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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打到朝堂之上的官司,耿戎大获全胜。
这并不是因为朱元璋拉偏架,而是因为他占理。
窦大将军不经卫将军而擅自拔擢窦氏之人填充南北两军,这是不法的行为,耿戎以卫将军的身份废黜这种乱命,又有何错
窦大将军如果觉得气不过,大可以遵从律法来走流程,要么等待某位校尉任期满了,又或者是抓住了谁的小辫子借机去职,到时候再经过卫将军府审核通过,调遣合适的人去填充职位啊
国法如此,走到哪儿都不能说耿戎不占理。
窦敬大获全败,脸色灰暗至极,却也顾不得同耿戎争辩,甚至于没有去看朝中那些可能得意,又或者可能失意的脸。
他只盯着天子。
朱元璋旁若无人的点了他“燕王,可是有事起奏”
窦敬倏然笑了一下,神色讥诮,怆然道“臣无事启奏。”
朱元璋“噢”了一声,云淡风轻。
内侍察言观色,发声唱喏“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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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敬回到家中,跌坐在座椅上,一句话都说不出。
不知过了多久,有仆从小心翼翼的在外传话“鲁夫人打发人过来,说是温好了酒,问您是否有时间过去享用”
鲁夫人的女儿,嫁给了前廷尉张珣做继室,就在不久之前,听闻丈夫被剥夺了廷尉的官职,张夫人窦氏急匆匆回到娘家,希望父亲能够加以援助。
这才有了鲁夫人温酒一事。
书房内无人做声。
仆从摸着衣袖里的厚赐,正犹豫着要不要再问一声的时候,书房的门开了,窦敬神色冷沉的出现在书房门口,仆从略微觑了一眼,便赶忙低下头去,毕恭毕敬的退到一边。
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窦敬离开了书房,却没有往鲁夫人处去,几经踌躇之后,终是去了后院佛堂,他的正妻梁夫人久居之处。
梁夫人如往常一般,跪坐在蒲团上低声诵经。
光阴似箭,她也有了年岁,衣着简朴,长发挽起,眉宇间仍旧能够看出年轻时候端秀姣好的样子。
窦敬来了,她也不起身,仍旧跪坐在原地,心平气和的念自己想念的经文。
窦敬终于没有再发脾气,摆摆手将侍从们遣退,关上佛堂的门,自己也扯了一个蒲团,姿态随意的坐了上去。
“你这些年,到底是在固执什么”
他将心头的不解问了出来“是因为南姬吗可是我已经告诉过你,她只会是一个姬妾,永远也动摇不了你的位置。”
梁夫人不言不语,置若罔闻。
窦敬见状,又道“是因为我当年纳南姬入府我是不得已而为之她是被她父亲献上的边夷之女,代表的是西牙部族的顺服,你让我怎么拒绝”
梁夫人仍旧不语。
窦敬便一个个问了出来“不是因为南姬,又是因为谁兰氏、鲁氏,还是别的什么人你这样深恨她们,深恨我吗”
梁夫人终于停下了念经的动作。
她持着念珠,转过脸去看着他,平和的告诉窦敬“我不恨她们,不恨南姬,不恨兰氏,不恨鲁氏,不恨你所有的姬妾。我甚至很怜悯她们。被当成货物,毫无尊严的送给别人,是令人深感羞辱的事情,你不会明白的。”
窦敬错愕不已。
而梁夫人静静注视着他,试图从这张脸上找寻到当初的影子。
但是她注定不能如愿了。
“我只是在伤心,为我自己,也为我的孩子。”
她说“二十二年前,我的女儿失去了她的父亲,而我,也永远的失去了曾经风雨同舟的丈夫。”
“当然,我也在恨,”梁夫人看着面前人眉头一寸寸皱起,却仍旧继续说了下去“恨你杀死了与我相濡以沫的丈夫,却以一种耀武扬威的姿态继续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愚蠢又骄横的,一次又一次的询问我,究竟是什么改变了我。”
窦敬被刺痛了。
他霍然起身,勃然大怒“我看你是在佛堂里待得太久,已经疯了”
梁夫人笑了。
她一边笑,一边轻轻摇头。
窦敬被她笑的愈发恼火“你笑什么真的疯了吗”
梁夫人问他“我笑,是因为看见了你的畏惧与胆怯。窦敬,你是否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呢”
窦敬脸色大变,却斥责道“胡言乱语”
“窦大将军为什么会心血来潮,到这里跟夫妻缘尽之人促膝长谈是因为对于过去的所作所为觉得懊悔,还是因为你的敌人给了你生死关头的威胁,所以你希望一个数十年来与你敌对之人,能说几句宽慰的话给你听”
梁夫人道“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天地盈虚,与时消息,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窦大将军向来尊奉鬼神,崇信卜卦之道,怎么却连易经都没有看完呢”
窦敬冷冷的盯着她,一言不发,良久之后,倏然冷笑一声。
他走了出去,吩咐左右“将这座佛堂拆掉,马上动手”
左右听得怔住,再见窦敬神色冷厉,赶忙应声。
梁夫人不以为意,走出门去“一座佛堂罢了,拆掉又能如何呢难道你心里的那座佛堂,你也能拆掉吗”
窦敬拂袖而去。
石府。
在石家的日子,远比姜家兄妹想象的要好得多。
初来乍到,石筠没有给他们授课,而是讲礼。
本朝礼制,同门相交,走亲访友,条条道道都离不开一个“礼”字。
何夫人也在教导姜家姐妹。
教授她们时下女子出门会客的礼仪,也叫她们浅浅的涉猎一下闲情雅趣,香道、茶道、花道,最后才是仪态、妆容与衣饰。
也是直到这一日,才借着教授衣装的由头,给她们置办了衣裳。
短短数日,姜家兄妹深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姜丽娘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这段日子是最舒服的,不需要疲劳肢体,不需要为生计奔波,她第一次觉得,专心学习是这么舒服的事情。
元娘与姜宁更是如此。
离家数日,兄妹三人聚在一起商量着回家看看,可巧师兄孙三桥的夫人韩氏前来拜会石筠夫妇,听说这兄妹三个要腿着回去,当场笑得打跌“好孩子,可别犯傻,你们一路走着回去,叫人瞧见,当是几个做师兄的多不体谅人呢”
几位师兄都已经人至中年,韩夫人也是年过四旬,叫他们一声“好孩子”,倒也不算托大,又使人去备了马车“你们本是兄妹,也没那么多拘束,一道回去也便是了。”
姜宁打头称谢,韩夫人连忙道“举手之劳罢了,你们非要谢,倒叫我不自在”
姜丽娘偷眼去看何夫人神情,见她仍旧是微微笑着,显然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逾矩之处,便也放心了。
兄妹三个乘坐马车一路回去,难免心有所感“老师待我们的恩情,这辈子怕都是还不完了”
又说起这些时日以来的见闻与列为同窗。
姜宁说“师兄们都十分友善,关爱颇多。”
元娘、丽娘姐妹俩也说“师母待我们极好,亲生女儿也不过如此了”
又告诉哥哥“韩师嫂十分热情,说是等我们回去,叫往府上做客呢,再三推了,她都不许,便也应了。”
交际圈打开,这是好事,姜宁由衷的为她们高兴。
兄妹三个一路上说着话,倒也不觉得路远,等到了西堡村之后,元娘挑开车帘去看,险些以为来错了地方。
昔日泥泞不平的村路用平整的青石仔细铺了,虽比不得官道,但较之从前,却要好的多了
姜宁不由得奇道“谁出钱修的路”
西堡村的人远远瞧见驶过来一辆马车,便不由得开始议论,等见到帘子后边的人,马上就兴奋的围了上来“是大郎回来了”
“元娘跟丽娘也回来了啊”
等到三人从马车上下来,那身迥异于西堡村众人的衣裳与通身与先前大相径庭的气度,更是几乎要将众人的眼睛灼瞎,歆羡的目光密密麻麻的聚在他们身上。
“真是今非昔比了啊”
“怎么好事都叫他们赶上了呢”
兄妹三人到了熟悉的家门口,却有些不敢认。
围墙是新修的,门前铺的整整齐齐,连正房屋顶上因为风吹日晒而变得暗淡的瓦片,也重都换了新的。
姜满囤不在家,但是费氏在,见儿女们回来,不喜反忧“怎么都回来了石公知道吗”
深怕几个孩子不学好,被老师退货了。
姜宁赶紧道“就是老师吩咐我们回来探亲的。”
费氏这才安心,但仍旧不忘叮嘱一句“可不能逃课,知道吗”
姜丽娘迫不及待的问了出来“娘,咱们家的屋子,还有村里的路,这是怎么回事”
费氏道“你们走了没两天,就有人来了,说是你们师兄的家人,送了好些东西过来,还封了银子”
姜丽娘急了“你收了”
费氏被女儿看得心虚,小声说“我刚开始没收呀,咋敢呢我说不要,人家说我不收的话,回去主人家要责备的,又说只是几十两银子,就算是师兄给师弟师妹们的见面礼了,族长也劝我,我就收下了。”
姜丽娘心下稍安“来了几家人,是一起来的,还是分开来的”
费氏道“是一起来的。”
姜丽娘松了口气。
既如此,料想便是几位师兄商议好一起办的了。
她问“给的银子也一样多”
费氏点点头“都给了五十两。”
她神色畏惧,不安道“是不是给你们惹麻烦了啊”
姜丽娘见状,反倒不忍,拉住母亲的手,用力摇头“没有,族长不是也在吗他都说可以收,当然不会错。”
费氏这才放下心来,继续道“四家人送了二百两银子,我跟你爹商量着,封了一百五十两给族长。族长留下五十两给学里,剩下的一百两修了路”
姜丽娘高兴起来“这才对呢”
他们几个年轻人不在村里,爹娘免不了左邻右舍帮扶,给点钱出去,对他们老两口好。
而他们兄妹三个有个前程,村里必然也不乏有眼红的,都得了油水,心也就平了。
姜丽娘甚至于想得更远一些跟族里把关系处好,对于堂姐元娘来说只好不坏。
这个时代对于孝悌和乡里异常看重,堂姐出身不显,已经是吃亏了,西堡村姜家人心往一处去、劲往一处使,上下和睦,出自这样的门第,也算是一层薄金。
只是人情难欠啊
姜丽娘想到这儿,不禁头大。
师兄们送完钱就忘了,这是他们豁达,可他们兄妹三个要是占完便宜就忘了,姜丽娘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可是,该上哪儿去找钱呢
姜丽娘陷入了沉思。
正出神呢,胳膊就被费氏摇了一下,难掩兴奋的叫几个孩子跟自己到里屋去。
等进了屋,再关上门,费氏挪开柜子,扒开地砖,从里边摸出来一只铜匣子,小心的开了锁,掏出来一摞五十两的银票。
姜丽娘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不是说只收了二百两吗这是哪儿来的娘你是不是应承别人什么事了”
费氏白了她一眼“你娘是那种人吗为了不着边际的事儿,害了你们三个,我哭都来不及”
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这是刘财主送来的,他亲自来的老天爷,我活到几十岁,还是头一回见着他呢你不知道他这回上门有多乖觉”
姜丽娘明白过来。
刘财主,就是附近百里内最有势力的乡绅,先前抢走她豆腐方子的人。
据说刘家一族有两位数的举人,还有好几个进士在外地做官,刘财主本人,还是县令的座上客。
费氏说得眉飞色舞“当初他们家那个管事上咱们家来,明明是抢咱们的东西,却一脸趾高气扬的,恨不能鼻孔朝天才好,凳子明明不脏,还得叫狗腿子擦了才肯坐我还嫌弃他那个脏屁股呢”
“这回是叫刘财主绑来的,打了个半死,两条腿都折了,跟条死狗似的。刘财主拉着你爹的手,一口一个老哥哥,说那狗奴才打着他的名号在外边胡作非为,他是真的一点也不知道,一经发觉,马上就来请罪了”
不需要姜丽娘,姜宁都知道这是假的“要没有他指使,那个管事敢这么干他编瞎话都不打草稿。”
费氏也说“可不是嘛,拿咱们当傻子呢”
转而又说“他先去找的族长,捐给族里好些书本笔墨,央求族长上门说情。族长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不是他收了礼说风凉话,而是刘家跟金家娘俩不一样,他们是大树,根很深”
姜丽娘“树大根深。”
“对,就是这个词”
费氏一拍大腿,说“族长说总不能再上门去求石公,叫他把刘家当官的都撸了吧一来难办,二来就算能办到,这师徒的情分也不是这么用的。收下钱,刘财主安心,这事儿就过去了,你们以后有了出息,自有一番道理。不然他狗急跳墙发起难来,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即便事后石公能去追究,怕也晚了呀”
元娘听完,便道“族长说的,才是老成持重之言”
费氏听了就是一喜“真是给大学士当学生的人了,说话就是不一样,好听”
又将银票点了点,边点边说“刘财主送了十匹缎子,一百斤腊肉,还有一百斤米,一百斤面,最值钱的都在这儿,整整一千两的银票他可会卖好儿呢,说老姐姐,在咱们这儿乡下地方,讲究的是财不外露,我明面上送你点吃喝用的,背地里给钱,不然大张旗鼓的抬了银子来,叫外人知道,只怕不好呢”
姜丽娘嗤笑一声“一千两银子买断旧怨,他不亏。精明死他了”
刘财主是乡绅,是地头蛇,能碾死的也就是小人物,石筠是谁
天子与诸王之师,曾经位列三公的士林领袖。
要说政界影响力,妥妥能进前十。
刘财主除非是疯了,才敢跟石筠来个对对碰
费氏点了九百两银子出来,还是一人三百两“都拿着,该花花,该省省。”
姜宁跟元娘不肯要,姜丽娘一把全抢到手里了“你们不要我要我替你们保管着”
费氏恼了“这个死丫头,咋还跟自家人抢呢”
姜丽娘说“就算是我借的,改天翻倍还你们”
费氏哼了一声“你就吹吧”心里边却有点信了。
这丫头打小就聪明,还能琢磨出豆腐这种东西
要不是被刘财主横插一杠,这些年不知道还会钻研出什么呢
姜丽娘想的也是发明创造。
她缺钱吗
真缺。
她缺赚钱的法子吗
真不缺。
但是她缺保命的手段跟撑腰的权势。
所以无论她脑子里有多少精妙绝伦的想法与创造,都不能光明正大的摆出来。
石筠的出现,替她补全了最后一块短板。
也是唯一的短板。
看着手里边的那一沓银票,姜丽娘兴奋不已芜湖,我姜丽娘要去征服星辰大海啦,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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