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里嘴麻得说话都含糊, “楚贺潮,你还是少吃点羊肉吧。”
楚贺潮莫名其妙,“怎么?”
“我是担心你太上火了, ”元里幽幽地看着他, “要是再流鼻血可怎么办?”
楚贺潮气笑了,“你就不能盼我点好的?”
元里忧愁, “那你记得别滴进锅里了。”
楚贺潮都想把他拽过来打屁股了,皮笑肉不笑道:“放心,不会的。”
忙于正事时,日子过得很快。年后便是楚贺潮的生辰, 本没什么特殊的。但今年却有些不一样,这是他三十岁而立的生辰。
生辰这日,楚贺潮和元里一起来祭拜楚王夫妇。
在楚王与杨氏的坟墓旁,还多了一块墓碑,那是楚明丰的墓。
这三个墓里头都是空棺材。
纸灰随着冷风吹,落到楚贺潮的头发上。楚贺潮席地而坐,烧了一会儿纸后,突然开口, “爹, 娘, 我找到想成亲的人了。”
元里把金元宝放进火盆里, 抬头看了他一眼。
“人你们也见过, 说出来你们也许会很生气, ”楚贺潮在火光之中笑了一下,“他是楚明丰的媳妇元里, 不过现在是我的媳妇了。”
火苗舔舐着他的指尖, 冷风呼啸吹过, 像是楚王夫妇的责骂,与楚明丰的惊愕。
“你们也知道他和楚明丰之间是一清二白的吧,”楚贺潮静静听了一会风声,又扯唇笑了一下,“别骂了。人就定他了,我死了也不放过他。就算你们气得从棺材板里跳出来也不行,人就是我的了。”
枯枝乱颤着,元里面前的火盆被吹起了纸灰,劈头盖脸。他差点以为这是楚王夫妇俩真的被气到显灵了,元里嘴角抽抽,擦了擦脸。
他在心里头道:“我会照顾好楚贺潮的,会好好跟他过日子的,你们安心去吧。”
过了一会儿,林田提醒他们时辰已晚。元里抬头看了看天色,跟楚贺潮道:“哥,天晚了,咱们走吧。”
“好,”楚贺潮应道,“乐君,你先过去吧。”
元里知道他是想和家人说说心里话,便点点头离开了。
楚贺潮把最后的黄纸烧完,看着墓碑上的字,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纸灰,低声道:“要是你们真能听见我说的话,那就保佑元里他长命百岁吧。”
他的面上缓缓冷凝下来,最后看了墓碑一眼,“别让我再克死他。”
从坟墓回来后,楚贺潮就没怎么说话。晚上,元里笑眯眯地凑到他面前,双手合起,“猜猜我给你送了什么东西?”
楚贺潮拉过他在身边坐下,“什么,吃的?”
元里无语,“吃的能藏在手心里?”
楚贺潮搂着他,感觉空荡荡的心一下被填满了,怀里天生就跟缺这一个人似的。他喟叹一声,半眯半闭着眼睛,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缓缓放松了下来,“那是什么?”
说话懒洋洋的,跟要睡着了一样。
元里看他这样,对手里的东西有点没信心了,“你想要什么?”
楚贺潮闭着眼睛勾唇,“你给我什么我都喜欢。就算你朝我放个屁,我都觉得是香的。”
“……”元里嘴角抽抽,“哥,你说话能要点脸吗。”
“怎么不要脸了?”楚贺潮道,“跟媳妇说个私房话也叫没脸?”
元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全当没听见,将手里的观音玉坠露了出来,“怎么样,好看吗?”
楚贺潮睁开眼看了一眼,坐起身,接过玉坠在手指里摩挲,“观世音?”
“嗯,”元里道,“你戴上去看看。”
楚贺潮低头让他给自己戴,忍不住闷笑道:“怎么想起弄这个东西给我。”
“你脾气太臭,成日里想着不干不净的事,”元里边给他戴上,边骗他,“让你戴上好清心寡欲,脾气变好些。”
楚贺潮稀奇地摸了摸玉坠,不相信,“这能有用?”
元里小声道:“我倒是希望它能有用。”
楚贺潮双眼一眯,一把将他抱上了床,“我可听见了。”
过了一月,楚王府和元单的亲事也定了下来。北周差辈儿姻亲比比皆是,楚家大姑娘和元单这一对自然也没什么。元里和楚贺潮的意思都是在于李立开战之前便完成姻亲,楚家有后代了,楚贺潮的部下们也能放心。
三月中旬的一个黄道吉日,楚家的大姑娘便与元单结了亲。
姑娘家没了爹娘,嫁妆、排场都由元里来定。出嫁那日,元里拽着楚贺潮过来交代楚家的大姑娘,“他虽是我的族叔,但你也是我的妹妹。若是他欺负了你,你尽管告诉我与你兄长,我们都会为你出头。嫁过去也不要怕,你是楚王的妹妹,楚王府家的姑娘,记得有人为你撑腰便好。”
盖头下,楚家大姑娘不由双眼湿润,道:“多谢二兄与大嫂。”
楚贺潮的脸直接黑了。
元里扯扯他的衣袖,瞪了他一眼,让他收敛一点。
楚贺潮才开口道:“你嫂子说的是。”
说完这些,元里和楚贺潮便离开了。等片刻后,楚家剩下的两位姑娘便进来接着陪姐姐了。
小妹好奇问道:“大姐,二兄同你说了什么?”
大姑娘便低声说了,又轻声细语地交代:“大嫂与二兄还是很关心我们的,只是二兄似乎并不喜欢我们称呼大嫂为大嫂,你们以后若是叫,直接叫嫂子便好。嫂子人品好,又忠义仁善,二兄对他多有敬重。你们以后若是有事相求,可以去求一求嫂子。”
两个妹妹将这话记在了心中。
吉时一到,元单便喜气洋洋地带着人马来了。没有姑娘家的父母在场,许多流程便省了。只有元里和楚贺潮端坐在正堂,以“长兄为父、长嫂为母”的身份接受了新娘和新郎的行礼。
之后,楚贺潮亲自将妹妹背到了花轿里。
大姑娘的眼泪沾湿了楚贺潮背部的衣服,带着对未来的期盼与不安,坐进了花轿中。
婚事后,楚贺潮肩上陡然就是一松。等回门时见元单和大姑娘精神奕奕的模样,元里也是放下了心。
三月底,元里命郭茂为屯田校尉,掌广阳郡屯田一事。
接着,他便开始征调军队,整点粮食,开始为征战李立做准备。
他让文采好的部下写了多篇感人肺腑的檄文,誊抄几十份送到天下各州,言明天子所受之罪,乃至被李立所囚,饿得饥肠辘辘一事,又大书特书了李立的多份罪责,告诉天下人,幽州楚贺潮、元里二人将带兵讨伐窃国贼李立,望天下豪杰带兵相助,一同征讨李立!
檄文一发出,天下群雄群情激奋,四处都有响应之声。这可是师出有名地打李立的机会,能打上一下就是大功劳,谁能不蠢蠢欲动?各州郡的信飞雪一般齐齐送到蓟县,都是想要一起征讨李立的英豪。
大家都是一拍即合,那就谁也别说废话,带兵准备和李立的势力打起来吧。
冀州吴善世最先得知了元里、楚贺潮将要攻打李立的消息。
他先是大喜,觉得必然要分一杯羹,拿到一份功劳。但他的谋士们却并不欣喜,还各个面沉如水。年龄已大的韦继更是开口直接问道:“主公觉得这是值得高兴的事吗?”
吴善世疑惑片刻,后又恍然大悟地道:“阿叔说的是。若是这李立没了,天子就没了辖制,就能稳住天下了。等天下一稳,还哪里有我出头的时候?这么一看,除掉李立确实不是一件好事啊。”
韦继忍不住摇了摇头,低低叹了一口气。
其他几个谋士也有些失望,但他们早已习惯,很快便恢复如常。
谋士王云恨铁不成钢地道:“主公此言差矣。李立没了才是对天下对百姓的一件好事,是为国为民除恶的大事,我等乃是北周忠臣,必当毫不犹豫前去讨伐李立才是!”
吴善世不喜欢他说话的训斥语气,皱起了眉,有些不悦地道:“既然如此,你们为何都是这般表情,又为何不觉得这是喜事?”
王云正要再说,吴善世便冷哼了一声,略过他直接看向周公旦,“文宁,你来说。”
周公旦款款起身,先同王云行了一礼,“王先生所说的话句句在理,这也正是我想说的话。”
王云被当众下面子的难堪脸色才稍微好了一些。
周公旦又同吴善世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道:“主公说这是喜事,自然也是对的。”
对着说话好听长得又好的人才,吴善世很是喜欢,他语气缓和,不解地道:“那为何你们却不高兴?”
“这虽是喜事,但也要看对谁来说是喜事,”周公旦道,“对元里和楚贺潮来说自然是喜事,毕竟他们乃是领头讨伐李立的人,一旦事成,他们也是功劳最大之人,但对主公您来说,风头和功劳都被这二人占尽,其他人也只不过会被一笔带过而已。若是让他们有了这样的功劳,哪怕您有汝南吴家的家世,也比不过他们的声望了啊。”
吴善世这才明白,他面色一变,也严肃了起来,“你说的是。”
韦继咳了两声,慢吞吞地道:“不止如此。一旦他们杀了李立,便能迎圣驾至幽州。到时候他们有大义在,又有天子在,借着天子的名义想干什么便能干什么,将天下掌控在手里也是早晚的事。”
吴善世沉默了片刻,不甘心地道:“难道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抢占先机吗?”
“自然不能,”韦继睁开眼,目光灼灼地道,“李立是个人,活生生的人。他会害怕,会逃跑,会御敌。楚贺潮和元里虽是带头征讨李立的人,但谁又能保证一定是他们先杀了李立呢?只要主公你抢先一步……”
吴善世双眼一亮,抢先说道:“只要我率先杀了李立,岂不就能抢走功劳,迎天子入我冀州?!”
韦继摸着胡子,笑着点了点头。
吴善世当即和谋士们商议如何才能抢先一步拿下李立的人头。
周公旦的心不断沉下,正想着如何将此事传回幽州时,外头就有人传话道:“大人,洛阳李立派人来了!”
周公旦一愣,眼中一闪。
李立派人在此时来冀州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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