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贺潮杀了李立的事情在第二日就传遍了洛阳城。
洛阳城中的百姓得知李立的尸体被挂到城墙上后, 便拖家带口地赶到了城墙旁,对着李立的尸体吐口水和扔石头无所不为,以出愤恨之气。
而杀了严讳、李立等窃国贼子的楚贺潮和元里, 声望也达到了一个令旁人仰望的地步。
天子也开始准备给他们的救驾赏赐。
但尴尬的是,钱财金银都已被李立偷走, 北周皇室的尊严尽数被人踩在脚下,天子拿不出来任何实际的东西, 能给的也只有官职和爵位。
但官职不是那么好给的, 天下各州拥兵自重, 要给只能给朝中百官的官职。朝中百官的官职最高的就是三公。
本来还有个凌驾于其上的内阁,但建原帝死前终于意识到自己设立的内阁是多余且弊大于利了,于是亲自遣散了内阁的存在。
天子秦阌左右为难, 纠结万分。
这三公的名声响亮是响亮, 但都是虚名称谓,他想也知道元里他们不会要。
至于爵位,楚王一死, 楚贺潮就是新的楚王,还能怎么再高?而元里, 难道要给他封公……?
可元里如此年轻,若是封公,以后可怎么办啊,难道封王吗?
太.祖到建原帝之间,每代皇帝都在尽可能地除掉异姓王, 削弱异姓王的权力。他怎能再轻易给人封王?
天子实在为难,索性找了元里, 问元里和楚贺潮想要什么赏赐。
实际上, 元里和楚贺潮根本就没准备要什么赏赐, 他们也知道天子没有什么可给他们,杀了李立所能得到的声望和无形的东西已经够让他们满意的了。
元里笑着道:“臣等赶来救驾乃是臣的本分,自然不敢要些什么。若是可以,天子前去南方后,就将这洛阳留给臣看顾吧,让臣重建洛阳旧日之繁荣后,再将天子从扬州迎回洛阳。”
天子感动得双目含泪,“元刺史,你待朕这般,朕实在无以为报……”
元里微微一笑,“臣乃是北周之臣,是您的臣子,为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不为过。若是陛下心有亏欠,那便给臣与将军的部下升官加爵吧。”
天子哪里会拒绝,他只觉得元里当真是为他着想,给他找了一个能够赏赐给他们又不落北周皇室面子的办法,天子几乎没有犹豫,当即就写了圣旨,给元里和楚贺潮的部下都授予了朝廷官职及爵位。
元里说什么,天子写什么,等最后写完圣旨后,天子的手都酸了,他感叹地道:“元刺史,这可真是朕写字最多的一天了。”
元里将圣旨都收了起来,笑道:“辛劳陛下了。”
天子解决了困扰数日的事,心中高兴,当晚便留了元里在宫中用膳。吃完饭后,还跟元里一起在皇宫之中四处走走散了散步,一路说说笑笑,好不开心快活。
这件事很快传到了陈王的耳朵里,陈王的危机感越发强了。
他决定不能再这么拖下去,第二日,陈王便再次派了人前去楚王府,隐晦地询问元里与楚贺潮,他们怎么才能愿意让陈王带走天子。
元里正在看着楚贺潮写字。
听闻消息后,楚贺潮趁机将笔一扔,不着痕迹松了口气,“终于来了。”
“对啊,总算来了。”元里勾唇。
楚贺潮问:“你打算要多少东西。”
“这事为什么要我们决定?”元里挑眉,笑着回头看他,那笑容意味深长,“你应该问问陈王愿意给我们多少东西,毕竟天子的价值可是无法用金银财宝这些俗物可以衡量的。”
这话元里也告诉了陈王派来的人,陈王听到后,头顿时闷闷地疼了起来。他揉着眉心,第一次感觉元里的棘手,“这个元乐君啊……”
陈玺也皱着眉,“元乐君这意思,可是要我们看着给?”
“看着给?”陈王眉头紧皱,冷哼,“他是想要我把家底子都掏出来给他。他不问我们要东西,却让我们主动送东西过去。若是送的少了,这岂不就是说天子只值这些钱粮?我原本以为他不会过于狮子大开口,谁知他竟然把这个难题甩给了我。”
想带走天子,究竟要给幽州兵多少东西?
若是给的少了,这岂不是丢人脸面的事情。天子和其他人又该如何想、如何看陈王?
陈王苦笑两声,到了如今,他不得不直接将底线拿出来给元乐君了。
很快,陈王就下定了决心,闭着眼道:“明日便准备行囊,除了留下大军回程的口粮外,我们一路所获的战利品和军饷都给元乐君和楚辞野吧。”
“父亲!”陈玺惊呼,“怎可给这么多!”
他们来的时候便带来了许多江东的好东西,为的就是献给天子,让天子心生向往之情。而他们一路走来,所获的战利品也颇丰,尤其在洛阳遇见李立之时,他们从李立那里不止救下了天子,还抢走了许多的金银财宝和米粮,种种加在一起……已经是一个让陈玺都惊叹的数字。
但陈王决定的事绝不容质疑,他加重语气,道:“就照我说得办!财富而已,没了还有回来的一日,花在此时值得。”
陈玺没有他父亲的霸气,心疼的如在滴血,缓了好一会儿,才忍痛道:“儿子知道了。”
陈王整理东西整理了足足半月,半个月后,他便将东西直接送到了幽州兵驻扎在洛阳城外的军营之中。
元里和楚贺潮当日便得到了消息,赶往军营一看,立刻被千百辆的拉车给吓了一跳。
“好家伙,”元里双眼越来越亮,“好家伙。”
楚贺潮一点点看完,眼中也是精光烁烁,“陈王当真是富庶。”
杨忠发、邬恺等军中校尉将领看得直咽口水,他们这两年跟着元里见识过许多好东西,但此时仍然被陈王送来的东西震惊到了,足以想象陈王到底下了多大的血本。
杨忠发咳咳嗓子,眼睛发直,“这些东西要是都能换成粮食的话,够咱们吃上好几年了吧。”
“没错,”元里忽然笑了,“陈王当真能称得上一句果断了。”
只看这个魄力,元里就知道,陈王将会是比吴善世和李立都要难对付的对手。
他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贺潮回头一看他这模样便挑起了眉,“说说,你又想到了什么坏主意。”
元里慢悠悠地道:“想要从我们手里带走天子,除了这些东西还不够,我准备与陈王再定下一个盟约。”
他勾唇,慢条斯理道:“五年盟约。”
*
十一月初,幽州兵与扬州兵立于东西两侧,在洛水河旁,陈王陈留与燕君候元里定下了五年盟约。
双方立誓,五年内绝不对彼此出兵,南北双方和平共处。元里以幽州刺史与燕君候的身份,与陈王歃血为盟,谁若违背,则污名满天下,生前生后都要背负千古骂名。
史称其为“洛水盟约”。
立誓之时,陈王想笑也笑不出来了。
他深深看着元里,一双深陷眼窝似乎要将元里看透。最后,陈王取来牲畜鲜血,将血滴进酒杯之中,叹息着道:“元乐君,我若有子如你,即便现在就将王位传下去,也死而无憾了。”
元里笑容不变,不卑不亢,“陈王殿下谬赞。”
“你不用谦虚,”陈王摇头,又失笑,“五年和平盟约,元乐君,你是怎么能想到这一点的……你的所作所为,总会出乎我的意料。”
谁能想到元里还会提出一个五年盟约呢?
这盟约一提,哪怕陈王耗费心思将天子迎回了扬州,哪怕陈王能借着天子的名义吞并南方,但他五年内却无法对着元里和楚贺潮出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元里和楚贺潮越变越强,甚至统一北方。
而同样的,这五年和平盟约对陈王也并非全无益处,元里和楚贺潮也会被盟约所限制,不会对他出手,也同样给了他养兵开地强壮己身的时间。
各有所利,也各有所缺。也因此,陈王才会同意与元里立下这五年盟约。
但被一个年轻人主导了全程,陈王不得不说,他终究还是小看了元乐君。
“你是个了不起的英豪,”陈王道,“更了不得的是,你还如此年轻。元乐君,真不知道五年之后你会成长为何种模样。”
元里笑而不语。
陈王忍不住再次感叹,“若你是我的儿子……”
但如果只是如果,怎么也成不了现实,陈王终究没有继续说下去。
元里当做没有听见,也令人拿来了牲畜鲜血滴入酒杯之中,抬起酒杯对陈王道:“陈王殿下,请。”
陈王举起酒杯,与他一饮而尽。
洛水盟约后的第三天,扬州兵八万大军整顿行囊,终于从洛阳离开了。
等陈王和天子一走,元里就将洛阳的修整交给了郑荣,还给郑荣留了一万幽州兵和整整一百万石粮食,让他好好恢复洛阳民生。
郑荣未曾想到自己竟然能被委以如此重任,激动得声音发抖,双腿也有些发软,强自冷静道:“主公放心,属下必当将洛阳恢复如初。”
“你善民事,将洛阳交给你,我心中也安稳,”元里含笑道,“粮食若是不够了尽管去信来幽州,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郑荣立刻响亮地道:“是!”
生怕郑荣一个人不够,楚贺潮从军中提拔.出来了一个名叫季涿的杂号将军,命其也留在洛阳带兵驻扎。
交代完这一切,元里和楚贺潮也带着幽州兵离开了。
但元里并没有立即赶回幽州,而是绕路去了济阴郡和河内郡两郡,给予了这两郡过冬的粮食,再带走了愿意跟着他们前往幽州的数万百姓,一同赶往幽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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