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机缘来时, 是挡也挡不住的。”
太子妃跪在折邵衣和秦青凤的身边,小声道:“陛下对宁安公主十分看重,这间祭堂里面, 没有点身份和缘法, 根本进不来。”
她安慰还在忐忑的折邵衣,“许是有什么事情咱们不知晓, 但陛下能点你进来, 这事情定然不是坏事,你只管诚心拜祭宁安公主便好。”
折邵衣点头, 太子妃见她冷静一些了,道:“今日小九——就是我家九弟, 他就跟在陛下身边,你跟他,沈怀楠跟他都是认识的, 许是他说的也不一定。”
折邵衣也是这般想的!只有盛瑾安在陛下面前进言才说得通。
太子妃拍拍她的手, “你不要怕, 待会就跟着我,等后半夜了, 便去里面歇息一会。”
折邵衣还没说话, 秦青凤先说了,“我就不歇息了, 我挨得住。”
守夜虽然是荣光, 但着实难熬。要跪着, 也不能吃东西。只能喝些水, 稍有体力不支者, 便熬三天就要熬不住了。
守夜要七天, 陛下虽然说只让她们过来守夜, 没说守几天,那自然是要按照守七天的算。
七天之后下葬之后,才算是完。
这是个力气活。
太子妃想了想,也没反对,“你便和邵衣轮着来,总不能两人都不在。”
秦青凤应下了。太子妃便又叮嘱了几句,起身去前面了。
皇后娘娘之前来过,方才回去,那太子妃便是这里最为显赫的人。她的一举一动自然受人瞩目,折邵衣和秦青凤刚来,她便过来跪着说话,可见亲昵和看重,如今走了,跪在两人身边的人便小声的打招呼。
秦青凤一直住在东宫,皇宫里面的人倒是认识一些,介绍人给折邵衣认识。
“这是十三公主,这是十五皇子。”
这两人是一个妃子生的。
折邵衣因为跪着,不好行大礼,便弯腰侧身行礼,十三公主和十五皇子还小,齐声叫她姐姐。
折邵衣受宠若惊。等到前半夜的时候,两人都去后堂歇息,折邵衣手里被秦青凤塞了一块糕点,她咬了一口,只觉得香甜可口。
然后小声问,“不是说不能吃东西吗?”
秦青凤:“那七天不吃不喝要升天啊?”
她附在折邵衣的耳边道:“你啊,别太实诚,就是陛下也是吃的,这是默认的规矩。”
“这些糕点放在这里就是给咱们用的。”
吃完了,她道:“你藏一块,待会怕是要到后半夜才能来后堂歇息了。”
折邵衣不敢!她胆儿小。秦青凤就藏了两块。
两人回到祭堂跪下,十三公主就看向了秦青凤。秦青凤一笑,“小机灵鬼。”
她看了看周围,将自己藏的两块糕点悄悄递给十三公主和十五皇子,等两人吃完了,这才道:“要去睡一会吗?”
两孩子摇头,“不了,之前就睡过了。”
两人今年一个八岁,一个十岁,虽然说不大,但是在宫里面也算不得小了,所以并不能如同三岁小孩一般去后堂睡。
四个人跪在一起小声说话,宁平转身便看见了。她认识秦青凤,但是不认识折邵衣。不过因为盛瑾安的缘故,她倒是知道折邵衣。
被盛瑾安拒了,淑妃心里纵然之前对盛瑾安有些满意,此时也忍不住埋怨。
“——我这般好的一个女儿,贵为公主,他凭什么不满意。”
宁平就笑,“天子的女儿不愁嫁,你愁什么。”
淑妃哼了一声,“是那小子不识好歹,你多好啊,有他后悔的。”
宁平倒是看得开,“能不去和亲便已经很好了,我如今没求那么多。”
她甚至近两年不愿意定亲,没别的缘由,就是有阴影。
但淑妃还是不乐意。自家的闺女自家疼,他盛瑾安拒绝的这么干脆就是不行。她便去打听了,至少要查查缘由吧。
就打探出折邵衣了。
宁平好奇,“真的直接拒绝了?”
淑妃高兴的很,“是啊,拒绝了。”
宁平好笑,“您那般高兴做什么?”
淑妃便瞪了她一眼,“你懂什么,我这是幸灾乐祸。”
她端起茶杯抿一口,道:“我之前是气他看不上你,现在知晓了,他只是心有所属,那便没有什么看上看不上。再知道他被拒了,心还死心塌地了,便也解恨。”
宁平却道:“我却觉得盛瑾安赤子之心。”
淑妃:“所以我才想着你嫁给他也不错,那孩子,自小就傻乎乎的,不过做夫婿不错,家世好,人也好,将来你们出去住在公主府里,你只对他的父母好,其他的倒是没什么交集,你是小儿媳,不用管他家的事情,多好。”
“可惜了,不过也不要紧,我又给你挑了不少少年郎,都不差于盛瑾安。”
宁平便看了好几日的画像,都是京都以及其他各地世家的少年郎。
她看得花了眼,今日跪在这祭堂里面,倒是清心了些。再看见折邵衣来,惊讶的很。
父皇是个什么人,她之前没感觉,如今经历了和亲一事,其实心里还是有了些许认知的。从前没有想过的事情,现在都开始想了。
比如,在这个屋子里面,其实并没有她所有的兄弟姐妹。比如说刚刚回京的十皇兄便没有被传召进来。
折邵衣能进来,必定不是简单因为秦青凤,这里面或许有盛瑾安的功劳,也有可能是其他的机缘,但是这能让父皇说出她的名字,都不容易。
就算是明天父皇已经忘却了这个人,但今日的荣光却是真的。
宁平还是想跟她交好的。
无论是因为皇帝,还是因为她拒绝盛瑾安的果断,都让宁平对她有好感。
于是后半夜,折邵衣被安排在后堂歇息,宁平便走过去冲着她笑了笑。
折邵衣立马便站起来行礼。能在这里的都是公主,虽然不认识,却行礼总没错。宁平就也还了一礼,两人互通名姓,倒是说了一会话。
但只说了一会便各自散去——太困了。
折邵衣甚至没有多少精神力去应付。
不得不说,守夜一般人做不了。
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了。秦青凤进来睡,折邵衣洗漱完出去跪着,午时又去后堂吃糕点,这回倒是跟宁平公主的时间对上了,因后堂无人,也没那么庄穆,两人便也交谈几句。
说的是澹台老夫人。
宁平道:“小时候老夫人进宫,我曾经跟她说过几句话,她极为博学,还会用树叶子吹出曲子,说是乡野小调,但却好听的紧,自那以后,我便也学吹曲,如今已有小成。”
因周围没人,她哼了一小段。
折邵衣还真被教导过!
她小声道:“没错,先生也教过我,不过我还没学山雀引的后半段。”
宁平一愣,“什么山雀引?”
折邵衣笑着道:“就是你口中的曲子,是先生取的名字。”
宁平轻笑,“山雀引——倒是好听。”
折邵衣,“不过先生改取曲子了,你有一个调该低一些。”
她小声哼了一句,“这般才对。”
宁平就深看了她一眼,道:“多谢你纠正我。”
折邵衣先还没明白,等到后面晚间跟秦青凤用晚膳的时候,这才后知后觉的想明白了这事情。
她跟秦青凤道:“你说,应当无人纠正过她吧?”
秦青凤:“咱们去问问阿姐吧?我也不懂这宫里的人。”
折邵衣却明白过来了,她惊了一身汗,“我还是还放松了,宫里有宫里的过法。”
她当时只觉得是跟宁平公主说曲子,曲子有误,是该说的,倒是没想过,这是在跟公主说曲子。
折邵衣揉揉头,“先不用去跟太子妃娘娘说,她忙的很。”
皇后娘娘信任太子妃,让她管这祠堂,陛下又重视宁安公主的祭堂,于是便做的华盛,细致,方方面面都是要做到,事情实在是太多。
秦青凤就叹气,“可真不容易。”
要是她来做太子妃,早就撂挑子不干了。这么多活,怎么可能干得完,还不如去耍几鞭子呢。
两人便继续跪好。
一直过了七日,当要下葬的时候,折邵衣都有些晕乎了,才听太子妃笑着跟她们道:“刚刚朝堂上下了圣旨,从此之后,大秦跟大金不联姻了。”
这事情终于定了。折邵衣问,“大金没说什么吗?”
太子妃便拍了拍她的头,“——和亲是大事,但是女儿于他们而言,是小事。”
“当把大事办成小事的时候,事情就容易成了。”
折邵衣想了想,“陛下是用亲情跟大金谈的?”
太子妃点头。
“大金来的袁贵妃娘娘不日也要返回大金了,那是大金王的姐姐。”
折邵衣想过这事情,她也不惊讶,“都是相互的。”
没打仗,不送女儿就不送吧——大家这么想的时候,就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她看看四周,道:“待会去皇陵,我和小凤真一路跟着吗?”
太子妃:“自然要跟着。”
她道:“你们都守七天了,跟着去自然好。”
折邵衣其实有些颤,她只觉得自己要被京都众多世家记住了。
果然,当她穿着白衣,头上绑着白绢,手里抱着跪垫,一步一步的跟着百官,皇子公主们都在棺木后面时,她耳尖的听见了路祭的世家们小声说话。
“那两个姑娘是谁?”
“一个是云州秦家的姑娘,一个是……是文远侯家的姑娘。”
“文远侯家?”
“是啊,就是文远侯家。”
一听就是不可思议。
但她确确实实走在这权贵的送葬队伍里。
折邵衣便低头,觉得自己以后可能去各世家吃筵,能得不少好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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