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第 164 章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且不说挟恩图报这种事情发生在贾家下人身上的概率高不高, 但很明显的一件事就是将些人安排在家里或是身边绝对不是最好的安排。

    湘云想了想便去了宝玉的奶娘李嬷嬷家,李嬷嬷的儿子在这一次的袭击里受了重伤,刚刚已经被抬到了同程医馆。此时李嬷嬷见湘云来了, 连忙擦了眼泪请湘云上坐。

    问了一回宝玉, 李嬷嬷便开始跟湘云哭儿子。湘云理解的点头,等李嬷嬷哭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嬷嬷是二哥哥的奶嬷嬷, 也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我们兄妹都记得李嬷嬷和李大哥哥的好呢。早两年二哥哥还跟我说过赖嬷嬷的孙子能脱籍考功名, 将来也叫嬷嬷的孙子脱籍读书。还说李大哥哥为人老实忠厚,天天跟着他东跑西颠的不光家里的老太太太太放心,他自己也安心。只是大家伙都大了, 总不能一直叫李大哥哥这样。上个月二哥哥还托我帮忙, 说是想要给李大哥哥找个正经营生。”

    顿了顿,湘云扫了一眼屋里, 见没有外人又轻声说道:“没有哪个有功名的,还叫父母家人为奴为婢。又怕将人放了出去,没有生计。二哥哥真的替嬷嬷和李大哥哥想了好多,就连孩子在哪读书的事都想了一回。”

    李嬷嬷听到这里,不由又哭了一回。也不知道是哭宝玉还是哭什么。她自是知道湘云不会无的放矢的跟她说这些,再联想了一回从出事到现在府里给的安排和说法,李嬷嬷便想看看湘云会怎么办这事。

    跟聪明人说话,最不需要将话说得太透。见李嬷嬷哭了几声便擦干眼泪垂眸等着后话, 湘云到也干脆的没抻着她。

    “二哥哥既托了我, 我便没有不尽心的。旁人且先等等, 嬷嬷家的事不如按着二哥哥早前与我说的话安排。”

    李嬷嬷:“不知是什么安排?”

    “去年生辰的时候,下面的商户送了套门面给我, 两间的门面后面还有个能住人的院子, 住上嬷嬷一家到是富富有余。京城也算寸土寸金, 以后前面的门面开个铺子做些买卖,后面的院子自住,日子也自在。

    京城的女校,嬷嬷也应该是听说过的。嬷嬷家的女孩年满七岁的都可以免费入学。至于嬷嬷家的长孙,也可以免费入私塾读书。等给嬷嬷全家放籍后,我再另添一百两银子给嬷嬷一家暖房。嬷嬷看,这样安排可使得?”

    “这次多凶险呢,差一点就叫嬷嬷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可见纵使滔天的富贵也得有命享。二哥哥是个重情义的,便是嬷嬷不守着他,他也不能忘了嬷嬷当初待他的情义。”见李嬷嬷沉思不语,湘云又接着说道:“当今已经年近半百,贤德妃娘娘虽圣眷在身却未曾为当今诞下一儿半女。又有太子和直郡王这些成年皇子珠玉在前...二哥哥到底只是二房的嫡次子,将来前程家业都要靠他自己打拼。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嬷嬷一把年纪……”未必能等到那一天。

    总之就是一句话,别看荣国府现在好似风光无限,但内里虚着呢。做为宝玉的奶娘,就算你脱籍出去了。真有事时宝玉不可能不管你。可你若是留在府里,留在宝玉身边,也不会有太多的便宜可占。

    当今都快五十的人了,还能活几天?元春封妃看着热闹,但实际上没有皇子傍身的太妃日子并不好过。

    元春那里即便怀孕了,可能不能生下来,能不能养活都是未知数。如果当今死的早,元春怀孕再怀的晚,那养大了能不能得到爵位差事还得看新帝的。

    抛开元春,再说荣国府。荣国府的继承人是大房,而两房为了省亲别院的事都撕破了脸,等将来老太太一去,两房分家,做为宝玉的奶娘他们势必是跟着二房离开荣国府的。

    在一个牌匾掉下来都能砸死七八个黄带子的京城,贾政不过一个长年请假的五品官,他还是个偏心小儿子的。宝玉上有嫡长孙贾兰,下有记名嫡兄弟贾环,夹在中间不上不下的,如果宝玉没办法入仕途...跟着他真心不是什么好前程。

    所以湘云劝李嬷嬷见好就收,趁早走人,别被眼前的虚热闹迷花了眼。

    这也是大实话了。

    李嬷嬷心忖了一句后,又看向湘云。他们自小就生活在荣国府,又哪里愿意离开荣国府这个富贵窝呢。拇指和食指不自觉的搓着,李嬷嬷又问湘云:“...宝二爷托姑娘帮忙照顾咱们这些人,不知其他人家姑娘如何安排?”

    “嬷嬷与旁人不一样,多用些心也值得。至于其他人,愿意脱籍离开的,每家每户五十亩地,五十两银子。不愿意脱籍离开的,我会每家赏二十两银子,剩下的...就请管家的太太奶奶们多多照应了。”反正她先打前站,如果哪里没做好或是没想到,后面的事自有宝玉接手。

    湘云在李嬷嬷问起来的时候,就突然想到了在后世听人说拆迁故事时的想法。大部分拆迁户都希望在拆迁这事上得到公平公正的处理,希望大家伙都是一样的待遇,同时又希望自己是占到便宜的那个。此时的李嬷嬷,多少有那么点意思。

    五十亩地可买不来京城的宅子,而且他们家还有一百两银子。不过,“大姑娘为何执意叫咱们脱籍离开呢?”

    湘云有些口渴,看了一眼露珠做了个喝水的动作,露珠连忙从跟来的丫头那里拿了湘云的小水壶过来。

    喝了口温水,湘云才不紧不慢的笑道:“嬷嬷是经事的老人,何必考我呢。”

    留在身边说不得骂不得,与其后患无穷还不如趁早打发了他们。啧,说白了,不就是怕咱们拿着这事拿捏摆布宝玉嘛。

    湘云见李嬷嬷想到了,不由笑道:“二哥哥顾念旧日情份,这边才出事便巴巴的托了我来处置。我一个小人,能懂什么呢。二太太慈善得跟菩萨似的,一时想不到也是有的。等她想到了,说不定比我做事还要周全体面呢。”

    真不知道这嘴是怎么样的,反话都说得比真话还好听。二太太要是个慈善人,那二老爷的脸又是被谁挠的?真应该叫那些人来看看,这就是他们日常夸赞心直口快的姑娘。

    “姑娘的意思,老奴明白了。只是这般大的事,老奴总要跟家里商量一下。”

    湘云点头,“这个自然。”

    那些办丧事的人家,就算湘云着急处理这事,也得等人家办完了头七才好去说话。到底是没了人的,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在银钱上差了事,不过这些事就不必告诉面前的李嬷嬷了。

    唉,死的都是家中的年轻壮力,父母没了儿子,儿女没了父亲,隔谁家都是打击。

    对了,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人钻了空子。尤其是那种多关注一些逝者不光有儿女,也有兄弟的人家。

    早点走,至少还能阖家脱籍做个良民。晚了,覆巢之下无完卵。湘云心下摇头,懒得往下想了。

    从李嬷嬷家出来,赵四已经将所有灵堂都支起来了。湘云挨家上了柱香,自己出了份祭礼,又替宝玉留了份祭礼这才坐着马车往医馆赶去。

    医馆不算大,此时已经关了营业的正门,往来都是一旁小门进出。贾家抬过来的伤者,不管轻伤重伤都被安排在后院统一照顾。

    李嬷嬷的儿子和儿媳妇就在这里。

    湘云从自家私宅调了几个婆子过来,一边负责煎药换药,二来负责打扫等活计。湘云过来的时候,对面的酒楼正好按着之前说好的按人头送了大份盒饭过来。

    荤素皆有,还有一份补汤。

    一群人见到湘云来了,能动的都挣扎行礼,不能动的,也向上抬头。湘云摆手没叫他们起来,只说了些套话,表达了一回宝玉对他们的关心,之后又当众交待了一回婆子里的头,叫她们尽心照顾,这才带着人回了私宅。

    回家换了身衣裳,又吃了顿可口午饭。湘云略休息了一会儿,这才带着人去省亲别院那边的小院落看望卫若兰。

    对于卫若兰,可能是之前史二婶和卫太太的算计吧,湘云虽然也同情他的遭遇,却不是很想见到这个人。

    打心底就不想在任何地方和这个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说不上来是避嫌还是什么,更有种被人乱点了鸳鸯谱后的避之唯恐而不及。

    可这回却躲不开了。

    她会这么用心,全是因为宝玉。

    宝玉待她好,她也愿意待宝玉好。他们之间哪怕是血缘淡薄的表兄妹,但在她这里,宝玉就是她的亲人,朋友,是志同道合的战友。

    她希望宝玉永远不要变,永远真挚热诚的做人。更希望宝玉永远善良待人,尊重女性,爱护女性,会和她一起为了改变女子地位而努力。

    在湘云看来为朋友两肋插刀,才不枉相交的情义。所以无论从哪里看,她都不能辜负宝玉的信任和嘱托。

    宝玉安排照顾卫若兰的人...就是早前调到这个宅子里的丫头婆子。那些丫头婆子都是王夫人亲自挑选的,主要是为了她儿子在这里监工的时候有人侍候。

    王夫人的眼光,再加上贾家下人的心性以及卫若兰的尴尬身世,结果可想而知了。

    这么说吧,卫若兰已经不止一次后悔留在这里了。此时口渴了半天也没人送口水来,卫若兰不由愤恨的捶了一回床板。

    早知道就真的去住客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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