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遂良带着从人出了元府侧门,下意识的左右瞧了瞧,见外面无人窥探,才暗自松了口气。
其实此时天色已晚,也瞧不见什么,只是心理作用罢了。
他裹了裹衣袍,翻身上马,口中喷吐出几许酒气,吩咐着从人,“走,咱们回府。”
天气冷的厉害,从人们也不愿在此多做停留,应诺一声,便簇拥着他麻利的离开了这里。
喝的微醺的褚遂良端坐马上,丝毫不觉寒冷,满脑子想的都是此次来到元府拜会贵人的得失。
给元朗元仕明参赞几许算不得什么,只是贵人间的纠葛对于他们这些臣下来说,参与其中要尤其谨慎。
人家两个自小一块长大,情分非比寻常,嬉笑怒骂也许只是怡情之举,可他褚遂良要是不懂分寸的抖机灵,一旦传到贵人的耳朵里,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所以说即要哄得元令尹高兴,又不能触怒了那位长公主殿下,这才是考验功夫的地方。
想到此处,褚遂良不由自得的一笑。
能在贵人府中吃上一顿酒,结果显而易见
“大郎明日可有闲暇,唐侍郎殷勤邀约,总是拖延婉拒不是办法,依老奴看来,风声已过,不用如当年那般谨慎
侍郎位在要枢,当初又与主人交谊甚厚,大郎去见一见应是没有坏处,大郎看明日是不是过府拜会一下?”
说话的是褚遂良府中老仆,以前是褚亮的书童,一直随着他们父子东奔西走多年,如今又陪着褚遂良回到长安,一来是在府中荣养,二来则是充当褚遂良的心腹幕僚。
可见褚亮对儿子并不算太放心。
褚遂良眼睛眯了眯,心中一阵腻歪,暗骂了一声倚老卖老。
现在他在给事中位上刚刚算是站稳脚跟,名声不显,才具也未得众人认同,只是按部就班的度过了适应期而已。
这样一个时候去结交唐俭那样的朝中重臣?合适吗?他连房玄龄,虞世南,欧阳询这些人都还没去拜见,何况是唐俭唐茂约了。
而且唐俭和其他人还不太一样,晋阳唐氏中人,李渊的从龙之臣,信重非同一般,尤其值得警惕的是,当他任职给事中之后,那边几次三番派人邀约,也不知为了何事?
如果冒然赴约
稍微想了想,褚遂良嘴角已是噙了几许冷笑,“明日还有事要做,回绝了吧,俺在内中也一年多了,与唐侍郎相见寥寥,往日情分早如过眼云烟,相见之后又能说些什么呢?
如果谈起旧日情形,不免有缅怀伪朝之嫌,反而不美。”
话说到这份上了,老仆却还纠缠不休,“大郎说哪里话,见了怎么会没有话说?唐氏祖宅就在晋阳,主人一直在晋阳为官”
褚遂良已然不耐,只是不好发作,老仆虽名为仆役,可多年追随褚亮左右,执掌庶务,从过军旅,当过散官,与他家早已休戚与共,算得上是一家人了。
“那阿伯以为我该如何?”
老仆在马上挥了挥手,让众人散开些,这才微微躬身道:“大郎息怒,你向有主见,老奴如何不知?
只是今时今日,大郎为给事中已有一载,交从往来之上也该放开些手脚了吧?房玄龄,唐茂约,虞世南等人皆为主人故交,怎能常此疏离,老奴觉得,是该到了去拜见一二的时候了。
仕途之上,谨小慎微者,常居下僚,大郎又不是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褚遂良微微颔首,这话说的就有些道理了,可要说怎么在京中结交友朋,他却有自己的主意,绝非旁人三言两语能够改变得了的。
一阵寒风吹过,褚遂良微微打了个冷战,便也不想多说什么,“既然如此,那就劳阿伯走一趟唐府,就说最近省中事多,等俺闲下来,再前去登门拜访。”
这就是婉拒了,老仆眉头深锁,却也不再相劝,只是应道:“是,那老奴明日里便去回话。”
说完又犹豫的道:“要不要备一份年礼送过去?”
褚遂良这下是真的不满意了,瞪了一眼老仆,“俺家与唐氏并无深交,得意时不曾为友朋,落魄时亦不曾得其援手,怎的?如今却要向其厚礼以贿不成?”
不等老仆说话,他接着淡淡的道了一句,“阿伯年纪也大了,阿爷让你随我回来长安,也就是想着让我能奉养一二,如今还管那许多闲事是我的不对。
人情往来,怪劳心费力的以后呢,阿伯还是安心在府中荣养,不需操劳什么,以免阿爷听闻,怪我不懂体恤。”
“还有,阿爷那边的往来书信也交给旁人吧,我这年纪,做了什么还要事无巨细的报给阿爷知晓,于你于我皆不妥当,你说是不是?”
老仆默然,知道这是着人烦了,想起当初临行时主人说了那些话,心里暗自叹息了一声,这些年来走南闯北,确实也该好好歇歇了,操那么多的闲心做什么?
褚遂良一行人回到槐花巷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时分,北风渐起,天气又冷了几分,冻的褚遂良等人只想快点进门暖和暖和。
进了巷口,公孙家那边有些响动,随后吱扭一声,大门打了开来,从里面一下涌出来不少人。
褚遂良一见,连忙挥手带着从人退了出去。
那边十多个仆从护卫拥着两辆马车行出,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张罗着,又见堵住了别人的路,立即过来赔礼。
“主人访亲,有何不便之处,还望赎罪则个。”
还挺有礼貌,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人家,褚遂良下马,笑道:“不怪不怪,敢问主家何人?俺与公孙交情莫逆,许能当面拜会一声?”
管事愣了愣,接着灯火细细打量了一下褚遂良,见其颇有官势,笑笑道:“俺家主人未至,只是主母在,却是不便相见,还请勿怪。”
褚遂良点了点头,带着人退到巷口一侧,彻底将路让了出来。
又等了一会,那边公孙安的妻子李氏才陪着几个妇人一边说笑着一边行了出来,到了门口互相道别之后,几个妇人上了马车。
等车驾行出,褚遂良探头瞅了瞅,见李娘子带着家仆殷殷挥手作别。
褚遂良把马缰绳扔给了从人,迈步上前,拱手笑道:“弟妹请了,方才见那许多人来访,可是俺那贤弟要回来了?若真是如此,到时可要知会俺一声,俺好给贤弟接风洗尘。”
纯属没话找话,公孙安离开的时候,确实交托他这位好友兼邻居照看一下家里,但说实话,刘娘子深居简出的,家中又没有男丁,褚遂良不好上门,至今也就见过刘娘子几次,还都是刘娘子出去照看她那酒馆碰到的,实在谈不上看顾什么的。
所以在褚遂良心目中,这位公孙家的新妇有点神秘,李娘子长相普普通通,只是看上去颇有英气,这样一个女子怎就能迷的公孙安神魂颠倒?
嗯,褚遂良很不理解
但李娘子确实和寻常女子不太一样,见是褚遂良,立马像男人一样回了一礼,“原来是大兄在此”
说到这里,却是笑了起来,“以前就听夫君说大兄如何如何了得,果是名不虚传,真有未卜先知之能。
方才得了消息,说夫君归期已近,等他回来,定让他请大兄饮酒。”
褚遂良大笑,他可不是什么神机妙算,只是他身在省中,消息比之旁人要灵通几分罢了,高句丽已灭,接下来就是安抚当地百姓,剿除匪患等事。
羽林军作为皇帝亲军,回京叙功是题中应有之义,只看是什么时候回来而已。
“听说贤弟亲临战阵,毫发无伤不说,还建功不小,这次回来应是能荣于众人之前,那俺先跟弟妹道上一声喜了。”
窦线娘点头,“平安就好,男人在外面打打杀杀唉,妾身倒是想让他跟大兄学一学,转个文职什么的,也能让人少担些心事。”
褚遂良心有七窍,这话琢磨着就不很对味,又跟刘娘子说了两句,见刘娘子一直不提方才来的那些人是哪个,也不多问,顺势告辞一声,便带着人回家去了。
翌日褚遂良起了个大早,梳洗一番便去上衙。
年根上各衙都很清闲,元贞六年这一年很是提气,大唐的疆土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不停扩张。
年初从突厥手中收回了不少前隋疆土,眼瞅着营州等地也将入唐,这不但意味着大唐的河北道渐渐成型,还有就是对契丹,奚部等外族的控制将得到增强。
这些其实一部分得益于大唐国力的日渐强盛,同样得益于突厥国策有着日趋软弱的迹象。
褚遂良不由想起了前些年关于皇帝陛下和突厥可汗的一些传闻
私情能决定国运?褚遂良觉着吧都是造谣。
除了这些,在西北方向,大唐的建树已然超越前隋强盛之时,历来不驯的吐谷浑诸部已是烟消云散。
新自崛起的吐蕃经过短暂的纷扰彻底覆灭,剩下的几个大部纷纷遣使来朝,以求大唐册封
此时放眼望去,几年前还烽烟四起的西北贫瘠之地,好像已在不知不觉间,纳入到了大唐掌中。
今年朝中已在议决,是否在西北设下青海道以及山南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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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抱歉,一停更阿草就不想写了,这个毛病算是改不过来了,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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