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下午出院的时候, 宗澜又遭受了一次热情的夹击检查。
在他可以下地后，这回的检查比之前更甚, 直接将他拉到当初那个摆满仪器的检测中心, 甚至还是清场模式，来了一个全身检查，最后的检查结果在他过目下销毁, 十分具有仪式感, 据说因为他的档案已经列入尖顶SSS级，这是该有的待遇。
最重要的是，全程免费, 不用收钱！
反复确认无误后，宗澜终于得以离开收容中心。
余志强作为小弟, 当然得亲自开车送老板。
他今天心情好极了，不仅在医务部看到了自己的女神，还看到自己的偶像刀魔。最重要的是，平时他屁颠屁颠来找耿宁萌, 基本都找不到耿宁萌的人, 因为后者要么在静养不见客, 要么则是去照顾妹妹。
跟着宗老板, 不仅见到了耿女神, 还搞到了刀魔的亲笔签名, 当然了，前提是不能把尖顶执行者们在保护宗老板的事情说出去。
唉，咱宗老板就是争气, 连随身保镖都是刀魔这种公认世界前五强的异变者, 什么叫排面？这就是排面！
一边开车, 余志强还往后视镜里扫了一眼。
出乎意料的是, 今天的宗老板没有在车上都拿起手机做低头族，反倒撑着下巴呆呆地看着窗外，看起来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
这一看，余志强就乐了。
他一乐，嘴上就没把瓢：“宗老板，您今天心情不太好？和女朋友吵架了？”
宗澜没讲话。
一看这情形，余志强就知道他猜得定然是八九不离十了，当即叹了口气：“唉，这句话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但宗老板啊，这吵架呢，小吵吵是情趣，大吵那就伤感情了。”
“您同您女朋友感情那么好，遇到什么事情，哄一哄就行啦。女孩子嘛，就是要宠着的，咱们要让着点。”
宗澜沉默了许久。就在余志强以为宗老板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听见后座传来的声音：“......是男朋友。”
下一秒，整辆号称平稳到如履平地的军用越野车骤然一个猛刹。
余志强差点没被自己呛到：“咳咳咳，咳咳咳。”
等他好不容易缓过神来，跟随红绿灯拐过这个十字路口后，已经可以很完美地收敛自己脸上的表情：“啊哈哈哈，这个，原来是男朋友啊，不好意思，是我之前没问清楚。”
大灾厄后，因为各种秩序的崩盘，人们的观念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其中就有在这样不知末日何时到来的高压下，纵情享乐的豪放派。
同性情侣虽然不多见，但比例也不少。
余志强的惊讶其实大多因为先入为主，倒并不是因为其他。
“额......”发生这件尴尬事后，他又迅速个自己找补：“这个男朋友嘛，和女朋友其实都是一样的。当然了，如果是对方做错，老板您就还是等他来道歉，毕竟不像女孩子需要哄嘛，您也没做错什么是不是！”
余志强可是个机灵鬼。
虽然自己是个单身狗，但说起恋爱来，那可真是一套一套。
这种明显一个人心里有气的情况下，不要去管对错三七二十一，直接支持宗老板那就完事了。反正宗老板的男朋友不在这里，说点坏话也没事，他必须坚定不移站在老板战线上。
“老板啊，咱就是说，要是对方错了，咱就一定要让他充分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不能率先低头。”
单身狗讲恋爱经验。
一个真敢讲，另一个还就真敢听。
就在余志强觉得他老板的心情应该好不少的时候，他忽然听见宗澜的声音：“......非要严格来说的话，或许错在我。”
一般情况下，宗澜肯定不会这么说。再者，他也不觉得自己在不知道前男友底细的情况下拒绝对方的交易有什么不对的，虽说他信任L，但这点信任能够足以支撑他完成公平对等一次交易，就已经很了不起。
宗澜自认只要没有情绪就能没心没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L和他说那句话的时候，他却窥见了对方的难过。
那是一种真切的难过和悲哀，其中还带着浓浓的讽刺。
但讽刺和难过都遮掩不住L的真心。
“我怎么可能不爱你呢？”
“除了我以外，谁还会帮你？”
在此之前，宗澜一直认为L是一团毫无逻辑的迷雾，难以揣摩的烟云。
这个人好像总有一种奇特的魅力，这种魅力并不如同其他人那样，而是一种熟悉又诡诞的美丽。
他带着蛊惑开口的时候，仿若不谙世事的稚子，诱惑人心的海妖塞壬，挑事拱火不带任何情绪饶有兴致观看的乐子人；可他一旦不带那些故意扭曲的声调，在宗澜面前特地展示的尖刺，又一下子变得可怜起来。
这种可怜不是矫揉造作也非作伪，而是甚至能够让宗澜都感受到的，真切的悲哀和难过。
最重要的是，他在苏醒后，的确不见身上有任何痛楚，甚至身体素质明显有一段长足的提升。如果按照异变者进行界定的话，方才在医务部的检查已经明明确确说明，虽然他现在还不是异变者，但身体素质已经和F级异变者相当。
毫无疑问，L帮助了他。不论是提升实力，还是清除痛苦。
在漫长至极的蜕变里，他从一团迷雾中，窥见了魔鬼的真心。
我真的错了吗？
宗澜想。
他很确信自己并非回避型依恋人格。
倒是余志强，颇有点里外不是人，讪讪道：“啊，这个，如果您觉得您错了的话，要不就......哄一下？”
车内没人说话了。
闹出一个大乌龙后，余志强也不敢多说，而是老老实实把车开到诊所门口，再迅速解开安全带下车，为宗老板开门。
“进来喝点水再走？”宗澜客气了一下。
他带着余志强来到诊所门口，打开门后，就看到围着围裙，另一只手拿着锅铲的李君泽从平底锅面前转过身来，眼神锐利，仿佛下一秒就能用锅铲把人脑袋削走。
“这，这这这......”余志强惊呆了。
他揉了把眼睛，确定自己看到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整个江州基地市的最强。穿着的衣服也不是什么战斗服，而是正儿八经的T恤长裤，外加一块极具主妇气息的煮菜围裙。
原先有些逼仄阴暗的诊所已经上上下下被清理地干干净净，到处都亮堂堂的，就连地板都像是翻新一遍，白得发光，再也没有之前那种廉价感。
看到是他们后，李君泽礼貌地点了点头，继续转过身去炒菜。
“宗老板，没想到您说的男朋友......”
看到这幅画面，余志强咽了口口水，整个人都不好了。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宗老板上回在医务部才见到李君泽这位煞星吧！这才短短不到两个月时间，他们竟然就勾搭上了？
“别瞎说。”宗澜不悦地皱眉：“他是我的病人，也是诊所的管家。”
他以为这样可以解释清楚和李君泽的关系，没想到余志强的脸色更加惊悚了。
请一位A级异变者当管家？？？
不过想起S级异变者刀魔老师都老老实实当保姆，余志强就哑声了。
他神色复杂地盯着宗老板的背影，更加在心里坚定了要抱大腿的想法。
“刚好来了，吃个晚饭再走？”
“这，这怎么好意思。”
见宗澜回来了，李君泽默默地继续准备一份晚饭，既然余志强也要吃，就一起顺手准备了。倒是余志强看着那份晚饭，心里不住地打鼓，想自己何德何能竟然能吃到江州最强做的晚饭。
可惜在场两个人没人和他客气。
很快，菜就上来了。余志强心里忐忑打鼓，尝了一口后惊为天人，默默加快了扒饭速度。
李君泽则端着饭菜，去给楼下病房迪达拉送饭。
经过了几天的治疗，迪达拉变得安分了不少，这几天在李君泽的监视下，也被允许四处走动。
要是换个正常人，宗澜就温柔对待了，但换迪达拉这种名列世界通缉榜上的坏蛋，关起来实在没必要留情，管吃管喝就不错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我怀疑最近江州基地市几次异常污染事件，背后都有同一个源头。”
吃饭的时候，宗澜不动声色的打探消息：“也不知道你们调查部有发现吗。上回福安综合医院的时候我就有怀疑，因为在接生那位孕妇的时候，她和我透露了一些内幕。”
“唉。”余志强垂头丧气：“我们其实也有怀疑，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太多蛛丝马迹。藏在幕后的组织很狡猾，每次都能把痕迹清理干净。不过我们也不是一点怀疑都没有，其实我们差不多已经锁定了主谋，肯定和剥皮教会脱不了干系，以后进行反制的话会往这个方向来。”
宗澜点了点头：“下次如果有外快，记得叫我。”
余志强：“......好，您放心宗老板，一定！”
与此同时他在心里想，这回他差点被尖顶执行者骂死，甚至老所长也批评他竟然把净化型往危险的污染地带带。
所以，绝对没有下一次了！
等余志强离开后，宗澜没有急着拉上卷帘门。
外面的天色逐渐暗下来，黑夜漫漫。
今天晚上没有星星，只有一轮惨白的弦月。
宗澜拿出手机，盯着上面那个没有后文的对话框许久，想了很久，还是发了一句晚安过去。
可惜对面仍旧没有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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