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别一进门就冲我们发火, ”杨老汉把手里的旱烟杆放下,抬起头道,“家里五个孩子, 日子过得紧巴,谁家姑娘不是这么过来的?就是你大嫂,二嫂,她们收的彩礼钱也全给自家兄弟娶媳妇儿去了!”
“幺妹那腿要不是你背着她摔了, 耽搁了时候,她能瘸?你别把所有错都归在我们身上。再说了,这些年她没认我们吧, 跟你一起认那边,我们有说过什么吗?把人养大了,到头来还是我们不对。”
杨老汉越说越起劲, 而杨老婆子见杨继西面无表情,赶紧拉了他一下:“别说了……”
杨老汉余光扫了一眼他的脸色后,顿时闭上嘴, 他年纪大了, 真要是打起来, 他还真打不过杨继西。
“我的错?”
杨继西气笑了,他点头道。
“我是有错,我上辈子是犯了多大的罪,才会让你们做我和幺妹的父母。不过你倒是有句话提醒我了,反正你们也不认幺妹, 那还不如让她跟着我认爹娘。
“你们总觉得儿女不孝顺, 都是儿女的错, 你们半点错都没有, 那我倒是要看看, 你们到底会有什么好下场。”
杨继西直接从杨继康他们家院子回了家。
杨老汉和杨老婆子沉默地坐在那。
“她就是不过继,那也差不多是二哥家的孩子了,没瞧见她坐月子都是二嫂去照顾的吗?”
杨老婆子忍不住道。
“我还不信,我们的日子能差到哪里去!他能耐,”杨老汉嗤笑道,“一个儿子都没有,我看他老了后,还不如我们!”
杨继西还是去找队长解释了一下刘章他们的事儿,队长也愿意给个情面,在开会说花椒林问题时,顺带提了一下最近的流言。
“人家在肉联厂干了好几年,又是省吃俭用的人,咋就不能在镇上开个裁缝铺了?别因为眼红就胡说八道,人家厂里查过的,没有问题!
“咱们生产队的人可不是那种乱嚼舌头的,我希望没有下一次。眼瞅着镇上就要通电了,镇子到咱们队里的大路通顺,队里的小路咱们也修得很好,所以不出意外,明年我们队是可以比其他生产队先通电的!”
这话让大伙儿精神起来,通电可比八卦让人充满了期待。
“通电了,咱们也能用电灯了!”
“是啊,豆油灯和电灯比起来一点都不明亮,我姑姑儿媳妇的表哥就是县里的,上次我去吃他家孩子的满月酒,人家用的就是电灯,那叫一个明亮哟。”
“电费也不少吧?”
“我觉得和豆油钱差不多,咱们又不是一天到晚都开着电灯。”
“也是。”
杨大奶奶就非常期待队里通电:“孩子做作业啥的,也不会伤眼睛。”
杨继西点头:“是啊,队里通电我准备在屋檐处装一颗电灯泡,这样孩子们在院子里玩儿也不会黑。”
“那多浪费啊,”杨大爷爷有些心疼,“夏天夜色好,不用电灯也亮堂,冬天外面冷,孩子们晚上也少出去,我看懒得装。”
“我倒是觉得可以,”杨二爷爷反驳道,“不说孩子们,我们也年纪大了,晚上起夜啥的,提着豆油灯也不方便。”
“这倒是。”杨大奶奶点头。
杨幺妹和刘章也没过继,直接改口叫了爹娘,现在杨幺妹的名字是在刘家户口本上的,用不着过继啥的。两家人本来就亲密,如今改了口,杨二爷爷和杨二奶奶笑得合不拢嘴。
这下他们就有五女一儿咯。
因为这个事儿,杨二爷爷他们还特意给杨继春几姐妹带了口信,周家那边也来了人,孙父孙母也过来祝贺,家里人一起吃了顿饭。
即便杨老汉他们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可听着那边的热闹,还是心里怄得慌。
偏偏狗蛋还跑回来说那边多么多么的热闹,东西多么的好吃,因为杨继西让他带着两个弟弟过去吃了饭,狗蛋还帮着干了活儿。
家里两个“空巢”老人饭还得自己做,吃的还是素菜。
镇上的电线杆全部到位后,也把电线迁到了杨继西他们这条街,杨继西与几个青年一道挨着帮忙把电线给几家人安装好。
这电线和电表安好了,你要是没用电灯,那是不计费的,所以有些人家暂时没有买电灯泡,就把电线安好,晚上依旧用豆油灯。
而杨继西这边,孙桂芳前两天就去县里买了灯泡回来,买的是瓦数最低的,帮杨幺妹他们也带了几颗回来。
侯母也就是王海燕他们的灯泡,是被杨幺妹他们包安了的,他们每个月跟着交电费就成了。
这天,一家人都在镇上,等杨继西把最后一个灯泡接上后,嫣嫣紧张地捏着灯线:“可以了吗?”
“等一下啊,”杨继西又把电闸拉上去,“可以了。”
“慢慢来啊,可别一下用力把灯线拉断了。”杨二奶奶紧张道。
嫣嫣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后,轻轻拉动堂屋的灯线,电灯一下就亮了,光照满了整间屋子。
“哇!”
嫣嫣松开手,在屋子里仰着头蹦蹦跳跳的,“亮了亮了!”
“真好啊。”
杨二爷爷的眼睛有些红,“这日子是越来越好了。”
搁在以前,他们哪有这么好的日子啊。
同样的感慨与孩子们的欢呼声在周围好几家人里响起,铺子那间屋子的灯也开着,同样的,对面裁缝铺也开着灯,平安站在门口,双手扩着放在嘴边大声喊着嫣嫣:“我们家亮不亮?”
嫣嫣哒哒哒地跑到长桌那,因为人不够高,于是把鞋脱了,站在椅子上,也学着平安的动作大声回着:“亮!我们家的亮不亮?”
“亮!”
王小松也大声喊着:“平安看看我家!”
柳二媳妇儿的孩子牛牛也大声道:“平安哥哥还有我家!”
大人们瞧着孩子们闹,也不骂,就让他们在那喊来喊去的。
家里没有电灯依旧用着豆油灯的小孩子们,满眼羡慕地站在有光亮的人家门口,然后泪巴巴地回去拉着大人索要亮亮的灯。
有些心软的,第二天就去县里选灯泡了,而有些节俭的,直接把孩子揍了一顿。
因为知道镇上通了电,赶集日时,好些乡民都过来打听电灯用起来咋样,杨继西他们闻言就会打开电灯给他们看看,于是围过来的人就更多了,看着那电灯满眼羡慕。
而让整条街道沸腾起来的是腊八这一天,杨继西他们准备在镇上过节,还把孙母和孙父请过来了。
中午刚端上热腾腾的腊八粥,还没喝呢,就见柳二端着碗往王大爷家走,路过他们家铺子时还说:“走,去看看王大爷家的收音机!”
“到了?”
杨继西端着碗起身问道。
“到了到了,我刚瞧见的。”柳二大声回着。
王大爷自打镇上通电后,就一直想要老朋友信中提到的收音机,这不,托朋友给自己在外寻了一个寄过来,今儿总算是到了。
“没声音啊。”
“咋没动静?”
王大爷家门口围了不少人,杨继西和柳二端着碗筷站在外面,好奇地往里面看。
听他们这么说,杨继西也好奇地踮着脚往里看,刚要往后退一步,身后就传来嫣嫣软乎乎的声音:“爸爸,我在后面,可别踩着我了。”
杨继西赶紧停住脚,转头一看,可不就是小家伙吗?端着一个小碗,也伸长脖子想要往里面看呢。
他赶紧喝完粥,回去将碗放好,然后过来把小家伙夹在自己的脖子上,嫣嫣熟练地整个身子都贴着他的脑袋,双手环住他的脑袋,碗就放在杨继西头上,然后一边扒粥一边看里面王成功在摆弄那个收音机。
柳二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见嫣嫣喝粥也没有弄脏杨继西的头发,就知道这事儿父女二人没少干。
这会儿他儿子也哒哒哒地跑到他身旁来了,见嫣嫣这个样子,顿时双眼亮晶晶地看向柳二。
“爸爸,我也要。”
柳二:……
收音机弄了一个多小时,这才能收听起节目,大伙儿也不怕冷,要么站着,要么坐着,没有一个人说话,全部竖着耳朵听收音机里面说的。
年轻一点的还行,能听懂一点普通话,可好些老一辈的就不行了。
“这说了啥?”
比如陈翔的爹。
“听不懂,不过声音真好听。”
陈翔娘露出一抹笑,被他爹狠狠瞪了一眼:“我还没死呢!”
旁人闻言忍不住扑哧一笑。
杨二奶奶他们也听不懂普通话,可并不影响他们的心情。
王大爷是个非常和善且很会分享的人,他每天早上就把收音机开着,老人们没事儿就坐在王大爷家门口,听里面说的啥,王大爷偶尔还会跟他们解释一下,外面发生了啥事儿。
晚上的人更多,杨继西他们铺子门口都坐满了人,但他们也不会赶人,而是坐在长桌处,一起听那边收音机里的声音。
这里面偶尔会有评书,老人们听不懂普通话,但有些曲儿还能跟着哼两句。
跟过来的孩子也多,连带着杨继西他们家的生意也不错,孙桂芳和杨二奶奶都不是吝啬的,对王小松也十分大方,时不时就给两把糖,或者是两兜子满满的瓜子回去。
这让王大嫂他们有些不好意思,王小松倒是和嫣嫣还有平安的关系不错,三个孩子聚在一起总有玩儿的。
杨幺妹裁缝铺的生意很不错,一是这镇上就她一家做衣服,改衣服的,二是她手艺是真不错,缝纫机都被她玩出了不少花样。
她家小姑娘小名枣子,长得像她,杨继西和孙桂芳喜欢得很,时不时就过来抱一抱。
刘章觉得没有啥比现在的日子更好了,搬到镇上后,去肉联厂也快,十几分钟就到了,回家还能睡个好觉,起来就能抱着女儿,陪着媳妇儿,还能去对面和大舅子聊聊天啥的。
可也是因为日子太好了,刘章被人盯上了。
这事儿还是杨继西发现的,这天他和刘章去镇上旁边的河边钓鱼,正开心的时候,两个人从一旁路过,和刘章打了招呼。
刘章回过头见是认识的人,也笑着应了一声,然后杨继西就发现其中一个姓齐的女人看刘章的眼神不对,而且也不是叫的刘同志,刘大哥啥的,叫的是章哥。
这让杨继西打量了她几眼,齐云云感觉到杨继西视线,顿时挺了挺胸,面含羞意地拉着朋友走了。
没多久还忽然回过头冲杨继西和刘章笑了笑。
“她是谁?”
杨继西严肃道。
刘章一愣,也老实回了:“就我之前接替的那位老师傅的女儿,叫齐云云,就住河对岸,我和幺妹还去齐师傅家拜过年呢。”
“她咋叫你章哥?”
说起这个,刘章也有些烦躁:“我说了几次,让她唤我刘同志,她说认识好几个刘同志,怕搞混了,就这么称呼我。”
杨继西轻哼一声:“你要是敢对不起幺妹,我就打断你的腿!”
“哎哟哥,我咋可能敢哦!”刘章赶紧保证,“我现在的日子比做神仙还快活呢,才不会干这种事儿!”
杨继西信他却不信齐云云,于是回去就跟孙桂芳说了这事儿。
杨二爷爷和杨二奶奶他们回生产队去了,家里的猪和鸡一直托杨大爷爷他们照看也不好,得回去找个时间把年猪宰了好过年,所以这边就只有杨继西夫妇带着嫣嫣。
孙桂芳听完后,总觉得这个齐云云名字有些耳熟,在准备吃晚饭的时候,她才想起:“我总算知道这名字为啥耳熟了,你知道表姐提过咱们镇上有个俏寡妇吗?就是齐云云。”
周文心闲时常来找孙桂芳说话,其中就提起过这个齐云云。
“这齐云云嫁过两次,第一个丈夫是救人,被石头打死了,赔了一笔钱,她带着那钱又嫁了一个,前不久病死了,都是没有公婆,也没有留下孩子啥的,所以又回娘家这边住着。齐家就只有两个女儿,小女儿找了一个上门女婿,当初被好多人议论呢。”
杨继西听她说起上门女婿,总算是想起这齐家了:“没想到齐老爷子是阿章的师傅,这倒是巧了。”
孙桂芳点头,给嫣嫣夹了一筷子炒鸡蛋,闻言又道:“齐云云的风评不咋好,不过寡妇门前是非多,到底有多少话是真的,咱们也不知道,但是她叫枣子爹的称呼确实有些亲密,等会儿我去找幺妹说说话。”
这会儿刘章已经主动跟杨幺妹说起在河边遇见齐云云的事儿了,关于齐云云称呼这事儿,杨幺妹也是知道的,对方还是当着她的面解释了为啥要叫章哥呢。
杨幺妹也不是傻子,自然瞧出不对劲儿,但是自家男人没有二心,对方也没有太过分,男人也在,所以杨幺妹只是心有防备。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男人又没了。
“你知道她现在是寡妇吧?要是别人听见她这么叫你,我看你咋办。”
杨幺妹抱着枣子,瞪了一眼刘章,“指不定在背后怎么议论你们呢,到时候影响咱们铺子生意就算了,要是让平安在学校被议论,我和你没完!”
“我怎么敢,”刘章苦着脸,“哥还说要打断我的腿呢。”
“那都是轻的了,我看啊,把你的手也剁了,”杨幺妹抱起枣子就去前铺了,“你收拾碗筷啊。”
“欸。”刘章应着,熟练地收拾好桌子去洗碗,平安手里拿着个苹果,让他切好,然后自己拿到对面和嫣嫣一起吃。
刘章刚要拿起菜刀切,平安就拉住他:“爹啊,这刚切了蒜的!有味儿啊!”
“这有啥。”
“不行!蒜味儿的苹果我才不吃呢!”
刘章忍着笑:“那我洗洗。”
“还有啊,不准欺负妈妈,不然我可不会帮你的。”平安虽然没听懂刚才夫妻二人的话,但是不影响他维护母亲。
“我要是敢欺负你妈妈,我自己都打自己。”刘章洗了菜刀不说,还把菜板也洗干净了。
孙桂芳来找杨幺妹低声说了会话后,便回去了。
杨幺妹心情不错地睡觉了,刘章则是道:“我想好了,明儿我们就去拜访师傅,然后提一提这个事儿。”
第二天裁缝铺就由孙桂芳照看,杨继在那边看着杂货铺。
夫妻二人买了点东西,带着一儿一女来到齐家。
齐老爷子正在编背篓,见他们来也高兴,让小女儿和女婿泡茶。
齐云云还在睡懒觉,听见声音知道他们来了后,赶紧起床收拾了一番自己,接着笑眯眯地来到堂屋,叫了一声章哥,接着又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就是没招呼杨幺妹。
在她看来,杨幺妹根本配不上刘章,脚有问题,长得也不怎么样,凭啥能过这么好的日子?
她从小到大就是一副好模样,偏偏命不好,嫁了两个男人都死了。
之前她也瞧不上刘章,但现在倒是觉得刘章人不错,还在肉联厂干活儿,现在又买了铺子,这日子多好啊。
见她没招呼杨幺妹,齐老爷子脸色微微发沉:“云云,怎么也不和你刘大嫂打个招呼。”
“我打了呀,是吧嫂子。”齐云云含糊道。
杨幺妹笑着:“不碍事,我们这次来也是有点事想跟你们说说。”
“什么说,尽管说。”齐老爷子道。
“是这样的,”刘章先是把昨天齐云云唤自己那称呼,以及被自己大舅子误会的事儿说了,“我大舅子差点把我揍一顿呢,所以以后麻烦别再这么称呼我了,叫我刘大哥也成啊。”
齐老爷子其实早就对这个称呼不满了,也说了齐云云几次,可齐云云每次撒娇就过了。
“哎呀,咋会这么误会呢,”齐云云眼睛都红了,一副委屈的样子,“就是一个称呼而已,怎么这么较真啊。”
“是啊,我也说我哥太较真了,”杨幺妹点头,“可我哥就怕我受委屈,要是刘章敢对不起我,那他就惨咯。”
见齐云云没说话,气氛也有些尴尬起来,刘章又道:“还有件事,我想和师傅私下聊。”
齐老爷子正要骂齐云云呢,听刘章这么说,便和他去了旁边的屋子聊。
齐云云好奇地看了过去,但眼前杨幺妹在,她眼珠子一转,问起杨幺妹的腿:“这么多年了,下雨天还难受吗?”
“不难受了,这几年用了些草药泡脚,效果还不错,”杨幺妹笑道,“你的事儿,我也知道了,欸,也是可怜,你接下来有啥打算?”
“没啥打算啊。”齐云云扯出笑,啥叫也是可怜,还当着自己的面说,啥意思?
“那也不能一直住在娘家吧?我看这家里也住不下,再说你这样长久住着,外人说的闲话可难听了。”
这话让她的妹夫连连点头:“可不,外面说我和她……真是气死人了!”
她妹妹脸色也不好。
齐云云脸都快绿了:“你啥意思?我还能看上你?”
“姐你这啥意思?你咋就不能看上他了?他哪里不好了?”
她妹妹早就对她一直住在家里不满了,闻言立马呛声道。
听着外面两个女儿吵起来了,还是和女婿有关系,齐老爷子脸黑乎乎地跑了出来,杨幺妹和刘章见此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齐云云被训斥后,却一心惦记着刘章到底说了啥,结果被看穿心思的齐老爷子道。
“他伤了身体,想寻个老中医看看。”
“伤了哪里啊?我瞧着他挺健康的啊。”齐云云更好奇了。
齐老爷子瞪了她一眼:“总之你别打他的主意!人家有家室的,你不要脸,我们还要呢!”
“我又没有想做啥,”齐云云又是一脸委屈,“您咋能这么想自己女儿呢?我就是好奇,关心一下也不行啊?”
齐老爷子闻言脸色好了一点,但还是给她一剂猛药:“不能人道,这可是大事,得亏有孩子了,不过我看那老中医也看不了他的病。”
“什么?!”
齐云云瞪大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这人再好,不能那啥,那不就是守活寡吗?!
顿时刘章在她心里的地位一下就拉下去了。
而此时她的妹妹一脸泪地走了进来:“爹,您让大姐回去住吧,外面都传成啥样子了……”
于是齐云云回到了自己第二个男人家里住着了。
没多久,孙桂芳便听说齐云云和供销社的一个汉子好上了,那汉子有媳妇儿的,为了和齐云云在一起,和自己的媳妇儿离了婚。
这事儿可在镇上传遍了,齐老爷子直接气晕了,被送到卫生院时,刘章还去看他。
“我教女无方啊,”齐老爷子哭道,“我怎么教出这么个东西啊!”
他中年才得两个女儿,不久后老伴儿染病去世,一个人拉扯大两个孩子,没想到把孩子养成这样,这可怎么对得起死去的老伴儿啊。
纠察队已经解散了两年了,也没有抓着人去游街啥的规矩,齐云云就算是被骂,那也是一时的,人家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不过供销社倒是把那个汉子给辞退了,解气的是把那汉子的媳妇儿给招过去干活儿了。齐云云和那汉子气炸了,也不知道啥时候,听说他们也出去打工了。
杨幺妹笑眯眯地抱着枣子,坐在杨继西家温暖灶房里,此时外面正在切割年猪,今儿腊月二十九,铺子关门了,家里杀年猪,把杨幺妹一家四口也带回来了。
孩子们看着白花花的猪肉嘀嘀咕咕地讨论着啥,石头帮着提起分割好的肉挂在木架上,狗蛋则是在一旁洗肠子。
这是要用来灌香肠的,洗肠子的味儿可不好闻,偏偏他和石头锤丁壳的时候输了,所以一个提肉,一个洗肠子。
眼看着明儿就除夕了,杨继康夫妇还没回来,但是前不久来信说是要回来的,杨大奶奶是天天都在盼呢。
杨继东夫妇则是寄信说不回来了,让他们自己宰年猪,自己吃。
杨老汉他们是昨天宰的年猪,杨二爷爷家没人去帮忙,也没过去吃饭。
狗蛋偷偷提了一刀肉过来,被杨继西敲了敲脑袋,让他明儿过来帮忙,把肉拿出去。
所以今天狗蛋过来了。
毛蛋和福娃被杨老汉他们拘着,一直没来,狗蛋这么大了,他们管不住。
杨继春稀罕地抱着枣子,捏了捏她的小手:“小家伙还挺好带。”
“比她哥哥强,晚上也不怎么闹腾。”杨幺妹笑道。
“真好,我就想要个闺女,奈何肚子没动静。”杨继霜羡慕道。
“妹夫都不在家,你想要也不能啊。”杨继春扑哧一笑。
杨继霜脸一红:“赚钱重要,要不是想着孩子,我都跟着去了。”
“谁说不是呢,”杨继丽点头,“我们队里好些人都是一块儿出去的,队长还愁呢,这地里的活儿那么多,干的人却少了,以后要是越来越少可咋办。”
“那可不,咱们队里承包地的人都没了。”
一时间大伙儿说起承包地,又问起孙桂芳,“桂芳啊,你们今年还要承包?”
“今年不了,继西说两边忙不过来。”其实是想着承包地会越发完善,到时候按照人口分地,也更好种自己想要种的了。
粮食家里已经够多了。
杨继春四姐妹吃了午饭就回家了,杨幺妹一家留在这边跟着过年。
晚上杨继西和孙桂芳休息时,孙桂芳忽然道:“我们多久没用空间了?”
杨继西一愣,仔细想了想:“大半年了?”
他们现在连糖都没有放在福窝里了,里面就放了点钱还有一点杂七杂八的东西,福窝是没有用了的。
“倒是没有觉得不习惯。”
“是啊,你不说我都忘了。”杨继西笑道。
“睡觉,明天还得祭祖。”孙桂芳抱着他的胳膊道。
杨继西的右手微微动了动,现在的他们,好像没有空间,日子也过得差不多,这是好事。
没有人愿意一直依赖着外力,他们更想靠自己的努力去获取一些东西。
人,只有靠自己,才是硬道理。
祭祖这天因为杨幺妹他们都在,晚上杨老汉他们都没有和大伙儿一起吃团年饭。
本来想让杨继南和杨继北两家人也别去的,但是杨继南却道:“爹,娘,你们和二娘他们关系不好,别带着我们啊,老一辈的事儿,我们这一辈可不管,狗蛋,你带着弟弟们,咱们一道过去。”
“是啊,过年就得热热闹闹的,不然没啥意思,爹,娘,知道你们喜欢清静,那我们就先过去了。”
杨继北说。
杨老汉和杨老婆子能说啥?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孙子们跟着儿子们走了。
“这都什么事儿啊!”
杨老婆子骂道,“没有他们,我们还多吃点呢,我再去煮一刀肉!”
“煮!”
杨老汉恶狠狠地道。
这边杨继西正在给孩子们分米花糖,见狗蛋他们过来,便让狗蛋带着带弟弟妹妹们。
“石头哥呢?”
“他帮着做饭去了。”杨继西回道。
“那我今儿可得尝尝他的手艺。”狗蛋笑嘻嘻地给平安装了一勺子米花糖,平安道了声谢,就端着小碗跑到何明秀身旁,踮着脚去看她怀里的幺弟。
这孩子的小名就叫幺弟,是院子里第二小的,第一小的是枣子。
“幺弟这两天吃坏肚子了,所以只能喝白粥,还不能吃这个呢。”何明秀笑道。
“好可惜。”平安闻着香香的米花糖,看着幺弟摇头。
幺弟倒是听话,没有想要吃,只是忍不住去看,月华见了后把他抱过去:“幺弟,我们去看葱头好不好?”
“好。”
幺弟点头。
杨继康夫妇是大年初一的下午才到家的。
“别提了,火车出了点事儿,给堵住了,”杨继康端着一碗鸡蛋面一边吃一边对杨继西他们道,“拐卖孩子的,还有偷人家钱的,好家伙,都在我们车厢,本来昨儿就能回来的。”
“好在我们的钱啥的都没事儿。”康嫂也在吃面,不过她是坐在桌子那边吃的。
“大过年的,咋遇见这事儿了。”杨大奶奶觉得晦气。
“人抓住是好事儿,”杨继康笑道,“要是没抓住,那才坏了事儿呢,孩子能回家和父母团聚,就是喜事儿。”
“这么说也有道理。”杨大奶奶露出笑。
欢欢和乐乐黏他们得很,石头这么大了,虽然也想他们,但到底没有这么黏糊。
看着又高了不少的石头,康嫂心里高兴:“再长长比你爸爸都高了。”
“石头这次考试又是第一名,还得了一个奖状,一个搪瓷杯呢。”
杨大爷爷骄傲道。
“给,”杨继康拿出红封放在石头手里,“新的一年也要好好念书。”
家里孩子读书厉害,他们在外面干活儿都觉得不苦。
这次回家过年的人不少,杨继西在队里能碰见好几个刚从城里回来,正和人吹牛的。
其中有几个还是和杨继东一个地方干活儿的。
“他混得不怎么样,之前听他吹牛还以为多牛皮呢,结果你们知道吗?他那条喇叭裤,都是借人家的。”
说这话的人穿着的就是喇叭裤,也不怕冷的样子。
他指着自己的裤子道:“我这裤子可是自己买的,我自己的!”
这下好了,全生产队都知道杨继东的裤子是借别人的。
也不知道对方知道后,是什么神情。
过了大年十五,杨继康夫妇又出去了。
而刚从水竹林生产队回来的李燕燕,来告诉杨继西他们孙玉兰今儿早上回家了,让他们得空回去看看。
于是杨继西和孙桂芳带着嫣嫣去了孙家。
孙玉兰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她身旁还有一个男人,长得很是高大,一对招风耳也十分惹人注意。
这人就是秦远。
他穿着普通棉衣棉裤,对杨继西和孙桂芳一口一个姐夫姐姐的,十分热情。
杨继西打量了他一番,觉得这小伙子确实不错,秦远也安安分分地被他打量。
孙玉兰拉着孙桂芳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脸上的笑容也很灿烂,瞧着就知道日子过得不错。
“对你好吧?”
即便看出妹妹很幸福,孙桂芳还是忍不住问道。
“好,脑子一根筋,一见面就说要和我结婚,把我吓坏了,”孙玉兰脸一红,“后来接触了几次,发现他虽然说话直了点,可人不错,然后就继续接触了。”
“那就好,”孙桂芳握紧她的手,“啥时候结婚?”
“我们已经向上面打了报告了,这次回来就是商量结婚的事儿。”
除了秦远跟着回来了,还有秦远的父母,显然秦家对这门婚事很满意,也很重视。
秦远勤快得很,不是劈柴就是帮着做饭,杨继西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是不是太懒了?”
都没啥活儿给他做了。
“给他表现机会,”秦父哈哈大笑道,“这小子想娶媳妇儿,咋能啥都不干呢,得多孝顺岳父岳母才好呢。”
“就是,秦远,你这柴不够细啊,待会儿再劈一次。”
秦母还挑出毛病来了。
“是是是。”秦远应着,又去看孙玉兰,见她正侧头和姐姐说话,耳侧的碎发滑落下来,让他想要给拨弄上去。
而孙玉兰此时似乎也感觉到他的注视,刚好转过头来,二人隔着一点距离对视上了,秦远的一对招风耳顿时变得通红,孙玉兰见此抿嘴一笑,孙桂芳也看了过来,自然也看见了他那对通红的耳朵,姐妹二人都忍不住笑起来,让听见笑声的秦远耳朵颜色更深了。
没出息,他暗骂自己道。
但嘴角的笑是怎么也散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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