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夫妻二人便来了正院。
屋子里的气氛并不佳,建平伯跟平阳公主分坐两侧,许是因为昨儿的事闹了矛盾,彼此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
下首坐着苏卿跟苏家大公子苏黎。因前几年出了韩姨娘这档子事儿,苏黎对苏家人一向没什么好脸色,不论跟前站着谁都是垮着一张脸。不过,要论最恨的,还数平阳公主。
苏黎不服,建平伯一肚子闷气,平阳公主积怨已深。这几个阴阳怪气的人凑在一块儿,氛围别提多微妙了。
苏音见这架势便踟蹰起来,周律却牵着她,大大方方地踏进屋子。
新妇第一天都是要敬茶的,周律如今做了上门女婿,也得敬茶。头一杯茶敬给建平伯,建平伯也不知是赌气还是别的,喝过茶后,当众给了女婿一份地契,是伯府在京郊处买的一处温泉山庄。
这样大的手笔,就连旁边坐的亲儿子苏黎都惊了。
平阳公主恶狠狠地等着那地契,她那么厌恶这养马的,丈夫却偏要抬举她,不是打她的脸是什么
唯有周律脸不红心不跳地接下了地契。
给他就是他的,傻子才拒绝
建平伯待他接了,才道“成亲之后便不是孩子了,要学着担起责任,与盈盈互相体谅扶持,替伯府开枝散叶。为父不求你能扬名一时,只求你二人能平安顺遂,富贵无虞。”
平阳公主扯了扯嘴角,冷笑不已。
告诫别人的时候话说的好听,到了自己身上便什么都不是了。
周律满口应下,又来到平阳公主跟前。
平阳公主却没有马上接下茶水,还是建平伯瞪了她一眼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接下。
不比建平伯费心准备了一处好山庄,平阳公主只是随手丢了两只镯子赏给周律。
建平伯胡子都气歪了。
这镯子姑娘家戴一戴还行,周律一个男子戴什么镯子这不是成心羞辱他吗
不想周律亦是笑眯眯地接过了,连脸色都没变一下。
平阳公主没见他发火或者表露什么不满,心中失望,又说“我是没准备什么温泉山庄,不过我那别院里倒是有些牛羊猪狗,贤婿若是感兴趣,我可以将他们送过来,给你养一养。”
“萧丛云”建平伯终于忍不住了,“啪”地一下拍在木桌上,“能不能见好就收大好的日子,你非得寻旁人不痛快是吧眼下几个小辈儿在我才没同你计较,你别给脸不要脸”
平阳公主反唇相讥“我哪句话说错了他本来不就是侍弄畜牲的奴才么你若也觉得他干的这些事儿下贱,昨儿干嘛费尽心思地办那场喜宴呢自讨没趣。”
建平伯本想跟她吵,可她话里话外将周律贬得一文不值,建平伯若是硬吵,势必要把周律弄得颜面扫地。
建平伯投鼠忌器,不敢发作。
苏音担忧地握紧周律的手。
周律拍了拍她的手背,同平阳公主道“母亲说得话小婿不敢苟同。小婿虽是侍弄牲畜,却不是贱业。士农工商,农在第二,您将其贬为贱业,岂非将天下的农户都贬为了贱民”
平阳公主张了张嘴,她何时有这个意思了
周律继续追问“不知这贱民的说法,是您的说辞,还是皇家的意思”
苏卿呼吸一慢。
平阳公主也被这话给堵的不上不下,憋得难受。她平时是嚣张跋扈,但也知道这话不能随随便便接,接得不好,她就成了众矢之的。朝中那些言官借题发挥的时候,可不会手下留情。
平阳公主哑然失声,关键时候还是苏卿替她解了围,站出来对周律一拜“姐夫莫怪,昨儿母亲犯了头疾一夜未眠。今日脾气难免有些躁,说话也失了分寸,并非有意得罪姐夫,还望姐夫不要怪罪。”
“我哪里会怪罪,反而要多谢母亲,对了,方才母亲说的话可做数”
平阳公主满心狐疑,她方才说了什么
周律别的优点没有,但厚脸皮这一项,他可没输过谁。
话既然放出来了,就得兑现,蚊子再小也是肉,周律不嫌弃“可不巧了,小婿最近在琢磨饲养牛羊,若是母亲庄子上的牛羊实在太多,正好可以送到温泉庄子上让小婿练练手。”
说完,他又看向建平伯“父亲,那庄子上能养多少只牛羊”
建平伯惊讶他的脸皮之厚,但如今他就想给平阳公主添堵,所以故意高声说“那庄子大的很,养上两千头头羊外加两千头牛也是绰绰有余的。”
平阳公主飞来一个眼刀子,别以为她什么都不懂,当年她父皇私下征战的时候,家中一切皆是她打点,能养的住四千只牛羊的庄子,那得多大就那个小小的温泉庄子,塞都未必塞得下
周律却打蛇上棍“那就多谢母亲破费了,不知母亲何时送到庄子里,我也好前去安顿”
平阳公主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心都在发颤。
这傻子天生就是来克她的吧,自从有了他,就没有一件顺心事儿。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平阳公主哪怕再不甘心,也只能含恨应下。
她不屑周律的市侩“眼皮子何必那么浅少不了你的,十日之内必能送到。你既然喜欢养畜牲,那就好好地养,但愿你能靠着养这些畜牲谋份前程,别辜负了你岳父跟你妻子对你的厚爱。”
“小婿自当勤勉。”周律虚心接了这话,安然起身。
平阳公主心中鄙夷,不过是个只会逞口舌之利的马夫罢了,得意什么
苏音心里却别提多佩服周律了。
自己从来不敢跟母亲叫板,可夫君呛声过后,竟然还能捞点好处,实在厉害
打从方才起,苏音心里已经七上八下好几回了,思绪纷扰间,最后只留一个念头原来母亲也没有那么令人畏惧。
最难解决的那个解决了之后,剩下的一对异母兄妹,周律交谈起来更是随心所欲。
方才过招,苏黎对周律的印象空前的好,见他过来,难得给了一个好脸色。苏卿也没为难他们夫妻二人,毕竟她一贯都温柔了亲,莫说对苏音了,就是对府里的下人,也从不会生气。
认了人,敬了茶,周律便想带着苏音离开了。
方才吃了亏平阳公主又有了发作的借口“这才什么时辰就回去了,规矩呢”
苏音小声道“先前便与父亲说好了,今日上午出门。”
此事府中人尽皆知,难道没人告诉平阳公主
“出门去哪儿”平阳公主面露不快。
周律道“去寺中给岳母上柱香。”
平阳公主脸上骤变。
周律也不管她,直接拉着苏音离开了。
他们一走,苏黎也直接调头走人,他走得此周律还要干脆,连一声招呼都不打。
韩姨娘如今被建平伯放在庄子上荣养,所以苏黎也没什么好怕平阳公主的,见她不爽直接面子都不给了,想走就走。
建平伯也一肚子不痛快,不想面对妻子的臭脸就跟着走了。
许久不见儿子,他还想跟儿子多说两句呢。
不多时,里头便只剩平阳公主母女二人。
平阳公主自打周律提到苏音母亲之后脸上便阴云密布,苏卿也想不通母亲为何非得跟一个死人计较再深的恩怨,人都已经没了这么多年,何不放开点呢
苏卿走到母亲身边,安慰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便听到她母亲愤然开口
“一个个都不将我放在眼里,不给他们点教训看来是不成了”
周律夫妻俩出了府之后,立马坐着马车去了京外的五峰山,那里有座香火鼎盛的寺庙,供奉着先夫人的长明灯。
周律他们今儿过去,一则为了祭拜,二则也是为了添些香油钱,为先夫人攒点功德。
去时一切顺利,周律甚至还高高兴兴地同苏音说,这山中风景不错,回头得了空可以再来逛逛。去了寺祭拜过后,回程的路上却发生了意外。
马在山脚下,菡萏跟拒霜先一步下了高阶,准备让车夫将马挪过来一些,周律与苏音却慢慢走在后头。
本来一切好好的,谁知下台阶时,身后不知是谁推了一把,把苏音推向阶下。
苏音惊叫一声。
千钧一发之际,周律伸出了手。
这是高台上,真掉下去那可就摔死了,周律迅速伸手一捞,脚下发力,利用惯性转向旁边的山路。
两侧也是陡峭山坡,不过树丛众多,摔下去应当能捡回半条命。
“抓住我”
苏音下意识地保住丈夫的胳膊,紧闭双眼。
摔下去的第一时间,周律就撞上了一根枝桠。他牢牢地将苏音抱在怀里,挡过了第一波冲击,随后二人摔下山坡,不过有树枝挡住,没出人命,周律被戳得浑身是血,苏音手腕上也伤了几处。
“夫君,你你还好吗”苏音声音都在发抖。
周律伤得比她严重多了,脸上刮了几道口子,胳膊上也有一处极深的伤口,如今还流着血。
“都怪我。”苏音带着哭腔,方才那人推的是她。
周律抚着她的后背,知道她受惊了,强忍住通安慰道“怎么是你的错,要怪就得怪府里那些人见不得咱们好。”
苏音哭声一顿“你是说,母亲”
“多半是的。”
府上除了这一位,还有谁见不得他们好呢
不过眼下还是得先爬上去,方才那人来得蹊跷,便是上去了应当也抓不住。
周律手脚都有不同程度的伤,行动艰难。好在菡萏与拒霜及时赶到,她人二人加上一个管事,愣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周律夫妻救了上来。
等回了大路,周边哪还能看到人影问起他们三人,也都说没看到可疑的人。
周律怒从心起,却又无处排挤,这种身家性命不由自己掌控的感觉,实在是糟透了。
他原想走一步算一步,今日方知自己错的有多离谱。在建平伯府,若自己不能强大,哪天命丧黄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找不到人,又无目击者,周律几人只能暂时回府。
不过刚坐上马车,就遇上了从伯府里头赶来的陈冬青。
陈冬青见到周律二人如此惨状还被吓了一跳,忙追问“好好的跑去上香,怎么变成这样了”
“这事儿回去再说,你如今过来做甚”
陈冬青正了正容色,赶忙道“宫里来了人,说是要召您进宫面圣。”
作者有话要说 周律告状的机会来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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