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入宫

    莫说是芳若了,堂下谁听到这句话不震惊

    那登闻鼓姜彦舟听过,也见过,前朝就有这么个玩意儿,他们大梁开国之后,太祖皇帝也弄了一个这么登闻鼓放在朝堂前,为的就是使有冤抑或急案者击鼓上闻。但问题是先帝常年在外征伐,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几次宫,便是有人真的胆大包天去敲鼓,基本上也无人理会的。久而久之,这登闻鼓也就如废铜烂铁一般了,只放在那边意思意思。

    段春实这次破天荒地要芳若敲登闻鼓,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芳若自然惧怕,眼下圣上就在宫中,敲了登闻鼓极有可能要面圣,她虽然相信姑爷受宠,但万一呢,万一圣上更看重血脉亲情呢

    芳若害怕道:“大人,非得要去吗民妇乃是奴婢出身,仪礼规矩一概不全,怎么好直接去面圣”

    “啰啰嗦嗦计较什么”段春实一槌定音:“如今公主托大不来,也就只能请圣上主持公道了。至于规矩你是去告状的,又不是去选秀的,要那么好的规矩干什么”

    段春实说完,自己便从位子上下了,直接走到芳若跟前。

    “走吧,时辰也不早了。”他干事,向来不喜欢拖泥带水。

    早点把这件事情甩给圣上,他也好早点松了这口气。若是圣上直接将萧丛云一贬到底,也算是给了交代了;若圣上有意掩护不,他们圣上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

    段春实率先离开,芳若正纠结要不要跟上去的时候,后面的官差却已经把她给“请”出去了。

    被人押着,芳若不去也得去。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外头那些看热闹的都傻眼了,这马上就得进宫了,那他们是跟着呢还是不跟呢不跟心里总归是不痛快的,看热闹没看全乎,觉得缺了一块儿;可跟上去的话,最多只能跟半路,到皇城后便就此止步,热闹近在眼前却看不着,那也忒惨了。

    众人里头,唯有姜彦舟二话不说就跟上了。

    旁人难进宫,可他却是不怕的。作为太后娘娘的侄孙,姜彦舟入宫如喝水吃饭一般简单。他想入宫,宫人一般都会放行的。

    这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京兆府,混迹在人群里头打听消息的拒霜头一扭,赶紧回去通风报信。

    周律刚从牧场回来,衣裳还没来得及换,便看到拒霜火急火燎地跑来。

    她来了不要紧,关键是这气喘吁吁的模样直接给苏音吓住了。芳若去申冤后,苏音被周律拘着不得外出,心中焦急异常。这会儿见拒霜神色匆忙地回头,她最先想到的便是芳若不好了,所以一把抓住拒霜,追问道:“可是姑姑出事儿了”

    拒霜一下失了言语。

    苏音急道:“快说啊,是不是出事了”

    早知道就跟她去的,姑姑一把年纪,真打了板子能撑到几时

    拒霜赶忙道:“姑娘别着急,是出了一点事。但说不清是好事还是坏事儿。京兆尹段大人见人证物证俱全,本想召萧丛云当堂对质,只是萧丛云不仅不来,还恶语伤人。段大人下不来台,一怒之下,直接领着芳若姑姑去宫外敲登闻鼓了。奴婢走的时候他们便出发了,这会儿只怕都走到宫门处了。”

    “坏了”苏音猛地站了起来,愁绪弥漫在心间,“你们说,太后会不会杀人灭口”

    周律将她压在椅子上,让她先冷静冷静:“她能杀个宫人,还能杀得了京兆尹再说,圣上不是袖手旁观的人。你如今急得火烧眉头也无济于事,不如先做、坐着等一等,咱们是占理的,这段大人也显而易见的站在咱们这边,形势一片好,何必自乱阵脚”

    “真的吗”苏音是信服她夫君的,有周律安抚她便也渐渐也安静了。

    周律等她坐好了之后,才道:“不过待会儿,宫里可能会传们过去对峙。”

    包括程舅舅那儿,也会被问及。

    周律其实一早跟程舅舅通过气了,倘若圣上不追究芳若突然回京的事,那么一切都不必费心;倘若他追问,那就由周律顶上。周律与程舅舅已经串好供词了,就说是周律发现端倪,写信请程舅舅查明真相。

    事实也的确如此了,这件事本来就是他推动的。

    周律之所以尽可能地模糊掉苏音,不让她出现在众人的视野当中,就是因为她同建平伯的父女关系太难处理了,一个不好,牵连到苏音,那等着她的便是无休止的谩骂。

    孝道大行其道的今天,顶着一个“不孝”的名声,这辈子算是一眼望到头了。

    周律只希望宫里的太后不要迁怒到苏音身上,当然,若是太后也他牵连到他头上,那就更好了。

    周律胡思乱想的时候,段春实早已经两人待进了皇城。

    有段春实做保,一行人直接穿过朱雀们,行过三省六部,直接抵达承天门。

    一块黑木架着的大红鼓就拜在承天门边上。

    后头姜彦舟瞧着,都手痒想去敲一敲。从前他怎么没注意这儿有一张这么大的鼓呢,若是发现的话他焉能忍住不敲只怕早就被敲烂了。

    然而姜彦舟再心动也没能替代苦主。

    芳若被送到登闻鼓前,还是段春实亲手递给她的鼓槌。芳若被逼无奈,只能费劲地敲鼓。若是轻了,段春实还会在边上说风凉话,问她是不是没吃饱饭,怎么不用力点儿是不是想让他来代劳

    芳若“”

    她只能咬牙发狠地去锤,且她十分怀疑,这人是不是在公报私仇,报她方才在京兆府聚众惹事敲堂鼓之仇。

    然后悔也无济于事,芳若也不晓得这鼓是用什么做的,敲起来动静极大,震得人耳膜疼。

    没多久,外头的动静连带着今天京兆府惹出来的事都一道传入当今耳中。

    一刻钟后,当今跟前的大总管邓公公便甩着拂尘出来了。

    见了段春实跟芳若,邓总管并未呵斥,反而好脾气地进他们入宫。

    芳若惴惴不安地跟着进了大殿,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前途未卜。

    姜彦舟也兴冲冲地跟着,不过还未行两步,便被邓总管拦住了“圣上有令,只请段大人等,余下闲人不得进宫。”

    他还成了闲人了姜彦舟眼珠子一转,忽然道“我去给太后娘娘请安的。”

    “那也不行。”邓总管不给面子地拒绝了,“圣上有旨,今日宫门暂闭,无召不得入宫。”

    姜彦舟自讨了没趣,想到当今那铁面无情的样子,只得讪讪离开。

    离开后,他又回望了一眼,心中头一次生出感慨来。所谓受宠不过是虚的,当今在太后面前都会给他几分脸面,但私底下却并不见得有多待见他。虽然这也是人之常情,但姜彦舟仍旧有些受伤。

    纨绔子弟就注定不会受待见吗

    另一头,段春实已经领着芳若跟那产婆踏进了太极殿。

    官衙这样的地方,芳若都心里发怵,更别说太极殿了,这可是天家的地盘

    说不好可是要被砍头的。

    芳若战战兢兢,生怕自己看到什么凶神恶煞的场面,但跟着一道跪过之后,迎接芳若的反而是圣上心平气和地询问。

    当今跟段春实不同,他若不想发怒,谁也不能窥探到他的情绪。

    芳若眼下便被他这一派祥和给糊住了眼睛,当今圣上正值壮年,兴许是常年练武又熟读儒家经义,神色轻松时,眉宇之间有股是有一股正气在的,叫人心生安宁。

    芳若以为圣上天性仁慈,渐渐忘了紧张,问什么便说什么。

    她仔仔细细捋了一遍夫人难产的经历。

    “我家夫人早就怀疑建平伯在外头有情况,但真正确认却是因为寺中有位香客说漏了嘴,非常巧合地被夫人听见。”

    “夫人去了后山,果真见到建平伯跟公主在林间亲热。”说到这儿,芳若惴惴不安地看过去,发现圣上没有动怒,这才继续往下:“正因为这个,夫人才动了胎气,难产而亡。”

    夫人去世后,她们这些伺候的直接被撵出了建平伯府,之后各自遭难。他们一家人提前雇了一条船准备逃回江南,可动身那一日却遇上萧从云身边的周氏跟几个歹人,她父母被砍死,她则背后中了一刀,跌入江畔。

    只是打斗间,她奋力扯下周氏身上的一根玉簪。

    周氏过来,是为了亲眼看他们断气的,但最后却留下了至关重要的物证。

    芳若原本也以为这簪子必不能留住,但谁想她落水之后,手里却死死攥着那根簪子,直到被冲上岸的事故,仍然紧握不放。

    眼下芳若高举玉簪:“民妇看这玉簪不是凡物,不知宫中可有人认得”

    邓春来接过芳若呈上来的玉簪时,心中不客气地笑了一声。

    周氏完了,必死无疑

    要是寻常的簪子,过去这么多年还真没谁能看出些什么。但这根簪子不同寻常,乃是当年周氏护主有功,先帝赏的。

    起初那周氏也是日日在头上戴着,后来不知为何忽然不戴了,对外宣称要收在家中、传给子孙后代,却不想传到了这太极殿。

    从前是荣耀,眼下就成了催命符了。

    邓春来恭敬地将簪子呈上,不出所料,圣上脸色微微一变。

    圣上在极力忍耐,他们圣上的性子很少会忍,一旦开始忍耐,后头怒火也越盛。只怕公主的事不能善了了,邓春来心道。

    半晌,当今似乎平复了下来,又温和地问道:“产婆何在”

    “民民妇在。”角落中,有个佝偻着眼,将近五十的老妇人哆哆嗦嗦地走了出来。她比芳若还要胆小,芳若今日过来作证是为了报仇,她则完全是利欲熏心才出的头。

    眼下心里别提多后悔了。

    当今见状,语气又放轻了几分,仔细问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若有不记得的也无妨,只要都是真话即可。”

    邓春来知道圣上意思,还搬了一个矮凳子给那产婆,安抚她的情绪:“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圣上不会怪罪的。”

    产婆抖了好一会儿,才开始断断续续地说着自己的经历:“民妇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产婆,这周边有妇人生产,都是民妇经手。当年,民妇也不知那是公主殿下,还以为是哪家的贵妇人临盆。见她给的钱足够多,就给她接生了。后面偷听才得知,她不仅未出嫁,还是位公主。

    孩子洗三过后,公主为掩人耳目要杀民妇灭口,亏得民妇有心疾,心脏打小就生在右边,这才侥幸换得一条性命。那位公主,右手手心处有三颗小红痣,她女儿右手手心也有三颗一模一样的。”

    邓春来看了他们圣上一眼,又赶紧低头。

    苏卿她不知道,但公主手上确实有三颗痣,因嫌那痣不好看,从不示人,平日里都用水粉涂上几层,旁人也看不见。

    当今听罢,只让太医过来,一番问诊,确定了这产婆的确心脏生在右边,且左边胸口有一处致命的刀伤,若她心脏没有长错位置,当日必死无疑。

    当今听闻过后,不见喜怒,只问产婆:“你藏了这么多年,今日怎会突然来此做证”

    产婆不敢隐瞒,一五一十都交代了:“建平伯先夫人的兄长找上民妇,说只要民妇前来作证,便赠民妇一处三进大宅,外加良田百亩。民妇是贪财不假,但今日所言句句不虚,还请圣上明鉴。”

    “哦程家倒是阔绰。”当今似乎笑了笑,“只是先夫人的兄长早不查,晚不查,为何偏偏这个时候查”

    “这这民妇也不知情,许是他的外甥女让他查的吧,听说他外甥女刚从府中搬离。”

    芳若怒视产婆,恨不得撕了她。

    产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不管如何,先把她摘出去才是正经的。

    段春实许久不曾出声,眼下却问:“圣上,可要叫苏音夫妻进殿询问”

    “叫吧,程家那位舅舅也一到叫上。”

    当今说起这三人的时候还算和蔼,说完之后,眼中渐渐没了笑意。

    邓春来离得近,只觉得自己胳膊上的汗毛都已经竖起来了。

    隔了好久才道,他才见圣上右手轻轻叩在龙椅扶手处,似笑非笑地交代一句:

    “周氏收监,令大理寺卿即刻严审。只要招供,死伤不论。再将萧丛云夫妻二人押到殿中,朕亲自问审。”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夫妻反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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