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琰立马止住话, 跟周律道:“兴许父皇有事要交代。”
说完,他便先行一步。
大皇子二皇子本来好奇,想要跟着周律进去看看, 如今萧琰走了,他们也不便留下, 不得不离开。
只是走得却有些不甘愿。
文道礼也担忧周律,却被魏斯年给拉走了。一边拉他往前,一边儿道:“你瞎担心什么, 承平侯的侯爵都没有被剥, 你觉得圣上会真冷落了他”
魏斯年最懂得揣测圣意, 他比杨秉璋聪明。杨秉璋知道圣上所想, 但碍于他背后所代表的势力,注定了只能与圣上背道而驰。圣上想要削弱世家,杨秉璋只能奋力抵抗。好比这次, 他明知道圣上看重周律, 却还要借着周律扬世家之威。杨秉璋能不知道经此一事圣上会记恨在心吗,建平伯能不知道他自此之后便再不能在圣上跟前得一个好脸色吗知道又如何, 阵营不同, 势必犹如水火。
魏斯年比他们都强, 因为新贵们势力太弱, 尚且不成气候, 所以不会被打压。
他们不会, 周律更不会。毕竟周律比起他们出身更令人放心。
魏斯年道:“走吧走吧,谁吃了亏还不一定呢。”
文道礼唉声叹气,旁人有没有吃亏他不知道,但是太仆寺肯定吃了大亏。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人才,转眼就被送去啊西北。太仆寺没有周监牧可怎么好啊
被文道礼哀叹的周律正站在圣上跟前。
圣上此刻心平气和, 全然没有方才看着建平伯他们气到伤身的模样,见周律过来,随手指了个位置给他:“可是朕叫你过来做什么”
“可是为了互市”
当今给了周律一道赞许的目光,他喜欢跟聪明人说话,周律又尤其聪明,比杨秉璋之流可要合眼缘多了:“你既然有主意,朕也不卖关子了。凉州一带水草丰茂,比起京城更适合养马,朕打算在此地设一马场,并立互市,以中原的盐、茶,换取回纥的良马。此事在朝中尚未若是周卿有本事,这互市与马场全交周卿负责也无妨若是做不好,当一辅将也可,朕会另派一位大臣前往,主理此事。”
周律下一刻便道:“圣上,微臣愿为圣上效犬马之劳。”
“这么说来,你愿全权负责凉州一带外族众多,形势不定,稍有不慎便会落于敌手,周卿就不怕”
“微臣,万死不辞。”周律掷地有声。
“好”当今对周律的态度甚至欣慰,他要的就是这份斩钉截铁的态度。
优柔寡断之人,是成不了大事的。古今成大事者,都少不了迎难而上的魄力。当今也不亏待周律:“此行,朕会给你准备十名私兵,另配一位御前侍卫,护你周全。”
周律松了一口气:“多谢圣上。”
当今点了点头。
周律想起自己放在被人架在火上的险,心里也不痛快。他不是以德报怨之人,相反,周律从来都是睚眦必报。
杨秉璋陈御史之流之所以如此嚣张跋扈,不外乎是仗着世家余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当今启用寒门,但朝中大半的势力仍旧掌控在世家手上,当今自己虽态度强硬,但很多时候也不得不妥协。
世家锋芒太过,如今的选官制度又太落后,尚未有科举制诞生。
从前周律不想招惹骂名,忍得住,今日却再生了念头,他索性跟当今道“圣上,此去西北,需要的人手众多,若是朝中没有合适的人,可否容微臣在西北主持选吏一事”
当今怔了一下,似乎在考虑周律的意图。
“你要选多少人”
“这得看看互市缺多少人,不过微臣向您保证,此次选吏绝对公平,不会让任何人混水摸鱼。”
当今笑了笑,似乎在笑周律的自大,朝廷选官都不能保证绝对公平。只是他向来都不介意给年轻臣子大开方便之门,遂问:“那爱卿准备怎么做”
“微臣打算以考试选官,既然是选小吏,便开明经、明算、明法等科,若是经文好,可管文书算术好的,可掌账目;律法好的,可担外事。凡应试者,需有人做保,家世清白,待衙门验明身份之后方可参试。只要有一门擅长且名列前茅,便按着名次择优录取,充入衙门。”
周律娓娓道来,当今却越听越入神,还能这样么。
若是边境可以这样,是不是朝廷也可以
若是人人都可以过考试选官,那选官的权利是不是可以从世家手中过渡到朝廷手里
周律在殿中待到午后,甚至还在宫中用了饭才回去。
他与圣上商议了许久,将互市的大小事由几乎都敲定下来。如今周律没有了六品官衔,不过是个七品县令,然他这县令却兼了马场与互市两桩差事,实权更大,且自由度也更高。
当今大抵也是存着考验周律的意思,所以才给了他极高的自由度,让他能在凉州便宜行事。
周律在宫里待的时间并不多,待他回了太仆寺后,太仆寺一片愁容。
与之相对的,便是恨不得鸣锣庆欢的太常寺了。看着文道礼跟周律吃瘪,甄守文就高兴
眼瞅着太仆寺风光了这么些日子,终于要倒了,风水轮流转,早晚要轮到他们风光。甄守文八百年都没这么痛快过,周律未回来时,两边的人差点大打出手,还是魏斯年听闻之后过来呵斥两句,两寺方才作罢。
周律回来后便察觉气氛不对,他故作不知,进去与文道礼辞行。
凉州一事刻不容缓,圣上留给他的时间也过了,命他五日后启程上任。
周律打算今日辞行,明日将手头所有的事情交接好,后日便安心回去打点行李了。
周律进来时,一屋子人都情绪低迷,文道礼跟汪水更是坐在那儿长吁短叹,快要将精气神都叹没了。
周律不忍心让他们如此失望,于是开口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虽离了京城,可那凉州亦是一片广阔的天地,来日自然能闯出一番事业。”
这话文道礼并没有信,凉州天高地远,又不是什么繁华的地方,能做出什么丰功伟绩呢周律也不过就是安慰安慰他们罢了,文道礼转而说:“你只需问心无愧即可,我们在京城也会替你盯着,若有机会,必会为你请旨让你归京。”
他们到底还是觉得京城好。
周律不做分辨,又说:“如今马场各项规矩都已经立起来了,便是我不在,也依旧能把马养好。那马球场跟赌球还得继续开,如今我退下来了,想必那些找茬的人也不会隔三差五地闹腾,按照原先的方式,不出两月便能赚回预算,所以,诸位大可放心。”
周律说得肯定,但实际上,众人又怎么可能完全放心呢这几样,之前一直可都是周律在撑着,说句真心话,周律才是他们太仆寺的定海神针,他一走,难免会有些人心惶惶。
周律也知道仅仅几句安抚不了他们,等他走了之后便好了。待自己走了,他们便会知道,有个模子放在前头,只要往上套也能做的中规中矩。
一番交代过后,周律又去了马球场。
这毕竟是他的心血,总该来交代两句。只是叫周律没想到的是,姜彦舟竟然还在。
这家伙似乎半点都不知道他父亲今日在殿中如何逼问周律,见到周律回来,立马迎上去,担心之意,溢于言表。
姜彦舟想追问,但是又心虚,几番想说话,最后也只是弱弱地问了一句:“你没事儿吧”
周律倍觉诧异。
这家伙看样子也不是一点都不知道。他叹了一口气,颓然地回了一句:“监牧一职被废,不日便要被贬去西北。”
李况等人一拥而上,愤然道:“怎会如此圣上难道真的听信了他们的谗言”
姜彦舟腿肚子抖了一下,这进谗言的,刚好是他们家。他对不住周律
周律都拿他当自己人,结果他们家却在背后使小动作。
周律倚在栏上,眼神瞥了姜彦舟一眼,道:“圣上虽不信这些话,但那些人咄咄逼人,圣上也拿他们没办法。京城是呆不住了,只是这马球场是我一手扶上来的,实在不忍它落寞了。”
李况等人忙道:“大人放心,好歹有我们呢。”
他们被周律了这么久,早已经出师了。有他们顶着,这马球场无论如何都不会散。
周律也知道如此,可他的目的不是李况,而是姜彦舟。
周律道:“我走了,马球队就少了一个人。”
姜彦舟不敢说话。
因为是他爹让周律走的,他爹是罪人,他也不无辜。
却不想周律忽然问他:“我见姜公子对马球极为擅长,不知可否顶了我的位置,加入太仆寺”
姜彦舟:“”
他错愕地看向周律。
周律垂下眼眸,有些黯然:“若是姜公子不乐意就算了,我也不过只是说一说。姜公子身份尊贵,想来也看不上太仆寺这点大的地方,且也不是什么官职,不过只是小吏罢了。”
周律以退为进,说得姜彦舟顿时慌了。
他赶忙道:“不是,我愿意来的”
他爹把周律赶走了,他怎么能不弥补弥补姜彦舟本来就挺喜欢打马球的,如今能加入太仆寺,他乐意之至。
至于他爹怎么想,外头人怎么想,管他呢,他高兴就行
周律这才露出了笑意,却不肯放他离开,直接敲定:“如此最好,如今太仆寺还会下衙,我先带你去寻文大人,将这件事情定下来。”
姜彦舟眨了眨眼:“这么快吗”
周律点点头:“事不宜迟。”,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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