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被贬

    建平伯一朝踏进太极殿, 简直恍若隔世。

    他身后的陈东青畏畏缩缩,被人催促一声,才随着建平伯走了进去。

    建平伯心绪复杂, 自己总算是出来了

    他其实也没守几个月的孝, 但在这几个月间,建平伯每天都度日如年。他从未觉得, 有朝一日, 自己的府邸还能这般令人憎恶。

    因为不相信萧丛云已经死了,也恨她令自己落得如今这样不尴不尬的境地, 建平伯直接将萧丛云的院子搬空了, 里面的一应器物, 能烧则烧,能毁则毁,如此,却还不解他心头之恨。建平伯恨萧丛云连累了他,恨苏卿不孝,恨儿子无情, 更恨周律夫妻一人,将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翻找出来打他的脸。

    就像他前些日子听到的一样, 儿女不听话,将翅膀打折了就好了。如今建平伯便是带着打折周律夫妻一人翅膀的念头, 踏进了大殿。

    陈御史见了他,一下子理直气壮起来。方才建平伯没来的时候, 他可是受到了不少白眼,从圣上到六皇子到两位丞相,再到文道礼、周律,没有一个人正眼瞧过他。尤其是圣上, 望着他的目光如刀锋一般凛冽。

    若不是他稳得住,只怕早就认错受罚了。如今建平伯来了,也好让大家都看看,错的究竟是谁

    陈御史拉着建平伯向前,然而建平伯一见这里这么多人,原先坚定的念头似乎又有些动摇了。

    意识到建平伯似乎有些怯懦,几番往后退时,陈御史恨铁不成钢,轻斥道:“都到了御前,平日里不敢说的索性都说了,你是长辈,难道还不能教训晚辈还是说对方封了侯,地位比你高了,你就怕了不敢说了”

    “他便是封了侯,也依旧是晚辈;你虽只是伯爵,也依旧是他的岳丈。你一个做长辈的,莫不是怕他”

    经他一激,建平伯又想起周律封侯的事儿。

    果真是翅膀硬了,比他这个父亲还要厉害了。年纪轻轻都已经是坐拥一千食邑,威风凛凛、呼风唤雨的承平侯了。一个赘婿能当侯爷,这叫他这个岳父的脸往哪儿搁

    文道礼对着陈御史啐了一口:“圣上面前你都敢这么挑拨离间,被你引导出来的能是什么好话便是本来好心的人,也会被你激出三分火气,说出来的偏激之语,如何能信”

    “偏激不见得吧,我看建平伯这段时间冷静了不少,应当不是偏激之人。”陈御史将他带到中间,撒开手,问他,“建平伯,如今当着众人的面,你好生说说,你家大姑娘与承平侯的婚事是如何来的”

    文道礼忙添了一句:“只说真话,不许弄虚作假。”

    周律定定地瞧着建平伯。心中有些复杂。平心而论,建平伯不是个恶人,对他也曾存过善意,对苏音更有愧疚之心,但偏偏他今天被请了过来,且来者不善,叫周律始料未及。

    建平伯并没有瞧周律的眼睛,他微微低头,目光盯着地上,道:“当日小女被推入水,险些没了性命,是我这女婿救了她。”

    文道礼跟魏斯年俱是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建平伯还有几分良心,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不过这心是放早了,建平伯说完,话锋一转:“救人本是好事,只是我这女婿以救人相挟,这才当上了建平伯府的赘婿。”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只除了早有预料的陈御史等。

    文道礼勃然大怒:“胡说八道,这事儿可是要讲证据的。”

    “我身边的管事小厮皆是证据,满府都是证据。”建平伯甚至看了当今一眼,“可惜公主殿下抱病而终,否则,她也是活生生的证据。建平伯府的人,都知这桩婚事是逼婚。”

    陈冬青哆哆嗦嗦站出来,指证道:“小人能作证,当日我家姑爷以大姑娘清白相挟,扬言若不同意这装婚事,便要闹得满城皆知,又使出种种手段。夫人经不得激,这才认下了种婚事。”

    萧琰眉头紧蹙,眼下站出来说了一句公道话:“建平伯府所为的证人皆为奴仆,奴仆向主,说话怎能算数”

    陈御史两手一摊:“若殿下这样说,那臣等也没有什么办法了,反正证据再多你们也有脱罪的借口。那么多证词你们不审、不问,却先定了别人无辜,岂非有意偏袒”

    他说要,又杵了一下建平伯,示意他再多说两句。方才那点儿怎么够呢既然都已经撕破脸了,何不多说点陈御史追问“这婚事是他强求的,那这脑疾呢是真是假,该不会是他一直蓄意伪装吧”

    建平伯闷闷地道:“他幼年进府,当时的确患有脑疾,后来是否痊愈我便不知了。只是凭他能救了我小女,又威胁着我与公主,强行定下婚事,可知他当时脑子并不糊涂。或者他早好了,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故意装疯卖傻罢了。若不这么装着,怎么会将府上的马养的那么好又怎能得此婚约”

    陈御史赶忙接过话:“此言不假,当初那匹名唤凌云的马养的有多好,想必在座都知道。那匹马如今还养在宫里头。若真是一个痴儿,哪能把马养的这么好可见他就是装出来的。”

    陈冬青又说:“如今看来,我家姑爷其实早就痊愈了,他养马的时候一概不准旁人进马厩,想必早有预谋,此事,府上的小厮可以作证”

    陈冬青还列举了一桩桩一件件周律从前看着并不傻的事情,借此证明,周律是早就痊愈了。

    文道礼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这脏水分明是硬要往别人身上泼,还泼得明目张胆,霸道至极。纵然他们知道是胡扯,可问题是胡扯的那个人毫不在意,且他占据天然的优势。

    建平伯就是他们的优势。

    他是长辈,是苏音跟周律的父亲,天底下只有父亲告儿女的,还没有儿女告父亲的。

    眼下这个父亲便是一心想把自己儿女一棍子打死,且死无葬身之地,建平伯脸都不要了,胡赖扯上周律:“圣上,微臣这女婿一肚子心眼,实在不是什么好人算计的微臣家破人亡,还害了无辜孩童受罪,请圣上明察,还众人一个公道。”

    陈御史占了上风,大为得意:“证据确凿,如何,周监牧可有话要说”

    周律侧了侧头,凝视建平伯的神色。

    建平伯忙低垂着头,看不清脸色,更看不清目光。

    建平伯实在心虚。他这人其实不怎么会说谎,一说谎就露馅。

    周律扯出了一个笑脸,忽然问:“父亲,我自问没有对您不敬,您又为何要说这些违心话”

    建平伯一听他说这个就来气儿,怎么着,之前将那些事情翻出来的时候不算对他不敬这么久了未曾去过府上看他一眼不算对他不敬他才自问对周律夫妻一人没有苛待,甚至还给了不少他能给的,结果却养出了这两个白眼狼。

    “你不承认,就让苏音过来,我们父女一人亲自对峙”

    周律倒吸了一口凉气,错愕地看向建平伯。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竟然要将苏音拉下水当日揭露萧从云的丑事,周律都没让苏音开口说话,为的就是不让她沾上不孝的名声。今日建平伯竟然不管不顾,拉自己亲女儿下水

    好一个当父亲的。

    建平伯梗着脖子,理所当然地想着,女儿不孝,他为何不能狠毒

    若是周律不认这罪,他就得让苏音过来,将脏水泼到她身上。

    反正这对夫妻俩都是白眼狼,没有一个是好的,能拉下一个是一个。周律硬气,他那不中用的女儿可不硬气,头上单了一个不孝的名头,看她以后还怎么当这侯夫人

    建平伯朝着当今道:“圣上,因为不信,但可以唤微臣长女进殿问话,她与周律朝夕相对,必能证明微臣所言不虚。”

    当今冷眼看着这场闹剧,只觉得这群人黑得连根都烂了、腐了。

    他自然不会让苏音过来对峙,这样只会让周律夫妻更难堪。苏家大姑娘来了,帮着父亲是错,帮着丈夫也是错,左右为难,里外不是人。

    且只要她来了,外头的流言蜚语能立马淹死她。

    建平伯不要脸,周律夫妻一人不能不要。

    当今扫过杨秉璋等,见他们一个个胜券在握,只觉得好笑。真以为,周律下去了就赢了

    当今转向周律,冷声道:“不必审了,朕相信承平侯的人品,只是个中之事确实因他而起,这失察之罪不可免,如此,便夺了六品监牧一职,贬为凉州昌平县令。承平侯,你可认罚”

    凉州

    周律心中一动,干脆认罚:“微臣领旨。”

    杨秉璋心中迟疑,凉州是边境之地,与好几个外邦接壤,虽说地偏荒凉,可位置却很是紧要,圣上将周律贬到此地,真的是罚么

    总觉得这事有不对。

    然而陈御史等人却欢天喜地,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城。

    事情闹得这么久,如今尘埃落定,周律滚出京城,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好的结局了。既展露出世家的威风,又替太后除了眼中钉,甚好甚好。

    辞别当今,众人出了大殿。

    杨秉璋等人未曾留下多说一句,别看方才在殿中对的,周律使劲泼脏水,出来之后却未对他有什么冷言冷语,仿佛一切都只是例行公事。

    唯有陈御史因为几次弹劾不利,对周律多少有些怨气,临走前对着周律冷笑一声。可也仅此而已,他不觉得如今的周律还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

    至于建平伯,他压根不敢面对周律,出来之后头一个就溜了。

    萧琰见周律吃了亏,正想安慰,不想后头邓春来赶了过来,却是叫住了周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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