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县的养猪场不仅震撼了整个县城的人, 就连府城的人也早有耳闻。
温廷善得知之后,有些犹豫。属下见他几次三番愁眉不展,便问他:“大人可有什么难解之事”
温廷善一叹“并无, 只是惊叹于承平侯的本领罢了。他年纪轻轻的, 却仿佛什么都精通。先前知道他是养马的好手, 如今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办下来,再没有什么是他不会的了。可观他年纪, 仿佛才到弱冠之年。”
属下还以为他是在忧心什么, 原来是羡慕人家承平侯在昌平县混得风声水起,便说:“有道是英雄出少年,咱们家大公子不也是年纪轻轻就做出一番成绩么, 听说如今在吏部也十分稳当。”
温廷善确实以这个儿子为荣, 但是他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自己儿子比周律好。
儿子不贴心,自从上了京城之后温知府就断了指望。反而是周律这边, 似乎还能借上力, 只是温廷善又不确定, 自己这么想会不会有些不好:“你说, 若派人去养猪场那边观摩一二,是否不太礼貌”
属下眼睛一亮,总算是明白他在愁什么呢, 当即笑道:“大人何苦害怕这些于公,您与承平侯都是朝廷命官, 皆是为朝廷效力的, 只要于国于民有益,想来周大人也不会藏私的。况且属下也差人打听了,昌平县衙已经放出了话, 说明年就会把这养猪的法子告诉百姓。他都告诉县城百姓了,又怎么可能对府城藏着掖着于私来说,您与周大人交情匪浅,中间还有一个大公子搭桥,关系就更亲厚了,您派人去若是不礼貌的话,世上就没有礼貌的人了。”
这属下说的话,句句都说进了温廷善心眼儿里。他本来还在犹豫,觉得周律辛辛苦苦钻研养猪的办法,自己若是直接派人学来,岂不是占人家的便宜、有倚老卖老之嫌。可是如今想来,周律的心胸绝对没有这样狭窄,人家做的事情都是为国为民的大好事,自己实在不必这样看轻了他。温廷善道:“你说的对,是我钻牛角尖了。”
属下道:“大人只是心善。”
温廷善有了主意,便给周律写了一封信,心中夸赞他在昌平县做出的成绩,又委婉地问他,自己可否派人前来学习
周律回信回得也快,不过三日功夫,便递来了回话。如温廷善所料,周律不仅对此欣然接受,还称赞温廷善高义,一心为了府城百姓着想。
若是换了别人,可未必瞧得上养猪这等脏污之事。
温廷善被夸得略有些不好意思,但周律不嫌弃,他也不必矫揉造作了,直接派了人前去学习观摩,自个儿不忘快马加鞭地递一封奏书,为周律邀功。昌平县隶属凉州,温廷善作为凉州知府,替周律邀功乃是名正言顺之事。
两个人的奏书前后隔了许多天,不过因为周律的奏书是跟那一批活猪放在一块儿的,路上走的慢一些;而温知府的奏疏快马加鞭,期间并没有耽搁,所以两道奏书几乎是前后脚送到了京城,直达天听。
好巧不巧,今日虽然没有早朝,但是吏选已经开始,前面两科都已经考完了,如今还剩下最后一科,圣上正召集心腹要臣,准备定题。但朝臣只要一多,意见就容易分歧。况且这些人分属不同阵营,各自有各的小算盘,所以出题期间也格外闹腾,两边人谁也说服不上谁。当今一开始还能抱着胳膊听他们吵架,后来实在被吵烦了,脸色都阴沉起来,想着什么时候把这群人给打出去才好。
正辩得火热,外头忽然来了人。
来人是邓春来的徒弟,常在御前行走。如今进来之后,急匆匆地给几位大人行了礼,便赶紧快步往前,对着当今耳语了两句。
他说完之后,众人明显的感觉到当今脸色心情似有所好转,原本的怒火也散了。
魏斯年比较会来事儿,且对着圣上的时候并不显拘束,直接问了一句:“圣上这是听说了什么好事儿了”
当今心情不错,对着魏斯年难得有个好脸色:“既然猜中了是好事,索性便与你们分享一二。凉州与昌平县都来了奏书,说承平侯在昌平县开了一家养猪场,雇佣当地百姓进厂替县衙养猪。不过五个月功夫,便将猪养得膘肥体壮,直接可以出栏了。”
当今说完,只觉得自己今日积攒的浊气一下子便都没了。
但凡周律有消息递过来,毫无例外都是难得的好消息,不似他跟前这些“能臣”“要臣”,整日不干别的,只会说嘴。
魏斯年听到“养猪”二字,眉心都跳了两下。
他在心里琢磨着,周律也忒不讲究了。这年头富贵人家也养马,所以养马并不算一件特别低贱的差事,但是养猪就不一样了,时人天生对猪抱有偏见。一个朝廷命官跑去养猪,到底不合适。
像魏斯年这样想的还有不少,杨秉璋后头的人更是差点将鄙夷写在了脸上。
当今本来是与他们分享喜悦,一看他们的表情,立马火了,想到方才他们吵吵闹闹一刻不停,当今为了膈应他们,直接拍板“方才见你们闹了半晌也没将题定下,朕倒是有个主意,这最后一题,索性以养猪为题,探究推行百姓养猪是否可行。”
“圣上,万万不可啊”
当今甫一说完,底下立马哗然一片。
温肃知站在后面,一言不发,默默地听着他们争辩。
来吏部多时,温肃知始终秉持谨言慎行风格,但这并不代表他软弱可欺,相反,过来找茬的都被温肃知给挡回去了,吃了闷亏不说,还落得一身臊。久而久之,众人也知道他不好惹,不再去打扰他,只在暗中提防着。上一个没提防住的是刘子度,他得圣上器重,竟直接做了宰相,破了朝中的格局。这一次,他们无论如何也得看住了。
不独旁人这般想,就连吏部尚书陈垣也这么想的,他既忌惮温肃知,又觉得他用得趁手,离不开他,如今在殿中商讨这样的要紧事,都还将人待在身边。一则监视,二则也是做给圣上看的。
当今听他们吵闹只觉得烦,唯一不发声的便只有刘丞相跟温肃知了。刘子度只会做事,不会说话,当今直接略过他,点了温肃知的名字“温爱卿觉得如何”
众人立马看向温肃知,陈垣更是暗带警告。
温肃知心下哂笑,不以为意,只是站出来回了话“微臣觉得此法甚好。”
当今心中一喜“好从何来”
“圣上容禀。圣上自登基以来,整顿吏治,与民休息,如今承平侯所行之事,恰恰契合了大梁之国策。”
杨秉璋冷笑,道:“听闻温大人与承平侯交好,如今所言,是要替承平侯摇旗呐喊”
温肃知不慌不难道:“下官虽不知承平侯所行之法,是否适合大梁全境,但承平侯本意是为了百姓着想,为民生考量。既是一心为民,且也造福于一方百姓,何不给他一个机会,借着吏选将养猪之法宣扬开来,广开言路。若是有愿意一试的,自然不会错过这等法子,届时试的人多了,好不不好,也不必由朝臣分说了,百姓心中自有定数,难道诸位大人还怕百姓说真话不成”
当今眼中光彩愈盛“合该如此纵然你们争论的再多,到底不如百姓口中的一个好字。”
温肃知虽然没说此法可行,但他的话里面,却句句都是此法可行,还暗暗踩了别人一通,听得当今通体舒畅。
反观被温肃知内涵的一众人,则心头不爽了。可他们却连反驳理由都没有,毕竟人家确实没说周律的法子到底好不好,只说广开言路,由百姓定夺。御史们常将“广开言路”四个字挂在嘴边,如今这四个字报应在自己身上,个中苦楚,哪能说得清呢
当今目光划过底下所有人,意有所指“温爱卿资历虽浅,却是懂朕心的,若是朝中人人都如温爱卿这般,朕每日都能少生两回气。”
杨秉璋等人不语。
当今挥了挥袖子“此事已定,诸位回去拟题吧。”
当今一声令下,众人只能退散。陈垣退下之后,本想寻温肃知说两句,不想这家伙竟提前走了,滑不溜手的,叫人没办法。
陈垣暗骂了一句“倒霉”,回过头还要应付杨秉璋的不满,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温肃知步履匆匆,他知道后头有人准备找他,却并不准备搭理。
周律准备养猪这件事儿,温肃知早就知道了,他甚至还参与其中,做了些事情。如今有了成果,温肃知也盼着早日推行,而不是由着这些大臣们为了党派之争,将好好的致富经给搁置在旁。
朝中有些地方已经烂了,他要做的,就是趁着这次机会,寻些新生力量。题目拟定温肃知说不上话,但他可以替周律造势。这朝中,需要有不同的声音。
温肃知走得匆忙,当今这边也被这些大臣们弄得有些倦怠。每每议事,便每每生事,不是当今不想做仁君,实在是他这些大臣不配。
如今为了能给他慰籍的,便是周律跟他的小儿子了。
当今道:“承平侯献上来的猪有多少”
“圣上,足足有二十头呢。”
二十头当今心里一数,他的儿子们自然是少不了的,后宫也要分出些,至于方才那些嫌弃的臣子,他得想想该怎么分,才能让他们活活气死。,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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