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博弈

    当今还没有把这批猪分出去, 最后一科考试却已经开始了。朝廷急着用人,当今也急着给朝廷换血,所以此次考试催的特别急。

    从五湖四海过来的考生们, 如今正齐聚一堂, 准备最后的考试。

    前两场已经考完了,考的好的, 希望再接再厉, 最好直接留在京城;考的差的,希望凭借着最后一场跃龙门翻身,不求名列前茅, 混一个中等也是可以的。此次考试听闻要选拔不少人才,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 朝廷如此大费周章地选人、考试, 若是只让极少一部分人留下,岂不是太亏了, 那这开科考试的意义何在,单纯是为了摸清他们的底不大可能。所以, 只要他们跻身中流,早晚都是能留下来的的。

    不少人踌躇满志, 结果看到了这最后一题之后, 反而傻了眼。不怪他们诧异,实在是这一题与前面所考的内容相距甚远, 前面的题目纵然不算深奥, 内容却都还算高雅,不似这一道,朴实地让人错愕。

    好在朝廷并没有为难他们,这道题目后面还附了一张纸, 上面抄着昌平县新建养猪场的始末。其实不仅仅是养猪场,那边的羊毛厂跟面厂也都一笔带过,提了一句,余下内容隐于文字当中,全看诸位考生如何看待了。

    这附录的文字,皆由温肃知。

    大臣们自有一股傲气,他们虽然被迫无奈,认下了这个不甚光彩的题目,但却不打算深究,准备往浅显的地方走。温肃知自然不会让他们如愿的,他去求了六皇子,这还是他入京之后头一次求六皇子帮忙,原本以为要费一番功夫的,不想六皇子对他却礼遇有加,直言这件事情包在他身上。

    待温肃知第一回进宫面圣的时候,圣上直接答应了他的请求,让他将周律在昌平线的所做所为串联成附录,附在背后。

    温肃知花了不少的功夫,删繁就简,最后形成了这一张薄薄的一纸之书。

    考场中,众人翻阅着温肃知的附录,眉头深锁,琢磨着该如何应答。

    陈垣经过温肃知身边,见他对此次考试如此上心,忽然停了下来,两手揣着,轻声质问:“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温肃知回头,礼貌地欠了欠身子:“大人您怎么来了”

    “切莫顾左右而言他,你那附录放在后头,岂不是明晃晃地替承平侯立威如今承平侯并不在京城,你做的这些也传不到他耳中,况且我见你也不像是个会在人前邀功的,如此,岂不是白费了功夫,为他人作嫁衣”

    温肃知并未动摇,只说:“大人说的哪里话,我不过是将承平侯的所作所为阐述一遍罢了,我既没有贬低他,也没有替他立威,全是为朝廷、为圣上办事。”

    陈垣见他一直不上套,心说这小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机灵,说话说的滴水不漏,没有一点空子给别人钻。

    不过,他也不指望仅仅几句话就能让对方回心转意。温肃知姓温,温廷善的温,温廷善可是圣上跟前的一条好狗,与周律本没有什么差别。如今温肃知子承父业,也跟他们站在了对立面,陈垣觉得其实没必要,他如今做的事无一不是以卵击石,何必呢抛开对立的立场,陈垣其实挺欣赏温肃知这个年轻人的,心细如发,沉稳有度,这样的人,不论在哪个衙门都能有一番建树。想着,陈垣又开始好言相劝:“我既是你的上锋,便不会害你。寻常人在京城立足谈何容易,况且你又年轻不知事,需知蚍蜉撼大树终究是不可取的,不如早些醒悟过来,往后的路也会好走许多。”

    温肃知心中冷笑,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大人告诫,下官谨记于心。”

    陈垣听出了他的敷衍,不禁有些恼怒,甩了甩袖子:“我言尽于此,你若不听,日后少不得要吃亏。”

    说罢,他便直接转身走人了,心里也埋怨上了杨丞相,若不是杨丞相非让他来走这一遭,说这个温肃知值得拉拢,他也不会在这说这么多的闲话。如今看来,这温肃知简直就跟茅坑里的臭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实在没有拉拢的必要。

    陈垣甩袖离开之后,并没有给考场带来半份的变化。

    午时过后,随着考场中钟声响起,众人不得不停笔交卷。这是前两场考试就立下来的规矩,闻钟声则止笔,否则便当是弃考,之前的分数也依旧不作数。

    应有这番威胁在前,没人敢不守规矩。

    考完过后,众人出了考场便议论纷纷。温肃知留神一听,见他们话中对养猪一事多有赞扬,便知道他们与朝中那些人还是不一样的。

    能甘心从小吏做起的,家境都不算太好,对外头民生凋敝也多有了解。他们没有杨秉璋这些人身上的世故,反而带着一腔报国之情,迫切地想要朝廷做出一番贡献,也由衷地钦佩能为百姓造福的人。

    周律这个名字,也伴随着这次吏选入了人心。

    入京考试的考生共有四百余人,最后留下了三百人。

    剩下没入选的,也都在地方给他们安排好了不错的位置。这三百余人,当今本想插到各处衙门里头,但是又担心他那些老臣太能蛊惑人心,没多久便将这些变成自己人,若他费尽心思到头来便宜了杨秉璋之流,岂不亏死

    恰在这时,当今忽然想起周律临走前与自己的一番谈话。

    除了科考,周律还提到了入选考生的安置问题。当今觉得哪缺人便放哪儿,可周律却觉得,这般不如另开辟一个衙门,且容他们自行摸索。

    当今沉思片刻,拟了一道圣旨,开辟出一个新衙门外务司。

    翌日一早,有关外务司的所有事情便飞速传开了。

    众人头一次听闻这样的事情,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觉得这个新衙门对自己有着重大的威胁,因为这衙门不属于三省六部,顶头上司便是当今圣上。

    人员提调由圣上钦点,财务支出也走圣上私库,一切只对圣上负责。且这衙门的事务也让人摸不着头脑,他们只知道,这外务司成立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在大梁境内推广南瓜跟养猪。

    南瓜他们知道,但是养猪这件事,就如此轻巧地定下来了。况且这个衙门多有不足,圣上,显然是想要扶持一群人他们分庭抗礼,他已经不满足于提拔寒门了,直接另辟蹊径弄出了一个新衙门。

    且这个新衙门并不受臣子监督,这边是最大的坏处。

    杨秉璋知道当今不喜欢听这些话,但他仍要说:“圣上一心想社稷安稳,国富民强,这是好事,微臣等虽有私心,但无不想着大梁蒸蒸日上。但着衙门若是不受制约,久而久之便容易滋生霍乱。”

    当今冷笑:“你倒说说会生什么乱子”

    杨秉璋豁出去了:“圣上,您是明君,可未来的国君未必能有您贤明,往后三代,国君贤明与否不是您能决定的。您在时能控制得住这衙门,往后新主初立,您又如何能保证新主毫无私心,如何能保证这外务司不会出一奸佞一旦衙门只对您一人负责,所有的阿谀谄媚,尔虞我诈便都随之而生。”

    最关键的是,一旦这个衙门战能立得住,便会成为君王手中的一把利刃,继而会导致君王极权。皇帝与臣子向来都是天秤的两端,皇帝的权威太甚,臣子便只能苟延残喘了。自古至今,都是这样的博弈。

    杨秉璋未尽之言,当今心里清楚。

    可他以说之言,有确实有些道理,他自诩是一个民主,他说什么事情都由他来定,却并非是一件好事。一旦他身边只有自己的声音,当今也不确定自己究竟能清明到几时

    故而,他纵然恼怒,也不能完全不顾他的意思,我行我素。

    最后两人各退一步,外务司仍由当今统辖,到官员调动以及账目需由三位丞相加当今一同商讨决定。

    这已经是当今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

    定下之后,温肃知与萧琰直接走马上任,进了外务司做事。

    当今退了之后,越想越气,他将周律送来的是肥猪拉出来当着朝臣的面好好出了一顿风头,而后扬言要将这猪肉赏赐给有功之臣。

    这句话一出,可让不少人惦记。

    在圣上心中或许这些人都是废物,但在他们自个儿眼里,却觉得自己都是有功之臣。

    唯独杨秉璋不说话,颇有些郁郁寡欢。

    陈垣凑过来,与他道:“既如此,丞相大人分到的应该是最多的。我不及大人,能分到半斤就不错了。”

    虽然猪肉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这可是圣上的赏赐,又是赏给有功之臣,无论如何也得有的。

    杨秉璋咧了咧嘴角,没吱声。

    他能分到才怪呢,想着,杨秉璋又看了看陈垣,本想着出声提醒,后来仔细一琢磨,他何必呢

    且让这人先高兴着吧。

    当今溜了一圈傻子,回头之后心情美妙了些许。他又惦记上了给他孝敬猪肉的周律,当今记得,今年似乎就是周律的及冠之年。及冠,是得取字的。周律并无父兄,也无师长,想必没有什么人会记得这事儿。

    当今眉头一锁,顷刻间便有了主意:“拿笔墨来。”

    五日后,远在昌平县的周律不仅得了温肃知的信,知道了京城的近况,还收到了一封来自皇宫的信。

    他打开一看,神色忽然恍惚起来。

    苏音见他如此,便凑近一看,稀奇道:“子辅圣上给夫君取字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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