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 一百五十三 一石三鸟

    在周宗主知道二儿子被行刺一事的同时, 其嫡子周家世子,周牧也收到了消息。

    他惊诧询问传回消息的人“周毅现在的情况如何”

    传话的人应“二爷手臂受了重伤,满身是血被人抬回了府中,

    “怎会忽然发生行刺的事”

    “且属下打听了一下,似乎是二爷在见故人之时, 刺客就忽然窜出来了。”

    周牧继而疑惑“他今日不是出城去雁山给他那庶母上香去了,怎忽然出现在茶楼”

    从周毅回到周家后, 周牧就差人注意他的行踪,以免他回来的这些天生出变故。

    那人摇头“今日一早,二爷夫妻和郎君姑娘确实都上了马车, 马车也出了城,至于二爷为何出现在城中永安茶楼, 属下也不清楚, 只知二爷是自己一人去见的。”

    周牧眉头略一蹙,又问“可有打听到见了谁”

    “好似是以前军中旧部。”

    闻言,周牧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桌面,垂眸思索。

    周毅见军中旧部做什么

    周毅亲信因挪用军饷一事都被降了职,随着时间门推移, 他也都以各种法子把这些人赶出了军中, 有些人留在豫章, 有些人早已经离开回乡或是不知所终。

    不知所终的人,他也在找。

    那人知晓挪用军饷的真相。

    不知所踪, 他倒是希望是死了, 但就怕还活着。

    周毅见军中旧部,若只是叙旧,为何还要伪装成不在城内,暗中去见

    莫不是他想重查四年前挪用军饷一事

    落英小院, 周娘子莫氏带着一双儿女去雁山祭拜庶婆母还未归,没有女眷在,随行的人都挤到了小院中。

    今日周知县只一人暗中去的茶楼,若不是途中遇上伏危帮忙,只怕是凶多吉少。

    房中,两个衙差在旁帮忙,由伏危给周知县清理,缝合伤口。

    伏危给虞滢打过下手,而且虞滢教伏安缝合的同时,也曾把伏危伏震兄弟俩喊过来一块教了,说是出门在外,多一门手艺能自救,也能救人。

    缝合用具和要用到的药,虞滢准备了很多,还在一直准备着,伏危来时,虞滢便给他备了两套。

    周宗主来到的时候,伏危已经缝合到了一半。

    周宗主坐在高位几十年,气势如虹,从入院子开始,玉县来的衙差几乎都屏住了呼吸,站在两旁行礼。

    周知县屋子抬头站了好些人,不用问也知是在哪个屋。

    周宗主行至屋外,看了眼身旁的衙差,沉声道“开门”

    衙差是个会看脸色的,似乎感觉到了他的不悦,开门前忙道“伏先生的娘子是咱们玉县人人都知晓的女大夫,不仅医术好,一手伤口缝合的手艺更是神乎其神,伏先生也从余娘子那处学会了这手艺,缝合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大抵是为了把话说话,打开房门动作很慢,直至把话说完了,才把门打开。

    周宗主敛眸思索了几息后才抬脚入了屋中。

    入了屋中往里间门望去,只见二儿子赤膊坐在床榻边上,身上有一些被利器所伤的细小血痕,小手臂上更有一道约莫一捺长的伤口。

    清理过了,上了些药,没有再大流血,只慢慢渗透出血水,没有缝到的地方血肉外翻,有几分触目惊心。

    针线从他的皮肉上穿梭而过,他也拧眉闭着双眼,抿着唇,愣是没有发出半点痛呼声,依旧背脊挺直,稳坐如山。

    二儿子是个武将的好苗子。

    这一点,周宗主从未否认过,所以比起对儿子的舔舐之情,更多的是爱才。

    若是数年前没有挪用军饷一事,他会让这个儿子逐渐接手打理军中之事。

    即便出了挪用军饷的事,他也知将来天下不会太平,所以迟早会把他弄回来,但得先让他长长记性。

    回过神来,望向正在缝合的伤口。

    双手是在从军的立足根本,若是废了,谈何立足

    周宗主的目光从二儿子的身上移开,落在全神贯注做缝合的年轻人身上。

    似乎没有发现他进来了。

    周宗主见多识广,缝合之术他自是知道的,但却很少有大夫敢尝试,缝合得不好便会发炎化脓,高热不退。

    这年轻人竟敢贸然缝合

    而且这缝合竟要用镊子

    仔细一瞧,就是缝合的针线都有些奇特。

    像是缝合,却又不是普通的缝合。

    寻常缝合一根绣花针,放了些麻药就直接上手,哪里用得上这么多的东西

    二郎的这小幕僚看着倒像是有几分真把式。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方才在门外不怎么相信这个年轻人会什么缝合之术,现在亲眼看到,对衙差话也信了几分。

    时下都已经缝合到一半了,周宗主就歇了打断他们的心思,负手在月门下看着里边的一举一动。

    身后的管事也连忙停下了步子,好奇地往里头瞧去。

    不知过了多久,缝合好了,血水也不再往外冒,且伤口也没有像寻常缝合那般血水四溅。

    这缝合之术确实是有点东西在,也不知会不会像寻常缝合那般,会有发炎发脓的症状

    若是没有,说不定可用到军中,还能减少伤亡。

    伏危包扎好周知县的伤口,两个衙差顿时松了一口气,抬起头活动一下脖子时暼到外间门的人,一惊,蓦然站起躬身行礼“见过宗主。”

    伏危转身朝周宗主也是一拱手“见过宗主。”

    周知县睁开了双眼,从床上站起,恭敬的喊了一声“父亲。”

    周宗主徐步走入里间门,在一旁的椅子坐下,看了眼被包扎好了的伤口,再看了眼伏危。

    “你是前武陵太守伏太守之子”

    伏危从容应道“在下确是伏家之子。”

    周宗主上下打量了一眼,点了点头“确有几分像你父亲。”

    这话显然是认识伏危的生父。

    伏危自阿滢那处得知,牧云山的悍匪与豫章周家有关系。

    牧云山二当家又是父亲的就不,所以时下知道周宗主认识他生父,也就没有任何的意外,也在意料之内。

    “听说这缝合之术是从你娘子那里学的,你娘子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伏危应道“在下内子父亲出自太医院,会些医理,这缝合之术是根据前人所改善的,缝合的针线都改过了,再用药与镊子做辅,能减少伤口发炎化脓的情况。”

    周宗主闻言,心下一动,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你娘子倒是巾帼不让须眉,有机会,倒是想见一见这位奇娘子。”

    伏危颔首一笑,谦虚道“内子会医术,算不得奇女子。”

    嘴上如实说,心下却对周宗主的话是认同的。

    周宗主夸了两句,看了眼周知县的手臂,问“手臂可会康复如初”

    伏危“这个程度可以,只是要休养数月。”

    周宗主一沉吟,只是数月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府中有好药,想用什么直接找库房管事去取。”

    说罢,转头吩咐身后的管事“与库房说一声,这位伏郎君要用什么药都直接取来。”

    管事颔首应了声。

    吩咐后,淡漠扫了一眼儿子,道“好了,其余人都退出去,老二留下。”

    屋中几人依次退下。

    几人出了屋外,最后的衙差关门,伏危转身之际,从还未阖上的房门望了进去,与周知县相视上了一眼,微微颔首。

    房门阖上后收回目光,在屋外等候。

    屋中,周宗主问“你本该随妻儿去了雁山,为何还在城中”

    来时,管事也已经把这儿子今日的行程告知了他。

    周知县低头“见了个普通朋友。”

    周宗主“见普通朋友何至于让你金蝉脱壳去见”

    “见普通朋友怎好端端的被行刺”

    “听人说,你的那个朋友在行刺的时候就跑了。”

    说到这,眯眼问“你见的是谁又说了什么”

    数个质疑的问题落在周知县身上,他把头撇过一旁,缄默不语。

    “说”周宗主的声音倏然一沉,

    沉默了半晌的周知县转回视线,目光坦然的看向自己敬重的父亲,神色冷硬“挪用军饷一事,父亲不信我,但祖父信我,他临终前一晚与我说这几年他暗中派人调查过了,找到能证明我的清白的证据。”

    周宗主微一愣。

    他怎不知父亲调查军饷的事

    难不成真有隐情

    周宗主不疑有他,径直问“你见了谁”

    “一个能证明我清白的人。”周知县应。

    周宗主眯眼“你连我都防”

    若不防,怎连是谁都不说清楚

    “不是我防父亲,只是今日这事,让孩儿谁都不信。那些人并非是冲我来的,而是冲着那个人来的。”

    周宗主听到这话,面色微变。

    周知县继续分析“祖父调查的事,谁都没有说,我今日去见这人也是暗中去见的,可不知如何走漏了风声,有人想要杀人灭口,死无对证,如此让我更坚信害我的人一直都在盯着我”

    说到这,气势一凛冽,抬起受伤的手臂朝着父亲一拱手“还请父亲允孩儿再留在豫章一个月时间门,一个月时间门要是还调查不出自己是冤枉的,这事我便不再提。”

    周知县皱眉沉思。

    挪用军饷一事,人证物证俱在,本是板上钉钉的事,可今日之事确实蹊跷。

    不仅是今日之事,便连父亲都怀疑此事有疑,难不成真有别的隐情

    沉思许久,抬眼看向面前的人“最多给你二十日,二十日查不出所以然来,你就给我回玉县做你的知县去。”

    说罢,干净利落地站起转身朝屋子外头走去。

    出了屋子,看了外头的人一眼,目光在伏危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才出了院子。

    周宗主离开后,伏危道“我进去与大人商量今日之事,你们在外头仔细盯着,莫要让人听去了我等谈话。”

    屋外的衙差应了声。

    伏危抬脚入了屋中,把房门关上,走入了里间门。

    正穿着衣衫的周知县抬眼看了他一眼,轻嗤了一声,戏谑道“你这年轻人倒是真的胆大,我都自愧不如。”

    伏危一拱手“是在下冒犯了。”

    老太爷暗中调查之事是假,更是伏危提的,为的是不过是为了让突然冒出来的证人不那么突兀罢了。

    毕竟死无对证,且一时之间门,周宗主也没那么快能查明老太爷有没有派人调查,等查清楚,军饷的真相也已经清楚了。

    见证人之事也是假,不过是周知县以前的军中旧部假扮神秘人。

    周知县“哪些刺客跑了”

    伏危应“大人的部下顺利跑了,被抓的是真的亡命之徒。”

    说到这,伏危一笑“天时地利都帮大人,显然老天也想帮大人洗去冤屈。”

    是呀,天时地利人和。

    霍敏之寻的人,其中就有一个是周知县以前在军中的旧部。

    那人本不想接下,但听是与周家有关的,想要探听对方是谁,就假意一起干了。

    在得知曾是自己上峰的幕僚,便暗中寻到了周知县,把有人要杀伏危的事说了。

    伏危本就要利用霍敏之害自己的事,伪装成害周知县,让周宗主对挪用军饷的起疑。

    不成想天都在帮他们,与周知县的旧部里应外合,提前知道那些杀手的计划,故而让周知县假意去上香,给杀手制造机会。

    再提前知道他们引伏危出府的计划,所以周知县才会出现在了本该伏危出现的雅间门。

    便是今日的刺客咬死是来行刺伏危的,恐怕也无人相信,甚至会让旁人认为是故意混淆视听,避重就轻,更让周宗主生疑。

    伏危此计可谓一石三鸟。

    一是让周宗主对挪用赏银之事起疑,从而同意周知县留下调查。

    二是诈一诈挪用军饷一事的幕后指使,让其真以为是证人出现了,让其自乱阵脚。

    三是打乱了霍善荣的计划,哪怕明知是霍敏之动的手,可害的又不是伏危,自然不能明说,更不能大义灭亲,让周宗主高看他一眼。,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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