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牛看到那几根断骨, 本想憋着。但实在憋不住,最后笑出声。
还挺大声。
林南音问他“你笑什么”
王思安也奇怪地看过来,目露疑惑。
陈牛连忙笑着摇头“没什么, 真没什么。”
时千“哞哞。”
你这一听就有什么。
不过当着大家的面,还是给陈牛一个面子。
王思安好奇了一下, 也没追着问, 继续道“牵牛花, 你的雕像很火的, 隔壁南大的法学院、还有公安大学都觉得很不错,也想要一个。”
“可我们没同意不能让你在别的学校当雕像啊。”
时千心说我不介意的。
当都当了, 也不差一尊和几尊的区别。
时千大方点头,让王思安接下来的话憋回去。
比起当年的中年大叔模样, 现在的王思安已经是个面容皱巴巴的慈祥老头了。
他皱巴着脸, 带着点委屈地问“你同意啊那摆在别的学校, 回头叫他们分了去, 等到好多年后, 说都说不清楚哦。”
时千立马又摇头“哞哞。”
那随便你们吧,高兴就好。
丢下这个雕像,时千领着路往前面走去。
走过当初听故事的大湖, 爬上一个山坡,就到了教师们的宿舍楼。
时千循着记忆, 去喊别人家的门。
“哞哞。”
有老朋友在家吗
第一家没有人, 但有熟人听到他的声音, 头越过二楼的栏杆往下看。
“牵牛花你回来了。”
因为身躯的构造,时千并不能仰头太多,他看不到头顶的情况,只发出声音。
“哞哞”
是我我回来了。
在学校里乱跑的牛, 除了他,应该不会有第二只,不然不知道谁的实验和论文要遭殃。
有了动静,在家的好些人都跑了出来。
认识的围着时千,不认识的就在远一点的地方,观赏这份久别重逢的热闹。
当然,也不是太久,时千前几年还回来过。但实在不方便,王安磊那个退休的单身老头又爱找时千玩,开车带着他东南西北地跑,所以回来的次数更少。
林南音和陈牛站在大树边,看着时千跟其他人牛言对人语,但还能硬聊上。
林南音的感触更大,笑得比陈牛还开心。
对比实验室,好像这些地方格外鲜活,有盎然的葱郁草木,花朵在阳光下舒展,人们的声音和牛的哞叫声混合在一起,高兴的味道流淌在空气里。
陈牛低头,小声跟她说“要不我们偷溜”
反正牵牛花一头牛,也能玩得很好,到处是他的朋友。
自打见过时千写字,林南音对这点也了解得十分透彻,对时千更是放心。
因此她一秒都没犹豫,牵住陈牛的手,两个人抛下时千先一步偷溜。还把王思安安排给时千。
等时千聊完了,嘴里啃着鲜甜的新鲜苞谷,抬头一找。
哦,他的人不见了。
大概又是去过两人世界了。
所以,也不怪他经常跟着王安磊跑出去玩吧
是这个家里,明明是三口之家,却总有人喂狗粮。
吃狗粮,还不如吃新品种的苞谷呢。
时千啃完一球,再来一球。
“哞”
好甜,回头多种点。
啃完零嘴,时千就跟着王思安去混饭,吃饱喝足,再自己出门溜达。
从学生的教室,到食堂、小卖部、各个分院,甚至是校长的办公室,时千一个也没放过。
有的地方有新保安拦着,但时千谁啊,每个地方都有认识他的。
转了一圈,全校都知道了南农的校牛回来了。
陈牛也完全没想到,他带着林南音单独玩,也逃不脱牵牛花的影响,总是会听到时千打哪儿走过的最新消息。
看花时,会有浇水的人提到时千要了一朵花,别在领带里,招摇过市。
在楼顶俯瞰时,能看到放养田边正逗弄大鹅、且战且退的时千。
林南音笑“牵牛花真好玩。”
“他一直这样。”陈牛摇头失笑,目光落在时千身上,感慨道,“好像时间并不会在他身上留下痕迹,生活中永远没有困扰,看着就让人开心了。”
下一站,农科所。
沿着长长的水渠行走。
当初挖出来的水沟,如今还在使用,水慢慢地流淌着,让人想不到一条普通水沟也曾有“惊涛骇浪”的时刻。
陈牛介绍道“当初在两边种过一种油菜,开花的时候,特别特别漂亮。那个品种,产油量特别优秀,从”
林南音听着他说一些专业的东西,也能听懂七七八八。
她有时候也这样,导致陈牛涨了不少新知识。走到外面,买药都知道哪种效果最好。
时千则在回想,当年的油菜花,真的很漂亮。
他还记得,当年不少远处的姑娘小伙子们,爱跑到这边来玩。还有城里的人,也会跑过来散散心,就像后世的景点。
可惜陈牛培育好品种后,就没再折腾,换了新作物。
走着走着,到了下面村民们种水稻的区域,有人在田里扯着杂草。
偶尔一根混在水稻里的稗子被揪出来。
这种植物小时候能够鱼目混珠,但根系比水稻更厉害,会把周围的养分抢走。
扯稗子的男人抬起头,一眼锁定大黄牛,接着就看向陈牛,激动道“陈所长你回来了。”
男人急匆匆地大步跨到田埂上,跑到外面的宽道上来。
张口是地方的方言,又快又急“陈所长,上家里吃饭啊,去年的二季稻可香嘞,一定要去家里尝尝。”
林南音发现,这是头一个没先喊牵牛花的人。而从他口中的话语,也能判断出来为何。
更丰产的水稻、肥料、甚至农药,涉猎很广的陈牛,并且研究多点开花的他,是这一片地区人民心中最厉害、最值得尊重的人。
陈牛笑笑,也用当地的方言回话“大哥是姓唐吧记得比我大,家里还有个哥哥,当年我叫你小唐哥。”
“这是我老婆,姓林,叫南音。”
男人听了笑得更乐了“晓得啦,就是那个你追去北京的还以为你再不回来了,一直待北京嘞。”
陈牛摸摸鼻子“小唐哥叫我去家里吃好米,那我要去的。不过先跟所里同志讲好了,说话要算数,所以改天我再去你家上门吃饭去,今天我带我老婆顺着这边走走。”
“要得嘛,还怕你跟我客气。那我可算是抢到人了”
跟陈牛说好了,男人才看向大黄牛“牵牛花啊,你还是当年那个样,更俊了。”
时千跟他蹭蹭“哞哞。”
好久不见。
对方依然热情“你来家里,我把最好的牛草给你吃,让我家的老黄馋着。”
时千不好意思,摇头拒绝。
陈牛给林南音翻译了一下,说了点什么。方言说快了,她有些听不懂。
又接着往下走,林南音目光崇拜“你居然还会这里的方言”
陈牛小小地享受了下,装作淡定的模样“生活得久了,自然就会了。”
时千心内吐槽分明是特意学的。
不过这种时候,他不介意让陈牛装一下,这家伙可爱在林南音面前显摆。
哪知道有的人,并不像时千这样体贴。
旁边的田里,又有一个原本弯腰看不见的人,突然起身笑着道“陈所长,你骗人分明是特地学的,当时天天找我们问呢,还做笔记。”
林南音还是能听懂“骗人”两个字的。
陈牛脸上开始冒红,幸好黑,不怎么明显。
“你别说那么实在嘛,我学得快不快”
“快的。”
“那不就行了。”
这回轮到时千发出不厚道的笑声。
在农科所住了好几天,陈牛跟林南音天天提着肉和菜,往时千推荐的做饭好吃的人家去蹭饭。
消息来源于时千当初听别的小孩吹自家菜香,不过基本靠谱,只有一次翻车。
玩够后,一家三口坐上车,往胜利村开。
老房子有人照看,但久没有人住,没有人气养着,已经完全不能住人。
不过有徐果子这个富豪朋友在,陈牛跟林南音直接住进徐果子的自建别墅里。
当晚,徐果子就抢了林南音,要跟好朋友一起睡。
解国安不在家,陈牛也没个说话的,跟时千一块儿凑合。
躺了会,陈牛突然开口“牵牛花,看奶奶去不”
“哞哞。”
不是明天去吗
时千划拉下“明天”两个字。回来时晚了,天色已经不够亮,也没有准备好祭祀的东西。
当然,这会儿更暗,天地间黑漆漆的。
“明天再去一趟呗。”
陈牛爬起来,时千跟上。到了外面,陈牛打着手电,一人一牛往墓山去。
手电筒的光照在地上,光圈圆,亮度白,像是地上长出来的大月亮,一路移动,指引着归人。
晚风微微凉,还带着点点湿润的草木气息。
陈牛自己坐在墓前,念叨着上一次离开后的生活,说着他的见闻。
一切,都越来越好了。
时千看着墓前不远处一大片长的草,犹豫着要不要帮忙除草。
这片草地离墓不远不近,处于尴尬地带。但用嘴除草好像不是太好,怕奶奶梦里揍他。
转念一想,梦里要是梦见老太太,又挺好的。
时千心动地下嘴,把草连根拔起,堆成一堆。松散的土,就用蹄子踩踩。
不知不觉,时千就堆出两座小山。
陈牛走的时候,一扭头,发现自己被顶头尖尖的土包“包围”了,去路都被挡住。
用手电筒照了,才发现是时千堆的草堆。
摆放得还挺整齐,泥巴的一面正对着他。
陈牛
真是替我奶奶谢谢你。
故意这么干的时千“哞哞”
走了啊走走走。
“哞哞哞”
我回去看看,能不能梦到奶奶找我。
陈牛跟在后头,一只手揉了揉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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