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依然下个不停, 李朗浑身都是水,却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冷汗。他怔怔的看着走下高台的胡问静,无论如何想不通胡问静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对着胡问静怒吼“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以为他发出了震天的吼叫, 可声音出口才发觉那声音微弱和无力的几乎听不见。
胡问静在他的身侧站定,没有看他,目光直视远方。
李朗深呼吸, 雨水进了嘴里, 鼻子里, 他完全不在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怒吼“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吗你明明有很多办法的, 为什么要选择最差的一个你是不是疯了”
四周没有人说话, 唯有风声雨声雷声, 将李朗的言语传出老远,好些人情不自禁的点头,胡问静一定是疯了才会做出当众杀了自己全家的恶劣到了极点的事情。
李朗恶狠狠的盯着胡问静, 他是真心的愤怒。他是在千阳县土生土长, 眼睁睁的看着丰衣足食的千阳县在战火中渐渐的人丁凋零, 看着胡人畏畏缩缩的进入千阳县,看着汉人带着鄙夷的给胡人食物, 看着胡人逐渐趾高气昂, 从蛮夷流民成了人上人, 看着那些白皮肤或者穿着古里古怪的服装的胡人从为了生存做任何肮脏低贱的事情的老实人变成了吃霸王餐, 强买强卖,肆意欺凌百姓的流氓, 他痛恨过,想要干掉这些胡人流氓,可是他畏惧了, 那几个被扶风王司马骏砍下脑袋的官员让他浑身发抖,他想离开千阳县,离开自己的家乡,去江东也好,去琼州也好,他只想调职到一个没有胡人大老爷的地方。但这是他的家乡啊,谁愿意背井离乡他很佩服胡问静胆敢杀了那些作恶的胡人,那是拿自己的脑袋为人民服务啊,他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虽千万人吾往矣。自古能够不畏惧皇家的威严的杀气的县令能有几个大汉朝有一个“强项令”,大缙终于也出了一个。他当然也担心胡问静的莽撞,扶风王殿下在胡人问题上狠辣的不像是缙人。但胡问静的一连串手段让他欣慰又放心,遇到一个无耻的县令,或许才是千阳县的福气吧。他更为胡问静的家庭遭遇感到难过,胡问静幼年失怙失恃,流离失所无依无靠,直系亲戚坐视她们饥寒交迫,却在胡问静发达的时候赶来投靠已经令人心寒,不想那些直系亲戚竟然还想要把她卖个好价钱强行许配给人,这些亲戚真是人渣啊。所以他任由胡问静将那些亲戚尽数送到了矿区挖矿,这些垃圾亲戚必须好好的惩罚,也任由胡问静跑去谯郡调查父母的死因,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以前胡问静只是一个孤女自然只能隐忍,如今是堂堂县令了,调查父母的死因,追杀仇家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纵然朝廷知道胡问静擅离职守也不会多说什么。
李朗听到了胡问静在高台上的质问,虽然只是片言只语,但根据胡十七等人的德行,他猜得出胡问静父母的死因多半与胡十七有关。他支持胡问静报仇,为父母报仇还有错的吗
可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胡问静二话不说就当众将她自己的全家千刀万剐了
这简直是作死
李朗悲愤的看着胡问静,声音都沙哑了“你的爷爷是贱人,你的叔叔是贱人,他们害死了你的母亲,吸干了你父亲的血,他们该死”
“你想要杀了他们,我支持你啊,就因为是爷爷就能害死爹娘不受惩罚了吗他们该杀,你想要将他们千刀万剐,我支持你啊,这种人渣亲戚杀了也就杀了,你原本就和妹妹相依为命,没有他们也活的好好的,还当了县令,你的未来可以幸幸福福的,杀了这些人渣又有什么关系”
周围无数百姓惊恐的看着李朗,官老爷的眼中亲人都是可以随便杀的吗礼法呢圣人之言呢血肉亲情呢骨肉相连呢道德伦理呢
李朗只是悲伤的盯着胡问静,脸上都是水,也不知道是泪水汗水还是雨水。他愤怒的道“可你为什么要公开杀了他们你明明有很多很多办法杀了他们的被天下人知道你杀了自己的亲人,你以为你还会有明天吗”
胡问静慢慢的转头,眼神清澈如水,平静的道“你说得对,我想过很多办法杀了他们的。”
“我可以任由他们在矿区挖矿,被矿石砸死压死,或者活活的累死。我大可以流泪满面的对外宣布,国家富强要靠每一个人做出贡献,挖矿修路种田是国富民强的根本,别人能够为了国家富强而累死,我胡问静的家人难道就不能为了千阳县为了大缙的发展而累死我胡问静为了大缙的发展死全家光荣无比”
数千百姓怔怔的听着,只觉朝廷的内幕真是黑暗啊。
胡问静淡淡的道“胡某很有可能因此作为清官而青史留名的。为了地方发展而死了全家的胡某不青史留名,谁还有资格青史留名胡某至少有八成的机会因此被调回洛阳当大官。”
一群官员心中用力的点头,朝廷为了宣传为国死全家的超级清官好官,一定会把胡问静捧得高高的。
胡问静道“我也可以假装盗贼杀了他们,我可以在现场留下胡人的衣服兵器,却向扶风王殿下禀告全家死于汉人盗匪,县令的全家被杀的超级大案件,扶风王殿下肯定要详查的,一查发现胡某为了民族融合的大义牺牲如此之大,明明被胡人杀了全家都不愿意追究,扶风王殿下能不给我天大的好处胡某成为一郡之太守是必然,唯一的悬疑是关中某地的太守,还是关外的太守了。”
一群官员继续点头,深深的被胡问静的睿智折服,竟然能够把死全家和升官发财紧密的捆绑在一起。
胡问静道“我也可以好酒好菜伺候着他们,然后让他们统统病死。水土不服,发热发寒,或者染了瘟疫,药石无用,呜呼哀哉,何足为奇胡某自然是痛心疾首,嚎啕大哭,闭门谢客,双眼肿的像核桃,然后写下了人间最充满深情最悲怆的诗篇,从此一洗小黄文作者的污名,成为文坛新贵。”
一群官员缓缓点头,让不想看见的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死于“瘟疫时疾”是所有门阀弟子的必学课程,从小见得多听得多了。
胡问静的嘴角露出了微笑“不论哪一种,胡某都是毫发无伤,干干净净,还能借此平步青云。”
李朗更加愤怒了“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不选择其中的任何一个为什么偏要向死路走”
胡问静缓缓的环顾四周,千阳县一群官员和数千百姓在大雨中死死的盯着她,街道两边的酒楼上有人站在凭栏边,努力的张望着。
四周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等她的答案。
胡问静平静的道“因为恨。”
“因为这个世道不对。”
“因为我要给天地立心,给生民立命,给万世开太平。”
“把老实听话的儿子当牲口一样往死里用,老实儿子觉得应该,周围邻居觉得应该,官府觉得应该,因为那是你老子啊,老子生了儿子,没有老子哪有儿子,老子把儿子当牲口用有什么错别说把子女当牲口了,就是打死了子女,又怎么样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能够生出来,就能够打死了,谁管得着”
“儿子不能抱怨,儿子要说我被人当工具,我自豪。”
“儿子死了,卖了儿媳,周围邻居觉得应该,儿媳是花了聘礼买来的,只不过是一件货物,既然儿子死了,儿媳就没用了,卖掉儿媳挽回一点损失有什么错,难道还要白养着儿媳吗”
“不管孙女,任由孙女饿死,周围邻居觉得应该,女人都是赔钱货,没力气种田,不能帮着家里打架,养大了有什么用饿死了还能省点粮食。”
“儿子被当驴马也好,媳妇被卖也好,孙女被饿死也好,官府不管,清官难断家务事,一家人坐下来好好商量,官府管得是刑事案,民事案件最好互相协调,互相退一步,自己协商,不要一点点小事就找官府。”
“孙女知道爹当了驴马,娘被发卖了,打死了,又能怎么样必须原谅爷爷,因为那是爷爷啊,爷爷做什么都没有错。小辈就该顺着长辈对不对想想自己的姓,那是爷爷的姓,就该听爷爷的,对不对”
“报仇开玩笑。就算是娘家的人找上门要打死了爷爷报仇,孙女也该跪下来大喊,爷爷虽然不对,但那是我爷爷,不如打死我吧。”
胡问静的声音平静无比,脸上更是没有一丝的愠怒,可是每一句都让李朗觉得心底发寒。
有百姓鄙夷的看着胡胡问静,对儿子,媳妇,孙女就是该听爹的听爷爷的,因为这是千百年来的规矩。胡问静因为一点小事千刀万剐了爷爷就是不对胡问静就是该跪下说一切听爷爷的,该阻拦娘家人报仇。
有百姓沉默,微微打颤,也不知道是胡问静的言语问到了他的心灵深处,还是雨水太过冰凉。
胡问静的声音更加轻了,几乎听不见。
“所以我恨。”
“所以这个世道不对。”
“这个世道没有把人当人,这个世道只想着有便宜就要抢,这个世道只想着弱肉强食。”
胡问静看着周围数千人,鄙夷,不屑,痛恨,无奈,不想和他们同样是人。
“所以,我胡问静要当众千刀万剐了胡十七。”
“我胡问静没有能力让全天下的人都做正确的事,可是我胡问静可以告诉全天下的人什么是错的。”
李朗悲凉的看着胡问静“你疯了一个人怎么抗衡天下人”
胡问静笑了“是啊,胡某多半是无法抗衡天下人的。可是”
她甩袖,袖子上雨水四溅,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可是胡某想要试试。”
一股劲风刁转,带着雨水卷起了胡问静湿哒哒的衣角,又卷向了众人,打得众人无法睁开眼睛。
胡问静大步离开,在风雨中越走越远,直到被雨水遮掩了身形,消失在雨雾之中。风雨之中似乎有人吟唱“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注1
豫州谯郡谯县。
一座新坟前,王梓晴洒了酒水,默默的祈祷了几句。她早就知道胡问静的身世绝不是什么将门虎女,多半会很凄惨,不然也不会两个女孩子背井离乡无依无靠,但她没有想到胡问静的身世竟然如此的不堪。
她重重的叹气“唉。”胡问静和小问竹真的是可怜啊。
王老爷点燃了一支香,拜了几下,转头看女儿,想要告诉她很多很多很多更加不堪的事情,终究没有开口。这个世界其实是三个世界,豪门大阀的世界,普通门阀的世界,以及穷人的世界。三个世界毫无共同之处,王家只要没有落魄,王梓晴知道了穷人的世界的真相毫无用处,只是徒增伤感。
他淡淡的道“走吧,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胡问静留下的纸条中不仅仅嘱托了胡老七夫妻的后事,还嘱托他们找到那打死了胡问静娘亲的人贩子。
王梓晴点头,又对着那新坟拜了几下,这才离开。
王老爷上了马车,想着胡问静的嘱托,找到那个人贩子一点难度都没有,若不是胡问静急着赶回关中,也就几天工夫就能找到人贩子。
重要的是怎么处理人贩子,以及由谁来处理人贩子。
王老爷默默的盘算着,胡问静虽然没有明言,但是看她斩杀了胡十七家的人,那是对害死爹娘的人恨之入骨了,连间接害死爹娘的自己家的亲戚都杀了,那个直接打死了她娘亲的人贩子肯定是要千刀万剐的。王家需要为胡问静做到这一步吗以王家在谯县的地位,跑到蒙城抓一个人贩子,又千刀万剐了,其实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王老爷并不担忧会有麻烦。且不说门阀打死一个平民百姓就是打死一条狗,只说胡问静已经是官了,官官相护,蒙城县令对胡问静在蒙城的乡村中大肆杀人都置之不问,王家还需要担忧惹上什么麻烦吗王老爷担忧的是这莫名其妙的手上沾了血腥,终究不太妥当。
他反复的斟酌,胡问静在谯县的时候王家没有步步紧跟胡问静,在处理韦家的时候有些脱节了,说难听些,王家为了维护与韦家的关系,在壮阳药膳馆的处理上是有抛弃胡问静任由韦宇轩处理的可能的。只是可能,因为还没有来得及发生就被胡问静硬生生的扭转到了另一条道路上。这“仅仅是可能”到底在胡问静的心中有多大的影响
王老爷在胡问静当官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胡问静再怎么心存芥蒂,胡问静只是一个没有背景的孤女,胡神医也好,胡霸天也罢,其实与谯县任何一个门阀不在一条水平线上,那韦家若不是因为种种原因,一个手指头就捏死了胡问静了。王老爷何必在乎胡问静心中究竟怎么想,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但如今胡问静是官了,是大缙朝第一个女官了,是谯县,不,是天下无数普通门阀努力了几代人都没有达到的高度,是随手就可以杀了一家人,打断了一个村子的人的脚的官老爷了。
王家必须重新衡量与胡问静的关系。
王老爷忽然打了个寒颤,他果然生性愚钝,胡问静是官老爷了,他竟然一直没有深刻的理解其中的含义。胡问静当官的第一天就杀了韦家的族长啊堂堂谯县最大的韦家就在胡问静拿到了朝廷任命公文的同一天任由胡问静杀了族长,并主动放火烧死了族长的儿子,交出了大半的家产,这“官老爷”三字之重,他怎么没有看清
王老爷闭上眼睛,那是因为他习惯了谯县县令与谯县门阀井水不犯河水,心中既认为家中冒出一个官老爷是家族门阀的希望,又鄙夷着缩头乌龟陈县令,没有觉得县令有多么大的权力;那是因为他早就觉得胡问静与韦家不死不休,胡问静得势,韦家死了族长父子交出财产一直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就因为这“习惯”,这“早就觉得”,而无视了胡问静胡县令可以轻易的杀了一个门阀全家的。
王老爷浑身发抖,后怕极了。胡问静没有因为他“有可能”放弃胡问静而找他的麻烦,真的是老天爷保佑啊。他定了定神,胡问静是记着王家在胡问静初到谯县时候对她的庇护是记着与王梓晴同经劫难无所谓是哪一种,总而言之胡问静能够想到写信找王家处理父母的后事,这透露出来的信息还是很可喜的,王家为胡问静办了这么重大的事情,胡问静怎么都不能不记得王家的情义吧以后王家有了劫难,胡问静怎么都会帮一把手吧
王老爷默默地摇头,太理想了,不过是接受胡问静的嘱托替她爹娘建坟立碑而已,能有多大的恩情易地而处,他会因此替人遮挡劫难王家必须与胡问静有更深的羁绊所以,王家必须将参与还是胡问静的娘亲的所有人贩子统统千刀万剐。替胡问静的娘亲报了仇,这才算小有情义,胡问静这才会在王家有难的时候稍加援手。
马车有些摇晃,王老爷打开布帘,谯县县城已经近在眼前。他看了一眼女儿的马车,放下了布帘。他忽然想到胡问静的娘被发卖了,被人贩子打死了,浑身发抖。他膝下无子,等他百年之后,王梓晴只怕靠不上娘家了,会不会也被吃了绝户,也被发卖了虽然门阀的外表看上去光鲜亮丽,但是内底子有多么的肮脏,王梓晴可能不会被发卖,门阀丢不起那人,却可能莫名其妙的病死了。
王老爷闭上了眼睛,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这件事必须交给王梓晴亲自去办,哪怕她不能亲手剐了那人贩子全家,也必须站在一边看的清清楚楚。”他会亲手剐了那人贩子全家,胡问静怎么都要念他的人情的。
王老爷心中默默的思索着,这件事不能悄悄的做,相反,要大张旗鼓的做,要让整个谯郡都知道王家为胡问静报仇,王家老爷王家大小姐亲手剐了胡问静胡县令的仇人。从此王家就与胡问静牢牢的捆绑在一起,不管是谯郡的门阀还是谯县的县令,想要动王家之前就要好好的考虑胡问静的反应,想要把王梓晴“病死”了,就要考虑全家会不会被胡问静千刀万剐。
王老爷想到此,心中舒畅极了,这简直是从天而降抱金大腿的机会啊。他虔诚的祈祷,胡问静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多做几年官老爷,王家从此就稳如泰山了。
马车外,有仆役跑过来禀告“老爷,抓到那个人贩子了。”
王老爷大笑,真是天意啊,他欢笑着“准备好匕首,老夫要亲自动手。”
与乡下小门阀小地主王老爷想的不同,胡问静此刻危在旦夕。
扶风王衙署中,一群官员义愤填膺“必须杀了胡问静以儆效尤”
扶风王司马骏皱眉不语。
有官员冷静的解释“忠孝节义,只是天下秩序的根本,胡问静杀了亲爷爷就是不孝到了极点,若是不杀了她,何以教化天下百姓”有些话不能明说,背后的含义就是不孝顺了,哪里还有忠对亲人都不爱了,怎么可能爱朝廷爱皇帝,这种人若是能够当官岂不是告诉天下百姓当了官就可以不向朝廷效忠吗这番话原本正大光明,但是司马家篡位而得天下,这“忠心”二字不能说得太明白,否则有打司马家的脸的味道,必须司马骏自己意会。
扶风王司马骏依然皱眉摇头。
又是一个官员道“胡问静明知道有几种方式可以平息舆论,偏偏弃之不用,这不是光明磊落,这是故意挑衅朝廷,挑衅天下道德,挑衅圣人之言。”胡问静若是采取了那些手段隐瞒真相,其实大家可以假装不知道的,甚至可以帮着遮掩,胡问静有贾充在背后支持,他们何必与胡问静作对呢,砍了胡问静对他们有个的好处,但是胡问静做的这么嚣张若是再不处理,岂不是显得他们都是木偶泥塑是可忍孰不可忍。
扶风王司马骏缓缓的道“这件事太大,不如上报朝廷,朝廷自有决断。”多日的苦思,司马骏想清楚为什么自己被司马炎盯上了。大缙朝的征西大将军,有剿灭秦州胡人作乱的大功,虽然大军已经被司马炎或撤销或收回的差不多了,但是他手中依然千余精锐的。司马骏苦笑,这千余人都是属于他的封地的私军啊,这也盯着防着可是他也承认这千余精锐足以以一当百,他大破鲜卑人头领秃发树机能不就靠这千余精锐吗他手中有精兵,有军功,坐镇关中,可谓是虎视洛阳,纵然他处处表现的很忠心,司马炎忌惮他何足为奇若是他敢擅自下令杀了司马炎的秘密特使胡问静,司马炎会不会认为是胡问静探知了他要造反的罪证,被他杀人灭口
司马骏打定了主意,瓜田李下,他坚决不做任何引起司马炎猜疑的事情。
一群扶风王衙署的官员摇头叹息,很好,试探出来了,胡问静果然身份诡异,要么手握司马骏的大把柄,要么是朝廷的密探,不然司马骏绝不会小心翼翼的不敢处理。
扶风王衙署的客房之内,唐薇竹手脚冰凉,前些时日得知胡问静与她有些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的时候她已经感觉世界要毁灭了,不想今日得到了更糟糕的消息,那个该死的胡问静竟然杀了亲爷爷全家畜生畜生畜生
萧明涵注意到了唐薇竹的异样,问道“薇竹,你的脸色不太好。”
唐薇竹心中一惊,绝对不能被萧哥哥知道她和胡问静关系,不然她会被萧哥哥鄙视的。她急忙道“我怎么都没有想到世上竟然有如此丧尽天良之人”
萧明涵笑了,道“薇竹单纯善良,胡问静与薇竹完全不同,萧某从没有见过如此无耻之人。看胡十七等人的行径,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卑鄙无耻之人才会生出卑鄙无耻之人。胡问静的亲属多半都是无耻之人。”
唐薇竹用力点头,更加的不敢透露一丝一毫与胡问静的关系了。她看着萧哥哥,想着胡问静的小黄文中有玷污了萧哥哥的清白,心中只觉胡问静与她真是前世的冤家啊,害了她一次不够,还要害她两次三次。
“我要去见见胡问静,我要当面骂死了她”唐薇竹大声的道,一定要骂的胡问静自尽才好。
萧明涵笑着点头,心里冷笑,唐薇竹一定有事瞒着他,这个女人以后再也休想放在他的眼中。
胡问静将亲爷爷亲叔叔亲姑姑千刀万剐的消息以比暴风雨更快的速度席卷了关中,然后又到了洛阳。
天下震动,无数人愤怒到了极点。
胡问静的人生经历清清楚楚的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在谯县残杀佃农和邻居,在洛阳写小黄文,无耻又凶残,但是这些都无所谓。
无耻可以归结到文艺作品,食色性也,文艺的东西谁说得清高尚还是低俗,老百姓至少愿意看。
至于凶残那更不值得一提,天下门阀哪一个不凶残了,哪一个手中没有人命了杀不交租的佃农、杀打上门的邻居都可以理解的,胡问静也就是有些贵族特有的凶残而已。
但是杀自己的爷爷和全家啊,这是人能够做出来的事情吗爷爷再不对,也是爷爷爷爷比爹妈还要高一级,爷爷打死孙子孙女都没人敢说一句话,什么时候孙子孙女可以反过来打死爷爷道德沦亡,根本是毫无人性,禽兽不如,人间恶魔。
胡问静的名声瞬间恶臭无比,全大缙再也找不到一个比胡问静更加恶臭的人。
洛阳城内某个酒楼,所有食客都在议论着胡问静杀亲案。
有人拍案大怒“一个人怎么可以杀了自己的爷爷,杀了自己的全家没有爷爷,哪有爹爹,没有爹爹,哪有孙女,这是最最最简单的道理,这是赐予生命的恩情,一个人怎么可以无视这天大的恩情而杀了爷爷呢”周围无数人点头支持,天地君亲师,亲人排在第四位,可普通人一辈子都不会感应到天地的威能,不会见到皇帝陛下,这亲人,这父母长辈就是一个普通人的心中最最最高的存在了,胡问静身为孙女怎么可以杀自己的爷爷呢
有人记着胡问静的二十四友艳行记,弱弱的替胡问静辩护“杀父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周围好多人立刻冷笑了。他急忙道“胡问静的父亲死于意外,但胡问静的娘就是被胡十七害死的,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胡问静血亲复仇符合春秋大义,何错之有”
一些食客大力点赞支持“对,血亲复仇何错之有前朝汉章帝建初五年立轻侮法,为遵从孝道而血亲复仇触犯刑律者,降罪一等处理。阳球因为郡吏羞辱其母而纠集数十人杀吏全家;董仲舒六世孙董黯因邻居责打其母而砍下了邻居的头;赵娥杀死杀父仇人。这三个人都是血亲复仇,朝廷没有追究三人的罪责,反而大为鼓励,世人敬仰,青史留名。胡问静今日为母报仇,那是大义所在”他们未必是胡问静的书迷,但是胡十七家做事实在是太恶心了,他们自问若是与胡问静易地而处早就饿死了,胡十七一家这种垃圾杀光了才好,免得浪费空气。
其余人完全不认同,血亲复仇没错,儒教讲究的就是尊重长辈,为长辈报仇理所当然,可是那也要有仇啊
有人瞪着那些支持胡问静的食客大声的道“胡问静的爹爹胡老七是家中长子,为家劳苦那是应该的,胡老七的媳妇是胡家的外人,被胡家发卖了,这是民间的习俗,就算有不对的地方,那也是家务事,况且打杀了胡问静的娘的是人贩子,胡问静要血亲报仇杀了人贩子,那就是烈女,值得大书特书,可是杀了胡十七全家算什么事胡十七终究没有打杀了胡问静的娘,就算胡十七发卖了胡问静的娘不对,那也不是死罪,凭什么杀了胡十七算什么血亲复仇”
这番话立刻引起了很多人的支持,有人大声道“对胡问静的娘没有生下一个儿子就是大错,跑到胡十七家要钱更是不要脸,胡老七的卖命钱当然是他爹的,关媳妇事要是媳妇改嫁了,这钱不就便宜了外人胡十七发卖了胡问静的娘哪里错了儿子死了卖媳妇的多得是,朝廷不也没管吗哪里轮到胡问静杀人,还是最最最恶劣的毫无人性的杀全家”以为只有农村吃绝户,城里的小门小户就没有吃绝户了休要说这种幼稚的话,家里的财富就只有这么点,怎么可以便宜了外人,吃绝户那是部分城市农村,天下普遍的道理。只是洛阳有钱人多,这种事情才少了些。
隔壁桌的食客摇头反对“血亲复仇不需要父母被打死的,骂爹娘也可以血亲复仇的,阳球不就是以为其母被骂了而杀人吗胡问静的娘亲被胡十七发卖了,绝对是羞辱中的羞辱,血亲复仇理所应当。”骂人也是羞辱,不信我骂你几句,看你是不是认为受到了羞辱。
有人大怒,指着为胡问静辩护的食客大骂“胡十七不是外人,是胡问静的亲爷爷是胡问静的娘的公公自古以来爹娘打死子女天经地义胡十七别说发卖了胡问静的娘,就是真的打死了,也不算错”
这句话让不少人哑然,就没听说过爹娘打死子女被官府抓的。
好些食客支持“胡十七可以打死孙女胡问静,孙女胡问静却不能打死了爷爷胡十七”从来只有长辈教训晚辈的,怎么可以允许晚辈教训长辈这是严重违背华夏的伦理观的。
有食客大声的道“羊羔跪乳,乌鸦反哺,禽兽尚且知道亲恩之重,胡问静竟然杀了亲爷爷,简直禽兽不如”
周围的人大声的应着“对简直禽兽不如”
皇宫之中,司马炎看着胡问静杀亲案的奏本,随手扔开,又取了另一份纸张,上面详详细细的记载了胡问静到了千阳县的所有言行,胡问静在暴雨中的所有言行尽数记在纸上。
他反复的看了几遍,大声的笑“好好好好一个禽兽不如”
一边伺候的太监眼观鼻鼻观心,搞不明白司马炎为什么发笑。
同一时间,贾充默默的看着屋顶,该怎么处理胡问静呢真是个有趣的问题。,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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