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公社之田庄分部第十五支部。
一群灾民呆呆的看着一望无际的荒野, 刺史老爷说了,以后第十五支部数百人的任务就是在这里开荒种地。
一群灾民几乎秒懂刺史老爷完全不懂什么叫做开荒。刺史老爷不会以为开荒就是放一把火把地面的杂草荆棘全部烧掉就成了吧或者刺史老爷以为这里以前是良田,所以地上写了两个大大的字“良田”, 这地不管有人种没人种,千百年都是上好的良田了再好的良田荒废三年就是一块蛮荒地, 只能重新开荒
可开荒那是拿命去搏啊。
有灾民死死的盯着荒地, 低声嘀咕“村口张大花父子用三十年才开出了十七亩荒地,张大花多壮实的一个人啊, 不到五十岁就咳血死了”
周围的灾民缓缓的点头,大家都是祖上十八代农民了,谁不知道开荒的艰难,要是开荒容易,到处都是无主的空地, 真以为农民都是傻瓜, 不知道开荒挣出一分田地吗开荒不是每次都能放火烧的,秋冬时节放火虽然容易,但是一旦火星飞舞成了漫山遍野的大火,谁承担得起更不用说此刻不是秋冬, 灌木未必就烧的起来。
想要开荒,大多数情况只能老老实实的拿锄头刨。可这就要了人老命了,杂草自然是刨几下就搞定了,可是灌木呢有的灌木在地下简直是盘根错节,又深又多, 全家三口齐上阵忙活小半年也就搞定了一亩多地。总算运气好,荆州平原没什么山丘,这夏季雨水淹没田地的事情不用担心了,省去了挖土方填埋洼地的艰难, 但这肥地总要做的吧要挑着百十斤的粪便走上一两里地,一块地一块地的施肥。
然后到了春天租头牛深耕一遍,全家再一齐上阵把地细翻一遍,大块的土壤要打碎了,草根要全部处理掉,再施草木灰肥田,再把土地耙平整。
忙活了这许久算是完了吗还不算完新开出来的荒地第一年只能种豆类给田地增肥。那些以为可以直接种稻子种小麦的狂人完全不需要等到秋天才知道颗粒无收,因为用不了一个月的时间,只要种过地见过秧苗的人都会知道这些秧苗绝对长不大。
新开的荒地至少要三年才能成为真正可以种庄稼的田地。
一群灾民呆呆的看着长满了灌木和杂草的“上好良田”,一万分的确定伟大的尊敬的和蔼可亲的热爱和平的胡问静胡刺史老爷就是一个典型的贵女,这辈子都没有在地里干过一点点的活,但凡在地里干过一盏茶时间的人都绝对不会做出让如许多的人不去种地而去毫无收益的开荒的脑残行为。
田庄临时管事周渝干巴巴的下令“每五个壮劳力一组,先把杂草灌木都处理了。”胡刺史打仗很厉害,杀人很厉害,可是这种地的活计肯定不怎么样,怎么能这么安排开荒呢,肯定毫无效果。但是她只要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按照指示下命令,违抗军令就是掉脑袋,胡刺史杀人不眨眼的。
一群灾民互相看了一眼,用不着说话,人人心领神会。遇到一个种地的菜鸟老爷怎么办当然是大喜事啊。
众人欢笑着开始清理杂草,动作慢的像是僵尸,每一个锄头下去都要休息上大半天,反正地是刺史老爷的,辛辛苦苦的种出粮食来也是刺史老爷的,不管收成好还是不好,他们只管吃饭拿工钱,这生活简直比做佃农还要自在逍遥。
有灾民笑得嘴角都裂开了,这辈子没有干过这么轻松的活计,而且还有饭吃有房子住。他偷偷地抹泪,深情的道“胡刺史老爷真是大好人啊。”其余灾民也是深情的赞叹着“胡刺史老爷多福多寿,儿孙满堂。”这种冤大头最好多遇到几个,这人生就幸福圆满了。
有灾民用蜗牛的速度锄着杂草,锄了十七八下那杂草只是掉了些叶子,浅浅的根茎牢牢地占据着土地,他虽然没有学过算数,不懂加减乘除,可是此刻他采用了最古老最基础的算数方式,数手指。“我一个月可以拿到十文钱,吃住都不用给钱,不用纳粮缴税,房子破了不用修,刺史老爷会修,锄头破了不用补,刺史老爷会补我什么钱都不用花,这十文钱可以存起来”手指算了好几遍,竟然觉得划算极了,一年可以存下一百二十文钱单看金额好像不怎么吸引人,但是稳妥和毫无风险啊,管它天灾,旱涝保收一百二十文钱。他越想越是开心,更重要的是家里两个老人一个老婆三个子女也有一百二十文前,这简直是做梦都想不到的超级福利啊,他一家人每年是不是有八百四十文钱的存款了他咧嘴幸福的笑着“胡刺史老爷真是大善人啊。”他以前给人做佃农都存不下这么多钱。
周渝怒视一群偷懒的灾民,不时的走到众人身边呵斥“你干什么呢一棵杂草要这么久”“你是来说话还是来干活的”“叫你开荒,你竟然晒太阳”
一群灾民憨厚的笑着,就是坚决不改,刺史老爷都没有说话,你个小丫头片子说个毛啊,以为当了官就了不起了,爷就是不理你又怎么样。
周渝好几次恨得想要拔刀杀人,可是一来为了偷懒而杀人太过残暴,二来杀了这些人谁来种地周渝吓了一跳,难道就这么几天的工夫,她的心中杀人就是无所谓的事情了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胡问静坐在某棵树下写字,小问竹和几个小伙伴在不远处玩闹。
“预备跑”贾午道。
几个小孩子飞快的跑了出去,很快就有人叫着“我是第一”“我是第二”
跑在最后面的小问竹欢笑着“我是第五”跑到胡问静的面前欢喜的笑“姐姐,我是第五名”胡问静用力点头“问竹最厉害了给你一根鸡腿。”小问竹得意了,拿着鸡腿又跑回了小伙伴身边笑闹着。
“我们再比一次”“我一定要赢”几个小孩子闹着。
一群田庄管事尴尬的看着胡问静,欲言又止,然后一齐看周渝,这里你官最大,你去说。周渝怒视众人,大家都是管事,凭什么说我最大但是想到那些灾民幸福的笑容和狗屎的劳动,周渝咬了半天牙齿,还是走到了胡问静面前,战战兢兢的道“刺史这开荒好像不太对”
胡问静转头看周渝,道“哦”
周渝更紧张了,小小的百姓什么时候接触过了刺史老爷了何况是杀人狂刺史老爷她抖了好几下,终于道“他们他们偷懒而且开荒没收成”胡刺史肯定不懂怎么开荒,她怎么也要告诉胡刺史若是放任一群百姓开荒肯定完蛋。
胡问静笑了“我知道啊。”周渝和一群田庄管事一怔。
胡问静道“胡某从来没有种过地,但是基本的开荒知识还是懂的一点的。这些良田都已经废了,哪怕费心费力的开荒,三年之内几乎看不到收益。”
周渝和一群管事呆呆的看着胡问静,没想到胡问静还是懂一点点皮毛的,可既然懂得为什么还要让一群灾民做无用功
胡问静笑道“因为我无聊。”
周渝小心的道“可是他们不肯认真干活”一群田庄管事一头,打死没想到最勤劳的农民竟然这么会偷懒,一个人干的完的活五个人都没有干完。
胡问静拍案几“劳动积极性大锅饭没有好下场”周渝和一群田庄管事呆呆的看着胡问静,不明觉厉。
贾谧听见了大锅饭三字,跑了过来“问静姐姐,我饿了,吃饭了吗”贾午扯住他“就知道吃吃吃”又转头看仆役“准备饭菜。”小问竹大叫“我也要吃”
胡问静盯着一群老实巴交的田庄管事,眼中放光“打造富有战斗力的团队的第一步,ki”
周渝和一群田庄管事呆呆的看着胡问静,这是哪里的俚语,发音好奇怪。
日头快到正中,一群慢悠悠偷懒干活的灾民微笑着放下锄头,可以回去吃饭了。
有灾民想到昨天吃的馕饼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刺史老爷就是有钱啊,竟然给大伙儿吃馕饼竟然每天吃三顿这真是天堂一般的生活啊。
周渝过来看了一眼田地,淡淡的道“刺史老爷说了,干完活才有饭吃,一日不干完活就一日没得吃饭,十日不干完活就十日没有饭吃。”什么ki的言语完全听不懂,但是不干完活就没饭吃就很浅显易懂了。
一群灾民气愤的满脸通红,指着周渝大骂“没良心的东西”“天下没有这种道理”“我们干了这么多活,累都累死了,还不给饭吃,你是人吗”“小贱人,再不拿饭菜出来信不信我撕烂了你的嘴”
周渝冷冷的看着一群灾民,悄悄深呼吸了几次,这次厉声道“你们想要造反吗想要被胡刺史做成京观吗”其实胡问静教一群管事的言语更简单,“敢造反就直接拉去做京观”,可是明明背得很熟的一番话到了嘴边却成了似是而非的两句话,底气还弱了一大半。
一群灾民脸色大变,气势立刻弱了,眼前的周渝虽然只是个小丫头,可是刺史老爷却杀人不眨眼的,好些人低下了头,悄悄的退了几步。
周渝注意到了灾民的变化,心中陡然有了底气,厉声道“谁敢造反就拉去做京观”
一群灾民脸色惨白,讪讪地笑着“管事何必生气,我们不就问问嘛。”“就是,我们就随便问问,干嘛这么大的火气呢”“我们对胡刺史老爷忠心耿耿的。”
周渝厉声道“不把这块地收拾干净,谁也别想吃饭。”
一群灾民讪笑着回了地里,心中又是气氛又是不满,说好了有饭吃的,为什么忽然就没了,这不是刻薄他们吗有灾民看着宽阔的土地,怒了,不早说不干完没饭吃现在浪费了大半天,这活儿怎么干的完
一群灾民看看宽阔的土地以及只清理了几棵小草的一角,互相看了一眼,心中立马有了计较。
“干活干活”众人叫着,卖力的清理地里的杂草和灌木。老实说,这块被废弃的良田的底子是极好的,地势平坦,附近就有水源,只有野草灌木而没有树木,哪怕是开荒也是最容易的那种,可是心里不痛快,谁愿意真的花力气给刺史老爷干活,地里的收成又与他们无关,费心费力的干活简直是脑残。
一群灾民默契的刨掉了表面的杂草和灌木,又装模作样的刨了浅浅的一层土,憨厚的笑着,仿佛已经完成了所有的工作。
周渝大怒“你们根本没有刨了根茎”
一群灾民鄙夷的指着周渝“我种了一辈子地,你懂什么”对付年纪不如自己的人这招最好使了。
有灾民向地上吐口水“呸一个小丫头也配教我种地种地是大老爷们的事情,你懂什么”对付女人就要发挥性别优势,老子是带把的,你没有。
有灾民和善的笑着“没事的,这样就可以了,相信我,我一直就是这样做的。”和气生财,大家吵什么,就不能好好说话了。
有灾民乐呵呵的拄着锄头“若是以后不出粮食,你来找我。”等秋天的时候老子不知道在哪里呢,管你是绝收还是丰收。
周渝恶狠狠的看着一群灾民,冷冷的道“我不说合格,你们以为你们有饭吃吗”一群灾民大怒,围着周渝指手画脚“你不讲道理”“欺负老实人”“信不信我打死了你”
周渝握住了刀柄“想要做京观吗”
一群灾民愤怒的看着周渝,很快就灿烂的笑着“你说怎么就怎么。”地里的工夫有没有到位哪有这么容易看出来,不就是觉得挖的浅了,没有挖断了灌木的根吗有的灌木根深入地下一寸,有的是一尺,老子全部按照一寸挖,你看得出来我挖断了没有
一群灾民快快活活骂骂咧咧的干活,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自己更认真的农民了,你见过盯着中午的烈日干活的农民这刺史老爷和管事真忒么的不是人
一群灾民用超人般的速度在半个时辰之内完成了大片土地的灌木处理,一眼望去每一寸土地都翻开着,没有一丝的杂草和灌木。
众人憨厚的笑着“怎么样,全部干完了。”抹掉额头的汗水,真是一辈子都没有这么累过啊,都快晒成人干了。
周渝气得浑身发抖,难道她要一寸一寸的检查过去,这不是将土地全部重新翻一遍吗一群灾民笑呵呵的看着周渝,老子种了一辈子的地还搞不定你个小丫头
胡问静看着一群脸色铁青的田庄管事,长叹道“你们真是老实人啊。”就知道这些人会种地,老实,会抓住机会,听命令,但是不太懂得这么治理刁民。
胡问静认真的道“对付坏人要比坏人更坏”
贾午鄙夷的扫了她一眼,你也知道你是坏人小问竹看到了,怒视贾午“不许瞪我姐姐,不然我打死了你。”贾午扯住胡问静,悲哀无比“这么小的孩子就成了刁蛮贵女草菅人命,以后怎么办你必须好好的管管。”
胡问静抱着小问竹打滚“我家小问竹最乖了。”小问竹嘻嘻的笑,又对着贾午呲牙。
周渝和一群田庄管事规规矩矩的站着,刺史老爷聊天就是这样的吗怎么说了几句话就扯到了其他地方去了。
胡问静笑道“你们还没有吃饭吧”周渝和一群田庄尴尬的点头,所谓身先士卒,一群灾民没有完成工作任务没饭吃,他们当然也没有吃饭。
胡问静摇头“边吃边说,胡某身为人民富豪,见识过鹅厂猫厂牢厂猪厂,有的是办法对付刁民。第二步,交叉质检”
周渝和一群田庄管事茫然点头,胡问静养过鹅养过猫吗有田庄管事寻思着,听说那些妇孺要去养鸡场养猪场,刺史老爷果然什么都懂啊。
田庄分部第十五支部的人坐在地上,眼巴巴的看着远处,怎么周渝去了许久也没有回来,再不回来都要饿死了。
某个灾民骂骂咧咧的“小娘皮就是要打”与女人废话什么,多打几次就老实了。一群灾民看他,不怕做成京观只管去打管事。
又是一个灾民道“我就不信刺史老爷敢把我做成了京观,她还欠我一百亩地大房子漂亮老婆呢,我都没和刺史老爷计较,她还敢和我计较”一群灾民用力点头,刺史老爷不讲理,吞了他们的一百亩地大房子和漂亮老婆,他们大人大量的先让刺史老爷欠着,但是刺史老爷该记得他们的仗义和恩情,怎么能够再与他们计较微不足道的开荒呢做人不能这么无耻。
远处,周渝带着一群人慢慢的走了过来。
一群灾民大喜,这是拿吃的来了等走近些,却发现那些人两手空空。
某个灾民大骂“马蛋啊,老子要饿死了,再也没力气干活了”
所有人都开始大骂,就是被周渝带来的人也跟着骂“老子又累又饿,怎么还不给吃的”“没有吃的,我什么力气都没有,干不动活。”“说好了给刺史老爷干活有饭吃的,你们不能不讲理。”
两群人互相看了一眼,秒懂对方也是灾民,立刻同仇敌忾,嗓门都大了不少。
周渝和另一个田庄管事互相看了一眼,大声的道“现在,第十四支部的人检查第十五支部的田地,第十五支部的人检查第十四支部的田地,哪一个支部的人找出的地里没有挖断的根茎多,哪个支部的人就有饭吃,另一个支部的人一天没饭吃。”
两个支部的灾民大哗。
周渝笑了“谁若是敢造反,直接杀了。”远处,一队士卒小跑着靠近,长矛在阳光下散发着光芒。
第十五支部的灾民拼命的对第十四支部的灾民打眼色,大家都是给刺史老爷打工的可怜人,没有必要自相残杀,大家应付应付就你好我好大家好。第十四支部的灾民深情的看着第十五支部的灾民们,大家都是天涯沦落人,我懂得。
第十五支部的灾民放宽了心,农民偷懒还需要教吗又不是给第十四支部的人种地,谁会认真的检查啊。众人互相看着,对马上有饭吃充满了希望。
第十四支部的灾民飞快的冲向了地里,嗖的就趴在了地上,仔细的检查每一寸土地。有人伸手去地里掏摸,有人拿着锄头使劲的挖,有人仔细的看着四周的土地,猜测灌木的位置。
第十五支部的灾民大惊失色眼珠子都要掉了“你们搞什么不是说好了吗”大家混过去不好吗,至于这么认真吗
第十四支部的灾民鄙夷的看着第十五支部的灾民“老子若是信了你们就是白痴要么你有饭吃,要么我有饭吃,要是老子对你手下留情敷衍了事,你们对老子下了毒手,老子怎么办”
第十五支部的灾民怒了“你们太卑鄙了”“老子从小到大没有骗过人”“人与人之间怎么可以没有一点点信任”“大家都是农民,都是一伙的,为什么要为了一口饭而自相残杀”
一个第十四支部的灾民忽然大叫“找到了”拿起锄头用力的刨开一片土地,指着一团复杂的纠缠在一起的灌木根部大叫“看,这里根本没有挖断”周围的第十四支部的灾民大声的欢呼“吃饭,吃饭,吃饭”
第十五支部的灾民恶狠狠的看着第十四支部的灾民,无产阶级的叛徒转身就对周渝说“管事,快带我们去第十四支部的田地我们也要认真检查”不一寸一寸的检查就便宜了这群王八蛋了。
周渝大声的道“公开公平公正一个时辰之后检查完毕,所有人去第十四支部的地方检查。”
第十五支部的灾民悲愤了,还要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可以查出多少问题
第十四支部的灾民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只有一个时辰说什么不能浪费一分一秒,必须把第十五支部的灾民偷懒的地方统统找出来。
周渝和另一个田庄管事互相看了一眼,幸好吃了饭再过来啊,不然肯定饿死了。
一个时辰之后,第十四支部的灾民总共找到了五百一十六处没有处理掉的灌木根部。
“赢了”第十四支部的灾民们大声的欢呼,五百一十六处,这个数字怎么看都赢了。众人欢呼“吃饭吃饭吃饭”
第十五支部的灾民怒视第十四支部的灾民,恨不得手指指到对方的鼻子上,赢个啊,吃个毛啊,老子还没有检查你们的地盘呢
第十五支部的灾民的双眼在燃烧,互相提醒着“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个”能不能吃饭已经不是大问题,身为平民农民灾民饿上一两天那是寻常事,重要的是第十四支部的王八蛋们不讲道义不讲阶级友情,竟然背后捅刀子,说什么都要找出更多的灌木根部干掉这些王八蛋。
第十四支部的荒地中,第十五支部的灾民整齐的一字排开趴在了地上,鼻子贴着土地细细的看着。
第十四支部的灾民悲愤极了“王八蛋果然他们早有准备想要阴了我们”不然怎么会整齐的趴在地上他们就没有这么整齐。
第十五支部的灾民们一边匍匐前进,一边大声的喊“仔细看土地,只要有蚂蚁就有根茎”“把所有的土地都挖开”“认真仔细,不要眨眼”
第十四支部的灾民跳脚大骂“抄袭他们抄袭我们的先进经验”
第十五支部的某个灾民大叫“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第十四支部的灾民们一点都不奇怪,大家都偷懒了,地里肯定有无数的灌木根没有挖断,但是绝不可能有五百十六个这么夸张。有灾民大声的叫“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就能吃饭了”看看天色,一个时辰之后可能晚霞都要满天了,午饭成了晚饭,一日三顿饭成了一日两顿饭,但是自己有的吃,别人没得吃,想想就心里舒服。
时间飞快的流逝,第十五支部的灾民不断地找到没有挖断的根茎,两个田庄管事不断地宣布数字“三百四十八四百零一四百九十五”
第十四支部的灾民们再也笑不出来了,王八蛋啊,为什么地里有这么多灌木根这地是不是不长杂草只长灌木了
“五百零九”数字越来越接近,第十四支部的灾民死死的盯着计时的沙漏,沙漏是不是坏了,怎么还没有结束
“五百一十四”
第十四支部的灾民们大汗淋漓,好些人跪了下来虔诚的祈求“找不到,找不到,找不到”有人大声的叫着“时间到了,时间到了”有人尖声大叫“不好起火了,起火了”
第十五支部的灾民们死死的趴在地上,鼻子上都是泥土,谁忒么的会信你们胡说八道,非要找到更多的灌木根让你们吃狗屎
第十四支部的灾民们死死的盯着沙漏,眼看只有最后一丢丢的沙了,是不是赢了
第十五支部的某个灾民惊喜的大叫“我找到了”
“时间到”周渝宣布道。
第十四支部的灾民们欢呼“赢了”就算最后一秒又被找到了一个灌木根也不过是五百十五处而已,依然差了一个。有灾民大声的叫“吃饭吃饭吃饭”吃不吃饭到了这个时候谁忒么的还在乎,最重要的是气死那些第十五支部的混账王八蛋。
那找到最后一株没切断的根茎的第十五支部的灾民大叫“是三个根茎是三个根茎不是一个”
毛
一群人抢过去仔细的看,果然是三个独立的灌木根茎。
第十四支部的灾民们眼睛都红了,左顾右盼“哪个王八蛋这么懒随手挖断一下会死啊”
第十五支部的灾民们仰天欢呼“赢了赢了”有灾民将上衣使劲的扔在地上,嚎啕大哭,这辈子没有这么紧张过。有灾民恶狠狠地盯着第十四支部的灾民们“老天爷有眼,你们不见义气,活该没饭吃”
第十四支部的灾民们怒火中烧,没饭吃无所谓,怎么可以让这群王八蛋这么嚣张。
周渝淡淡的道“明天还有一块田地要开荒,继续比赛,输了的没饭吃。”
第十五支部的灾民们大声的欢呼“一定是我们赢”
第十四支部的灾民们咬牙切齿,明天说什么都要找回场子,这辈子没有这么愤怒过。
当晚,第十五支部的灾民们一边吃着喷香的馕饼,一边互相提醒“明天说什么都不能偷懒”“千万不能输给那群王八蛋”
第十四支部的灾民们饿着肚子连夜开会“是谁忒么的没有挖断了最后三根”当时太敷衍了事,一群灾民谁还记得。“明日每个人都只挖一块地,谁忒么的再敢偷懒,老子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次日,整个田庄各处的工作激情如火如荼,每个灾民对待开荒的态度就像对待自己的亲儿子,一分一寸都不肯遗漏,能挖一尺绝不挖九寸。
胡问静看着开荒的可喜成绩,傲然道“论内卷,谁有我懂”
小问竹用力点头“我姐姐最懂了”小心的看胡问静“姐姐,什么是内卷”
胡问静眨眼,这个不太好解释啊,严肃的道“内卷就是福报,年轻的时候不内卷,什么时候内卷,年轻的时候不享受福报,什么时候享受福报”
胡问静丝毫没有完成了伟大事业的感觉,仅仅只有田庄是绝对不够的,还要建立养猪场,养羊场,养鸡鸭,养兔子,总而言之要让十二岁以上的所有灾民从早忙到晚,努力多出产口粮。宁可粮食多得烂掉,也决不能活活的饿死。
一辆辆运输粮食的马车从远处靠近,这是从各地的粮仓调集来赈灾的粮食。异地调动核查粮仓的手段已经让各地的仓曹的半数坚决的向胡问静投诚,等胡问静杀了八大门阀中的五个的消息传开,荆州各地官员积极的成为污点证人,每日检举其他官员的信件车载斗量。
贾午随便翻了几封信件就叹气了“没想到荆州腐烂至此。”全部杀了肯定有杀错的,隔一个杀掉肯定有漏网的。
胡问静看看身边的手下,道“你们跟着胡某也有些年头了。”一群手下用力点头“我等对胡老大忠心耿耿。”打死没想到当年的胡霸天竟然成了一方诸侯。
胡问静斜眼看一群手下,其实还不是很信任,但是身边真的没人可以用。“你们收拾包裹,准备去各地当衙役头目。”这群家伙没几个识字,当官既不合法也不合理,但是当了衙役监督地方却足以胜任。
“若是你们和地方官窜通了背叛胡某,胡某就拿你们的脑袋当球踢。”胡问静淡淡的道,不带一点点的烟火气。
一群手下惊愕的看着胡问静“老大,你觉得我们比猪还要蠢吗跟着老大就有金光大道,为什么要自寻死路”
西凉西平郡。
一个将领笑着走进了营帐“护军,胡骑都尉的飞鸽传书。”还以为胡问静成了一方诸侯之后就忘记了老上司,没想到胡问静还是很念旧情的嘛。
马隆结果蜡丸,捏碎,看了一眼就瞪大了眼睛。一群将领秒懂,胡问静又惹出了什么麻烦了。
马隆细细的看着纸条,纸条的内容简直是作死,可是他怎么想都没觉得胡问静能够捞到好处。他在心中轻轻的叹气,胡问静这个丫头凶残是凶残了些,也不怎么有忠君之心,但是这爱民之心其实还是有的。
他心中更加的苦涩了,朝廷衮衮诸公个个都在想着争权夺利,完全没有想过百姓的死活,宁可朱门酒肉臭,也不理路边冻死骨。
马隆深深的呼吸,他也是寒门出身啊,知道百姓的苦楚,更知道寒门子弟在朝廷为官的不容易。他终于沉声道“来人,拿笔墨来。”
营帐之中只剩下了马隆。他慢慢的磨墨,开始给朝廷写公文“西凉大旱,土地龟裂,可探儿臂,万里无人烟,饿殍遍野,树皮尽”他想顺手写上“人相食”,终究顿了一下没有写上。“恳请朝廷发粮赈灾”
马隆写完奏本,想要掷笔于地,愣了一下,终究缓缓的放在了笔架之上。他轻轻的吹干了墨水,合上了奏本。凉州大旱旱个头啊。凉州今年前所未有的风调雨顺,前些年开垦的荒地今年也终于有产出了,凉州的粮食产量可谓一片大好。但是他依然听从胡问静的建议向朝廷谎报灾情,索要赈灾的钱粮。
京城司马炎逊位,新帝不过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诸王争夺权柄,这天下只怕要大变了,若是胡人再作乱,西凉凭什么镇压胡人胡问静建议马隆广积粮,多招揽汉人流民,吸收消化愿意种地的胡人。他觉得这一条条意见都没错,不为了自己,不为了子孙后代,为了华夏汉人,为了炎黄子孙,为了天下的百姓,他必须谎报灾情骗取粮食。
“若是被发现了,老夫丢了脑袋也就罢了”马隆苦笑,胡问静胆大包天,却是一个有谋略的,有些朝廷栋梁的味道,只盼她不要太贪心,在荆州也玩什么假灾情,荆州距离洛阳近的很,敢谎报灾情就是作死。
马隆收拾了心情,道“来人”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关中千阳县。
县尉李朗和一群官吏看着飞鸽传书,大眼瞪小眼。飞鸽传书的内容非常的简单,也不什么忌讳。
“胡县令想要招揽我们去荆州当官”李朗慢慢的道。
一群官吏一丝一毫都不觉得李朗称呼胡问静胡刺史为胡县令有什么错误,老下级称呼老上级保持旧称那叫亲昵,老上级听着熟悉的称呼就该回忆起了老下级与自己的峥嵘岁月,感情立马刷刷的涨。
某个官吏看看周围的人,道“听说胡县令在荆州没有什么人手。”这根本不用听说,凡是与胡问静相处过的谁不知道胡问静就是个光杆司令,要手下没手下,要家族没家族,搬家都只要背上小问竹就可以了。
一群官吏重重的点头,老上级特意飞鸽传书挖墙脚,去了荆州之后肯定重用啊,升官加薪不用说了,至少不会傻乎乎的等着胡人闹事。
李朗和一群官吏提到了胡人,立刻又叹气了,人走政息,胡问静去了西凉之后这千阳县很快就被司马骏安排了新的县令,这优待胡人的政策再次成为了纲领,且似乎有愈演愈烈之势。好些种地的胡人被新来的胡人打了,甚至烧了庄稼,新县令也不管不顾,李朗和一群官吏很理解新县令的装聋作哑,胡人内讧,怎么管胡县令有胆子瞒天过海,新县令可没胆子拿自己的人头开玩笑。
李朗想了许久,脸色变化了几次,终于咬牙道“我要去荆州”一群官吏点头支持,享受过胡县令手下平等的空气,再次被胡人欺压竟然加倍的无法忍受。
“同去,同去,举族搬迁至荆州”有官吏叫着,什么千阳县是老家是根,在被胡人欺压的憋屈之下算个。
李朗拍案几“大家回去准备行李,五日之后一起辞官去荆州。”到时候大家一起写了辞呈,挂了官帽和印信越快的走人。
一群官吏用力点头,此去荆州路途遥远,需要准备的东西多了去了,而且总不能空手去老上级的地盘,好歹带一些种子粮食牛马羊什么的。
众人计议已定,笑眯眯熬到了下班的时辰,这才出了县衙,立刻看到县衙前黑压压的站了一片人。
李朗大惊,难道胡人又抢劫了
一群百姓悲愤的看着李朗,几个白发苍苍的耆老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恶狠狠的看着李朗,颤抖着手指,厉声道“卑鄙小人为何想要抛下我们独自去胡县令处”
无数百姓眼中冒火,还以为大家是自己人,没想到大难临头各自飞,投奔胡县令竟然都不喊上自己,简直令人齿冷。有人厉声道“李县尉你可记得当日是谁和你一起驱赶胡人”又是一人道“张仓曹,还记得一起唱歌的故人吗”
人群中有人开始歌唱“我有一头小毛驴”
无数人开始合唱“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
整齐的合唱声将四周的瓦片上的灰尘都震下来了,无数人呜咽着,当年的日子多幸福了,没想到才幸福了没几天就又过上了凄惨的日子。
一个金发男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泪流满面“我要种地”无数胡人跟着痛哭,老子手掌都磨破了,还没搞清楚有没有学会种地,眼看庄稼快要成熟了,结果没有品尝到丰收的喜悦却被新来的胡人烧了庄稼,其中的委屈愤怒绝望无法用语言描述。
一个氐人在人群中大声的叫着“我也是赛亚人”
四周百姓痛哭失声,该死的司马骏,该死的扶风王
李朗热泪盈眶,马蛋啊,谁忒么的泄露的消息可是此刻再追查又有什么意思他看看越聚越多的百姓,咬牙道“好,五日后大家一起去投奔胡县令”
一群百姓大声的欢呼,歌声更加的响亮了“我有一头小毛驴”
李朗扯着一些官吏回了县衙,立刻脸色铁青“立刻写公文联系沿途各地的衙门,莫要被当成了流民作乱。”一群官吏脸色也很不好看,官员辞官投奔故主那是高尚行为,绝对的占据道德制高点,远的不说,当年关羽从曹老板这里辞官去刘老板家不就被无数人歌颂了但是带着一大群百姓那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简直是宣告天下千阳县乃至扶风郡横行,唯有放弃故土寻找活路。这实在是太打脸了
但是,既然已经被百姓堵住了,难道他们还有退路吗只盼新千阳县县令、扶风王司马骏看在胡问静已经是刺史的面上休要追究。
县衙前数千人高歌,新千阳县县令又不是聋子,分分钟就知道了前因后果,毫不犹豫的飞鸽传书给司马骏,一大群百姓要投靠胡问静,是阻拦,是放行,是杀鸡骇猴,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这个黑锅实在太大,扶风王司马骏必须给个明确的指示。
司马骏看着飞鸽传书的第一反应是砍死了胡问静,每次听见这个混账的名字就没有好事情,这次竟然能够鼓动千阳县百姓背井离乡投奔千里之外的荆州了下一刻,司马骏的心中又苦涩无比,不论嘴上说得多么的好听,百姓总归是用脚投票的,胡汉融合终究是极其的不顺利。
司马骏想了许久,最后想到了司马炎。老实说,尽管他认为司马炎安排司马衷当太子足以证明司马炎老糊涂了,但是看到司马炎被逼逊位,司马玮司马衷被杀等等消息,司马骏依然感到了无比的震惊和凄凉。大浪淘沙,最后时刻站在司马炎身边的竟然是贾充和胡问静两个奸臣。
“算了,放行。”司马骏道,就当看在司马炎的面子上吧。,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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