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庭有枇杷树

    荆州的消息终于传到了洛阳。

    “不许杀女婴不杀女婴哪里来的儿子官老爷凭什么管我家生儿子”有人大怒, 没有儿子的人生毫无意义。

    “禁止杀女婴真是有趣。”说这话的人一定是豪门大阀的人,不然不会如此轻描淡写。

    “胡问静到了荆州许久, 就只办了这件大事”有人冷笑, 胡问静就是一个稍微认识几个字的草根,一点点治国之道都不懂,在荆州许久竟然毫无作为。

    “这是想要学无为之道了。”又是一人嘲笑着, 朝廷之中不做事情的官员多了去了,可是那需要资格和品级啊, 文化水平高可以去竹林喝酒吃饭行为艺术, 官员品级高可以什么事情都不管,胡问静勉强可以算做第二类, 但是百姓就是不愿意把她与德高望重的官员相比,胡问静就该老老实实的埋头做事为国家做贡献。

    也有人聚焦在胡问静收买婴儿的事情上, 真是觉得胡问静简直是个大傻逼。

    某个豪门的花园之中,某个贵公子嘲笑着“若是买了男婴幼童, 或许还能作为死士从小培养, 买女婴又有什么用养大了做丫鬟吗”其余贵公子大笑, 胡问静若是个男的, 或者有个岁的儿子,自然会有人怀疑她购买女婴其心可诛,可作为一个女孩子购买女婴纯粹就是脑子有病了。

    另一个贵公子摇头“以后这荆州县衙之中是不是会有很多的奶妈了成何体统。”不少人大笑,胡问静妇人之仁的莫名其妙, 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收购女婴,难道真的是有什么上古血祭吗

    有一个贵公子假装一本正经的道“若是胡问静使用巫术,本公子只有去寺庙避难了。”其余贵公子坚决反对“寺庙之中没有婢女,如何使得不如请高僧到贵府中常住,岂不是两全其美。”

    王敞在书房中沉默着, 打开了一个抽屉,取出了一封书信,他不需要打开,仅仅摸着信封就能记起里面写了些什么。

    这封信是很久之前颜之推写给他的。注1

    信中只写了颜之推在一个远房亲戚家的经历。那个颜之推的远方亲戚有许多婢妾,每当她们将分娩时,那远房亲戚就派人守候在产房门外,若生下女孩,就拿出去弄死。“产妇心疼,号哭不止,其悲惨之声令人不忍听闻”

    这颜之推是门阀中人,他的远房亲戚也是门阀中人,有钱有势,不然怎么能够纳许多婢妾按理就算养几个女儿也不会养不起,为什么就一定要弄死了女儿呢

    王敞轻轻地将信封放下,慢慢的关上了抽屉。他知道原因。

    当年,他的妻子怀孕的时候就有人建议他洗女。理由是事关“风水”。

    “初胎生女,如不溺死,则必连育之女,而得子必迟,所以完婚即期得男,有生女者当必抛溺”

    “江西瑞金县富家巨族多如此江西弋阳县民亦认为生女则必然分其祖墓之荫,而本支反为之衰,结果大肆戕杀其亲生之女,并且相沿成俗。”

    “福州有婴儿塔,大多分布于荒郊野外,塔高约半米,通常由灰色石砖砌成,顶为鼓形,塔身四面均留有小洞,远远望去与饲养鸽子的鸽舍相似,这些筑于荒野的小塔是用来放置婴幼儿尸骨和弃婴的”

    王敞当年吓得呆住了,愤怒的将那建议的友人打了出去。杀死幼小的婴儿已经是毫无人性了,杀死自己的亲生骨肉还算是人吗竟然还以为这是对的竟然还敢来一本正经的劝他也这么做

    王敞认为自己没有当场砍死了那个友人,只是令仆役打出了王家,割袍断交,这已经是非常的有涵养了。

    只是

    王敞心中剧痛。

    他的妻子却难产死了,一尸两命。

    他甚至没能看自己的孩子一眼,妻儿的尸骨就被王恺安排埋葬入了王家的祖坟,他只知道是个女儿。

    王敞从此再也没有娶妻。

    而这封让他三观尽毁却又仿佛冥冥中有所牵连的书信中的内容却深深的映入了他的心中。

    夜深人静的时候,王敞有时候会深深的问苍天,是不是因为他没有制止这杀婴的罪恶,所以苍天降罪到了他妻儿的身上

    王敞也知道这是无稽之言。若是苍天认为他没有伸张正义,那么就该将灾祸降临在他的身上,比如让他坠马而死什么的,凭什么降罪到他无辜的妻女身上尤其是那还未出生的婴儿又有什么罪他只是想念自己的妻子,想念自己没有见过面的女儿。他有多想念她们他说不出来,只知道很想很想。

    他的枕头经常的换,因为常常的有污渍。

    王敞想着胡问静在荆州违背大缙法律,违背俗世道德,违背礼教孝道,严厉的打击杀婴,想尽办法拯救无辜的可怜的婴儿。他佩服极了,由衷的佩服。他不敢想不敢做的事情,胡问静做到了。

    “这就是为什么她是荆州刺史,而我只是一个没用的中年纨绔。”王敞苦笑着,打开了另一个抽屉,抽屉中有一篇胡问静给他的文章,叮嘱他可以拿出来扬名,坐稳了文坛高手的位置,指不定可以凭借这名声在朝廷捞个官职,至少可以继承他老子的礼部尚书的位置,以他与胡问静的交情,双方都会有巨大的收益。

    王敞默默地念着这篇文章。

    “项脊轩,旧南阁子也。室仅方丈,可容一人居。百年老屋,尘泥渗漉,雨泽下注;每移案,顾视,无可置者。又北向,不能得日,日过午已昏”

    这篇文章的文字平平又平平,根本不华丽,就连王敞这种垃圾水平也觉得这文实在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直到最后一句。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王敞几乎被这句平平无奇的言语击溃了,清醒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再回过头来看整篇文章这才发现这篇文章根本不是写景写物写亭台楼阁写旧事,而是怀念亡妻。

    王敞确信这篇文又是某个不知名的文坛巨擘写的,不然何以能够在如此朴实无华的文字中潜藏着深深的怀念

    王敞不是一个有节操的人。若是能够扬名,若是能够名留青史,他不在意用什么手法的,所以当年那神奇的小黄文中他主动给胡问静钱财要求与二十四友捆绑在一起。他也不是绝对的排斥盗窃他人的文章欺世盗名,所以虽然惭愧无比,屡次辩解,但是当传出武威楼记的胡问静打算与他合作,将他捧上文坛,争取成为朝廷的高官,彼此双赢的时候,王敞很高兴的答应了,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一点都没有惭愧。

    可是这篇项脊轩志,王敞绝不愿意拿出来刷名望。因为他与写这片文的人有雷同的经历。他不想利用自己最宝贵的感情,也不想利用他人最惨痛的经历。

    这篇文章就只能平平静静的待在他的书房之中,石沉大海。

    王敞合上抽屉,他知道京城之中有些人讽刺胡问静干涉人伦,妇人之仁,胡作非为。他这次必须站出来,为了他的妻儿,为了那些死去的孩子,为了这个狗屎一般的世界。

    次日,王敞在王家的门前贴出了一封绝交信,信中的绝交理由只有两句话“女婴也是人人不能无耻成这样”

    然后是密密麻麻的一串名单,凡是公然赞成杀女婴的,凡是讽刺、否定荆州禁止杀婴的人尽数在榜。

    洛阳城中对此褒贬不一。

    某个酒楼之中,某个贵公子一掌拍在案几上“王敞以为自己是谁绝交就绝交,老子本来就和他没交情。”周围的人笑,王敞又老又不中用,也玩不到一起,谁在意是不是与他绝交。

    某个庭院之内,一个贵女觉得王敞是不是脑子有病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道理都不懂,生个儿子那是关系家族存亡延续的大事,这若是有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是对的”其余贵女用力点头,抿嘴鄙夷的笑“王敞虽有才华,但是这事实在是缺乏见识。”

    某个猎场之中,有人放下弓箭长叹“怪不得王敞空有一身才华却默默无为几十年,就这遇事不明的脑子,怎么会成名呢”其余人大笑“站在风口,猪也会飞起来,王敞就是那头猪而已。”

    某个书房之中,有人举起了茶杯,一饮而尽“不愧是带头大哥”以前是不怎么服气的,一篇文章算的了什么文坛领袖王敞又不是忽然从石头缝里冒出来的,王敞在京城待了几十年了,写过多少垃圾文章这一篇出众的文章只怕是王敞祖坟冒青烟,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但看今日之行事,这心中当真是装着天下的。

    某个斗室之中,有人默默地看着屋外的天空,想要与王敞一样能够胸怀天下到底还需要什么呢真想知道王敞平时看什么书籍啊。

    某条长廊之内,刘希岭大口的喝着酒,他没能成为文坛的领袖,刷名誉的事情被无数人识破了,他反倒成了京城的笑柄。他很是不明白,明明他有才华,明明他懂得抓机会,明明他愿意赌上一切,为什么他就是不能够扬名天下,进一步成为朝廷的重臣呢酒壶中的酒水又尽了,刘希岭大声的叫着“来人,拿酒来。”忽然大悲,放声大哭“王敞王敞我懂你的”刘希岭忽然理解京城有名的纨绔废物王敞了。王敞是豪门子弟,亲朋中一大堆高官,又胸中有天下,才华横溢,可偏偏四十岁了依然只是个出名的纨绔。为什么因为这个世道不允许王敞成功啊就像这个世道不允许他刘希岭成功

    “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哈哈哈哈”刘希岭大声的笑着,身体东摇西摆,原来这篇文章的核心是“处江湖之远”啊,这篇文章果然是王敞写的,若不是像王敞这般有绝世才华,家世显贵,却偏偏有才不得抒的落魄之人哪里写得出这一句

    “王敞王敞”刘希岭大声的笑着,泪如雨下,难道他也要熬到四十岁才能出名

    司马攸轻轻的叹气,与卫瓘相顾无言。

    司马冏不以为然“胡问静算是个心中有慈悲的,但父亲何必叹气”他很为自己的见识和气度鼓掌,若是在几个月前他是说不出这些话的,他多半会和京城中的其余公子哥儿一样讽刺胡问静多管闲事,断人子嗣。可是司马冏当了几个月的“辅政议员”,不知不觉之中看问题已经有了更高的角度,胡问静这禁止杀女婴的理由和手段不值一提,但是很是慈悲啊。有“慈悲”护体,很多事情就立于不败之地,不惧怕朝廷之中的政敌攻讦。但慈悲也就是个防守型的护盾,攻击他人的时候很是不顺手,父亲何必为了胡问静而叹气。

    司马攸转头看了司马冏一眼,道“这是胡问静的政令的全文。”他将一封文书递给了司马冏。

    司马冏看着文书“将免者以告,公令医守之生儿,一壶酒,一兔;生女,二壶酒,一豚生二子,公与之饩;生三人,公与之母令孤子、寡妇、疾疹、贫病者,农庄纳宦其子”

    司马冏微微皱眉“这政令似乎很是懂得修生养息啊,没想到胡问静有些水平。”

    司马攸点头,胡问静禁止杀女婴在他看来只是一件小事情,他这辈子都不知道什么洗女,什么家中不要女婴,他出身顶级豪门,生儿子可以建功立业,光宗耀祖,生女儿也可以与人联姻,为家族增添力量。司马攸丝毫不觉得子女成为父母、家庭、家族的工具有什么不对,这就是豪门大阀数百年不倒的原因,那些草根哪里懂得其中的道理。胡问静禁止杀女婴,官方购买女婴女童是不是仁义,是不是别有居心,是不是沽名钓誉等等在他看来不值一提,这就是一个地方官的小小的举动而已,既在地方官的职权之内,也没有影响朝廷的大局,朝廷何必干预

    司马攸看重的是胡问静的这篇政令的背后透露出来的东西。

    司马冏眉头皱得更深了,这篇政令看似普通,但确实都事关百姓最关心的事情,没想到胡问静对政治的理解这么深刻,她不是一个武夫吗怎么懂得这么多

    司马攸冷冷的看着司马冏,就看出这些废物

    卫瓘看着司马冏皱眉苦思,又见司马攸脸色越来越差,急忙替司马冏解围道“其实,这篇政令是抄来的。”

    司马冏一怔。

    卫瓘道“这篇政令其实是勾践灭吴中的政令。”他不想司马冏继续难堪,继续道“先秦时期有一片佚名的文章勾践灭吴,提到了勾践是如何治理国家的。这胡问静的政令几乎就与勾践灭吴中的政令一模一样。”

    周围有仆役急忙去取了勾践灭吴,对比之下果然大部分相同,而胡问静的政令之中不属于勾践灭吴的条款少之又少,且与其他政令的文字相比,这文字粗鄙了几十倍。

    司马冏大笑出声“本王还以为胡问静是个懂得治理天下的,上马能打仗,下马能治民,没想到就是个文抄公啊。无耻,真是无耻”心中对胡问静的忌惮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胡问静就是一个只会杀杀杀的莽夫而已,虽然运气极好,但是莽夫就是莽夫,在豪门大阀文武双全的贵公子面前不值一提。

    司马攸额头青筋都爆了出来蠢货若不是卫瓘在场,他一个耳光就打过去了。朝廷如此复杂,他能信任的也就只有亲儿子了,可亲儿子偏偏是个蠢货,都说了这么明白了他就是不懂

    司马攸忍住怒火,慢慢的道“你可看过勾践灭吴”

    司马冏见了父亲的神情,不敢放肆,规规矩矩的道“不曾。”勾践灭吴是先秦时期的文章,作者佚名,流传不广,他哪里会看若不是今日卫瓘提起,司马冏根本不知道还有这篇文章。

    司马攸淡淡的道“自汉以后,天下显学唯有儒学,论语孟子和五经才是读书人的必修之物,其余文章莫说看了,流传于世的都不多,京城之内门阀无数,豪门子弟车载斗量,可看过这篇勾践灭吴之人绝不会超过五十。”

    卫瓘缓缓点头,司马攸还是说的客气了,汉武帝之后始有五经之名,但大缙朝读书之人必读的只有论语、孟子和诗经礼记而已。

    司马冏茫然的看着司马攸,还是不明白父亲要说什么。

    司马攸已经不生气了,生气爆血管倒霉的是自己,他自顾自道“可是,为什么胡问静就会知道勾践灭吴呢”

    司马冏一怔,忽然心怦怦的跳,嘴唇发干,道“父亲的意思是,要么胡问静身世诡异,要么胡问静背后有我们不知道的人支持。”

    司马攸看着蠢货儿子,非要说到这个程度才明白但总算没有蠢到了家。

    卫瓘点头道“是”

    他抬头看着天花板,道“仔细想来,胡问静的出身真是奇怪啊,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年幼的妹妹;十四岁就敢杀人还罢了,竟然能够从乡野之地一路进了朝廷,短短两三年就成了一方大员;更神奇的是”

    卫瓘顿了顿,司马冏缓缓的接上“更神奇的是,胡问静杀了自己全家”

    以前只觉得胡问静凶狠手辣,禽兽不如,现在却觉得会不会是胡问静故意杀了全家杀人灭口

    “胡问静只怕不是胡家女。”卫瓘冷冷的道,若胡问静只是个平民乞丐,怎么能够懂得这么多东西,怎么可以在朝廷中游刃有余

    司马冏抖了一下,只觉打开了一片新的天地,道“谯县难道胡问静其实姓曹”

    司马攸和卫瓘沉默不语,不好说。

    “只怕要多盯着点胡问静。”司马攸一字一句的道,头疼无比。他以为司马家的天下传给一个弱智痴呆儿肯定会坏了大缙朝的天下,不如由自己当皇帝更加的可以确保延续司马家的荣光,可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简单的事情搞得复杂无比,司马家的猫猫狗狗都蹦出来争夺皇位。他轻轻的揉了一下额头,为了能够让大缙朝的朝廷稳定延续,他已经牺牲了很多东西了,眼看朝廷在狗屎一般的“辅政议会制度”之下渐渐有了起色,忽然胡问静透出一股不该有的王八之气,这大缙朝的灾难到底有完没完

    司马攸不在意胡问静在荆州杀人放火,杀一些平民算得了什么石崇当年杀得人也不少,荆州有作乱吗他很高兴胡问静在荆州为非作歹。胡问静越是像个不考虑名誉,不考虑百姓疾苦,不考虑民心向背的纨绔蠢货,这司马家的天下就越稳固。

    司马攸可以拿自己的脑袋保证,他可以容得下司马炎的三个儿子和托孤重臣将荆州变成人间地狱的,司马家两百多个王侯之中不把人当人的多了去了,这种人只追求个人的享乐,不想造反,也没资格造反,对司马家而言这比什么都好,不就是死几个平民吗长江以南这种蛮荒之地就算所有人都死光了也无所谓。

    但一向肆意妄为的胡问静开始禁止杀女婴了,司马攸虽然不怎么在意禁止杀女婴,也认为胡问静禁止杀女婴是多管闲事,但他不能否认这是仁政,也是一个信号。

    胡问静一改以往毫不在意名誉的姿态,开始在荆州刷名望了,这是不是意味着胡问静、司马炎、贾充有了新的计划

    司马攸忽然意识到,他真的不该任由胡问静杀光了荆州的门阀和官员的,这真空一般的荆州竟然是个毫无顾忌刷名望的完美副本

    司马攸若是与胡问静易地而处,没有朝廷的掣肘,不担心会被调任,所有官员都是自己的嫡系,身负好几重光环,他一定会在荆州疯狂的做各种“道德上崇高无比”的事情,什么洪灾的时候在第一线救灾,什么大旱的时候跪地求雨,什么建立无数学校让百姓识字,什么给老年人免费的餐饮,什么收养孤儿,然后找人写成上下集,找几百个说书人在京城日夜不停的说,这名望其实不是刷刷刷的上去了这还是“有耻”的做法,若是他干脆不要脸胡问静一定会不要脸,那么他还可以事后诸葛亮,比如大旱降雨之后说那是自己求雨的功劳,比如今年没发大水就说是自己杀了蛟龙,比如粮食丰收就说去岁饿死了几百万人,但自从自己当刺史后就没有一个人饿死。

    三人成虎,难道几百个说书人天天说还不能刷爆了声望

    有偌大个荆州在,难道还找不出无数“真实”的高大山的事情宣传

    司马攸很是担忧,在荆州可以毫无节制的狂刷名望的胡问静会不会刷出一个整个大缙的人加起来都无法比拟的超级名望

    看看这高大上的“禁止杀女婴”,司马攸认为胡问静成功洗白,登上大缙朝第一善人、第一道德完人、第一圣人的时间指日可待。

    然后,胡问静会不会吸引了无数不明真相的门阀子弟投靠,然后成为大缙朝的权臣呢若是司马遹依然是皇帝,胡问静会不会成为又一个权倾天下的“胡太尉”呢

    若是朝廷平静,司马攸丝毫不畏惧胡问静刷名望的手段,刷名誉本来就是你知我知的手段,胡问静能够刷,他就能够破解,就算胡问静刷名誉的手段牛逼无比无法破解,司马攸也能控制胡问静的官职,绝对不给胡问静权力。可是如今的朝廷之中有几十个猪队友,司马攸实在不想去试探猪队友的脑残的底线,他宁可将“胡太尉”扼杀在萌芽当中。

    只是,司马攸又该怎么做

    他很想直接将胡问静调回京城,就不信胡问静在京城还能作出什么事情来。可是胡问静牵扯在司马炎、四十九个辅政大臣之中,各种明面上的盟约、背后的密约多得数不清,当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哪里是可以不管不顾就调动职务的

    司马冏忽然笑了“父亲,我倒是有一个对付胡问静的办法。”

    司马攸皱眉,这蠢货儿子都没搞明白他担忧胡问静什么,就敢说想出对付胡问静的好办法他脸色微微一沉,就要呵斥司马冏。

    卫瓘笑了“哦殿下果然才思敏捷。”示意司马攸,司马冏是不太理得清朝廷大事,但是司马冏才十几岁啊,单纯些又有何妨

    司马攸露出微笑,是自己心急了,他在于司马冏相同的岁数的时候绝对没有司马冏聪明能干。

    司马冏见父亲和卫瓘都微笑着,受到了鼓励,认真的道“不管胡问静的来历是什么,胡问静能够出风头无非是几个原因。”

    他弯曲着手指“胡问静是大缙朝第一个女官。”

    “就凭这第一个女官五个字,胡问静就吸引了太多人关注,若是有一个男子做出与胡问静相同的事情,可会得到相同的关注”

    司马攸和卫瓘微笑着点头,司马冏的想法果然幼稚了些,“大缙第一个女官”可没有给胡问静带来什么实质性的收益,一个九品秘书令使很了不起吗有谁会关注一个九品官。

    司马冏继续弯曲第二个手指“出身平民。”

    “大缙朝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胡问静能够得到无数人的支持就是因为她是寒门子弟,无数下层官吏和百姓把她当做了自己人,天然的支持她,认为依附胡问静可以出人头地。”

    司马冏的嘴角带着一丝不屑,却又无法否认。荆州有一大群草根百姓越过“乡品”而成了县令,这奇迹一般的遭遇足以让无数屁民疯狂的聚集到胡问静的身边,这屁民虽然都是垃圾,但是聚集的多了,终究会冒出几个人才的,张华不就是屁民出身吗

    “谁知道胡问静这篇勾践灭吴是不是投靠她的平民写的或许我等只是想多了,胡问静就是一个不认得几个字的平民,但是身边恰好有一大群有才华的平民而已。”

    司马冏认为这个可能性最大,胡问静才十几岁,哪怕从娘胎里开始看书又能看得几本没道理看过冷门的勾践灭吴。胡问静身边有一大群鸡鸣狗盗之辈为她出谋划策才是最合情合理的推测。

    司马攸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这个蠢货儿子没有蠢到家。胡问静身边有超级谋士的可能性比胡问静其实姓曹姓孙什么的大了几百倍。胡问静身边的超级谋士倒是很有可能姓曹姓孙姓刘的。

    司马攸微微后悔,当年灭蜀、平吴、篡曹的时候就该四处追杀斩草除根的。

    司马冏继续道“这第三个原因,就是胡问静成了一方大员。”

    “若是胡问静只是洛阳某个衙门的九品官,能有这么多人看好她若是胡问静是礼部尚书工部尚书,能闹出这么多事情若不是胡问静是荆州刺史而不是雍州刺史益州刺史,我都要以为胡问静在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了。”

    司马攸缓缓点头,胡问静已经是封疆大吏了,若他是寒门子弟或者曹家、刘家、孙家的余孽,他也会看好胡问静,大力的支持胡问静。

    司马冏道“大缙第一个,甚至是唯一一个女官、平民子弟、封疆大吏,这三条才是胡问静能够在本朝如日中天的原因。”

    司马攸点头,虽然司马冏的言语夸张了些,胡问静怎么就如日中天了但是道理没错。他也有些明白蠢货儿子想要干什么了。

    司马冏盯着司马攸和卫瓘,大声的道“若是有一个与胡问静相同的人呢若是胡问静不是唯一,那么她还会有如今的声势吗我们还要担忧她的背景,她的图谋吗”

    司马冏充满智慧的笑了“父亲,我对胡问静没有什么偏见。胡问静与我有些小过节,但是不值一提。我没想杀了胡问静,也不觉得有必要杀了胡问静,胡问静就算心有异志,大缙朝的军队都在中央,荆州无险可守,又近在咫尺,本朝弹指间就能平定了她。”

    “我只是想要让胡问静老实些,朝廷已经够乱了,莫要再捣乱了。”

    司马冏的这句话说到了司马攸的心坎中,司马攸微笑的看着司马冏,等着司马冏最后漂亮的一击。

    司马冏严肃的道“所以,我认为只要朝廷再任命一个平民女刺史,这胡问静的三个优势都将不是唯一,胡问静的风头就会受到沉重的打击,即使不能一蹶不振,也会不复往日雄风。”

    司马攸听着这胡乱使用的成语,微笑点头“好不愧我家麒麟儿”司马冏努力矜持的微笑,但谁都看得出他得意无比。

    司马攸与卫瓘对视,司马冏压根没搞清楚他们头疼胡问静的原因,妄自认为是胡问静风头太强劲,压住了其余辅政大臣的风头,想起来的办法更是完全不靠谱,充满了不明世事的异想天开。

    但是,稍微修改一下竟然有神奇的效果。

    司马攸对卫瓘道“再封一个女刺史是绝对不行的”这是说给司马冏听的,以为朝廷的刺史是大白菜,见人就给一个“但是可以在县令是做文章。”

    卫瓘笑着,招手令仆役取来了荆州地图,指着宜都国道“宜都王殿下的封地一直没有正式的任命官员,大可以任命一个女太守。”

    司马冏用力点头,宜都国是他的封地,想任命谁就任命谁,从法理上而言毫无问题。他笑着道“这宜都国毗邻南郡,胡问静就在南郡的江陵城,简直是打对台的绝妙位置。”

    卫瓘笑着点头,心里想着只任命一个女县令是不够的,这宜都国必须安排得力的手下了,不用多做什么,只要大肆招兵买马就够胡问静喝一壶的了。他微笑着,宜都国只是一个小国,按照大国配置五千兵马是不行的,但是硬生生的把小国的1500人按照中等国配置成3000人却问题不大。有3000藩王的私军就在宜都国,胡问静能睡着觉吗

    司马攸看着地图,心里想着要么不做,要么就做绝“这与荆州交界的司州、豫州、扬州、梁州、益州、雍州都可以拿出几个县城安排女县令。”

    司马冏用力点头“若是一个打一个压不住胡问静的风头,那就派十几二十个,胡问静双拳难敌四手,一定完蛋。”

    司马攸微笑着,教司马冏念书的夫子是谁必须换一个了。他点头道“正是如此。”个十几二十个人压住胡问静的风头,他只想让大缙的所有官员和门阀看清楚,别以为做了封疆大吏就能嚣张,只要朝廷愿意随时可以培养几十个张问静、李问静、赵问静的。

    司马冏兴奋的道“父亲,我正好有个人选。”

    司马攸和卫瓘微笑着看着司马冏,还以为这幼稚、异想天开但是还算有些灵感的办法是司马冏想出来的,看来高估了这个草包,竟然是背后有人指使。

    司马冏笑着道“有个益州的小门阀投靠我,其中有个女的看上去很机灵,正好一用。”

    司马攸笑着“那就召她一见。”不知道是真机灵还是假机灵,若是只会琴棋书画,那就让她滚蛋。

    半个时辰后,苏小花急急忙忙的到了齐王府前。

    几个同伴又是兴奋,又是紧张,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齐王殿下了。

    “小花,你千万要争气啊”众人给苏小花鼓劲,若是能够在齐王殿下面前好好的表现,说不定就能得到齐王殿下的赏识,对家族大为有利。

    苏小花笑着点头“放心,为了苏家,我什么都愿意做。”笑容之下却是对这些人的鄙夷和蔑视,她忍着舟车劳顿,万里迢迢的从蜀地到了洛阳,就是为了给家族尽力不,她要的是家族为她尽力。

    苏小花整理了衣衫,又细细的想了早就准备的应对,这才下了马车,进了齐王府。她的动作一丝一毫都不见紧张或者焦虑,慢悠悠的,就像去闺蜜家赴宴一般的从容。

    领路的太监细细碎碎的说着“姑娘从蜀地来,只怕不懂这洛阳的规矩”

    苏小花的衣袖轻轻的笼罩在那太监的手上,一个元宝落在了他的手中。她低声急促的问道“齐王殿下最讨厌什么”

    那太监笑了“齐王殿下时间金贵。”

    苏小花点头,这银子花的太值得了。

    进了大堂,苏小花飞快的扫了一眼,见大堂内坐着三个男子,她心中顿时定了,轻轻整理衣衫,恭恭敬敬的行礼“民女苏小花,见过齐王殿下,见过宜都王殿下,见过卫司徒。”

    司马冏对卫瓘打眼色,这个苏小花从来没有见过你们两个,却一个都没有人错,是个机灵人吧。

    卫瓘捋须“好一个机灵人。”随口夸奖而已,齐王府中穿着大红的王侯衣服的中年人除了齐王还能是谁,而穿着一品大员的服装的老者除了卫瓘又能是谁这要是都认错了人,脑子要有多蠢啊。

    司马攸问道“你从益州来,路上可曾见过胡问静”

    苏小花微笑着,齐王殿下果然时间金贵,道“民女不仅见过胡问静,还亲眼看到了胡问静行事。”其实她只见过白絮,但是量司马攸也不知道。

    苏小花抿嘴一笑,眼波流转,却没有媚态,反而闪烁着自信的光芒“民女不才,可以打压胡问静的嚣张气焰,为殿下解忧。”

    司马攸笑了“哦”

    苏小花自信的道“齐王殿下已经知道胡问静的三个优点,但还不知道胡问静的三个缺点。”

    司马攸微微点头,苏小花机不机灵还不知道,但是不算笨,没有装模作样兜圈子浪费时间。

    洛阳礼部衙门。

    某个官员抱着一壶茶,悠悠道“听说了吗老胡又闹出了事情来了。”

    其余官员笑,这禁止杀女婴的事情还算是事情吗分明是高大上啊。

    胡问静是礼部的老袍泽了,能够看到老同事混得风生水起,礼部官员们很有与有荣焉的感觉。

    至于与胡问静攀扯往日交情,搭些好处,礼部的官员们却没这个念头。到礼部这个清水衙门任职就是想要与世无争的混日子躺平等退休,何必搅和到朝廷斗争当中去呢

    有官员笑道“倒是王大公子只怕有些麻烦了。”什么不好做,偏偏要掺和到胡问静的事情中去,这是觉得日子太清闲了

    众人笑,王大公子王敞才华是有的,仁义之心也是有的,就是脑子不太灵光,司马炎已经不是皇帝了,王敞这个原本就带着水分的外戚已经汪洋大海一般的水了,不夹着尾巴做人还要出头挺胡问静,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一个官员随口道“王尚书好久没有来礼部了,是不是忘记我们了”另一个官员笑道“王尚书如今是坚决不出头了”其余人点头,司马炎逊位后王恺是打定主意装死狗了。

    门外一个小吏匆匆进来,道“王尚书的书信。”

    一群官员大笑,真是经不起惦记啊。

    一个官员接过书信,慢悠悠的打开,一看就怔住了“王尚书要在整个大缙推行禁止杀女婴,记入各地乡品,凡当地有杀女婴之事,该地所有人等乡品一律取消。”

    一群礼部官员怔怔的坐着,王恺父子都疯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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