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的聚会的气氛是极其融洽的, 贾南风带着司马遹离开的时候脚步都是一跳一跳的。
可是荀勖彻底把贾南风的形象钉死在了宅斗高手政治菜鸟的柱子上。
荀勖甚至以为这个评估已经是很给面子了,宅斗高手就贾南风那个对信息的处理能力也叫宅斗高手,要是真的去宅斗多半也会死的一塌糊涂。
荀勖与贾充冯紞人明明说得是“洛阳最大的危机是什么”, 为什么贾南风会理解成“我们最大的危机”呢
在他们的言谈之中, 洛阳与“我们”、“朝廷”在很多时候都是融合在一起的, “围攻洛阳”,其实就是围攻“我们”;“洛阳的旨意”就是“朝廷”和“我们”的旨意。可是这并不代表“洛阳的最大危机”就是“我们的最大危机”啊。
荀勖真是对贾南风的眼界佩服极了, 贾南风的眼中“我们的最大危机”就是中央军的威胁了只能说贾南风是个有福气的人, 蠢得恰到好处,未来只要不作死,富贵终生绝不是问题。
荀勖坐在回荀府的马车中, 心中琢磨着未来该如何。老实说, 他在贾充点明之前也没有意识到危机的急迫性,犯了与贾南风一样的错误, 只怕中央军、围观的当做了“洛阳”或者“我们”的最大的危机。
马车中只有荀勖一个人,他却正襟危坐,神情肃穆。
“洛阳最大的危机”不是中央军,不是卫瓘, 不是长安的司马骏,不是无数勤王军,而是“我们”。
荀勖在心中默默的念着, “我们是谁”,“我们要做什么”。
荀勖一度认为“我们”这个小集团是以贾充为首的,以胡问静为次的,以他和冯紞、贾南风、贾混为辅的,以司马遹为外围的组织。可是在今天才发觉这个念头错得离谱。
胡问静在荥阳肆意杀戮门阀子弟,摧毁一切门阀, 这些手段完全不符合贾充以及他们的利益,从他们的角度出发,其实贾南风的手段才是最稳妥最常见的手段,拉拢和分化敌人不是什么牛逼新奇的手段,但是胜在实惠。司马遹是正经大缙皇帝,他们顶多就是权臣而已,既没有篡位更没有诛杀皇帝,他们与司马家,与天下门阀没有什么无法调解的死仇,肯定会有司马家的王侯和门阀被封赏迷住了眼睛,愿意加入洛阳朝廷的,那么他们只要坚持住了勤王大军最初的进攻,很有可能就能翻盘坐稳了天下,富贵荣华一辈子。
可胡问静的做法破坏这一切的基础,将司马家的王侯和天下门阀彻底逼迫到了死敌的份上,所以荀勖和冯紞才会愤怒的跑去找贾充呵斥胡问静,身为小集团的领袖自然该好好的管理小弟,小弟犯了错误就要好好的敲打,甚至处理了。
但是
荀勖闭着眼睛,嘴角却露出了一丝苦笑,贾充直接点出了他们没有看透的核心问题,“我们究竟是什么”。
“我们”是他们理解的包含了贾充胡问静等人的小圈子,还是只包含了贾充等人,却不包含胡问静
或者“我们”的成员一丝都没有错,但是这谁主谁次却与他们理解的不同
荀勖对自己真是失望极了,这么简单东西他竟然没有看到,还需要贾充提醒。他又想到了贾南风,真是羡慕极了,贾南风竟然以为他们嘴中的“老匹夫竟然没有上当”说的是卫瓘,这心中真是把胡问静看做了自己人啊,他恭喜贾充有个好女儿是真心诚意的,贾家有个丝毫不怀疑胡问静的女儿真是好福气。
荀勖微微有些困惑,贾南风一向好嫉妒,好坏不分,说是高傲的孔雀是抬举了她,贾南风就是一只豪猪,见了人就要扑上去扎几下,大缙朝的豪门大阀的贵女就没有不被贾南风得罪过的,就是那个杨芷杨太后其实对贾南风算不上不好,也被贾南风怼得体无完肤。就这只浑身有刺脑袋不灵光的豪猪为什么对胡问静意外的友好呢,女人之间的关系太神奇了。
荀勖收回扩散的思绪,他和冯紞嘴中的老匹夫,老混蛋,老蠢货等等其实说的是他们自己。
胡问静这次出征荥阳击溃了司马越等等举动背后的目标其实是他们,是荀勖冯紞贾充。
卫瓘中央军司马骏
荀勖几乎笑死了,贾南风真是幼稚到了极点。司马骏、卫瓘、中央军为什么一直迟迟不动,是不是有重大阴谋,这些贾南风日夜思索的问题在贾充胡问静荀勖冯紞的眼中几乎根本不是问题。
司马骏卫瓘中央军是因为什么一直保持不动如山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方一直不动,那么在此刻有很大的可能也不会动。
在司马骏只要出兵洛阳就能改变朝廷四十九个辅政议员的局面的时候司马骏不动如山;在司马攸司马炎等人努力拉拢中央军,中央军只要表态站位就能获得巨大利益的时候中央军依然不动如山;在司马越通传天下起兵勤王讨伐洛阳,卫瓘只要出手就能有所斩获的时候,卫瓘依然不动如山。
这方势力哪里是不动如山,压根是脚底长了根啊
荀勖贾充胡问静等人根本不认为这分势力会在此时此刻跳出来,尽管他们依然做了严格的防备,洛阳城中的数万兵力时刻警惕着,荆州的大军更是高度警戒,但这些只是有备无患,这分势力可能都是属“树人”的,压根不会走路,可能内部出了重大问题,比如有个美女将他们迷得不要不要的,可能有体人将他们都带到了火星,总而言之这些问题在此刻都不关洛阳的事情,他们只管利用这难得的机会处理其他紧急的问题即可。
而对贾充荀勖等众人而言最紧急的问题就是如何定位“我们”。
荀勖细细地品位胡问静的所有言行,老实说,他对胡问静不怎么用心,他家没有女儿是太子妃,他家不像贾充人丁单薄,颍川荀氏是顶尖的豪门大阀,历史悠久,从汉朝起就是名门望族中的名门望族,后代子孙的数量虽然比不上司马家能生,但是五十个还是有的,所以,荀勖并没有像贾充那般迫切的需要一个女性能打的人物配合贾南风,对胡问静的关注和了解一直是处于比路人甲稍微好一点的境地。
荀勖知道胡问静的人生经历,知道谁在胡问静的人生重要节点拉了她一下或者使劲地踩了她几脚,但是荀勖完全没有想过要深入的了解胡问静,他的心中胡问静就是与他一样的追求名利,枉顾人命,自私自利,争权夺利的奸臣。
身为大缙朝的权臣和奸臣,荀勖对忠臣不了解,对奸臣还不了解吗
荀勖暗暗的叹息,此刻再次细细的回顾胡问静的人生,很多以前觉得胡问静脑子有病的行为异常的清楚。他看错了胡问静。
怪不得贾充一直很是重视胡问静。
马车晃动了一下停止了,马车夫恭敬的道“老爷,已经到荀府了。”
荀勖下了马车,见府中还有七八辆访客的马车,他立刻认出了其中一辆是他的堂侄子荀恺的马车。荀勖微微摇头,他几乎瞬间就猜到了荀恺找他的理由。
胡问静发疯般的摧毁各郡的门阀,宣告要杀光琅琊王氏,一定会激起天下门阀的反击,荀氏作为顶尖门阀之一究竟该怎么面对这个糟糕的局面
这荀恺定然是与荀氏在京的其他子弟跑来问计了。
荀勖进了大堂,果然看到荀恺和七八个荀氏子弟一脸郑重的坐在那里,见他归来急忙起身相迎。
荀勖呵退了仆役,大堂之内仅剩下荀氏一族的族人,他这才道“你们如何作想”
众人立刻接上了这没头没尾的言语,荀恺道“胡问静想要杀光门阀的心定然是真的,我们能够看出来,天下智慧之辈不知凡几,定然也能看出来,这天下门阀一齐讨伐胡问静之局面就在眼前,曹操尚且不能抵挡天下门阀的势力,胡问静又如何能够做到胡问静必败。”
一群荀氏子弟重重的点头,这点毫无疑问,自汉以来,门阀的势力就强过了帝皇,哪一个起兵争夺天下的诸侯身后没有名门大阀的支持,曹操若不是得到了汝、颍二地的门阀支持会纵横天下胡问静竟然直接挑衅天下门阀,那是螳臂当车了,必败无疑。
荀恺继续道“按理我等当抛弃胡问静,避免与天下门阀为敌,但贾太尉将所有身家都押在了胡问静身上,未必能够舍弃胡问静,我荀氏若是依然与贾充胡问静站在一边,颍川荀氏何以自保”
一群荀氏子弟脸色郑重,在洛阳的荀氏子弟能够在洛阳几个关卡的卫护之下不到城破不会有性命之危,但颍川有个关卡和卫护这天下门阀群起讨伐门阀公贼胡问静,这颍川荀氏会不会被误会成门阀公贼之一,而被天下门阀屠戮
荀勖笑了“所以,你们的意思是再一次各投其主”
荀恺眼中精光四射,道“正是”他完全不看好胡问静,也不理解贾充的愚蠢行为,从他的判断看唯一正确的选择就是立刻诛杀胡问静,表明争权夺利是真,与天下门阀为敌却是胡问静擅自妄为,这天下的大局就重新稳定了。
但荀恺知道这一点其实不太做得到,哪怕贾充愿意下杀手,胡问静可是真悍将,谁杀谁还不一定呢。所以次一等的选择就是荀氏全族立刻抛弃胡问静和贾充,以及这洛阳的权臣位置,彻底投靠司马家的其他王侯,转而成为勤王一系。
可惜荀勖的回答让荀恺失望,荀勖竟然想要死挺胡问静了真是愚蠢啊。
不过这个结果不算很差。分开下注其实是看不清大局之下的最稳妥的手法,荀氏子弟多得很,不缺分头下注的人。
荀勖的目光扫过大堂中的一众荀家子弟,这些人有的是他的兄弟辈,有的是他的子侄辈,个个锦衣华服,风度翩翩,此刻一脸倨傲的看着他。
荀勖苦笑,当年颍川荀氏中好些人都是以君子之名名扬天下的,荀彧和荀攸两叔侄的清廉儒雅仁厚之名更是天下皆知,但是如今颍川荀氏个个都是贪慕虚荣,趋炎附势的小人。
荀勖倒不是认为君子才是人间正道,人活一辈子最重要的是活得开心,想做清高的君子就做清高的君子,想做贪慕虚荣的小人就做贪慕虚荣的小人,都是自己的选择,关别人事,颍川荀氏如今都是小人只是因为天下的氛围都推崇奢靡和吹牛逼,没有君子的安生之地而已,当天下的氛围变化,荀氏未必不会又是满门君子的。
但是这如今颍川荀氏个个都是小人暴露出了一个重要问题,那就是家族成员彼此之间的缺乏信任感。
荀勖拿起茶杯,慢慢的品茶,他的名声是极其的不好的,是奸臣中的奸臣,但是司马氏的核心谋臣就是傅嘏、钟会、贾充、羊祜和他荀勖啊。假如以国时期的魏国谋士相比,傅嘏、钟会、贾充、羊祜和他荀勖就是比肩荀彧荀攸贾诩之流的博学多才的顶级谋士。如今傅嘏、钟会、羊祜或寿终正寝或叛乱身死,剩下的谋臣就他荀勖和贾充了,其余山涛卫瓘杜预之流都要比他们逊色一筹,堪称天下最智慧之人了。
可为什么荀氏家族的子弟就不肯跟随在整个家族最聪明的人之后呢
荀勖品味着嘴中的茶叶清香,这就是整个家族都是小人的狗屎命运啊。他放下茶杯,尽最后的力量说服家族中的子弟,道“吾不知这天下最后是谁的,但是吾知道两件事。”
“其一,天下已经不允许两头下注了。司马氏篡位,司马孚忠于曹魏,满朝文武不敢替魏帝收尸,唯有他嚎哭收尸,痛斥司马炎,终生以魏臣自居,可司马孚可曾为了曹魏而阻止司马懿祖孙夺权司马孚不发一言,慢慢的从曹魏朝廷中隐退而已。若是颍川荀氏在胡问静和天下门阀之间左右横跳两头下注,吾敢断言胡问静若胜,则定然杀尽投靠天下门阀的荀氏子弟,而站在她这一边的荀氏子弟除非有了不起的大功劳,不然官位只会在五六品的小官之间。反之,若是天下门阀胜亦然,两头下注的荀氏定然非死即贬。”
荀恺等人皱眉,胡问静会做得这么绝曹魏的嫡系夏侯家两头下注,不是也没事吗
荀勖苦笑,本来不想多说的,但这些人都是族人,他还是多说一句,道“如今不是争夺天下,而是门阀与平民的战争,自古以来就没有这么凶险的战争,死伤之重将会超过任何一次征战,你们以为是说笑吗”
荀恺等人皱眉深思,不能荀勖说什么就是什么,奸臣最常做的事情就是胡说八道了。
荀勖看着众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无奈的苦笑,该死的小人家族,他只能继续道“其二,吾敢断定我荀氏若是敢退出胡问静的队伍,举族投靠司马家的王侯,胡问静一定抛开一切,万里追杀我荀氏一族,不杀尽我荀氏血脉绝不罢休。”他一点都不怀疑这个判断,胡问静与天下门阀开战,一举一动原本就如同在走钢丝,一旦内部出了叛徒,胡问静若不杀了叛徒九族立威,这不仅仅是内部立刻就分崩离析,外部敌人更会立刻嚣张无比。
荀恺等人皱眉看着荀勖,荀勖的言语不可信,但意思很明确,荀勖是想要举族投靠胡问静了,至于下这么重的赌注吗
荀勖慢慢地喝着茶水,人各有命,这些荀氏的族人是完全不信他也好,是半信半疑也好,他已经尽了全力了。荀勖闭上了眼睛,再也不理会那些族人的猜疑和吵闹,他的心神又一次沉入了胡问静在司州各地的举动之上。摧毁门阀,放言要杀光琅琊王氏,除了质问贾充冯紞和他的态度,“我们”究竟是以胡问静为主,还是要抛弃胡问静,这个简单的表明“我们”内部最急迫的问题之外,还有其他企图吗
荀勖认为是有的,不然胡问静不需要这么疯狂,稍微收敛一些也能清楚的表达她的意思,甚至可以简单的内部会谈,当面说清楚谁主谁从。他们都是奸臣,眼中只有利益和利害,绝不会因为胡问静年轻和是个女子就轻视她的,有荆州一大块地盘的胡问静的意见理所应当的必须得到重视和尊重。但胡问静放弃了这个简单的方式,采取了最激烈的方式表达态度,若是这其中没有一石数鸟的谋划,那么荀勖这顶级谋士之名可以直接喂狗了。
荀勖在心中笑了笑,在解决了“我们”的问题之后,最大的问题就是这胡问静的疯狂行为是不是能够维持统治了。没有门阀,土地和商铺充公,实行农庄制,真的可以让社会稳定的发展
荀勖认为这个念头太疯狂了,他从来没有想过世上可以没有门阀的。他皱起了眉头,这事必须深入的想清楚,可是完全没有对比或者参考的物什,真是糟糕透了。可胡问静哪来的勇气建立一个没有门阀的世界没有门阀,又怎么选官员胡问静不像是极端到认为天下不需要官员不需要朝廷的脑残啊。那胡问静敢于抛弃门阀的底气究竟从而何来,真是奇了。
贾南风对卫瓘总是担忧不已,卫瓘潜伏在中央军之中战又不战,退又不退,究竟想干什么每次想到卫瓘,贾南风真是头疼极了,睡觉都梦到有一把明晃晃的锋利长剑悬挂在头顶,摇摇晃晃的随时会掉下来。
贾南风一掌拍在案几上,厉声道“一定要先取了中央军”
胡问静瞅瞅贾南风的红眼睛,小心的躲开几步。贾南风愤怒的瞪胡问静“孰为汝猛将乎”放着看得见摸得着的敌人不打,这也叫猛将吃狗屎吧,猛将
眼看胡问静唾面自干,毫无廉耻,贾南风又掉头看贾充“孰为汝多知乎”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的道理都不懂,这也叫谋士谋尼玛个头
贾充瞅瞅贾南风,真是被这个愚蠢的女儿气哭了,就这智商幸好没有成为皇后,不然肯定全家人头落地。他慢慢地道“迟则半年,快则数日,这中央军必有动静。”
贾南风完全不信,从司马炎逊位算起,这十五万中央军就像树人一样扎在哪里不挪动一步已经有一年多了,营帐边的草都有尺高了,怎么会在半年之内有动静。
贾充叹了口气,道“中央军也是要吃饭的。”
贾南风一怔,这句话定然有深意,她皱眉想了想,恍然大悟地转头看胡问静,道“你抢光了洛阳周围的粮仓”
胡问静看了一眼贾南风,深刻的体会到了宅斗之人的世界就活在一个小小的庭院之中,要不是天空是共通的,搞不好连宅子外面是不是下雨都不知道。这十余日中每天都有大量的粮草被运进了洛阳,全洛阳都知道了,就贾南风不知道了。
胡问静笑着点头“是,胡某将洛阳周围所有的粮仓中的粮食尽数搬运进了洛阳城。”
贾南风哈哈大笑,没了粮食,这洛阳周围的几支军队吃什么,一旦军中的粮食吃完了,中央军要么老实向洛阳投降,要么就一哄而散。
胡问静摇头“哪有这种好事。我只是在逼迫中央军站出来表态。”小团体内部的整合在日之内就会有明确的结果,胡问静打算抽出所有精力先干掉中央军,贾南风说得没错,一直不表态,也不听调动的十五万中央军就像是悬挂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别说贾南风要疯掉了,她也快疯掉了。但是这十五万中央军一直没有动弹,胡问静认为最大的可能就是内部产生了巨大的分歧。
司马懿靠手握兵权干掉了老曹家,后代子孙一个比一个重视司马懿篡位的经验,坚决的反向操作,用最严厉的方式打压武将,打压地方势力,除了司马家的王侯可以名正言顺的拥有军队的控制权,绝不让一个武将拥有大量的军队的指挥权,刻意压制军队将领的职务,分散将领的直辖士卒,中央军中只有一大堆五品六品将领,却没有更高的将领管辖,而朝廷有一大群高级将领,随便一个文官身上都有四品的武将职务,可惜手下除了仆役毛个士卒都没有。
这个狗屎的治军方针造成了中央军出现了狗屎的结果。
司马攸和司马炎你抢我夺的五万中央军归属几个五品护军调动,胡问静作为五品折冲将军兼荆州刺史,经过了“激烈的政治斗争”之后,手中才有区区一千余人的编制,那么在大缙朝的中央军中有多少个五品或者六品的将军呢
这个问题太专业了,胡问静甚至跑到兵部去翻过典籍,大缙朝的中央军的配置比地方刺史稍微优待一些,中央军由五品护军调动,由六品将领管辖,每个六品将领有千士卒。如此算来,十五万中央军中除去只有调动权的五品护军,这直接管理士卒的六品将领竟然有五十个
马蛋啊,五十个兵头
胡问静已经很理解为什么中央军一直不动弹了,朝廷有资格合法指挥他们的皇帝是个五岁的小孩子,是不是傀儡还两说,有资格但是不合法的指挥他们的司马家的王侯们尽数嗝屁了,没有资格同时也不合法的想要指挥他们的卫瓘之流却数不胜数,他们凭什么听卫瓘的
听司马家王侯的命令是合法的,听卫瓘之流的命令就是造反,不是每一个中央军的士卒都想造反的。
中央军五十个兵头有的想要投靠皇室宗亲,有的想要投靠皇帝;有的想要投靠司马越,有的想要投靠司马骏;有的想要与洛阳谈判要个大官过过瘾,有的觉得小小的五品武将能谈判个头,不如拥兵自重;有的野心勃勃想要学司马懿,有的只想安安稳稳的做个兵头克扣军饷。谁也说服不了谁,谁也没有能力压制谁,谁也不敢用武力征服谁,谁也想不出最好的出路,于是就傻乎乎的原地踏步,什么都不做,等待世上最伟大的解决问题的高手“时间大神”出马。
若是洛阳朝廷站稳了脚跟,中央军的五十个兵头就跑到司马遹皇帝陛下面前高呼万岁,不论世界多么动荡,他们只对皇帝忠心耿耿,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过,这是大功劳,皇帝陛下必须给与奖赏。
若是洛阳朝廷完蛋,司马家哪个王侯上位,天下再次“一统”,那么他们同样跑去那个王侯面前高呼千岁或者万岁,大缙朝的中央军是大缙皇帝陛下的中央军,是司马氏的中央军,不参与皇位争夺,不参与司马氏内部流血,最大程度的确保江山社稷稳定,也算是秉持军队不参与政治的坚定立场了。
胡问静对这拥有五十条心的中央军真是头疼极了。
招揽她与中央军毫无关系,怎么招揽大缙朝最高军事统辖贾太尉都没有办法招揽十五万中央军,胡问静能做什么
攻打这是要逼反十五万犹豫不定互相牵制的中央军吗
胡问静决定用粮食逼迫中央军的五十个将领表态。
她不可能在短短的十几日或者一个月内搬空某个粮仓,她甚至不能找到全部的粮仓,大缙朝在洛阳附近有数十个小粮仓专门供应洛阳和中央军,她仓促之间哪里可以尽数找到和搬空了。但是她不需要搬空,她只是做个姿态就够了。中央军之中有脑子的人立刻就会知道朝廷没有了耐心,需要他们表明立场。
中央军各部是派兵攻打胡某,攻打粮仓,攻打洛阳,是因为缺乏粮草向其余地方移动,早早的投靠其余势力,还是坚定了向洛阳朝廷效忠的决心何去何从,在军中的粮草吃完之前必须给个明确的答复。
“快则数日,迟则半年,中央军一定会有动静。”
胡问静和贾充对此深信不疑,并且做好了一切准备。
洛阳外一百五十余里的某支中央军营寨中,一群六品将领脸色铁青。
王将军慢慢的道“胡问静毫不掩饰的把洛阳附近的粮仓中的粮食尽数搬运到洛阳城中,这是逼我们站队啊。”大缙朝的中央军不执行屯田制,粮食尽数来自洛阳周围的粮仓,若是没有了这些粮仓的供给,中央军尽数都要饿死。
张将军厉声喝道“张某就说要投靠扶风王殿下,你们偏不答应,整日要讨论,现在好了,军中就要断粮了”
李将军冷冷的道“若是李某没有记错,小张一直说的是投靠东海王殿下,怎么现在忽然成了扶风王殿下了”
赵将军装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道“我想起来了,听说东海王殿下的大军被胡将军打败了,就算想去投靠也找不到人了,唉,怪不得小张要投靠扶风王殿下了。”
那张将军恶狠狠的看着李将军和赵将军,一脚踢翻了案几。他在这一部兵马中年纪最大,偏偏资历最浅,态度又嚣张,结果这一部兵马中的将领个个看不惯他,一旦想要嘲笑他就口口声声的称呼他小张,他几次当众翻脸,可军中都是粗豪汉子,谁又怕了他翻脸。
钱将军皱眉道“依我看,还是听朝廷的指挥得好。我等是直属殿下指挥的中央军,当今天子就在洛阳,我等自然该听天子的命令。”他并不忠于皇帝,他只是不想惹是生非,自从吴国灭亡之后大缙朝再无敌人,武将纷纷被夺权,军队纷纷被撤销合并,待在中央军也没有什么升职的可能,老老实实混日子拿薪水不好吗何必参与帝王家的夺位大戏呢。
孙将军大笑“皇帝陛下五岁的皇帝陛下司马氏这么多王侯在,怎么可能任由一个五岁的皇帝陛下受人摆布成为傀儡依我看万万不能听五岁的小皇帝的指挥,他做不了多久的皇帝的,没得把自己归在了叛徒一边。”这个想法很有代表性,好些将领就是不信司马遹能够当几天皇帝,洛阳城内的王侯谁把司马遹当皇帝过了他们若是投靠了司马遹早就被洛阳城的王侯找借口罢免了职务,回家种地了,唯有坚决不投靠司马遹,其他王侯才会存着拉拢的心思,更唯恐逼迫太甚,他们就投靠了其他王侯。
王将军冷冷的道“齐王司马攸殿下死了,汝南王司马亮殿下死了,还要我继续报几十个殿下的名字吗你想投靠谁”以前众人为投靠洛阳城中的四十个王侯中的哪一个而吵闹不休,现在还有什么好吵闹的,四十个王侯尽数都是死人了。
张将军厉声道“那么你说投靠谁”
众人再一次陷入了争吵,只是这一次的争吵比以往更加的激烈,几次拔拳相向。粮食就要断绝了,谁的心中都仓皇不已,唯有通过打架发泄心中的惊慌和压力了。
一群士卒好不容易将众人分开,王将军鼻青眼肿的回到了本部军中,心头的怒火越来越大。没了粮食,他们怎么活下去杀了其余将领,吞并了他们的士卒,然后杀向荥阳或者找一块地皮自立为王王将军静下了心,细细的回忆方才的会议。
钱将军一直主张投靠洛阳朝廷,赵将军虽然以前不同意,但是听他这次称呼胡问静为“胡将军”,这心迹也很明显了。若是他想要自立或攻打洛阳,这两个人是一定联手站在朝廷一边的。
张将军和李将军两人都是墙头草,但这两人水火不容,他只能拉拢其中一个,然后就得罪了另一个。而且拉着张将军投靠别的王侯毫无问题,拉着张将军自立为王就很有难度了。
那李将军又想要投靠谁该死的,李将军一直反对这反对那,就是没有说明想要怎么做。
那他到底该拉拢谁进攻荥阳还是自立为王
王将军心头烦躁极了,马蛋老子若是有分化拉拢的本事,老子就去当文官学司马懿了,还在这里当大头兵干什么
营帐外有人叫着“将军,饭菜来了。”然后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王将军看了一眼盘中的猪肉,心中莫名的烦躁,军中只有十日的存粮,若是之后没了补充,难道就饿死吗他一把掀翻了饭菜,厉声道“来人,集合兵马”
一个时辰之后,王将军率领本部千人直奔甲字十六号粮仓。
王将军骑在马上看着千士卒快步前进,而甲字十六号粮仓就在五里之外了,心中得意,忍不住大笑。胡问静以为可以饿死他以为可以逼他表态太幼稚了。甲字十六号粮仓虽然只是个小型粮仓库存只有十万石,与那些库存百万石的超级大粮仓没法比,可万石是有多少斤粮食一石是一百二十斤,十万石就是一千二百万斤,哪怕胡问静天天搬运粮食,这十余人又能搬运多少,怎么也有几百万斤粮食剩下吧王将军大笑不已,有了几百万斤粮食在手,千人可以吃两年呢。届时他退可以在粮仓中坐等洛阳朝廷覆灭,投靠新主,进可以带着粮食离开洛阳自立为王,主动权掌握在他的手中,他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王将军越想越是开心,大声的下令“儿郎们加快脚步,今晚人人可以吃饱饭”
士卒们大声的应着,人人都知道这是前去抢劫粮仓,浑身充满了动力。
五里地并不远,已经依稀可以看到甲字十六号粮仓的围墙了,却不见什么人在搬运粮食。众人毫不奇怪,运粮队多半在半路上呢。
王将军厉声道“儿郎们,冲过去,杀”
千士卒大声的叫着“杀”
忽然,甲字十六号粮仓中冒出了一股浓烟,十几人飞快的从粮仓中跑了出来,跳上战马,疾驰而出。
王将军呆呆的看着浓烟,失声道“不好”
下一刻,黑色的浓烟中猛然冒出了红色的火舌,直冲天空,疾风刁转,将木料的劈啪声,火焰的炙热温度,以及米面粟麦的焦香卷到了众人的面前。
王将军和士卒们一齐停下了脚步,怔怔地望着那冲天的火舌,心中冰凉。
王将军慢慢地,绝望地道“胡问静”
怎么都没有想到胡问静下手这么歹毒,宁可一把火烧了粮仓都不肯留给他们,这是要活活地饿死他们吗
众人无声无息的掉头回转军营,这粮仓的大火就像烧在了他们的心中,将他们的斗志烧得干干净净。没了粮食,怎么在即将到来的寒冷冬季活下去有士卒在队伍中狠狠地看着王将军的背影,低声咒骂“都怪这个王八蛋”其余士卒同样恶狠狠的看着王将军,当兵就是为了吃粮,就因为这个王八蛋不听朝廷指挥,如今要饿死了,不怪这个王八蛋怪谁
有九品司马厉声呵斥“闭嘴老实走路。”但他看向王将军的背影同样恶狠狠的,中央军的将领是朝廷委任的,这千军不是王将军的私军,由不得王将军作死。
千士卒垂头丧气的行进,与方才的精气神判若两人。
“呜”苍凉的号角声在前方响起。
王将军身体一震,闻声望去,只见前方出现了数百穿着奇怪黄色甲胄的士卒,手握长长的毛竹长矛,挡住了去路。一个年轻的男子站在一面黑色“胡”字旗帜下,厉声叫道“若有退缩,后排杀前排”
数百士卒一齐大叫“若有退缩,后排杀前排”
王将军脸色铁青,转而狞笑“这是胡问静的士卒哈哈哈,竟然拿着毛竹,这是要来搞笑吗”
他淡定的下令“长矛兵前进十步,弓箭手第二列”中央军是正规军,每部都有数百弓箭手,毛竹长矛再长也只是长矛,在弓箭手的打击下毫无还手的余地。
长矛兵和弓箭手纷乱地从队伍中挤出来,开始调整位置列阵。
那年轻的男子厉声叫道“胡刺史诛杀叛逆,只杀首恶,余者不究,尔等还不放下武器投降”
一群中央军士卒面面相觑,若是投降是不是就有饭吃了中央军本来就该听从中央调度,投降中央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违和感。
王将军冷笑着下令“弓箭手准备”只要两军到了箭矢攻击距离就立刻放箭。
“呜”又是一声号角声从中央军的身后响起,王将军急忙回头,只见数百同样穿着黄色古怪甲胄的骑兵牵着马在一箭之地外慢慢地逼近,领头的女将背后插着一杆黑色的旗帜,“胡字”在风中若隐若现。
王将军脸色大变,又惊又喜“是胡问静”
胡问静厉声下令“上马”
数百骑兵同时翻身上马。
胡问静拔出长剑,厉声道“必胜”
数百骑兵拔出长剑,高呼“必胜必胜必胜”
号角声响起,数百骑兵疾冲。
那王将军脸色大变,一连串的下令道“弓箭手,射骑兵”“布阵”“枪兵到前面去”
只是前后夹击之下,队伍变形哪有这么容易,长矛兵和弓箭手被堵在队伍的另一头难以转向,而骑兵冲锋之下一箭之地几乎眨眼即至。
“杀”胡问静冲入中央军之中,挥剑斩杀,一个中央军士卒人头飞起,不等人头落地,胡问静的战马已经撞在了一个士卒的身上,将他直接撞得飞了出去。
数百骑跟在胡问静身后冲入了中央军的阵型之中,顷刻间就冲破了阵型,瞬间杀入了弓箭手的队列,不过一个弹指的时间就将弓箭手屠戮的干干净净。下一刻,胡问静率骑兵避开了长矛兵,从中央军阵型的一角破阵而出。
一群中央军将领脸色惨白,没了弓箭手破长矛兵,胜负已分。
“必胜必胜必胜”挡住中央军去路的胡问静的毛竹长矛兵大声的欢呼。
“前进”那指挥的男子厉声道。
毛竹长矛兵挺进,每一次踏步都发出了重重的整齐的声响,如擂鼓般敲击在了中央军的士卒的心头,该死的,这些毛竹长矛怎么这么长啊,有两丈长没有
大缙朝也是有少数极其长的长矛的,比如张飞的丈八长矛那就是实打实的一丈八,可那尺度是骑枪专用的啊,大缙朝的步卒可没这么长的长矛。
一群中央军士卒看着手中只有七尺多的枪,实在是无法面对快两丈的毛竹长矛。
有中央军士卒脸色惨白,颤抖地道“我根本够不到他”其余枪兵深有同感,一寸长一寸强,这该死的毛竹长矛都比自家手中的枪长出一丈多了,这还打什么。
中央军的其余士卒同样知道要完蛋了,只要胡问静的长矛兵杀光了己方的枪兵,那么再也没有任何武器可以威胁骑兵,胡问静的骑兵将会肆意的屠杀这里的所有中央军士卒。
一群七八品的将领互相看了一眼,在长矛的长度上失误其实并不是最可怕的,说难听些,让己方的枪兵全部去死好了,胡问静的毛竹长矛兵因为长矛太长,不论刺出的力度还是掌握的力度都有欠缺,只要己方的枪兵用性命与对方抢夺长矛或者一拥而上,未必就不能用人命破了长矛阵,但是,值得吗
一群七八品的将领不是说死了一群枪兵破了长矛阵值不值得,而是与胡问静彻底撕破了脸值得吗
几个七八品将领互相看了一眼,心意相通,带了一群心腹手下跑向了那王将军,大声地叫着“王将军,王将军我等有大事禀告”
那王将军怒极了,眼看要被胡问静的骑兵和长矛兵联合打击了,谁忒么的有空管其他的事情,他大声地呵斥“王八蛋,快回去指挥士卒胡问静的长矛兵就要压上来了,我们要从左翼突破长矛”
一把长刀刺入了王将军的肚子。
王将军惊愕的看着那持刀的将领,愤怒地道“贼子”
那持刀的将领认真地道“我不是贼子,你才是贼子我是皇帝陛下的中央军将领,不是你姓王的私兵。”双手握住刀柄,合身扑上,刀尖刺透了王将军的身体,从背后透了出来。
其余的将领和士卒将那王将军的心腹尽数杀了,环顾左右,再无支持王建军的人,众人一齐大叫“胡将军,我等是朝廷兵马,遵从朝廷号令”
四周越来越多的士卒大声地呼叫“我等是朝廷兵马,遵从朝廷号令”,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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