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搞这么多事情, 就是为了拖延战争”
贾南风已经习惯了胡问静每一次做事都有诡异的目的,反正无法理解她的思路,不如直接问。
胡问静用力点头“当然”她瞪身边的小问竹, 小问竹扁着嘴,老实地趴在案几上做算数, 她最讨厌数学了。
胡问静继续道“以为我们现在很有优势吗别以为我有五百骑兵很牛逼了,我这五百精锐骑兵是到了极限了,纸甲随便做多少套都行, 洛阳的军械库内铁甲肯定也有数千套, 但是我找不到能够当精锐骑兵的人了。”她长长地叹气,五百精锐骑兵是真的“精锐”啊,会骑马就删掉了百分之九十的人;马术精湛,能够骑马砍杀,又删掉了剩下的人中的百分之九十;有一身武艺,这几乎把剩下的人删个精光了。胡问静在荆州司州四五百万人中也就找出了这五百个人, 谣传这每一个人都是武学大宗师, 单论武艺的话还真有这个味道。
“区区五百人能有多大作用, 守得住偌大的地盘久战兵疲, 再打下去五百个大宗师个个身上有伤,搞不好哪一天全军覆没了。”胡问静对此很是惶恐, 后世张须陀就是因为连年征战不得修整, 结果精兵成了疲兵, 在与菜鸟的大战之中爆发出了所有积累的问题,结果丢了脑袋。胡问静可不想自己的脑袋如此廉价的丢在了菜鸟的手中。
贾南风对此还是理解的, 精兵首先是个人,每打一次仗就会因为各种伤降低武力值的,打到后来就算没有缺胳膊少腿, 全身是伤也基本成为战五渣了。
胡问静道“老实说,我犯了个巨大的错误。”
一边的荀勖笑了,看胡问静的眼神认真了很多,他也认为胡问静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还以为胡问静不知道,或者死撑着不认,看来胡问静还算是个能够成大事的人,不会因为面子问题明知道是错误也错到底。
贾南风看看荀勖,又看看贾充,确定胡问静没有开玩笑,她想了想,试探着问道“是杀了王澄吗”杀了王澄之后胡问静与琅琊王氏再也没有和解的余地,而天下豪门大阀也会视胡问静为洪水猛兽,绝不会再考虑投降了。
胡问静看着贾南风,深深地叹息“你啊,我都写了碑文了,你还是没看懂。”贾南风皱眉,碑文就是那条“你们的脑袋也是可以砍下来的”不就是一条威胁的碑文吗
胡问静决定从头说起,她不是贾充,没贾充的脾气好,会被气死的。
贾充坚决反对“你的脾气比老夫好多了。”伸手指着小问竹,小问竹似乎在做算数,其实悄悄地在纸上画画,胡问静明明看到了,却没有骂人打人,这脾气真是太好了。
胡问静认真地道“小孩子不想做作业是天性,要是问竹以后成了大画家,照样很好的。”
贾充冷笑,这种借口都说得出口,熊家长。
小问竹见被发现了,眨巴眼睛“姐姐,我画的是你,漂亮吧”
胡问静大喜“问竹最乖了”招呼宫女“拿一些糕饼来。”转身呵斥小问竹“作为算术题就有糕饼吃,不然我就给贾爷爷和贾阿姨吃。”小问竹急忙认真做算数,有吃的坚决不能让给别人。
胡问静这才对贾南风道“我犯得巨大错误是打下了定陶,这是战略性失误。”
荀勖点头,道“打下了定陶,看似兵锋强大,天下无人能敌,其实彻底扭转了天下门阀的看法。”他笑了笑,道“在打下定陶之前,虽然胡刺史一路打败了司马越,打败了卫瓘,可是天下门阀只以为洛阳朝廷是个随时可以覆灭的纸糊朝廷。被天下门阀围攻,只能采取守势的洛阳朝廷有什么未来可言天下豪门大阀更关心谁做联军的盟主,打下了洛阳之后是继续奉司马氏为主,还是新建一朝。豪门大阀们不愿意拿出私藏的兵器和精锐私军,宁可送一群农民去死也要保存实力,以期在未来的天下争夺之中能够有一席之地。”
贾南风立刻懂了“所以,胡问静一举击破了定陶,杀了琅琊王氏的数千进入私军,包围了司马越,天下豪门大阀立刻发现小看了洛阳朝廷的实力,若是不真心联盟,这天下门阀说不定真的被胡疯子杀光了。”她埋怨地看胡问静,为什么要扬言杀光门阀,为什么要手贱夺取了定陶以后的战局只怕完全不同了。
胡问静苦着脸,真是没想到定陶的门阀会完全不把农民士卒当人看,冬天都不给热汤和篝火,这随便一冲就取下了定陶,能怪她吗都怪那些门阀太不把人当人。
“然后,就必须补救了。”胡问静长叹,犯下了错误无法挽回,只能想办法弥补。
“第一步就是恐吓天下门阀。”胡问静看了一眼贾南风,贾南风属于自己人,所以眼中的“你们的脑袋也是可以砍下来”是她胜利后的发泄和狂笑,但她的本意是针对豪门大阀的,豪门大阀看了这句意味深长的言语会怎么想才是她最关心的。
“第二步就是用利益引诱对方延迟进攻的时间。老实说,这是一把双刃剑,就看同样的时间内是他们先练好了士兵,备齐了铠甲,还是我们先打好了基础,稳定了内部。”
胡问静又一次长长地叹气“这司州、豫州,与荆州完全不同,荆州那一套用在司州豫州可不怎么行得通。”一辆破车开三十码的时候一滴水都不带洒出来,开六十码的时候半杯水洒在了车里,开一百二十码的时候驾驶员都飞出去了,而她现在就在开着这么一辆破车。
“唉,根基不牢,地动山摇。”胡问静第一百次长叹出声。
贾南风拼命地思索,胡问静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剩下的百分之一的内容要她自己想清楚补齐。
小问竹眼睛睁得大大的,无辜地看着胡问静“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再去暗市玩啊”胡问静惊讶了,暗市又不好玩,为什么小问竹这么想去一转念就明白了,去暗市耗费时间许久,可以不做作业,第二天还能睡懒觉,她柔声道“做完作业就去。”
小问竹用力点头“那我不去了。”
“不去也要做作业”声音极其冰凉。
琅琊。
过年的喜庆红灯笼早就撤了下来,所有人的服装都从大红大绿的喜庆服装成了披麻戴孝,偌大的宅院各处都挂着白色的招魂幡,每过一个时辰就有仆役向天空抛洒纸钱。
大门处听着不少访客的马车,每一个吊唁的人面色都沉痛到了极点,未语泪先流“可怜王公子”
接待的人数量的招呼宾客“衣冠冢就在我王氏祖坟之内,若要祭拜,还要排队”
一个年轻的士子在花园中捶胸顿足“澄公子怎么就去了呢当日我和他一见如故,有意义结金兰,我黄纸都准备好了”
另一个士子嚎啕大哭,一边开始写祭文“太康五年二月,北海孔氏十五代孔文祭琅琊王氏王澄之灵日惟尔挺生,夙标幼德,宗庙瑚琏,阶庭兰玉何图逆贼开衅,称兵犯顺,凶威大蹙,贼臣不救,孤城围逼巢倾卵覆,天不悔祸,谁为荼毒”注1
有士子颤抖着绘画,眼前的白纸上一个狰狞的丑女身上挂着几十个人头,战马之下是几百具骷髅,率领无数骑兵冲向一座小城,而小城的城门前却有一个儒衫男子手持断剑,傲然站在尸体当中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
另一个庭院之中,无数人嚎哭着“王兄,王兄你怎么就殉国了呢,没有你,这大缙朝当如何是好”
一个士子开始脱衣服敲鼓“王兄啊王兄,你怎么就弃我而去呢”凌乱的鼓声代表着他内心的痛苦,不停地飞洒的泪水代表着他内心的思念。
琅琊王家地方大,纵然前来吊唁哭丧的宾客无数,依然不能填满了琅琊王家的每一个角落,好些庭院静寂无声,唯有白色的灯笼在风中摇晃。
在琅琊王家的家族祠堂之中,数百琅琊王氏的主支子弟静静地坐在案几前,哪怕已经过去了许久,但是众人想到王澄,脸色依然惨白如纸。
对那些前来吊唁的宾客而言,王澄只是一个知道名字或者认识的人,死了也就死了,按照礼仪吊唁就是了,或者有一些心思不堪之辈借着吊唁写诗词,绘图画,表演行为艺术,借此刷声望,总而言之王澄死了就是死了,消费死人是华夏的习惯,大家开心就好。
但王澄的死对于琅琊王氏而言却宛如晴空霹雳。
一个王氏子弟颤抖着,王澄死了是好事,他可以按照顺序提升自己的地位,可是王澄死得太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琅琊王氏不是没有死过年轻的子弟,这年头医疗极差,皇帝的儿子都会病死一半,琅琊王氏自然也有夭折的子弟,更有无数奇葩的死法,前些年一个王氏子弟在闹市纵马,结果一头黑猪蹿了出来惊吓了马,那王氏子弟从马背上摔下来头部碎裂摔死了;还有个王氏子弟肚子胀,上茅房,结果摔下去淹死了;还有个王氏子弟喜欢留长胡子,胡子直接拖到了地上,结果不小心绊倒了自己,从楼梯上摔下去摔断了脖子;还有个王氏子弟喜欢吃桃子,这天吃了一大盘桃子后腹痛不已,高烧不断,没几天就死了。注2
王氏子弟一点都不为这些死了的人感到震惊或者恐惧,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作死就不会死。王氏子弟们想着自己是天之骄子,要开创一番伟业,怎么会死呢死亡距离他们仿佛是无限得远,永远不会落到他们的头上,或者至少会有一些征兆,比如久病缠身啊,比如身体不适啊,总而言之为了家族为了天下为了当皇帝而率军奋战的时候,他们绝对不会死,他们会一往无前,打败天下所有的敌人,哪怕力尽被俘,他们也会被好好的关在敌人京城的豪宅之中,每日下棋弹琴,绝不会受到一丝的委屈。豪门大阀的子弟就该被敌人尊重,哪怕敌人是蛮夷也一样,不仅仅是琅琊王氏子弟这么想,每个豪门大阀的子弟都是这么想的。当年东海王氏的王朗被孙策抓住了,孙策这个江南蛮夷不就没敢动王朗一根毫毛,苦苦地劝王朗投降,结果被王朗骂了回去,孙策依然没敢杀了王朗泄愤,只能给了钱粮马匹放了王朗。琅琊王氏子弟一点都不觉得自己会死在战争之中,更不会被敌人杀了。
可是,胡问静毫不犹豫地砍下了王澄的脑袋,传首济阴郡,这怎么可以
琅琊王氏子弟人生第一次发现死亡距离自己是如此之近,领兵出征竟然不是刷名誉的捷径,而是真的要死的,自己的宝贵脑袋会被人一刀砍下来,筑成京观。这个前所未有的认识让所有琅琊王氏的子弟浑身颤抖。
“你们的脑袋也是可以砍下来的”
这句话时刻在琅琊王氏子弟的脑海中回响,若是被胡问静抓住了,他们的脑袋一定会被砍下来的若是被其他人抓住呢比如司马越抓住了他们,会不会也砍下了他们的脑袋呢胡问静能够砍了他们,司马越为什么就不能
自己竟然会死在沙场上琅琊王氏子弟被这可怕的未来吓住了,浑身颤抖地不能自已,什么替“王澄报仇,率领大军杀向洛阳”之类的以前毫不犹豫就会说出口的言语,此刻却根本不存在脑海之中,琅琊王氏阀主王衍的亲弟弟王澄都会被砍下了脑袋,他们的脑袋算老几
但阀主的弟弟被杀了,王氏的族人被杀了,天下士子纷纷跑来王氏吊唁,王氏总不能没有一丝的表示吧
有人大声地道“我王氏的大军损失惨重,必须重建我王氏的精锐私军,才能再图大事。”
立刻有人附和道“对,必须重新训练精锐,不求多,有一万精锐就够了,数千精锐被胡问静砍了,我们再训练一万精锐,难道胡问静还能砍了一万人不成”又是一人建议道“必须兵种齐全,有骑兵,有辎重兵,有铠甲,与中央军无异。”另一人道“一定要比以前训练得更加的严格,万万不能再出现被区区几百骑击溃的可耻事情了。”
众人点头,重建精锐私军的建议合情合理,最重要的是可以合理的拖延时间,重建一万精锐私军没有一两年搞个啊。
有人皱眉道“胡问静能够击杀我王氏的数千精锐士卒主要是甲坚兵利,我王氏若不能让精锐士卒人手一套铠甲,只怕依然打不过胡问静,冒然进攻不过是旧仇未报又添新恨,不如召集天下能工巧匠打造一万件铠甲,再训练一支数千人的精锐重甲骑兵,如此天下易得矣。”
一群人点头赞同“不错,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必须有一万铠甲士卒,以及数千重甲骑兵。”一万多件铠甲足够琅琊的铁匠不眠不休干十年八年了。
有人慢慢地道“听说胡问静的铠甲来自皇叔宝库,既轻且坚,若是能够得到了相同的铠甲,我王氏当天下无敌矣。”
有人大声地叫好“对胡问静能够凭借皇叔宝库天下无敌,我们王氏也可以我听说有个叫做暗市的秘密组织正在出售皇叔宝库的地图,虽然价格高了些,但是凭借我们琅琊王氏一定可以要求对方献出皇叔宝库的地图,有堪比胡问静的铠甲的神兵利器才是解决胡问静的最好办法。”
一群人点头“对,倒要看看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到底是谁厉害。”什么暗市一定会给琅琊王氏面子献出皇叔宝库的地图,这种话谁信谁傻逼,但是以此说服王氏的所有人同意暂缓出兵却是一个不错的借口,到时只说暗市要考虑,拖延半年时间,然后再说暗市不给面子,只能花十几万两银子购买,那就再花几个月时间讨论价格合不合理,再再再花几个月时间调集十几万两银子,拿到地图后还能说地图碎片不够,还要再等等,这么多时间拖延下来胡问静应该已经被司马越和其他门阀打死了吧这王澄的大仇自然也就报了,大不了鞭尸出气嘛。
又有一个人摇头道“你们啊,怎么只盯着外部,没有盯着我琅琊王氏的内部呢”他恨铁不成钢地盯着一群王氏子弟,道“我琅琊王氏主支数千精锐私军溃败战死,天下皆知,那些支脉子弟会怎么想会不会想着此刻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假作吊唁,其实带了数百仆役杀光了我们主支子弟”
一群人长生惊叫“有理”“我主支危矣”这么扯得理由都想得出来,为了不出兵,真是竭尽全力了。
那人继续道“当务之急,是发信安慰王敦莫要灰心,他是我琅琊王氏的第一将才,是深得我琅琊王氏全体子弟的信任的,胜败乃兵家常事,输了一次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吃一堑长一智,下次做得更好就足够了。琅琊王氏还要靠他与胡问静血战,为王澄报仇。”一群人大声地叫好,这“当务之急”用人话说就是假如王衍想要继续打胡问静,那么就让王敦去死好了,其他人绝对不干。
那人继续道“其次是先命令王敦不要回琅琊,只管在半路上收拢残兵,数千精锐私军,过万琅琊附近的农夫不可能尽数被杀了,只怕大半都还活着,只要王敦收拢了溃兵,既能扼守住胡问静向琅琊的道路,又能威震其他门阀,琅琊王氏没这么容易倒下,更能威慑心存不轨的支脉子弟,我琅琊王氏的主支根深蒂固,怎么会因为区区一次战败而崩溃”众人点头,有王敦挡在前面,睡觉都安心一些。
那人道“第三,是必须召集各个支脉的子弟共同卫护王阀,支脉的健仆、死士、钱财、粮草必须立刻交出来,若是谁不肯交出来,那就让王敦率兵灭了这背叛祖宗的畜生。”一群人点头,有未定主支地位的大义在,王衍难道还能反对
那人对着一直默默坐着,一言不出的王衍拱手,道“这最后才是建立新军,为王澄报仇。”
一群王氏子弟捋须的捋须,点头的点头,微笑的微笑,一齐对王衍道“这才是最全面最可行的办法,只要按照这个办法执行,我琅琊王家无忧矣,很快就能为王澄报仇雪恨。”
王衍平静地望着数百个琅琊王氏的主支子弟,这些人没有一个人想要为王澄报仇,个个都是王八蛋。可是他却不能发作,他是琅琊王氏的阀主,可是当琅琊王氏所有的主支子弟都反对,他难道还能一意孤行吗他只能心里藏着恨,温温和和地道“不错,这才是我琅琊王氏兴旺的麒麟儿”
某个村子里,一个农民想要修补坏了的锄头,一瞅,铁匠铺关门了。那农民笑了,还以为铁匠勤快,没想到大中午还在睡懒觉。他用力的砸门“赵铁匠,开门了”砸了半天没人应答。
隔壁的人探出脑袋,道“赵铁匠被门阀老爷带去县城了。”
那农民傻眼,县城那谁给他修补锄头
某个县城。
有人惊呼出声“什么铁锅的价格涨了三倍你丫以为这是猪肉啊,说涨就涨”
铁匠铺子里的学徒懒洋洋地道“别嫌贵,这铁锅以后还得涨价。”
那买锅的人气乐了“凭什么”
铁匠学徒真诚极了“因为我师父被门阀老爷带走了,我不会做铁锅,这铺子里的铁锅卖完就没了。”
某个书房内,一个门阀贵公子冷冷地看着铁矿的价格,没想到竟然涨了三倍了。管家无奈极了“如今所有门阀都在做铁甲,这铁矿就成了稀缺货,价格自然就涨了。”
那门阀贵公子冷冷地道“所有门阀”怎么可能是所有门阀,豪门大阀才有购买铁矿制作铁甲的必要,小门阀老实一边待着去吧。他看着管家,信口雌黄,是不是该敲打敲打这个家伙了
某个小镇子中,一个小门阀阀主催促着铁匠道“你要多少工钱只管开口,要多少帮工也只管说,我只要铁甲越快越好”铁匠赔着笑脸“行,没问题。”开高价他怎么敢别看今日门阀求着他,若是他敢露出一丝的猖狂,明日就是门阀杀了他全家。
那小门阀阀主催了一番,又急急忙忙地去自家的商行,一进门就开始吼“别管铁矿和生铁什么价格,有多少要多少”他看着一群商行的人不以为然的眼神,很清楚这些人在想什么,无非是就这么一个小镇子的小门阀也敢想着加入天下大战,乱世之中取功名,不怕脑袋落地吗
那小门阀阀主心中冷笑着,这群人一辈子只是伙计是有原因的,因为蠢啊他是小门阀没错,他只能在一个小镇子里嚣张跋扈,出了镇子就没人把他当回事也没错,若是他敢投身轰轰烈烈的天下霸业肯定全家人头落地更没错,可是他的目标不是天下霸业,不是出人头地,而是那几副铁甲啊。若是天下大乱,贼人定然大起,他有铁甲在手,保家护院的效果那是杠杠的啊,只有他杀贼,没有贼杀他。若是天下太平,能够借此机会打造铁甲而不担心被朝廷清算也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太平盛世和乱世就像是一个车轮子,永远不停的轮流,能藏几副铁甲流传子孙,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救了子孙后代的性命了。
那个小门阀阀主想得很清楚,铠甲不要多,只要十副铠甲就够了,这个数量就算被朝廷查到了也不会丢了脑袋,但是刀剑不妨多打造一些,空有铁甲只能拿着菜刀就太狗血了。
时间已经是三月底,豫州大部分郡县已经根据朝廷的号令,执行了全员农庄制,所有田地一律充公,所有百姓进入农庄干活。
某个县城的农庄第二十八支队的田埂上蹲着七八十个人,男男女女有老有少。
地里的杂草长得老高,众人仿佛没看见,只管晒着太阳聊天。
第二十八支队的支队长以前就是这个小村子干得最久的佃农,对农庄一无所知,不仅仅他不知道,县里也不知道,听说郡里的大官也不知道,只知道把所有的田地都没收了,以前的田契全部作废,门阀老爷全部跑了,佃农不叫佃农了,叫做农庄社员了,然后就是所有人一起干活,一起吃饭,其余的全部不知道。
这个只有二三十户人家,不到百来口人的小村子在县里的位置并不算偏僻,距离县城不过二十几里地,县里的人拔腿就能到。以前经常看到县里的衙役下乡征收税款,但这些时日县令好像忙得很,也不见衙役下来了。
老佃农,不,现在是支队长了,支队长说,那是因为县里忙着准备打仗。
村里的人也不在乎打仗不打仗,他们只管种地吃饭。不,以前是种地、吃饭,现在是偷懒、吃饭。
这地是公家的,这吃饭是大锅饭,为什么还要努力干活种的粮食是公家的,所有人都有份,吃饭的时候却是所有人都一样的,那不是干得越多越吃亏吗
第二十八支队的农庄社员们只花了一天的时间就想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从开春到现在,这田地一直都荒芜着,谁有心情管地里的活计,每天晒太阳,然后放开肚皮吃饭不好吗
不管支队长怎么骂,一群人就是不干活,反正每天都有饭吃,为什么要干活又不是吃支队长的,支队长抱怨什么
七八十个社员兴高采烈地望着头顶的太阳,又到了吃饭的时间了,每天晒晒太阳就有饭吃,真是幸福啊。
“走咯,吃饭去了”众人欢呼着跑进了农庄的食堂,却看见锅子里什么都没有。
有社员立刻怒了“怎么没吃的”
有社员挽起了袖子大骂“累死累活,竟然不敢饭吃,这还有天理吗”
众人大声地喝骂着,支队长走了出来,厉声道“闭嘴”
一群社员一点都不在乎,依然骂骂咧咧的,没饭吃就是错,谁来都没用。
支队长厉声道“粮食都吃光了,你们还想吃什么”
一群社员嬉皮笑脸地道“怎么会吃光呢这门阀老爷家不是有很多吗听说门阀老爷家有好几个高到天上的粮仓,粮食一辈子都吃不完。”
农庄实在春节后建立的,到心在也就三个月不到,怎么可能吃光了门阀老爷家的粮食呢,一定是瞎说。
有人骂骂咧咧“王八蛋,加入农庄还没饭吃,天下哪有这个道理 ”其余人也骂着“农庄就是白吃饭还给钱的地方,别欺负我们不懂,我们都知道”
支队长冷冷地道“县里官老爷就给了这么点粮食,你们想要粮食,找官老爷要去。”
一群社员哪来敢找官老爷要粮食,见了衙役老爷从一百丈外走过都要吓得浑身发抖。众人只是围着那支队长“我们不管,没有粮食那是你的事情,你不拿粮食出来,我们就去你家吃饭去。”支队长笑了“去我家谁敢踏进我家一步,我立刻去找官老爷砍了谁的头”
一群社员愤怒地看着支队长,当了支队长后竟然不讲理了
那支队长冷笑着“官老爷说了,以后不给粮食了,地里收的粮食就是支队的粮食。”
一群社员嘻嘻哈哈,没了就没了,家里好歹省了三个月的口粮,赚大了,大家回家吃饭,以后照样每天不用种地,多舒服。
那支队长冷笑了“地里什么都没种,你们觉得稻子收获的时候你们能够吃什么野草还是狗屎”
七八十个人一齐怔住,地里的庄稼不会因为是农庄了就自动长出来。
一个社员恶狠狠地道“这是想要饿死我们吗我们去告官”其余社员大声地叫“对,去告官支队长想要饿死我们”
支队长一点都不惧怕“好啊,我们去告官”
一群社员立马软了,生不入衙门,死不入地狱,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老相识了,怎么能告官呢万事以和为贵。
支队长指着一群人的鼻子厉声道“要么去好好种地,要么大家都饿死,你们说,你们怎么做”一甩手,直接出了食堂。
七八十个人呆呆地互相看着,有人继续破口大骂支队长不是人不讲理,有人却脸色惨白,慢慢地蹲下,道“若是不种粮食,过了秋天,我们吃什么”家里的粮食加上野菜熬到秋收,然后再采些野菜熬到冬小麦收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就是农民的辛苦而绝望的人生。可如今这习以为常的生活竟然被打破了,今年的秋收竟然没有粮食可以收获。
又有人蹲了下来,慢慢地道“其实现在播种还来得及。”三月底还算是在播种的季节之内,虽然此刻从头开始犁地,除草,播种会非常非常非常的赶时间,但并不是做不到,怎么也比颗粒无收的好。
一群人叫道“对,对我们立刻动手种地,熬到了秋收就有饭吃了。”
七八十人你拉我,我拉你,一窝蜂的出了食堂,原本就可有可无的午餐也不吃了,庄稼人一天吃一顿饭已经很知足了,一天吃三顿实在是太奢侈了,赶紧去种地才是正经。
七八十人除去一些小孩子和老人,男女精壮劳力怎么也有三四十人,人人拿着锄头快步到了田头,然后互相招呼一声就下了田地,埋头除草,犁地。
一个男子左右看看,低声对媳妇道“又不是我家的地,不用太出力,会吃亏的。”他的媳妇也道“我当然知道。”除草是真的只随便撅了几下,表面的草叶是撅了,根系完全没碰到,省力极了。
另一个角落,一个男子不时的看左右的人,怎么也不肯做得比左右的人快,别人只做这么点活,他动作快了不是吃亏了
另一处,几个男女一边干活,一边聊着天,时不时停下手看看其他人,嘴里骂骂咧咧“亏大了,我这里杂草特别多,你们那里少多了”其他人立刻骂回去“谁说的你输过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的杂草少了老子这里杂草是你那里的几倍”“老子这里的地比你那里硬”
吵吵闹闹骂骂咧咧之中,整个田地中七八十人个个看似卖力,其实偷懒的完成了一片田地的除草,就这样表面偷懒说耗费的时间依然长的不敢想象,七八十人的工作效率也就和以前一个人差不多。
到了日头偏西的时候,众人懒洋洋地回了家。
村头的某个屋子里,一个男子躺在床上,与媳妇说着话“这地里的粮食种出来也不是我们的,我们干什么拼死拼活起早摸黑他们什么都不做,只知道偷懒,难道要我们养活他们所有人这不是占老子的便宜吗明日迟点起来,过了晌午再去地里,做人什么都能吃,就是不能吃亏。”媳妇用力点头“我方才仔细看了,他们个个都不处理,锄头根本没有挖断了地里的草根,用不了三天地里的杂草都要长出来,这群偷懒的王八蛋,我们决不能认真干”
村尾的某个屋子里,一个男子与爹娘嘀咕着“我们家三口人,我一个人下地干活,李二毛家六口人,只有他和他媳妇两个人下地干活,我家才占了两个人的便宜,他家占了四个人的便宜,我家不是吃大亏了明日我一定要睡到晌午,然后去摸鱼几下,就这样我家还吃了大亏了。”
村子中间的某个屋子里,一个老人呵斥着儿子“这么卖力干什么我家就只有我们两口人,我年纪大了吃得少,你也吃得不多,这么多粮食都被他们吃光了,我家亏大了”儿子点头,眼睛之中满满的怒火“凭什么欺负我们家我明天绝对不去开工了。”老人欣慰的点头道“对管它地里有没有庄稼,我家就是饿死了也不能吃亏。”
支队长家中,支队长唉声叹气,翻来覆去睡不着,那些该死的贱人偷懒耍滑,以为他看不出来吗就这样到了秋天能有收成吗肯定得绝收可是县里明确跟他说了,县里顶多再给一个月的口粮,其余的粮食都要调集到洛阳去,听说洛阳正在准备打仗,以后各个农庄就要靠自己了,有了多余的粮食还要赶紧交给县里。
支队长打死都不信这村里,不,这第二十八支队能够种出粮食。在今年开春的时候县里就有命令,地里立刻种上各种蔬菜,好歹多吃一口蔬菜,还要再养鸡,养猪,养兔子。可是第二十八支队的菜地里只有杂草,野菜都没有种出一颗。因为第二十八支队的所有人都偷懒,没人种菜。
支队长去其他支队问过了,其他支队虽然也有偷懒耍滑,但是怎么都比第二十八支队做得好,至少有以往的七八成。可第二十八支队那是彻底清零了。
支队长咬牙切齿,一群王八蛋既然你们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
第二天晌午的时候,第二十八支队的社员终于都起来了,众人懒洋洋的到了村口,却没见支队长出来催促他们开工,一群社员对着地面吐口水“王八蛋,以为是支队长了不起啊,就知道催着我们种地,自己就偷懒”“走,找他去今日一定要评评这个理”
几十人到了支队长家,见门都没开,这是还在睡觉众人大怒,用力的砸门“支队长,太阳晒屁股了”“这偷懒不出工,地里不长庄稼的责任你背得起吗”“对,地里没有庄稼都要怪你”
砸了许久的门,支队长家就是没人应声。众人面面相觑,终于发现不对了,破门而入。
只见支队长家中一个人都没有,粮食、床褥、衣服,统统都不见了。
有社员怪叫一声“不好这个王八蛋跑了”
一群社员大怒,跑了然后脸色越来越白,支队长跑了,这是官老爷彻底不管这个支队的死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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