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来吧,互相伤害!官员斗刺史

    荆州襄阳。

    刘星离开县衙的时候, 天色已经亮了,戴竹在背后叫着“你还回去干什么, 在这里睡会啊。”刘星摇头, 已经在县衙连续加班十天了,身上的衣服都要发臭了,说什么都要回家换一套, 然后还要洗衣服晾衣服,睡觉肯定是没时间了,抓紧点还能吃完自家的面条。

    白絮在大堂内听见了,有些无奈,这段时日把这些人逼得有些紧, 可是她只能狠心逼她们加班。胡问静要求她抽调一些精干的人员补充司州豫州的空缺官位, 她很清楚豫州司州比荆州艰难多了, 派个普通人过去说不定就死在了那里,她只能抽几个见过血的, 敢杀人的人去司州豫州。但刘星戴竹等人缺乏当县令的经验,好些地方需要补课, 白絮只能抓紧时间尽量将自己的经验传授给她们。

    白絮嘴角露出了一丝嘲笑,说得自己很有经验似的, 其实她又有多久的县令经验

    白絮其实想要自己去豫州, 豫州新定, 而且几乎是战区的代名词,以后爆发大战,这豫州一定是首当其冲, 比荆州危险多了,她当然要自己去。

    可是胡问静命令白絮守住襄阳之余,还要准备防守蜀地的进攻。白絮立刻就感受到了肩上担子的沉重, 荆州是她们,是胡问静,是几个小皇子的根本,她们可以丢失了豫州,丢失了洛阳,只要守住了荆州,众人就有谈判和翻盘的机会。若是荆州有失

    白絮打了个寒颤,想想荆州拥有的粮食、人口、纸张就知道荆州在胡问静的权力体系中的重要性,没了荆州就算守住了洛阳和豫州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白絮只能亲自守住襄阳,她微微地有些出神,防御蜀地的进攻蜀地现在是谁的地盘白絮不知道,蜀地的消息在司马炎逊位后就诡异的断了,她没有刻意的去调查,此刻一点都想不起蜀地的刺史是谁。

    若是蜀地进攻荆州

    白絮想到了诸葛均,荆州发大水,她的家破败之前,她认识几个自称是诸葛均后人的人,但她其实没有深信,看对方老老实实地做着小地主,怎么可能是诸葛均的后人呢作为荆州人别的不清楚,诸葛均跟着刘备入了蜀地,在诸葛亮的提携下,官运亨通,直达长水校尉。长水校尉在大缙朝是四品领军将军,而刘蜀继承的是汉朝制度,长水校尉在汉朝的地位只怕会更高,诸葛均在刘蜀虽然不是一线大佬,但是怎么看也是一个大官了,后代子孙要么继续当官,要么隐姓埋名在蜀地做门阀大老爷,怎么会跑到荆州小地方做个小地主呢白絮微笑着,当时她太稚嫩了,心中有困惑也不知道当面问个清楚,如今是怎么也搞不清楚那诸葛均的后人是真是假了,或许以后有缘还会再见。

    刘星回家急匆匆地梳洗一番,这才觉得自己是个活人了,吃了一碗鸡蛋面,这才小跑着回衙门。路上有人招呼着“刘衙役,去衙门啊。”她点头笑着,都是老街坊了。

    华大夫迎面而来,背上背着一个竹篓子,显然又要去摘草药,见了刘星急忙行礼“刘衙役。”刘星冷冷地道“刘衙役是你叫的吗”华大夫急忙恭恭敬敬地道“衙役老爷。”刘星这才哼了一声,继续跑向衙门。

    周围的路人惊讶极了“刘衙役平时对街坊挺和气的,怎么对华大夫这么凶狠。”一群老街坊有的笑而不语,有的同样不解,有的毫不在意,只要自己家与刘衙役关系不错,华大夫哪里得罪了刘衙役关他们事。

    刘星跑进了衙门,见戴竹带着哈欠出来,立刻就火了,一直叫她把华大夫赶走,偏念着旧情不肯,你念着旧情,华大夫可随时想着坑你。

    戴竹看到刘星两眼冒火光,立马就懂了,小心地放下遮掩哈欠的手,道“我就小睡了一会会,你不用羡慕妒忌恨。”刘星眼中的怒火更大了,戴竹认真地道“其实我多少学过一点点医术,要不要煮碗凉茶给你降降火”

    刘星咬牙忍住,今日还要去农庄抽调千余人跟随她们进豫州,没空与戴竹浪费时间。

    荆州南郡枝江县。

    公孙攒一直悄悄地在扩大农庄士卒的队伍,苏小花卡在宜都国实在是太难受了,随时会成为大患,他作为距离宜都国最近的县必须负责挡住苏小花乃至蜀地的第一波进攻,但有不能太明目张胆的扩军,吓跑了苏小花无所谓,若是逼急了苏小花,立刻杀向江陵,他可还没有做好准备。

    “宜都国可有动静”公孙攒问几个负责盯着宜都国的衙役,衙役们摇头,宜都国还是那半死不活的模样。

    一个衙役笑道“宜都国是没救了。”

    公孙攒心情有些复杂,作为荆州人,作为宜都国的隔壁郡县,听到“宜都国没救了”几个字很有一种隔壁邻居倒霉的惶恐、痛惜以及要不要帮一把的责任感,可是作为敌对的势力,他又很高兴宜都国“没救了”。

    他情不自禁地转头望向宜都国方向,叹息道“自作孽,不可活。”

    宜都国内,苏小花抬头看着天空,怎么都想不通事情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就在去年,苏小花还认为自己是足以匹敌胡问静的巾帼英雄。胡问静初入官场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吏部秘书令使,而她起步就是藩国太守,这起步比胡问静高,后台也比胡问静硬,又可以抄袭胡问静的成功,回避胡问静的失败,她肯定会吊打胡问静的。

    可是现实很快就出现了预料不到的情况。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糟糕的呢

    苏小花仔细地回想,应该是从枝江县的百姓逃难到了宜都国之后开始的。

    苏小花还记得那一天她刚刚起床,牙都没刷呢,忽然有官员快步进来汇报

    “太守,昨夜有枝江县的难民抢劫不,缺少衣服食物钱财首饰,而夷陵城内的店铺掌柜缺乏爱心,不愿意奉献,罪大恶极,终于逼得可怜的百姓主动拿走了生活必须之物。”

    苏小花愣了好一会儿才理解这是汇报枝江县来的难民抢劫了城内的店铺,她有些愤怒,那些难民真是太不给面子了,竟然抢劫但她刚说了“难民只管在夷陵城住下”,“我苏小花有一口吃的绝不让你们饿着”,一群门阀贵公子和贵女四处散播她的仁慈,爱和正义,难道立刻就要翻脸抓人

    苏小花几乎立刻就想到了世人会怎么说她,伪君子什么的那是轻了,多半会说她被胡问静打脸之后拿可怜的难民开刀泄愤,人品之低下堪称奇葩。苏小花打了个颤,已经被胡问静当众打脸了,难道还要被无数人在背后痛骂吗

    苏小花开始数数“一二三四五六很好我已经不生气了,我已经冷静了。”从太守的角度,还是从打垮胡问静报仇的角度,她都没有必要在意的,要想获得胜利总要付出代价。

    苏小花微笑着道“没关系,那些店铺的损失就由太守府承担了,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既然到了宜都国,那么大家就是一家人,那些难民缺了什么,宜都国理应给他们的。”

    一群跟随胡问静的贵公子贵女走了出来,大声地称赞“不愧是洛阳第一美女。”

    一个贵女认真地道“那些枝江县的难民已经够可怜了,怎么可以追究他们呢,他们不懂得礼仪,他们为生活所迫,做什么事情都可以原谅的,我们要给他们爱和环境,让他们慢慢地认识到只有努力工作才能获得真正的幸福。”

    有人恨恨地道“苏太守比那个不懂礼仪,只会动手打人的泼妇仁慈善良美丽,治理天下的手段更是高明多了,应该是苏太守做荆州刺史,让那个泼妇回家种地去。”

    有人默不出声,眼睛中都是凶光,胡问静打脸之仇一定要报。

    一群宜都国的官员敬佩地看着苏小花,没想到苏小花是真的一点点都不懂政务,看了几本孔孟就以为可以当地方官了。几个官员互相打眼色,以后发达了。

    一连数日,每日多有枝江县来的难民抢劫店铺的消息,后来就是当地人似乎也参与了抢劫。

    一个官员泪流满面“想不到人心不古,我宜都国内竟然有不事生产,不敬天地,不读孔孟的歹人,跟在一群可怜的难民身后四处抢劫,这该如何是好”

    苏小花笑了“秦以严刑峻法而二世而亡,刘邦以约法三章而得天下,自古仁者无敌,我们且担待些,抓了本地的贼人后送去挖矿就好了。”她又不是傻瓜,难道还会纵容本地人个个变成贼人那些外地难民暂时碰不得,果断时日风声小了,她就把那些外地难民送去穷山恶水种地。

    一群官员用力点头“苏太守不拘泥于陈旧,勇于担当,敢于为天下先,果然是我朝廷栋梁,齐王殿下得苏太守如得卧龙凤雏也。”

    苏小花微笑,脸上的伤已经好了,可是怎么报仇呢她细细地思索着,胡问静还有什么破绽

    当日晚上,忽然满城喧闹。苏小花睁开眼睛,看到窗外一片火红,厉声道“怎么了”

    一个官员身上都是污垢,衣衫凌乱,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太守府,厉声叫到“枝江县难民抢劫官仓,官仓起火,其余官员已经赶去救援。”

    苏小花勃然大怒,那群难民真是贱人啊,竟然敢抢劫官仓她急急披衣就要出门,又是一个官员匆匆赶到,道“太守,情况不对,难民不过数百人,抢劫店铺或有可能,怎么有胆量攻打官仓”

    苏小花一怔,越想越对。

    匆匆赶来的一群贵公子贵女忽然一怔,道“难道那些难民之中有胡问静的奸细”好些贵公子贵女眼睛之中精光四射,派人混在难民之中的计谋实在是太老掉牙了,一点都不稀奇。

    那赶来阻止的官员大惊道“若真是如此,苏太守决不能离开太守府,需要小心胡问静的刺客。”

    一群贵公子贵女冷笑出声,故意在官仓放火,埋伏下无数刺客,在苏小花匆匆赶到官仓的时候趁着浓烟火光和混乱,靠近苏小花行刺,这个手段同样老套无比。

    苏小花笑了“既然如此,本官就在这里等胡问静的刺客。”她穿戴整齐,严肃地坐在案几后等待胡问静的刺客。

    两个官员对着苏小花深深地鞠躬,这次贪污的账目尽数作平了,还大赚了一笔,顺便杀了那些难民,在夷陵城中赢得了百姓的好感,更重要的是将这些难民的人头送去枝江县,枝江县县令公孙攒一定大喜,以后就容易打交道了。

    天明,一众在官仓现场指挥杀贼的官员虽然杀了贼人无数,但是宜都国治所夷陵城的官仓的钱粮尽数被焚,损失惨重。

    苏小花看着官仓残骸,冷笑一声“胡问静的手段不过如此,区区夷陵一城的官仓而已,没了就没了,只要有忠于齐王殿下的百姓在,宜都国又有何惧”

    一群官员用力点头,所有钱粮已经尽数转移,退可以私吞为己有,进可以奉献给胡问静留条后路,以后无忧矣。

    又过了十余日,洛阳传来消息,司马攸司马亮等王侯造反弑君,先帝司马炎驾崩,朝廷暂时由贾充胡问静主持政务。

    苏小花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一群宜都国官员大汗淋漓,只觉走了大运了,前脚刚跟公孙攒建立了良好的关系,后脚天下就大变了。若是胡问静挥军剿灭乱党余孽,他们就可以拨乱反正,告诉所有人他们其实是潜伏在苏小花身边的胡刺史的王牌间谍了。

    不等苏小花搞清楚洛阳到底发生了什么,朝廷好像更加乱了,司马越,琅琊王氏,打仗,豫州

    苏小花每日就是呆在太守府内看邸报,这个世界是不是疯了跟随她的门阀贵公子贵女一一消失不见,显然是发现苏小花分分钟就被胡问静清算,必须与她划清界限。

    苏小花完全不介意,应有之意,何足为奇但是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到现在了,这蜀地苏家的主支子弟还没有出现

    一个跟随在苏小花身边的苏家子弟颤抖着道“难道我们从一开始就被家族抛弃了”

    苏小花收回了心神,众叛亲离,不过如此。她苏小花怎么就落到了这般田地。

    她还有出路吗

    苏小花闭上眼睛,仔细地思索,身处绝境,她头脑格外的清楚,几乎立刻就发现了宜都国官员的异样,难道她从头到尾都在一群王八蛋的忽悠之下

    她没有睁开眼睛,这么简单地事情都看不破,她只能怪自己愚蠢。

    往事如烟,此刻追究又有什么意义更重要的是,她此刻还能追究吗那些宜都国的官员肯定与胡问静勾勾搭搭,此刻朝廷大变,她的宜都国太守的权利还在吗,还能够惩罚宜都国的官吏吗那些宜都国的官吏会不会抓了她向胡问静邀功请赏

    苏小花在心中冷哼一声,朝廷动乱许久,宜都国的官员们依然表面上配合着她,足以证明没有胡问静的指令,这些官员绝不会公然撕破了脸抓她献给胡问静。

    背叛旧主齐王殿下,背叛上级宜都国太守,这两个名声何在一起就是卖主求荣,不到生死关头谁愿意背这个该死的名声

    苏小花悠悠地笑了,所以,她还有机会。她转身对几个苏家子弟道“已到生死存亡之际,你们想要活下去,就要听我的命令。”

    一群苏家子弟惊恐地看着苏小花,苏小花虽然一败涂地了,但是他们每一步都参与了,完全不知道苏小花为什么会输了,苏小花依然是他们之中最聪明的人,不听苏小花的还能听谁的

    三日后,宜都国太守苏小花与族人失踪,宜都国的一群官员微笑,苏小花终于识趣的逃了,他们可以自动加入荆州大家庭了,为了不背卖主的臭名声,真是忍了苏小花很久啊。

    豫州某个县城内。

    一个白发老翁走进了商铺,翻翻捡捡,趁着店小二不注意,偷了一件物品藏在了怀里欲走,却被另一个店小二拦住“偷东西把东西拿出来”

    四周的顾客鄙夷地指责白发老翁“这么大的年纪了竟然还偷东西,一点也不知道羞耻”有人文绉绉地嘲讽“老而不死是为贼,今日竟然见到了真人。”

    那白发老翁丝毫不惧四周的指指点点,反而指着众人破口大骂“王八蛋狗娘养的生儿子没眼女表子”唾沫飞溅,战斗力爆表。

    四周的顾客脸都青了,最恨骂人之后对方毫不在意了,很有种道德的无力感以及世界观的崩塌感。

    那白发老翁举步要走,偷的东西都不曾放下。一群顾客和店小二大怒,扯着他不放“报官快报官”“休要被他走了”

    最近衙门好像吃错了药,一改以往报官后能推则推以及和稀泥的作风,但凡有人报官,立马根据是非曲直公平审案,屡禁不止的老人碰瓷案都抓了十七八个了,听说有碰瓷老人的家人去闹事,结果被衙门直接打死了,全家扔到了乱葬岗。

    店铺掌柜和围观百姓压根不担心衙门会看在这老贼的满头白发上和稀泥,敢和稀泥的衙役县令官老爷都流放三千里了。

    有围观百姓大声地叫着“去告官,这个老头死定了”

    有人却说着“算了,老人家交出东西,赔礼道歉,大家各退一步算了。”做生意以和为贵,何必闹得街坊邻居不安宁呢

    店铺掌柜也不想闹到衙门去,一群吃瓜百姓以为衙门执法严厉是好事,在他的眼中根本不是这么简单。官字两张嘴,今日可以秉公执法打击刁民,明日也可以指鹿为马,把不肯给衙役老爷官老爷送银子的人指为刁民,打死在大堂之上。他是宁可官老爷衙役老爷像以前那样和稀泥的,就算吃了亏,也不至于死路一条,哪像现在动不动就是坐牢或者打死,遇到冤案连翻案的机会都没有。

    店铺掌柜看着那白发老贼,道“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我就听大家的。你把东西拿出来,赔礼道歉,我就放过了你。”

    围观众有人不满,怎么可以放过老贼呢不知道老人做贼有多可恨吗

    有人很是高兴,华夏民族就是要互帮互助互相体谅,何必闹到见官呢,劝着那老贼“老大爷快道个歉,这事情就过去了,谁都有犯错误的时候。”

    那老贼看看服软的店铺掌柜,挺直了腰板,手指都要指到店铺掌柜的鼻子上了“道尼玛歉王八蛋,狗娘养的,狗杂种,吃狗屎的东西”污言秽语不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店铺掌柜铁青了脸,人善被人欺,若不是他想息事宁人,至于被一个老贼指着鼻子骂厉声道“来人,去报官”

    一群围观群众有的用力鼓掌“早就叫你报官,你偏不听,不知道贼人个个都是贱骨头吗”有人指着几个劝店铺掌柜以和为贵的人“板子没打到你们身上不知道疼是吧以和为贵与老贼以和为贵个头”

    那老贼不理睬众人的喝骂,继续向前硬闯,店铺掌柜店小二和围观群众当然不肯,一齐围住了那老贼“想跑等官老爷来。”

    那老贼指着众人大骂,更动手打人。一群围观众哪里可能挨打不还手,有人大骂“老贼,看老子打死了你”扬起了手掌,还没打,那老贼就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一群围观众一怔,好些人心中立刻慌了,有人急急忙忙的出了店铺,有人气乐了,大声地道“不用怕,一哭二闹三上吊,贼人逃不走就会装死。”“老子还没打,他就躺下了,碰瓷”一群人点头,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绝对还没打到那老贼的身上。

    有人呵斥那老贼道“快起来一把年纪了不嫌丢人吗”

    那白发老贼一动不动。

    众人的骂声立刻轻了,有人慢慢地伸手探了那老贼的鼻息,大惊失色“他死了。”

    店铺掌柜如遭雷劈,只觉倒了大霉了,只能喃喃地道“快报官,快报官”

    围观众人想要走,却被几个店小二死死地扯住“出了人命,若是走了,谁都说不清了。”更有店小二恶狠狠地道“谁走了就是谁打死的”一群围观众后悔不迭,马蛋,看个热闹而已,怎么就牵涉到了人命案之中了

    衙役没到,那白发老翁的儿子不知道哪里得到了消息,慢悠悠地走进了店铺“谁抓了我爹了只管打,只管骂,想要赔钱就是做梦。”

    店铺内一群人古怪地看着那贼儿子,那贼儿子冷笑,这种场面见多了,以为他会因为被人指责两句不孝就赔钱或者赔礼道歉吗做梦。店铺能拿一个白发苍苍的贼人怎么办打又打不得,骂又不顶用,还不是只能放人。

    店铺掌柜慢慢地道“你爹发病死了。”发病两个字重音。

    那贼儿子一怔,心中大喜,只觉这回发达了,哭着喊着扑到了老贼的尸体上“爹啊,孩儿不孝,没有让你享一天的福,你竟然被人活活打死了,孩儿一定要为你讨回公道”

    一群围观众急忙解释“休要胡说,没人打你爹,他是自己忽然发病死的。”“你看他的身体,哪里有伤了”

    那贼儿子根本不理,只管大哭“爹啊,你怎么就死了呢”大声地嚎叫“大家都来看,黑店打死白发老翁哦爹啊,我的爹啊,竟然能被黑店打死了”

    店铺掌柜已经冷静下来,料到会有这种结果,什么民间百姓憨厚,什么老百姓虽然穷但是有骨气,开个店就知道好人是很多,但是坏人也不少,遇到一个坏人就能把整间铺子折腾完蛋。他淡淡地道“说个数。”

    那贼儿子大哭“那是我爹我爹年轻力壮,就这么死了至少三百两”

    店铺掌柜平静得很,道“我这个铺子才多大三百两亏你敢开口,五百文。”

    那贼儿子站了起来,眼神中满满的兴奋“一百两少一文就要你给我爹偿命”店铺掌柜没这么多钱他不管,他必须要一百两银子,因为他家里要买新房子、大儿子十五六了,再过几年就要娶媳妇了、隔壁邻居有一辆驴车,他也想买一辆、几十个兄弟不用花钱请他们吃酒吃肉吗没有一百两就是亏本

    店铺掌柜淡淡地道“顶多五百文。”

    那贼儿子认真地看店铺掌柜“你傻了”

    一群围观众只想回家,却被店小二拼命拦住,衙役没到,若是旁观者和参与者跑了,这事情还说得清吗

    片刻后,门外几十个男子拿着棍棒赶到“是谁打死了人”

    那贼儿子大哭“兄弟们,我爹被黑店打死了”

    几十个男子大怒“打死你爹就是打死我爹,这还有天理吗血仇不共戴天”

    店铺掌柜期盼地看着那几十个人,动手打人啊,砸店铺啊,堵在店门口哭天嚎地啊,最好喊几句不给钱就赔命什么的,就不信衙门不管。

    但贼儿子一伙人机灵无比,最近县衙正在“严打”,县里一大批相熟的痞子无赖老炮儿进了大牢,说什么都要避避风头,何况这次他们占了理,只要县令秉公执法就不会吃苦,何必玩歪门邪道。众人互相约束着“不要动手打人啊,我们都是文明人,律的,手拿棍子只是为了防身,不是为了打架,我们要相信法律,报官了没有,快报官”

    一群围观众吓得发抖,后悔到了极点,今天出门怎么就没看黄历呢。

    衙门内,一群官吏捶腰长叹,打死没想到当个基层父母官竟然会累得像条狗,这忒么的还是官老爷吗众人心中愤愤不平,谁说胡问静是个悍将勇气爆棚的这胡问静根本是胆小鬼懦夫宅斗狂

    胡问静目前又是下令各衙门要秉公执法,又是通告案例,白痴都知道胡问静要整顿吏制,建设一个众正盈朝的美好朝廷,可是你丫的想要清理官员,给百姓和谐美好的生活,好歹要从上至下啊人言上梁不正下梁歪,你搞定了朝廷中的大老虎,这朝廷自然就会都是正人君子了,你费了老大的力气放过老虎打苍蝇有个用基层的官员和衙役能做得了主吗能扳动上梁吗就算你丫将基层百姓全部换了一茬又怎么样大老虎不倒,这基层的苍蝇永远打不完。官吏们悲愤极了,有本事你倒是打死一头打老虎啊。

    一群官吏对只敢打苍蝇,不敢打老虎的胡问静失望极了,奸臣大奸臣完全不是为民做主,就是清洗不听话的官吏

    一群官吏仰天长叹,胡奸臣真是害苦了所有基层官吏了。

    “咚咚咚”又有人击鼓鸣冤。

    一群官吏真是绝望了,怎么又出事了

    县令一边快步去大堂,一边问衙役“什么案子”

    衙役小心地道“人命案。”

    县令气到了极点,这个时候还给老子玩人命案

    大堂上,贼儿子憨厚的脸上泪流满面“青天大老爷,我爹爹被黑店打死了”

    县令只扫了一眼贼儿子就认定这堪称“楚楚可怜”的家伙一定是个泼皮无赖,他没有心思在装威风上浪费时间,直接快进,冷冷地问道“什么情况”

    一个衙役上前,仔细地说了情况“老贼偷窃围住不让走有厮打忽然倒地死了”

    店铺掌柜和一群围观众一齐点头,就是如此,绝无虚言。

    那贼儿子放声大哭“那就是打死了人咯”

    县令招手叫过来仵作,仵作查了半天,证明死者身上没有任何伤痕,绝不是打死的,多半是死于疾病。

    那贼儿子大哭“就是他们围住了我爹,不让我爹走,又骂人,我爹给活生生地气死了。青天大老爷,你要给我做主啊”一群同伙一齐大喊“青天大老爷,你要为民做主啊”

    县令冷冷地看着贼儿子一伙人,贼儿子一伙人一点点都不怕,他们确实底子都不干净,但是这次真的是苦主,货真价实的死了人了,难道还是讹诈不成人死了,对方说什么都要赔钱。

    县令皱眉,这个案情极其简单毫无争议的案子很是有些尴尬。

    那白发老翁是偷窃没错,可是偷窃不是死罪,死在了店铺之内肯定超过了法律的惩罚,法律也不惩罚死者,没听说开棺鞭尸的。但仵作和路人甲都证明这老翁是自己疾病而死,店铺的掌柜店小二没有打老翁,肯定不能判店铺掌柜店小二有罪,这“人命案”该怎么处理

    他细细地想着,既然胡刺史的要求“公平”,那容易啊,这案子就分开审理,白发老翁盗窃,罪名不以死亡为转移,该罚钱就罚钱,该坐牢就坐牢,老翁既然死了,从宽松判可以就此结案,从严了判可以要求孝子赔钱。而白发老翁死亡与店铺掌柜店小二无关,店铺掌柜店小二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这贼儿子死了老子却反而要赔钱,百姓会怎么看法律不能违背人情,处理不善恐有后患

    县令完全不在乎,自古官老爷什么时候在乎过百姓的看法了虽然还是以道德评价官员的大缙朝,但是司马炎嗝屁了,干涉地方政治的门阀也被扫平了,执法环境前所未有的好,只要胡问静高兴,官老爷谁在乎民怎么想。

    但是这个案子是该严格处理老翁盗窃,责令贼儿子赔钱,还是从宽处理呢

    县令斟酌着,从单一的事件本身看,严格执法,要求贼儿子赔钱未尝不可,这叫杀一儆百,别以为人死罪消,子女可以继承爹娘的财产,就要继承爹娘的债务,有此牵连子孙的判决保证贼人作恶前多考虑几分。

    选择老贼死了就互不相欠也没什么问题。这个案子的重心是“死哪里讹哪里”,只要推翻了“死哪里讹哪里”的陋习,这个案子的得分就及格了,是否责令贼儿子赔钱已经不重要,足以作为范例通告天下了。

    他该选择哪一个

    县令想了想,笑了,小孩子才做选择,他两个都要。他拿起笔,开始写公文请示,详详细细地写清楚了案情以及两个处理方案,请求太守给与技术支援。

    太守秒懂县令的心思,这是想要把案件上报到洛阳,在胡问静面前露个小脸,他倒是可以压制县令出头,但何必呢太守随手在公文上添了几笔,力陈民间百姓不识字,不懂法,唯有用案例告诉百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因此这个案子具有划时代的意义等等,然后上报谢州牧。

    谢州牧拿起笔又加了些字,诸如对官员对百姓都有教育意义,明白什么是恶什么是善等等,微笑着上报给胡问静。

    “其实,严格执法也是很简单的。”谢州牧微笑着,不就是所有的案件都要立案处理吗,没有范例,略有模糊的案子立马上报给上级就行了,作为“严打”的核心,胡问静怎么都必须给出详细的办案范例,法律不是写文章,美好却空洞的“友爱平等和谐”可没法执行。

    一群州牧府衙的官员点头附和“正是如此。”胡问静能搞得全豫州上上下下的官吏天天加班累得像条狗,他们就不能写一大叠公文给胡问静你让我加班,我就让你也加班就这么简单。

    洛阳。

    衙署中传出了胡问静的骂声“王八蛋胡某要把你剥皮楦草”

    过了片刻,又是一阵大骂“混账东西,胡某要杀你全家”

    贾午一怔,胡问静遇到了什么惊天大案件了她的手一松,贾谧和司马女彦就跑了出去,大声地叫“问竹,问竹你在哪里”

    小问竹从胡问静的房间跑了出来,欢喜地叫“我在这里。”

    贾谧跑过去,正好又听到胡问静骂人,急忙缩起了脑袋,问道“你姐姐又生气了”胡问静姐姐很凶的,千万不能得罪了她。

    小问竹用力地点头“好像是。”

    贾午走过来,探头看了一眼房间内,只见胡问静面目狰狞地批改着公文,心中有些明白了,问小问竹“是不是有大坏蛋做了大坏事”

    小问竹眨巴眼睛,跑回了房间,下巴搁在案几上,睁大眼睛看着胡问静,问道“姐姐,是不是有大坏蛋做了大坏事”司马女彦跑过来跳到案几上,又跳下来,得意地看胡问静,她最近刚学会了跳高,总是喜欢跳来跳去。

    胡问静抱住司马女彦“哇,女彦好厉害”司马女彦欢笑挣扎。胡问静一伸手,捏问竹的脸蛋,道“不是有大坏蛋,是姐姐被人欺负了”

    小问竹大喜,站起来卷袖子“谁欺负我姐姐,我去打死了他。”司马女彦大叫“我也去,我也去。”

    胡问静很是高兴“等姐姐批完了公文,给你们做焦糖布丁”

    小问竹和司马女彦用力点头,焦糖布丁是什么东西

    贾午走进了房间,环顾四周,竟然到处都是公文,问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欺负你”心中料定是哪个衙门遇到了大事,不然不会有这么多公文。她瞅了胡问静一眼,叫你杀光了朝廷大臣,这回好了,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做。

    胡问静悲愤无比“是司州豫州的所有官员欺负胡某是天下百姓欺负胡某”

    看看这些公文都是什么都是请示怎么处理案情的

    胡问静拿起一份份公文,手在颤抖“张家的鸡吃了李家的谷子,请示怎么处理王八蛋,这还需要我处理”随手扔地上。

    “赵家的女人打了王家的男人,该怎么判王八蛋,要你何用”又扔地上。

    “碰瓷专业户碰瓷翻车,对方真的撞上去了,碰瓷的腿骨被马车碾压骨折,该怎么处理王八蛋,这种案子还需要教吗”公文飞起。

    贾午笑了,心中的一个疑团解开了,怪不得上一次贾充和荀勖看胡问静的眼神这么鄙夷,原来自从胡问静插手查处最底层的衙役办案之后,豫州司州的所有官员全部学会了逢案必审,逢审必推到洛阳的超级办法。

    胡问静不是有一整套颠覆大缙朝的伦理纲常道德的法律准绳吗基层官员没有聆听过伟大的胡刺史的教诲,唯恐误了胡刺史的大事而被流放三千里,当然要事事请示胡刺史了,有了胡刺史的亲笔批复才能确定断案的准则和尺度啊。

    贾午抿嘴笑道“这叫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以为你可以插手底层办案,底层就拿你没办法了分分钟清空你的血槽。

    胡问静不服“这点微操算什么,胡某没有让机枪前进十米”常凯申那才叫微操,胡某这叫深入基层。

    贾午不理会胡问静又说了听不懂的俚语,只是笑。

    胡问静怒视贾午。

    这些公文上报的案情复杂吗完全不复杂,甚至简单无比,但是豫州司州的官员们就是勤快的上报,勤快的请示处理方式,勤快的表示我很慎重很认真很卖力地在工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胡问静完全找不到理由反驳,也找不到其他人替代她处理公文。

    胡问静心中的“公平”和“法治”放在这个时代完全是异端,不论是法理、世俗、道德还是逻辑都不容于时代,缺乏民心的支撑,除了胡问静谁也无力通过一个个案子展示她心中的社会主义。

    “一群王八蛋啊”胡问静唯有仰天怒吼,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只怕必须加班加点了。

    小问竹和司马女彦互相看了一眼,慢慢地伸出手,抓住了一本公文,用力的扔得高高的“王八蛋”

    胡问静大力夸奖“我家问竹和女彦最乖了,姐姐下次做冰淇淋给你们吃。”随手又拿起一份公文“老贼病死店铺案”随手递给小问竹,小问竹用力地扔出去,欢快地骂道“王八蛋”

    司马女彦跳脚,高高地举手“我也要,我也要”

    贾午鄙夷地看胡问静,把小孩子教得像个泼妇很开心吗必须找个懂礼仪的好好教问竹,不能让胡问静毁了小问竹的未来。

    胡问静又拿起一份公文,随便看了一眼,道“胡刺史亲弟夺亲姐财产案”随手递给司马女彦,司马女彦欢喜地叫“王八蛋,王八蛋”然后把公文用力扔出去,得意地看小问竹,小问竹夸奖道“女彦扔得好远”

    胡问静随手又拿起一本公文,翻开,道“求雨失败殴打庙祝咦,刚才是什么案来着胡刺史亲弟夺亲姐财产案”胡问静认真地问贾午“大缙朝还有一个姓胡的刺史吗”

    贾午坚决摇头,绝对没有,十几年前倒是有个胡烈胡秦州刺史,如今“胡刺史”三个字是专用名词,指的就是你胡问静。

    胡问静转头看小问竹“你还有个亲哥哥吗”小问竹眨巴眼睛“有吗”

    贾午鄙夷地看胡问静,胡问静竟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亲弟弟看来有脑抽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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