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 老子也是豪门大阀,凭什么要做卫瓘的附庸?……
胡问静查看各种消息, 关中渭河以南只有陈仓落在了胡人手中,其余地方尽数平定, 她立刻下令调周处到户县。
周处急匆匆渡河到了户县, 远远地就看到无数长安百姓大声的喊着口号,正在堆砌京观。远处,一辆辆粮车进入了营地。他小跑几步, 到了中军帐前,恭敬地道“微臣周处叩见陛下。”
营帐内,胡问静道“进来吧。”
周处小心地进入了营帐,见胡问静和文鸯等一群将领在看地图, 他不奇怪文鸯也被召唤到了户县,悄悄瞄了一眼地图,却见那是司州地图, 心中顿时一凛。
胡问静看了一眼周处,直接道“朕老实告诉你, 中原的情况极其不好,胡人作乱,各地军阀乘机反攻洛阳, 朕没有时间在关中多待,剩下平定胡人的事情要全部交给你。”
周处点头, 早在金锁关的时候他多少就猜到一点中原不太平, 关中的胡人过得比汉人还要幸福竟然造反做乱了,那么并州幽州冀州的胡人不作乱就没天理了。
周处看了一眼文鸯,文鸯等人多半是要跟随胡问静去洛阳了, 他谨慎地问道“陛下给老臣留多少大军”看胡问静焦急地要回洛阳,只怕要调走大量的士卒了,可别只给他留下一两千中央军士卒, 那他绝对搞不定关中的胡人,别看那些长安“老兵百姓”趾高气昂,一旦攻城或者打了败仗,分分钟就会崩溃。
胡问静果然道“朕需要调走大量的中央军”周处的心开始往下沉,心里虔诚祈祷,好歹留下三千中央军士卒,那么他抽调一些百姓从军,好歹凑个一两万人,那就有些把握了。
胡问静继续道“朕只能给你留下两万中央军士卒”
周处只觉喜鹊在脑袋边鸣叫,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
文鸯插嘴道“陛下,太多了,留下一万中央军就足够了。”对付一群胡人要这么多士卒干什么
周处斜眼瞅了一眼文鸯,你个王八蛋,老子和你没完然后忠心耿耿地对胡问静道“是,其实老臣有一万中央军精锐已经足够了。”身为将领当然希望有一支正规军,而且数量越多越好,什么“老兵百姓”“菜鸟百姓”其实都不怎么可靠,但文鸯拍马屁将正规军都抽调给胡问静,他难道还能说不可以平心而乱,在胡人的主力被尽数屠戮筑造成了京观之后,周处认为只要有一万中央军精锐,他就有十成把握平定关中的胡人作乱了。
胡问静摇头道“朕知道关中大局已定。”
“秦州、雍州、益州、凉州的胡人不少,想要造反作乱的胡人更是不少,若关中失守,百万胡人作乱就在眼前,但郝度元齐万年尽数被朕杀了,朕手段有狠,几乎没留什么活口,前前后后在关中只怕有杀了十几二十万胡人,朕又故意在户县筑造京观,让消息散发,这益州距离远了些,凉州参与的胡人不多,这近在咫尺又热心参与的秦州胡人定然是吓死了,再也不敢进入关中。”
周处听着“热心参与”四个字,只觉胡问静的杀气真是泛滥啊。
胡问静继续道“仅仅以胡人的兵力计算,朕给周处一万中央军士卒那是足够了。今时今日随军出战的长安百姓已经与未出战的长安百姓成为了两种完全不同的人,有两万余长安老兵百姓在,加上一万余中央军,再抽调一两万长安百姓补充,周处有如此五万大军足够碾压陈仓的胡人了。”
周处点头,不需要一两万“新兵百姓”,有一万中央军士卒和两万余“老兵百姓”就足够了。
胡问静继续道“这秦州到底还有多少胡人朕不知道。但朕心里揣测,只怕能在月余内赶到陈仓的胡人已经尽数在陈仓了,其余胡人距离只怕远了些,哪怕有心作乱,暂时也赶不到陈仓。但这些人朕不能不防,若是就因为朕的大意,胡人再次进入关中,朕实在没有粮草和人口可以填补关中的空缺。”
周处和文鸯缓缓点头,这次关中到底死了多少百姓还没空清点,但只看好些城池成了空城,只怕死伤数字会超出想象。
胡问静盯着周处,道“朕给你留两万中央军士卒,若是关中再次有失,朕就砍下你的脑袋。”
周处用力点头“是。”
胡问静叮嘱道“你勤于政事,但是此刻已经是乱世了,朕需要的不仅仅是百姓安居乐业,朕要的是百姓能够自己抵抗贼人作乱。你主导后续的战事,切记要好好的练兵,朕不需要长安百姓个个都是精锐士卒,但是只有两万余人恢复了勇气实在是太少了,至少再有两三万人敢于对贼人拔刀才符合朕的要求。”
她盯着周处“朕要的不是一地一城,朕要的是汉人的觉醒。”
周处用力点头,也就是这次攻打陈仓需要多用长安百姓了只怕死伤会有些重。
胡问静道“关中新附,人心不稳,中央军和征西大将军府的官兵究竟有多少忠心度朕不知道,所以朕不仅要带走一些人,还要暂时分而治之。”
“你在渭水之南剿灭胡人作乱,覃文静将会带领两万征西大将军府士卒坐镇扶风城,向德宝将会留守长安,李朗将会坐镇潼关。”
胡问静清点着兵力,扣掉中央军的战损,以及包围泾阳县的五千人,剩下的也就三万余中央军士卒了,这人数真是不多啊,她舒出一口气,道“朕带领三万余中央军士卒回中原,如此数管齐下,若是关中出现了邓艾或者钟会,朕分分钟就能回师灭了他。”
周处汗水淋漓,胡问静真是说得直接啊,不过他有没有造反的心思,也不需要多想。
“平定胡人之后,这关中要立刻采取集体农庄制,大力提高农业,朕做不到让关中的百姓每天吃米面直到下一季收成,关中百姓肯定要吃野菜的。这集体农庄的事情你可以多向覃文静向德宝李朗请教。”
周处用力点头,久闻集体农庄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
他将胡问静开始收拾行装,谨慎地问胡问静“陛下对平定陈仓和大散关还有何指令”
胡问静放弃了到手的平定关中的完美结局而直奔中原,肯定会对关中的战局有所指挥,周处虽然认为关中胡人已经没有多少人,又是惊弓之鸟,这若是打输了就不用做人了,但要是胡问静脑抽了命令三天内破陈仓,五天内破大散关,十日内关中看不到一个胡人,或者命令弓箭手前进十米等等,周处自问搞不好要翻车。
胡问静摇头道“朕对你只有一个要求,不能输攻打多久,用什么方式,朕统统不管,你自行决定。”
周处松了口气,恭敬地道“陛下放心,老臣定然收复陈仓和大散关。”两万精锐在手,粮草充足,有自决权,怕鸟个胡人。
金锁关。
覃文静又一次仔细地查看了许久,确定胡人绝对没有再次进攻金锁关的痕迹,依然有些不放心,不断地叮嘱着陈酿“若有任何异常,立刻点燃烽火告急,我就在扶风城。”
陈酿用力点头,反过来叮嘱覃文静“小心在意。”听说有不少京兆郡的机灵百姓逃进了冯翊郡和扶风郡捡便宜,那些百姓看到胡人就逃跑,一百个成年人不敢打一个胡人少年,但是看到汉人士卒立马勇气倍增,一个敢打十个,覃文静一不小心就会阴沟里翻船。
覃文静点头,拍拍腰间的长剑“覃某有剑在手,何惧那些懦夫。”她已经打定了主意,绝不吝啬杀一些机灵鬼让他们知道什么是正道。
长安城内,向德宝飞快地看着军中新提拔的将士的名单,问道“诸位谁是李鹤”
一群新将领中李鹤大步而出,道“末将就是李鹤。”
向德宝点头,深深地记住了李鹤,谣传中“至圣先师”庇佑的李鹤显然无师自通学会了用纸张书本当铠甲,老大的纸甲秘密果然藏不住。
大队的中央军士卒向潼关开拔,有千余人的队伍混杂在中央军士卒之中很是显眼。
有士卒一边行走,一边盯着那千余人,低声问道“那支队伍是长安百姓”那千余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有个长得比较高的女子看上去很是瘦弱无力,竟然也穿着铁甲大步前进。
有知道的士卒低声呵斥“闭嘴,那支队伍是跟随陛下从冯翊郡一路杀到扶风国的精锐。”
其余士卒立马吓了一跳,能够从无数次厮杀中活下来的精锐士卒个个不能简单地以外表和长相判断战斗力。
那支队伍之中,宁白自言大摇大摆地走着,身上的铠甲上好些地方略有破损,她很是心疼,等到了洛阳一定要找个上好的铁匠修补一下,咦,她去过洛阳吗宁白自言又开始迷糊了,然后很是惋惜,她好像失忆了,不记得冯翊郡大战之前的事情,她认识好些冯翊郡的百姓都被吓傻了,有的几天也就恢复了,有的如她一般一直没有恢复记忆,不过也不打紧,这年头再也没有比活下去更重要的事情了。
宁白自言摸着铠甲,又想到了长刀,她的力气不怎么够,长刀用久了很是吃力,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既好使,又轻巧的武器。
司州,弘农郡安邑县。
刚下过雪,地上泥泞不堪,一辆粮车被陷在了烂泥之中,有几人奋力地推着粮车,但粮城纹丝不动,一个人大声地叫着“再来几个人”
岑缨缨拎着铲子赶了过去,仔细地看了一眼,道“你们等一下。”她去附近取了一块大石头过来,垫在了车轮之下,大声地道“好了,一齐用力。”周围几人发力,马车晃动了一下,车轮艰难地从淤泥之中挣扎出来,岑缨缨立刻将大石头垫在了车轮之下,下一刻,车轮又一次滑落,却被大石头垫住,没有落回泥坑。其余人第二次用力就轻松了很多,一口气就将马车推出了泥坑。
好些人笑着“幸好有岑掌柜在啊,到底脑子好使,与我们这些只会死用蛮力的人不一样。”
岑缨缨笑着挥手,又跑回去夯实道路。她已经习惯了这些人的言语,并不觉得其中含有多大的讽刺,需要她愤怒或者生气。她已经知道那些人羡慕妒忌恨是有的,讽刺也是有的,但是更多的是敬畏。
“岑掌柜”远处有人叫着,岑缨缨急忙跑了过去,替那人处理眼前的难题。
中午休息的时候沈宵回来了,看到岑缨缨身上的泥土污渍,苦笑道“小姐”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岑缨缨笑着“快点吃饭休息,下午还要干活。”
岑缨缨带着沈宵匆匆离开长安城后,跟随着无数逃离关中的百姓从潼关进入了司州,可是不等她们感慨司州没有胡人作乱,岁月静好,立刻就被士卒裹挟去了安邑县。
“奉白絮将军的命令,所有关中流民尽数征调进入安邑农庄”
裹挟她们的官兵这么说着,岑缨缨既不知道白絮将军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了“流民”,被士卒驱赶着进了安邑的农庄。
安邑农庄的管事凶狠地道“所有的人从此刻起成为农庄的社员,若有违抗农庄的命令杀无赦”
一群关中百姓欢喜无比,有人大声地叫着“我最喜欢农庄了”有人热泪盈眶“吾一生都在期盼农庄制,农庄制万岁”有人欢喜极了“我是光荣的社员了”
农庄管事脸色立刻缓和了“若真是如此那是最好。”
岑缨缨小心地举手“我不是关中百姓,我是去关中做生意的,正巧碰上了官兵,我能不能回家”
一群关中百姓看着岑缨缨,要是这个女子能够冒充商人逃出农庄,他们也可以。
农庄管事笑了“你真是倒霉啊。”他只看岑缨缨身上的气质就知道这个女子独立性极强,与豪门大阀中只会写诗画画的大小姐完全不同,但是他不会因此让岑缨缨离开。
农庄管事想了想,认真地道“你且在农庄住上一段时日”他看了看四周的关中百姓,分到安邑的关中百姓有大约四五千人,平时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此刻大战之际,他实在是无力多管四五千人的生活。“你就做个支队长吧,等平定了叛乱,你的马车和货物自然都会还你。”
岑缨缨的马车上只有一些米面,何来货物,她根本不关心这些身外之物,小心地问道“可是司州的胡人叛乱了”她不记得司州有很多胡人。
那农庄管事黑了脸“胡人是该死的卫瓘叛乱了”他不愿多说,谁知道这些人之中会不会有亲近卫瓘的人,他盯着一群关中百姓,道“天寒地冻,开春之前没有农活给你们干,你们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修路”
其实此刻卫瓘进攻平阳郡,安邑县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给前线运输粮食、药材,抽调农庄士卒支援平阳郡,制作兵器、箭矢、造纸,但是这些事情遇到破坏都会产生重大损失,他不敢让关中百姓接手,宁可让这些百姓只负责修路,对他而言好歹是节省了一些人手。
农庄管事一走,热泪盈眶抢着加入农庄的关中百姓立刻翻脸。一个中年男子痛骂着“呸老子不是流民,老子有钱,要去洛阳享福的”若不是运气不好被官兵截住了,此刻说不定已经在洛阳买了房子吃香喝辣的了。
一个大妈愤愤不平“我家祖上是跟着汉高祖刘邦进入关中的大将,我可是大汉关中二十八重臣的后代,血统比那小子高贵了几百倍,凭什么在这里修路”如此尊贵的血统没有当大官已经是世人亏待她了,怎么能让她修路
一个年轻英俊的公子冷笑着“本公子学富五车,若不是朝廷奸人当道,本公子不愿意出仕,此刻早就位列三公了,哪里轮到一个小小的农庄管事对我指手画脚”
一个年轻的女子咬着嘴唇,看着纤细的手指满脸的委屈“修路我何以如此辱我”
一众关中百姓谁也没有把农庄管事看在眼中,自古以来关中就是最显贵的地方,世人皆以成为关中人为荣,西汉楼船将军杨仆因为老家差了关中几十里地,一生以关外人为耻,宁可捐献全部身家给皇帝也要迁移到关内去。这关中人之“贵”可见一斑。关外人见了高贵的关中人不但没有小心翼翼的好酒好菜的伺候着,竟然对关中人指手画脚,真是人心不古啊。
但是高贵的关中人在出关之前就知道胡问静和贾充的地盘上到处都是违反人权违反财产权的集体农庄,也知道胡问静出身市井,野蛮不讲理,杀人如麻,一群高贵的讲理的关中人怎么可以与低贱的野蛮的胡问静的手下争执呢众人坚决地用智慧打败了胡问静的狗腿子,然后愉快地怒骂狗腿子。
有人挤到了岑缨缨的身边,道“掌柜,大家都是关中人,以后要好好照顾我们啊。”其他人反应极快,纷纷对着岑缨缨真诚地笑“大家都是老乡,出门在外一定要互相帮手。”谁都不信岑缨缨是生意人,这世上哪有女掌柜,一定是为了逃出农庄胡说八道。
岑缨缨温和地笑着“听说集体农庄之内支队长和管事可以决定社员吃什么,可以决定社员每日干多少活,可以打死了社员”
一个中年大汉脸色大变,却豪迈地笑着,伸手去扯岑缨缨的手臂,嘴里道“小姑娘说笑呢,大家都是自己人,怎么可以如此生分,以后你就跟着大叔”
岑缨缨猛然一脚踢在那中年大汉的下阴,那中年大汉立刻缩成了虾米。
一群关中百姓张大了嘴呆呆地看着岑缨缨,脸上犹自带着亲切的笑容。好些人瞬间就明白了一件事,这个岑缨缨可能真的是能够孤身上路做生意的女子,不然哪会如此果决和狠辣。
岑缨缨举起手对着附近的农庄士卒大叫“我是新任的支队长,来人”几个农庄士卒立刻赶了过来。
岑缨缨淡定地指着那个中年大汉道“此人想要非礼我,拉下去重打五十大板。”几个农庄士卒惊愕地看着岑缨缨。
一群关中百姓眼神复杂无比,看,你如此心狠手辣吓住兵老爷了。
一个农庄士卒认真地问道“只是打五十大板,不用砍死了支队长何以如此仁慈”那农庄士卒认真地提醒岑缨缨“对待刁民不要抱有任何的幻想,直接杀了就好。你新来,不知道安邑的农庄至少砍下了五十颗脑袋,喏,西北角有个小小的京观,那里就是不听命令的刁民的下场。”
农庄管事也赶到了,欣赏地看着岑缨缨,能够做生意的女子果然有些胆识,眨眼的工夫就开始立威控制百姓了。他很是高兴,农庄之内一个讲道理讲礼仪的人只会被狼群吞噬,他道“这些关中百姓未必会听话,一百个人以内你随便杀,超出了一百个人与我说一声,我十抽一杀几百个人,看谁还敢不听命令。”
一群关中百姓颤抖着看着农庄管事和岑缨缨,这集体农庄真的不是人待的地方。
岑缨缨微笑点头,一点没有把这些话当真,若是只会杀戮怎么可能被重用她的第一愿望是离开农庄继续做个洒脱的生意人,赚无数的钱财,但是目前局势之下最好的生存之道就是管好这几千关中百姓,认真修路,多在农庄之内捞点功绩,至少能够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一群关中百姓在岑缨缨的注视之下,脸上立刻堆了灿烂的笑容“支队长不,叫支队长生分了,岑掌柜,有什么事情你只管说,我们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岑掌柜,有你在,我们的心里热乎着呢。”
平阳郡洪洞县北。
“啊”惨叫声中,一个士卒被长矛刺穿了身体。那人身后一尺多的地方,另一个士卒惊恐又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刺穿士卒的长矛从矛杆到矛尖洁白如纸,锋锐的矛尖闪耀着寒光,几乎要扎在他的鼻子上。他微微后退一步,然后看到那洁白如纸的矛杆忽然变成了红色,他细细地看,一股鲜血从前面那士卒的身上流淌到了矛杆上,又流淌到了锋利的矛尖,遮盖住了寒芒,然后一滴滴地滴落。他颤抖了一下,眼前一滴滴地滴落的鲜血已经成了喷泉一般疯狂的流淌,他死死地盯着那鲜血,仿佛这不是他的袍泽的鲜血,而是他自己的。
“啊”他惨叫着,转身就逃。
其余士卒犹豫了一下,畏畏缩缩地停止了前进,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开始飞快地撤退。
整支进攻的队伍全线崩溃,尽数退了下来,唯有斜斜的泥土上留着几具尸体。
卫瓘眺望着战局,微微叹气。
一个正在他身边的将领有些脸红,今日进攻了三次,三次都退了下来,没有取得一丝一毫的成功。他喃喃地道“那群王八蛋必须砍死几个以儆效尤。”
卫瓘摇头“士气已经泄了,没用了,再等几日吧。”那将领点头,纵然再怎么进攻也没用,只能等作出发石车了。
卫瓘看着那道高高的泥土高墙,悠悠地叹息。
他第一次看到洪洞县两丈高的泥土高墙的时候,几乎笑掉了大牙。历朝历代的兵书以及历史事实都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城墙必须用最坚硬的石头,胡问静不愧是泥腿子,竟然想到了用泥土建造城墙。但是,在这烂泥做成的围墙下他失去了数百个士卒。
就这一道烂泥墙,就一天的时间,他就失去了数百个士卒
若不是亲眼所见,卫瓘绝对不会相信这个狗屎一般的消息。这只是一堵泥土墙,不,这只是一个泥土堆,进攻的士卒可以踩着泥土斜坡冲上去,甚至不需要梯子,就这么一个泥土堆第一天就干掉了他数百个士卒他很是怀疑这松松垮垮随便就能踩着走上去的泥土堆是不是故意挖得这么松垮的,不知道有多少士卒在仰攻的时候因为脚下一松,整个人一滑失去了平衡,被敌人趁机杀了。这个该死的泥土堆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瓘苦笑,他回想当日的惊讶,只觉当日的自己真是太幼稚了,他足足失去了一千六百个士卒才攻下了这一道该死的泥土堆对,仅仅是一道泥土堆就在这泥土堆后三十丈的地方还有第二道泥土堆,会不会还有第三道,第四道,第一百道泥土堆卫瓘看看这阵地与洪洞县县城的距离,头晕眼花,可能真的有一百道泥土堆卫瓘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城墙的重点不是坚固,而是高和多。
不得不说卫瓘手下的将领们还是有几把刷子的,第一道泥土堆的损失惨重是因为将领们第一次遇到如此简单的防御工事,完全不知道怎么对付这个破绽百出的泥土堆,但面对第二道泥土堆就熟练多了。弓箭手在后方攒射,压制对方的长矛士卒,己方的盾牌兵慢悠悠地上前挖泥土。对,不是冲锋,而是挖泥土,松松的泥土堆全部挖塌了是做不到的,泥土堆就算尽数塌了,也能残留七八尺高,但那个高度就在可接受范围之内了,至少没有了心里压迫。
但这个完美的计划在执行的时候出了巨大的纰漏,千辛万苦打破第一道泥土堆的士卒们看到第二道泥土堆,以及联想到还有无数道泥土堆的时候,士气陡然就崩溃了,进攻的人开始敷衍了事,稍微打一下就退了回来,稍有袍泽战死就全队崩溃。不论将领们怎么催促都无法激励士卒们进攻,哪怕是盾牌兵挖塌了两丈高的泥土堆,哪怕只剩下了七八尺高的泥土堆,士卒们依然缺乏进攻的勇气。
卫瓘看着留在那泥土堆上的尸体,总共也就具而已,其中有一具还是逃跑的时候动作不够利落,被防守方从背后刺了一矛。
仅仅从死亡的士卒和士卒的溃退时间看,卫瓘反倒觉得这种比例很是正常,攻城的士卒又不是机器人,死了几个人就撤退才是最正常的情况,一次战死几百人才不怎么常见。
卫瓘想到第一道泥土堆损失的一千六百个士卒,有些明白这些士卒是死在了对泥土堆的鄙夷上,容易攀爬的泥土堆给了进攻方一个幻觉,只要努力跑几步就能冲上泥土堆的顶部打破敌人的防守,进攻的士卒就是在这美丽的肥皂泡前不知不觉的战死了。
卫瓘看着眼前的泥土堆,这是第四道泥土堆,每次泥土堆的倾斜度和高度被进攻方踩踏到了一定的程度,防守方就会在击败了进攻方之后抛弃泥土堆,回撤到下一道泥土堆。
卫瓘长长地叹气“那个守将叫什么名字”
一个将领道“白絮,以前是襄阳的县令。”这些消息他们在进攻前就打听了。
卫瓘冷笑道“白絮啊,老夫记起来了。”白絮是胡问静从草莽中提拔起来的人手,有大缙朝吏部正儿八经的任命文书的女官。
卫瓘心中有些愤怒,真是狗屎啊,没想到一个小地主的女儿竟然有些军事才能。
卫瓘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偶然,他得知刘渊联系了关中的胡人作乱后就开始做准备。粮草,军队的调动,武器的配给,他尽数暗暗地进行着。卫瓘太了解胡问静了,胡问静一定会傻乎乎地去关中的,那么洛阳还有什么大将防守中央军的将领中央军的将领都是只会执行不会用脑的低级庸将而已。
卫瓘精确地得到了胡问静入关中的时间,立刻发起了对平阳郡的进攻,大军顺利南下取了太岳山山脚的霍县。卫瓘对白絮的防备的松弛真是鄙夷到了极点,若是利用太岳山的地形守住了霍县,他怎么可以能进入平阳郡如今他可以直逼平阳郡治所平阳城,只要拿下了平阳城,他就能直取弘农郡,然后到达潼关,将胡问静堵死在关中,而后挥师取洛阳,天下谁能阻挡
可是如今他明白为什么白絮没有防守有太岳山依托的霍县了,霍县的位置太靠近并州了,并州的士卒随时可以撤退,补给也方便,如今白絮死守洪洞县,她倒是方便补给了,而卫瓘的并州军却要面对漫长的补给线以及粮车通行艰难的复杂山路。他嘴角有些发苦,体会到了当年钟会攻打剑阁的痛苦。
卫瓘冷冷地看着远处的泥土堆,仿佛看到了白絮。这个女子真是有气魄啊,竟然想在平阳城与他决战。
一个将领匆匆跑了过来,低声道“卫公,有刘渊的消息了。刘渊在金锁关被胡问静击败,数万大军全军覆没。”
卫瓘愕然“刘渊竟然如此废物”那个将领也不敢置信,并州地界之内刘渊的名头可是响当当的,无数人认为刘渊若不是匈奴人而是汉人,以刘渊的才华早已成了朝廷重臣,没想到这个万众瞩目的明星竟然会在胡问静的手中全军覆没。
卫瓘仔细地看了军报,捋须微笑“刘渊啊刘渊,你真是小觑了天下英雄。”自古以来攻打关中有几人是敢从金锁关下手的金锁关的险峻根本让进攻方绝望好不好
卫瓘笑了几声,心中飞快地转念,道“飞鸽传书通知卫密,可以进行第二步了。”
那将领道“是。”
卫瓘继续看着泥土堆,心里却开始想着那些溃退下来的胡人士卒。若是刘渊输了,这些与刘渊不是一个部落的匈奴士卒会不会感到伤心呢会不会对他更忠心呢卫瓘微笑着,他很想知道结果啊。
晋阳城中。
卫密和刘裕对坐,卫密拱手道“请。”刘裕微笑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卫密笑道“刘和已经深入关中许久,不知道可曾建立功业”
刘裕摇头“大哥去后就没有了消息,但料想此刻正在关中激战。”他笑了“关中胡人受司马骏司马畅父子的压迫久矣,郝度元、齐万年已经相约起事,雍州秦州益州凉州都有人呼应,数十万氐人羌人高举义旗,这司马畅纵然有七万中央军在手也绝不是氐人羌人的对手。”
卫密道“是啊,又有刘公带领数万大军从金锁关进入关中,这关中此刻只怕已经是刘公的天下了。”
刘裕大笑“希望如此。”
卫密替刘裕满上了酒水,道“只是刘公若是成势,不知道会不会记着刘聪”
刘裕笑着摇头“卫兄多虑了,刘聪虽然是我四哥,但是此人骄横跋扈,野心勃勃,不仅仅对我大哥怀有异心,对我父亲也有取而代之之心,如此孽子死了,我父亲高兴还来不及呢。”他笑着道“何况这刘聪之死是我大哥的意思,我大哥将会继承我父亲的单于之位,卫兄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卫密微笑着点头“是啊,你父亲刘渊,你大哥刘和,刘四哥刘聪都是了不起的人物啊,比我这样的纨绔强多了。”他微笑着,指着房间的一角,道“刘聪就是在这里被砍杀的,地上的血迹擦得不是那么干净,你若是细看,应该可以看到刘聪的鲜血。”
刘裕放下了酒杯,脸色铁青,慢慢地问道“卫兄此言是何意”
卫密微笑着,手中的酒杯落在了地上,清脆的声响中几十个甲士跑进了房间,刀剑并举,恶狠狠地盯着刘裕。
刘裕仓皇地后退,酒水洒在了衣衫之上,惊慌地道“卫兄卫兄你想干什么”
卫密缓缓地站起来,怜悯地看着刘裕,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们这群匈奴人心中总是想着杀光汉人,建立匈奴人的国家,以为我们不知道吗”他冷冷地看着刘裕,继续道“或者,你们以为我们会任由你们在背后捣鬼,杀了我卫家父子,夺取并州真是天真。”
卫密冷冷地笑着“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你们有野心也是应该的,但这并州已经是我卫家的了,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今日卫某先砍下了你的脑袋,再杀光了匈奴左部忠于你们父子的胡人,这并州就是我卫家的并州了。”
刘裕惊慌地后退,颤抖着指着卫密“你你你”
卫密冷笑着“临死前再告诉你一件事,你的大哥刘和已经被胡问静杀了,你的父亲刘渊全军覆没,不过他倒是还活着,在延安苟延残喘。”
“现在,你可以安心上路了。”
卫密挥手,几个士卒乱刀砍下,刘裕立刻被砍成了肉酱。
卫密微笑着“蠢货”
晋阳城外的胡人聚集地中,有人仓皇地尖叫“不好了卫瓘父子杀了刘渊的儿子刘裕,要杀光了我们所有匈奴人”
无数匈奴人脸色大变,卫瓘就这么狠毒想到卫瓘已经杀了刘渊的四儿子刘聪,今日又杀了刘渊的五儿子刘裕,想要杀光匈奴人的目的几乎不容怀疑,无数匈奴人惊恐大叫“怎么办怎么办”
混乱之中,有人厉声道“刘渊是我的好兄弟,是顶天立地的人才,对我大缙忠心耿耿卫瓘父子倒行逆施杀害忠良,天理不容”
一群匈奴人转头望去,认得是刘渊的好友太原王氏的王浑,只见王浑浑身颤抖,热泪长流,却又手按长剑,神情慷慨。
王浑厉声道“今日不杀了卫瓘父子,匈奴人将要灭亡了”
无数匈奴人颤抖着看着王浑,用力点头,有了大名鼎鼎的太原王家的王浑在,他们就有了主心骨。
王浑用力挥手“我王浑愿意散尽家财,带领大家杀了卫瓘父子,保住匈奴人的血脉”无数匈奴人用力点头,感激地看着王浑。
几十个王家的仆役赶着马车到来,扯开布帘,里面满满的刀剑长矛。
王浑举起长剑,厉声道“是匈奴好儿郎的,跟随老夫杀入了刺史府,杀了卫瓘父子”
无数匈奴人大声呼喊“杀入刺史府杀了卫瓘父子”马车上的刀剑被哄抢一空,有不少匈奴人没拿到刀剑,随手折了一根树枝握在手里,被汉人欺压的愤怒此刻因为刘裕被杀尽数爆发出来,说什么都要干掉了卫瓘父子。
半个时辰之后,无数匈奴人围攻并州刺史府邸,卫密的手下措手不及,很快被斩杀殆尽。
房屋前到处都是尸体,唯有卫密惊恐地站在尸体堆中,惊慌地盯着四周的匈奴人,厉声道“为什么要造反作乱我父亲待你们不薄,给你们吃穿,助你们过冬,你们就如此恩将仇报吗”
一群匈奴人恶狠狠地看着卫密,厉声道“你现在还要欺骗我们你要杀尽我们匈奴人,以为我们不知道吗”卫密愕然道“你们胡说什么你们受了奸人的挑拨了”
一群匈奴人微微犹豫,卫瓘对他们还算不错,比夏侯骏等人好多了,至少没有抓他们做奴隶卖了。有匈奴人却指着卫密道“大家不要上当,他们杀了刘聪,杀了刘裕这是要杀尽我们匈奴人的英雄啊”
无数匈奴人立刻大怒,恶狠狠地看着卫密,厉声怒吼“杀了他”几十人乱刀砍下,卫密瞬间被砍成了肉酱,如同不久前被杀的刘裕一样倒在了血泊之中。
匈奴人大声地欢呼,仿佛几十年来的压迫尽数受到了发泄。
刺史府外,王浑听着欢呼声,淡淡地笑了,转身问王济“可杀了卫恒”王济点头“已经杀了。”卫恒娶了王浑的女儿,对太原王家毫无防备,就在家中被砍死了。
王浑微笑着,卫瓘以为王家是他的姻亲,只要卫家发达了,王家就会攀附卫家。可是王浑不这么想,太原王家也是豪门大阀,人才辈出,无数人在朝廷为官为将,太原晋阳更是王家的根基,凭什么要成为卫瓘的附庸若是并州能够夺取天下,那么这夺取天下的雄主也该是太原王家,哪里轮到卫家
王浑不屑地道“卫瓘老匹夫,你以为老夫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老夫的吗今日老夫让你知道什么是君子报仇三年不晚。”
王济问道“父亲,是不是由我率一军断了卫瓘的退路只要守住了介休县,一粒米都到不了卫瓘的军中。”
王浑摇头“且不要心急,若是此刻切断了卫瓘的粮道,卫瓘立刻崩溃,反而便宜了胡问静,我等不妨等卫瓘与白絮两败俱伤,这才一举杀入洪洞县。”
王浑微笑着,其实不用他费力的,刘渊自然会回来替儿子报仇。他傲然看着王济,道“记住了没有这才是借刀杀人。”卫密杀刘裕也好,刘渊杀卫瓘也好,这都与太原王家无关。
王济用力点头“是,父亲的计划天衣无缝。”心中却有些困惑,刘渊真的会以为刘裕之死与太原王家无关他怎么想都觉得这个计谋有些一厢情愿,但是好像根据从小学习的计谋的规则又确实好像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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