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9. 每一个选择都是一个不同的未来 选择的……
第四道泥土高墙之前的并州士卒退去, 四周的农庄士卒大声地欢呼,白絮也大声地欢呼着,但那只是嘴巴在欢呼, 面孔在欢呼, 她的眼神之中一点点喜悦都没有。
白絮打死没想到卫瓘会采取慢悠悠挖塌泥土高墙的策略, 更没想到高大威猛的泥土高墙意外的容易塌陷,赶时间门制作的泥土高墙好些细节处理的粗糙,没有夯实, 又过于高了, 导致有人在底下挖根基, 上面的人根本无法阻止。
白絮大声地欢呼着“必胜必胜必胜”心里无奈极了, 她习惯了胡问静手下的打仗风格, 讲究的是其疾如风,进攻也好防守也好, 双方都抓紧时间门不肯浪费一丝一毫,她第一次遇到了“正统将领”,打仗的步骤慢得像乌龟一样,宁可用挖烂泥这种耗时耗力的方式破解泥土高墙,更郁闷的是卫瓘的进攻节奏也是标准而正统的,打一打, 歇一歇,白天打,晚上不打,或者晚上偷袭, 偷袭失败后白天就休息,似乎打算在小小的洪洞县外的泥土高墙前花上五个月。这个堪称“正统的”作战节奏直接粉碎了白絮的防御节奏。
白絮下了泥土高墙,脸色立马很是难看。别看她在远离洪洞县的地方开始布置泥土高墙, 看距离似乎可以安排一百道泥土高墙,让卫瓘打个五年,可其实她在战前只准备了道泥土高墙。她匆匆调到了平阳郡,急急忙忙准备防御卫瓘的进攻,很是担心防御工事未成而卫瓘已到,不得不放弃了利用霍县的地形逐级防御的几乎,以平阳城为核心区域与卫瓘决战。哪怕是如此,白絮在平阳城北的洪洞县依然只来得及建造了四道泥土高墙。大冬天挖泥土实在是太累人了,白絮已经发动了平阳郡大部分的人手,依然只能建造四道泥土高墙。
若是这一道泥土高墙被攻破了白絮看着眼前的第五道泥土高墙,这一道泥土高墙是白絮发现了卫瓘的慢节奏进攻方式之后抽出部分人力再次补建的,但因为人手少了大半,这泥土高墙只有一丈来高。这个高度比第四道泥土高墙足足少了一半,卫瓘和并州士卒一眼就能看破洪洞县已经没有泥土高墙了,士气立刻就会爆棚,分分钟就击溃了这道防线。
白絮深深地呼吸,那么接下来就是洪洞县城的攻防战了,但是洪洞县城只怕也坚持不了几天,洪洞县城没有城墙,她对组织百姓打巷战的成效毫无把握。她的计划是将所有人手退回平阳城,依托平阳城的坚固城墙,以及正在构建的一道道泥土高墙进行最后的决战。
几十个农夫士卒抬着伤员退下了泥土高墙,几个伤员低声呻吟着。有伤员死死地扯着一个农夫士卒的手“我会不会死”那个农夫士卒厉声道“怎么可能,你不过是受了皮肉之伤,想死哪有这么容易”军中的大夫也安慰着“小意思,没问题的,只管包在老夫身上。”
军中大夫并没有说谎,在大夫的眼中胡问静的军中伤员的救活比例真是高得像神仙下凡了,以前士卒受了些伤后几乎有九成的人会发烧,昏迷,然后就因为小小的伤病死了。曹魏的大将张郃就是脚上中了一支流失而已,结果就死了,这死亡率就是如此的让人毛骨悚然。但胡问静的军中采取了统一的救治标准,包含清理伤口,酒精消毒,高温杀毒过的绷带,割掉腐肉,针线缝纫伤口,这士卒受伤后的死亡率陡然就少得几乎看不见了。大夫一直没搞明白这些手段到底有什么用,可结果就是这么的令人满意到爆。
白絮看着伤员远去,心中又郁闷一些,每天都有人死伤带来的副作用极其地大,她注意到一些农庄士卒已经没有了最初几日的骁勇和乐观,很多人的眼神中都找不到光芒了。
但白絮毫无办法,她毕竟不是将门世家,不清楚该怎么提醒士气。
并州军中有号角声响。白絮知道那不是进攻的号角,是并州军中开始戒严,准备结束今天一天的进攻了。她抬头看着天空,若是下一场暴雨或者暴雪,把并州士卒全部冻死该有多好。白絮叹了口气,卫瓘好像在等待发石车,她有些好笑,若是卫瓘知道这第四道泥土高墙之后只有一道矮了一半的泥土高墙,会不会为他的谨慎感到愤怒
白絮低声骂着“早知道召集全郡的人挖一百道泥土高墙的。”她也知道那只是胡思乱想,她一直想要挖一百道泥土高墙,但是她哪有胆量把决战地点放在洪洞县,论军事素养一百个她都比不上卫瓘,她唯有利用防守方的优势死守而已。
白絮握紧了拳头,给自己鼓劲“并州粮食不足,卫瓘长途跋涉,粮草运输不易,士卒多为胡人,不听话,有这么多缺点在,我一定可以守住平阳城拖死卫瓘的。”
一个手下跑了过来,道“白将军,河东郡的粮草到了。”
白絮点头,洛阳以西的司州各郡的粮草都在向平阳城汇聚,她追问道“河东郡的士卒到了吗”农庄士卒进攻其他地方的意愿为零,但是防守的意愿极其强大,很多农庄社员唯恐打到家门口,很是愿意出战。
那个手下摇头道“还没有。”
白絮心中往下沉,为什么还不到她情不自禁地望向洛阳方向,洛阳忽然宣布胡问静称帝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她心中烦躁,若是前线作战,后方却出了纰漏,这还怎么打
白絮心中闪过司州的地形图,她若是在平阳战败,那么她最后的防线就是弘农郡,守住了弘农郡就是守住了通往潼关和洛阳的道路。
几道消息放在卫瓘的面前,一群将领一齐皱眉,有将领愤怒地道“又是粮车平阳怎么有这许多粮食”
其余将领同样痛恨以及羡慕无比,斥候每日汇报消息都是“有粮车若干进入平阳”。马蛋啊,就不能换个不那么刺激的消息吗
一群将领怒了“胡问静焉有这许多粮食”
有将领脸色铁青“若是打上一年”出征以前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打上一年,胡问静手中有两万中央军精锐,但是她的地盘太大了,到处要用人,能够安排在平阳郡的中央军士卒撑死一两千人,其余都是被中央军士卒鄙夷的农庄士卒而已,论战斗力极有可能打不过并州军中的匈奴士卒。并州将领认为破平阳郡不过是十天半个月的事情,但该死的泥土高墙让所有将领开始认真考虑长期作战的可能。
又是一个将领道“若是打上一年我们的粮草”一群将领悲伤地看着卫瓘,并州有一年的粮食吗
卫瓘缓缓地摇头“你们是老夫的嫡系,老夫绝不骗你们,并州绝对没有打上一年的粮食。”并州连续几年的收成出了问题,拥有大好的太原平原的并州的粮食库存捉襟见肘,莫说打上一年,打上个月就会导致大军没有粮食而崩溃。
卫瓘忽然笑了“老夫一直以为胡问静的集体农庄制度最强的就是每个农夫都能很快成为士卒,没想到集体农庄制度最强的竟然是强大的生产能力。”一群将领用力点头,对卫瓘的言语不以为然,这哪里是集体农庄制度的作用,这是天气的影响田地就这么多,产出就这么点,集体农庄制度难道还能让产量翻倍胡问静有充足的粮食是因为她的地盘没有受到该死的天气变冷的影响。
卫瓘看了一眼将领们就知道他们不服气,但他没想仔细解释,他陷入了沉思。胡问静称帝,那么贾充肯定死了。卫瓘心中有些得意,贾充以为自己了不起,但是终于死在了他的前头,他笑到了最后。卫瓘收拢心神,胡问静称帝,贾南风贾混会任由胡问静称帝这贾家与胡问静的联盟会不会就此打破
卫瓘的嘴角露出了微笑,贾南风可不是愿意屈居人下之人,而且从高贵的太后忽然掉落到了前朝太后的尴尬位置,贾南风未必受得了,只怕贾南风一定会有些动作。卫瓘看了一眼洛阳方向,老天爷站在他的这一边,贾充死了,这铁板一块的洛阳立刻就要乱了,他的进攻很有可能就是打破铁板的最后一击。
卫瓘的第四子卫岳低声道“父亲。”
卫瓘从沉思中惊醒,微笑着看着卫岳,又转头看其余将领,道“你们说,老夫是不是也该称帝”其余将领立刻活泼泼地看着卫瓘,若是卫瓘称帝,他们这些将领立刻就是开国功臣,位极人臣那是理所当然的。
好几个将领脸都红了,看卫瓘的眼神如火。
卫瓘认真地道“胡问静称帝,大缙朝已经灭亡了”一群将领用力点头,谁管这大缙朝到底有没有灭亡,卫瓘说灭亡就灭亡了。
卫瓘道“先帝创下好大基业,但是后人不肖,竟然被权臣篡位,天下又一次陷入了纷乱,老夫为了天下百姓的祥和安宁,称帝似乎也不是不行。”
一群将领用力点头,有人崇拜地看着卫瓘“卫公一心为了天下百姓,至善矣。”有人热泪盈眶“卫公的心中藏着天下百姓,一切为了人民,天下何人能与卫公相比”
卫瓘笑道“老夫还没有基业,如何称帝这并州虽好,却不是称帝的基业。”一群将领点头,如今的并州要人口没人口,要粮食没粮食,算个的基业。
卫瓘眼神如刀“老夫若是带下了平阳郡,就以这平阳城为基业,南下去潼关,向东去洛阳,这基业也就有几分像了。”
一群将领重重地点头,平阳郡有人有粮,比晋阳更合适称作“基业”。一个将领恭敬地道“主公雄图霸业,我等定然为主公效死。”其余将领听着“主公”二字,心中后悔极了,这个时候必须尽快表态啊。一群将领急忙道“主公乃天降圣人救世,这天下早该是主公的。”“主公乃河东郡安邑人,只要取了平阳之后登高一呼,河东郡当然从者云集,不攻自破,洛阳震恐。”有将领跪在地上痛哭“主公主公你终于肯出山为国为民了”
卫瓘微笑着,眼角扫了一眼呆傻的卫岳,继续道“若是老夫顺利称帝,你们就是老夫的四征将军、四镇将军、骠骑将军、卫将军,这跟随老夫作战的胡人就是老夫的亲卫军,骁勇善战的胡人就是老夫的骑都尉,折冲校尉。”
一群将领欢喜地点头,虽然此刻就开始封官许愿有些早了,但是这足以表明卫瓘愿意让大家一起吃蛋糕,是个好消息。
一群将领退出了中军帐后,看四周的士卒的眼神都不同了,有将领厉声道“都精神点休要误了主公的大事。”这与以往大不相同的称呼立刻引起了一群士卒的注意,一群亲卫立刻找了将领们打探消息。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门,并州军中人人都知道了卫瓘想要称帝,以及所有人都会升官发财的消息。
好些中央军士卒大喜“我等以后就是御林军了”守卫皇帝的御林军多舒服啊,吃得好,住得好,不用挨饿受冻,不用刀头舔血,每天只要在皇宫里傻乎乎地站着好了,唯一的痛苦就是风吹雨打了,但这点小事情对于士卒又算得了什么
有中央军士卒摩拳擦掌,一定要尽快打下平阳郡,成为卫瓘卫皇帝陛下的御林军,享受最好的待遇。
一群胡人同样欣喜若狂,有胡人叫着“我就说卫将军对我们胡人不错”以前司马腾和夏侯骏抓胡人卖钱,卫瓘从来没有做过,以前司马腾和夏侯骏从来不管匈奴人的死活,卫瓘给匈奴人吃饭,如此善良的官老爷不做皇帝谁做皇帝
有胡人震惊极了“卫将军若是称帝,我们真的可以成为御林军”被强行征召入伍是一回事,成为职业士卒是另一回事,强行征召入伍只管饭吃,不给银子的,成为职业士卒有银钱拿的。
一群胡人惊喜地叫道“真的可以成为御林军”
有一个胡人看着自己厚实的手掌和粗大的手臂,只觉终于遇到了一个赏识自己的恩人,他厉声道“我定要多杀几个汉人,成为卫老爷,不,成为主公麾下的将军”他不知道军职的高低,反正做了将军就是做了官老爷,做了官老爷就不会受人欺负,而是可以欺负人了,这么好的事情说什么都不能错过。
有一个胡人士卒大声地叫着“打下平阳,成为官老爷”
无数胡人跟着欢呼“打下平阳,成为官老爷”
欢呼声传入卫瓘的耳中,卫瓘露出了笑容,转头看卫岳,道“吾儿现在知道为父为什么要称帝了”他看着依然茫然的卫岳,微微有些不满意,若是卫密卫恒在这里哪里需要他多说他的几个儿子越小的越不成才,他只能安慰自己,那是这些孩子还小,缺乏当官和为人做事的经验。
卫岳嗯嗯啊啊的,有些明白了,试探地问道“父亲想要用功名利禄激发士卒的斗志只是这称帝一事重大无比,岂可如此儿戏父亲为何不用为了天下百姓的福祉激励士卒”
卫瓘气笑了,他怎么会有读书读傻了的儿子这个儿子是谁教的他盯着卫岳,卫岳才十几岁,所以不像卫密卫恒时常跟随在他的身边看他处理各种事务。
卫瓘在脸上挤出微笑,道“以后你多跟着为父就能知道为父为什么不用为了天下百姓的福祉激励士卒了。”他不想再谈,转移话题道“卫密和卫恒的书信到了吗”
卫瓘记挂着晋阳的局面,卫密杀了刘渊剩下的儿子们后有没有顺利的收服刘渊的族人胡人没有忠义,卫密只要扔出一些好处,拉拢刘渊的族人的可能性极大。他微微皱眉,刘渊与其余胡人造反作乱的时间门太不好了,他还没有来得及拉拢其余匈奴部落的单于,不然怎么可能任由刘渊带着几万匈奴人进攻金锁关卫瓘有些心疼,那几万人本来都该是他的精锐的,浪费了。
卫岳道“大哥二哥不曾来信。”卫瓘点头,距离远了,通信不变,晚几日定然可以收到信件的。他笑道“你写封信给卫恒,让卫恒多拉拢王家的子弟,王家是豪门望族,人手众多,若是能够成为为父的臂助,为父就能”他忽然一怔,细细地回想自己的言语,越想脸色越是铁青,太原王家是豪门大阀,家中人丁旺盛,为什么要投靠他他只记得王浑与胡问静有仇,不共戴天,却忘记了王浑野心勃勃,王家更是一直在努力拉拢胡人,把刘渊捧到了天上,这太原王家怎么可能是愿意臣服在他之下的
卫瓘慢慢停止了身体,枉他自诩对人心了如指掌,没想到阴沟里翻船。他伸手按住了腰间门的剑柄,冰凉的剑柄让他的怒火更加的炙热,他几乎确定没有写信的卫密和卫恒已经死了。
卫瓘从牙齿中挤出几个字“好一个太原王家。”
卫岳怔怔地看着卫瓘,前一刻父亲还在笑着说话,为什么忽然脸色大变
卫瓘慢慢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笑道“来人,召唤所有将领。”
号令传了出去,一群将领很快就到了中军帐。
卫瓘微笑着问道“我军中粮食还有几日太原郡的粮食可到了”他的声音一点都没有变化,笑容温和,仿佛就是日常询问。
仓曹急忙道“我军粮食尚够一个月,有一支运粮队伍已经到了霍县,明日就能到军中。”
卫瓘心中一松,笑道“老夫怕了白絮的泥土堆,实在不想费心费力的打泥土堆了。”
一群将领听出了言外之意,有将领笑着道“主公可是有了妙计”
卫瓘道“不错,老夫要假装粮食尽了,大军退兵回晋阳郡,那白絮若是上当追杀老夫,老夫就在霍县伏击白絮,不,白絮定然会一路谨慎小心,老夫要一路伏击白絮,却一路被白絮击败,让白絮一路顺顺利利的追杀,然后老夫在介休县一举击杀志得意满的白絮,平阳郡唾手可得。”
一群将领微笑着,这个计划真是不怎么新鲜,其实就是黄忠斩杀夏侯渊的翻版,不停的打败仗,就为了最后一刻反击敌将。
卫瓘道“不过,左右都是跟随老夫多年的人,那些胡人也是老夫的嫡系,若是为了一个小小的伏击折损了人口,老夫心中有愧。”他沉吟一会,道“将老夫的伏击计谋通传下去,让每个人都知道老夫的计谋,在看到白絮的士卒追杀的时候,休要与他们战,只管逃跑。”
一群将领微笑着,卫瓘看来没什么将才,又有些妇人之仁,打仗哪有通知士卒作战计划的
卫瓘沉吟片刻,道“如此,又怕白絮不信。有了我等携带粮草提前撤退,而留下的士卒虚打老夫的旗帜,待老夫撤退第二日才陡然撤退。白絮定然以为老夫是唯恐追杀才会如此悄悄撤退,率领大军追击老夫。”
一群将领点头,又是狗血老计谋,但是没关系,计谋老不老一点关系都没有,最要紧的是好用。若是失败了,白絮不上当,那也除了傻乎乎地来回走了些路程之外也谈不上大的损失。
卫瓘又道“来人,写信给晋阳吾儿卫密,让他多调集粮草,老夫很快就要在平阳与白絮决战了。”有人应着,立刻去写信。
卫瓘要假撤退,真埋伏的计谋传遍了整个营地,所有士卒都笑了,谁忒么的愿意一百层泥土高墙,若是能够用伏击击杀敌方将领那简直是太好了。
有士卒道“主公真是好人,唯恐我们白死,命令我们见敌就跑。”以前总会有些人做炮灰做诱饵,遇到一个珍惜士卒的小命的主公真是不容易啊。
一群士卒用力点头,尤其是那些胡人士卒更是感动地哭了,卫瓘没有拿胡人士卒做诱饵实在是好人啊。
有将领大声地呵斥着“都加快速度准备撤退,记住了靠近前面的营帐不要拆了,会被看穿的;粮车和伙头兵要提前出发,最后撤离的士卒每个人带二十个野菜馒头,坚持一日之后抛弃所有杂物只管往晋阳方向跑,一路上不要浪费时间门点火做饭,吃野菜馒头就够了,千万不要被白絮的士卒追上了。”
一群士卒用力点头,他们是进攻方,白絮是防守方,他们忽然撤退白絮肯定措手不及,搞不好天之内都不知道他们已经撤退了,他们真是丝毫压力都没有。
一群士卒认真地道“将军放心,我等绝不会辜负主公所托。”有士卒失声痛哭“主公竟然记挂着我们这些小卒,我等感动到了极点。”
卫瓘看着营地之中众人热泪盈眶兴高采烈地准备撤退伏击白絮,他温和地笑着,只要退回了介休县,他就回到了平坦的太原盆地,不管太原王家有什么阴谋诡计都要面对他的大军的正面进攻。
卫瓘在心中恶狠狠地道“若是你们杀了我儿,我就杀尽太原王家。”他其实已经确定卫密和卫恒已经死了,他错误的以为可以让王家成为他的臣子,以为用姻亲关系就能让王家老实听话,他若是大缙朝的太尉,太原王家自然以成为他的姻亲为荣,自然而然的团结在他的身边,但作为一个乱世中的豪强,太原王家凭什么把地盘让给他,还要奉他为主
卫瓘打定了主意只要回到了太原郡,立刻把太原王氏连根拔起,所有与太原王氏亲近的门阀、胡人部落、游学的士子,尽数杀个干干净净。只有一个干净的并州才是他的基业。
卫瓘冷笑着,攻打洛阳的计划已经完全失败了,接下来是重塑一个并州。他忽然笑了,怪不得胡问静每到一处就要清洗门阀,因为门阀这地头蛇随时可能反叛。
白絮第一时间门就发现了卫瓘的撤军,大量的粮车开始撤退,斥候隔了几千丈远都看到了。
一群手下又惊又喜,虽然谈不上绝处逢生,但是做好了准备开始考试,忽然老师说考试取消了的欣喜感太过强烈,好些人深深地陷入了怀疑之中。
有手下道“定然有诈”己方没有任何反击,一直被动防守,进攻方忽然就撤退了,这怎么可能没有诈
另一个手下道“卫瓘假装败退,诱惑我们追杀,然后半路伏击”霍县附近山谷众多,埋伏千百人丝毫不难。
又是一个手下道“总而言之,将军必须谨慎。”
一群手下看着白絮,要是白絮奋力追杀卫瓘那就要坚决的拦住她,太冒险了。
白絮鄙夷地看手下们“我为什么要追杀我要抓紧时间门挖一百道泥土高墙”
一群手下点头支持,若是有一百道泥土高墙谁还怕了卫瓘,就算卫瓘真跑了也没关系,这一百道泥土高墙就当是永久工事了,每一道泥土高墙之间门还能种地,绝不浪费了耕地。
延安。
高台之上,刘渊俯视着无数的胡人,傲然伸出手臂。无数胡人大声地欢呼“刘渊刘渊刘渊”
刘渊望着数万胡人,目光中带着仁慈,祥和,众生平等,对胡人的爱和责任,对胡人能够获得幸福生活的渴望,大声地道“五百多年前,我们的祖先就生活在这片土地上,这里有无边无际的牧草,有肥沃的土地,有数不清的牛羊。汉人需要我们的祖先为他们征战四方,向我们的祖先许诺,只要我们为了他们而战,我们就能得到尊重,拥有与汉人一样的权力。我们可以拥有精美的房屋,上好的良田,美丽的妻子。像汉人一样当官,一样做生意,一样幸福的生活。”
无数胡人望着刘渊,眼神炙热。
刘渊大声地道“但是,五百年过去了,我们依然一无所有。”
“汉人给了我们最差的田地,没有水源,种不出粮食。”有氐人和匈奴人开始哭泣,他们真的尝试了融入汉人之中,开始学习种地,可是他们的田地就是没有任何的收获。
刘渊看着一群胡人,道“汉人给了我们一块最偏僻的地方建立村庄,我们只能搭建茅草屋。”有胡人愤怒无比,对就是这样。
刘渊慢慢地道“汉人抢走了我们的牛羊马匹皮毛,却只给了我们几块盐巴,几个铜板。”
有胡人握紧了拳头,谁没有被汉人的奸商欺负过
刘渊的声音中带着悲凉“汉人看中了我们的女子,他们就直接抢走了我们的女子。”有胡人眼角满是泪水,汉人都该死
刘渊的声音中隐藏着愤怒“汉人想要钱财,就把我们抓起来卖了。”有胡人杀气腾腾,杀光汉人
刘渊厉声道“汉人背叛了我们,他们利用我们,却没有实现他们的承诺,他们把我们像一条狗一样扔了。”无数胡人一去怒吼“杀光汉人”
刘渊大声地道“我们要去洛阳我们要去长安我们要去邺城我们要去中原”
“我们要去汉人最繁华的地方,享受汉人的美好生活,我们要像汉人一样拥有一切”
“我们再也不想被汉人欺凌,我们再也不想忍饥挨饿,我们再也不想被汉人抢走我们的女人,我们再也不想让汉人将我们当做奴隶贩卖”
无数胡人大声地欢呼“杀光汉人杀光汉人”
刘渊大声地道“我们要杀光汉人抢光他们的女人将他们将奴隶一样贩卖将他们像一条狗一样杀死”
无数胡人大声地欢呼“杀光汉人抢光汉人的女人”
刘渊面对天空举起双手,一道阳光照射在他的脸上,他大声地道“我刘渊今日宣布,我要继承大汉皇帝的皇位,建立汉赵,重新赋予所有胡人应有的权利,所有阳光照射到的地方都是我们胡人的世界”
无数胡人大声地呼喊“汉赵汉赵汉赵”
刘渊看着数万胡人的狂热面孔,脸上骄傲无比,心中却很是忌惮。这些胡人不是因为他的名声、地位聚集在这里的,这些胡人聚集在这里是因为具有大神通的佛图澄。能够泼酒下雨,拯救了刘渊的佛图澄告诉世人,刘渊身上有大智慧和大气运,将会建立一个美好的胡人的国家。
“汉赵汉赵汉赵”
呼喊声中,刘渊不用回头就知道佛图澄在某个角落微笑着看着他。刘渊心中忌惮,却又无可奈何,此刻他只是一个败军之将,匈奴人或者所有的草原胡人最敬重的就是英雄,最鄙夷地就是打了败仗的蠢货,打了大败仗的他想要东山再起就必须有佛图澄支持。
“刘某可以以佛教立国”刘渊心中反复盘算着,如今他更多的是借助佛教的力量,未来最大的可能是他的汉赵帝国与佛教的力量盘根错节,难分彼此。这样也好,至少他可以完成立国的壮举。
刘渊对着天空,大声地道“我以延安为国都,改名为延州。”
无数胡人大声地欢呼。
洛阳城,贾府的一角。
小问竹带着暖和的皮毛帽子,晃动着身体,帽子系着两个细细长长的绒球,随着她的摇摆而晃来晃去。小问竹很是开心,灿烂地笑着。
司马女彦有一顶一模一样的帽子,也学着小问竹晃动身体,看着小绒球在身前晃来晃去。她叫道“问竹姐姐,我昨天梦见外公了。”絮絮叨叨地与小问竹说着梦,时而颠倒四,时而重复了好几遍,小问竹用心地听着,时不时惊叫和提问,两个人聊得开心极了。
姚青锋一身纸甲,坐在附近貌似随意地看着四周,其实一点点都不敢疏忽。
就在前些时日,贾充在夜晚无声无息地去世了。贾府此刻换了白色的灯笼,阖府守丧。小问竹于公于私都必须到贾府吊唁,但是小问竹终究是个小孩子,哭了几声之后很快就忘记了“贾爷爷”去世的悲痛,受不了沉默寂静的气氛跑到了屋外玩耍,而孩子中最小的司马女彦更是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跟着小问竹乱跑。一群成年人也不责怪她们,悲伤和回忆是属于成年人的事情,小孩子哭过几声就够了,人生悲痛无比乃至无法喘息的时间门太多了,何必这么早就苛求小孩子规规矩矩哀嚎痛哭像司马攸这种几岁就因为亲人去世哭得死去活来的人是极少数早慧的神童,不能以万中无一的神童的标准要求普通人,而且还不知道司马攸之类的门阀贵人的事迹十成当中有没有一成是真的。
贾南风枯坐在棺木边,她知道父亲老了,也听了父亲说了无数遍他死了后怎么办,但她从来没有放在心里,她甚至有机会认为父亲是永远不会死的。贾南风呆呆地坐着,没有一丝一毫的迎接悲痛的准备。
荀勖看着贾谧、始平等人乖乖地坐在一边,微微摇头,对贾午温和地道“我等豪门大阀之人不需要讲究小户人家的礼,我们论心不论行,何苦让这些孩子受苦,你带他们下去吧。”
贾午泪水长流,她当然知道这点,礼就是顶层权贵定下来让底层贱民遵守的,顶层权贵何时需要用礼仪要求自己了竹林七贤更是将“礼仪”就是俗人、低贱愚昧之人的自我献祭表达的清清楚楚。但是贾午在悲痛之下无法发泄,就是想要用繁杂甚至带着自虐的礼仪宣泄心中的痛苦,让子女按照礼仪行事而受苦隐约成为了她宣泄的一个出口。她咬了咬牙,定了定神,终于站了起来,带着几个孩子离开了灵堂,又嘱咐仆役们给孩子们的膝盖额头等处敷药,又令人去取了食物给饿了一天的孩子们吃。看着孩子们怯怯的眼神,贾午温和地道“好了,去玩吧。”
几个孩子互相看了一眼,好像不合适吧。
贾午微笑着,指着心道“外公永远在这里,对不对”
几个孩子用力点头,这才跑开。始平气鼓鼓地道“女彦太不懂事了”大家都在灵堂跪着,就是女彦跑开了。贾谧急忙分辨道“女彦还小,她才五岁,懂得什么”这话引起了其余孩子的不满,但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外公永远在心里。
贾南风看着灵堂中只剩下荀勖贾混等人,心念一转,脸色大变,厉声道“我父亲尸骨未寒,你们就要逼宫吗”她知道这逼宫二字不适合如今的场合,但就是愤怒地说了出来,不如此无法表达她心中的愤慨。
她是大缙朝的太后她是贾充的女儿她凭什么要在冷宫度过余生
荀勖温和地道“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让你待在冷宫中,也没有想过伤害你。”贾充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哪里需要他们插手
荀勖只是想要再次提醒贾南风,看清现实,认清自己,搞清楚自己的定位。
荀勖柔声道“你可知道贾公为何要坚持到现在”他温和地道“贾公早已油尽灯枯,每一日活着都是煎熬和痛苦,若是换做了他人在一年前就去了。可是贾公用顽强的意志坚持到了现在。”
贾南风淡淡地道“那都是为了我。”她眼角流出了泪水,冷冷地看着众人,道“是啊,我是比较蠢,我父亲做了这么多事,我一直没看明白。”
她大声地笑着,任由泪水从眼中落下“我父亲为什么要在临死之前安排胡问静称帝我父亲已经背着一个弑君的污名了,为什么临死前还要再背一个叛逆的污名一个人一辈子弑君一次已经遗臭万年了,我父亲却背叛了君主两次,这青史之中还有比他更恶臭的人吗”
贾南风大笑着,恶狠狠地看着荀勖等人,厉声道“那是为了我”
荀勖温和地看着贾南风,心里充满了绝望,贾充打死没有想到贾南风竟然偏执如此,竟然选了最糟糕的结局。他柔声道“南风贤侄女,你且好好休息。”然后认真地看了一眼贾混,希望这一句简简单单却包含着无数信息的“南风贤侄女”能够让贾南风和贾混清醒,现在还有转圜的余地,千万不要走上了最糟糕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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