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8. 没有照片的年代抓不住大鱼啊 石勒脱逃……
百十骑从前方的树林中慢慢地出来, 悠然的整队,轻松的模样不像是在打仗。但石勒与一群羯人骑兵看着那百十骑只觉心中冰凉。
一个羯人骑兵颤抖着道“伏伏伏兵”
另一个羯人骑兵从地上猛然蹿了起来, 飞快地跳上马背, 可战马悲鸣一声,竟然四蹄发软,倒在了地上。那羯人骑兵死命地拉扯缰绳“起来畜生快起来”只是这羯人骑兵先前逃命的时候过度催马, 耗尽了战马的所有体力, 战马怎么挣扎都站不起来。
一个羯人士卒握紧了刀剑,狠狠地看着那态度嚣张到了极点的百十骑汉人骑兵,心中拼命盘算无论如何要杀了一个垫背。
另一个羯人士卒疯狂地在身上掏摸, 大声地叫喊“谁有火石谁有火石”
一群羯人悲愤极了, 又不是伙头兵, 跟随大军出战的时候谁忒么地会带没用的火石
石勒死死地看着回凉, 心中充满了绝望, 只要那百十骑冲锋, 精疲力竭的羯人骑兵立刻全军覆没。他愤怒地抬头看着天空, 没想到汉人这么狡猾, 竟然在这里安排伏击。
忽然他的眼角看到了一匹雄壮的战马,心中一怔, 猛然回头。
那匹战马其实只是普通而已,并不比其余战马高大, 毛色也不比其余战马美丽, 既不是浑身雪白, 也不是浑身乌黑,也没有什么美丽的纹路,那只是一匹放在马群中都找不到的普通战马,但是此时此刻在数百累趴下、浑身出汗发抖、吃草都没力气、口吐白沫的战马之中, 却宛如天神一般傲然站立。那匹“雄壮”的战马不屑一顾地看着四周累趴下的军马,不时轻轻地嘶鸣,王者的霸气入瀑布一般倾泻而出。
石勒震惊极了,为什么还有一匹战马毫不疲倦,难道这是传说中的千里马
四周的羯人骑兵中有人认出了那匹马“那是石狼的战马。”一群人恍然大悟,石狼在羯人骑兵之中是个极其普通的人,但是有一点却让所有人记住了他的名字,那就是他极其爱惜战马,每次出战唯恐累着战马,催马的时候小心翼翼,每次都孤零零地跑最后一个,哪怕这次败逃也是早早地就下了战马,几乎是牵着战马追上的石勒。
数百羯人骑兵的心怦怦地跳,若是这数百羯人骑兵之中还有一匹战马可以轻松地逃脱汉人的追杀,那一定是这一匹体力充沛的战马。所有的羯人骑兵羡慕又愤怒地看着那羯人骑兵,没想到舍不得让战马累死,早早牵着马步行的习惯竟然能够救人性命。好些羯人骑兵对着长生天发誓,这次若是能够活下去,以后善待战马爱护动物,每天给战马洗澡,每天只骑马一盏茶时间,路程绝不超过二十丈。
石勒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天不绝我只要骑上了这匹战马就能逃出回凉的追杀,顺利地回到邺城,东山再起。
数百羯人死死地盯着那匹战马,谁都想骑上战马逃走,好几个羯人骑兵握住了腰间的刀剑,身上杀气四溢,此刻有马就有活路,没马就死路一条,说什么都要杀了其他人抢夺战马。
石狼看看四周杀气腾腾的羯人骑兵,又深深地看石勒,然后缓缓地点头。石勒和所有羯人骑兵都懂了,这是要把战马留给石勒。
一群想着抢夺战马的羯人骑兵陡然羞愧无比,这是什么这是舍身救主在生与死的抉择面前,石狼一心一意想着羯人的头领石勒,完全不考虑自己,这才是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的行为
一群羯人骑兵一齐看着石勒,重重地点头,只要石勒能够逃出去,其余人就是都战死了,羯人也不算输得一塌糊涂。
一个羯人骑兵深情地看着石勒,道“石勒,以后你就是羯人的希望。”
另一个羯人骑兵退后一步,恭敬地向石勒行礼“石勒,你以后就是羯人的单于。”
又是一个羯人骑兵流淌着幸福地泪水,道“石勒,你一定要带领羯人杀光汉人,夺取汉人的天下。”
无数羯人士卒悲愤又激动地看着石勒,为了伟大的羯人部落有羯人士卒举起了手臂,奋力嘶吼“为了部落”
无数羯人一齐呼喊“为了部落”拔出刀剑恶狠狠地看着那百余汉人骑兵,纵然是没了战马的骑兵也要与汉人血战到底。
石勒缓缓点头,神情悲壮,心里一点不觉得感动。把战马和逃生的机会给领导,让领导先走等等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当然,他也必须按照标准套路泪流满面,说几句“汝之妻子吾养之”。
石狼走到了战马之前,伸手扯住了缰绳,卸掉了马鞍,给战马喂水。
一群羯人骑兵深深地看着石狼,很是理解石狼在做什么,这匹战马与石狼有深厚的情义,几乎与石狼血脉相连,石狼将这匹战马交给了石勒,就像将自己的老婆儿子交给了石勒,不,比这更深情,因为没有了战马的石狼几乎必死无疑。
一群羯人骑兵感动地流泪,此去就是生死两茫茫,最后时刻怎么都要让石狼与战马好好道别的。众人看着石狼轻轻地抚摸着马背,细细地给战马喂水,又脱掉了身上冰凉沉重的铠甲,与战马深深地拥抱。好些羯人骑兵泪水瞬间落了下来,这是石狼人生最后一次与心爱的战马拥抱了。
石勒感动地盯着石狼,你丫倒是动作快点啊,要是回凉冲锋了怎么办他转头看回凉,却见回凉高高地举起了手臂,百余骑兵神情渐渐严肃。
石勒心跳到了嗓子口,这是要冲锋了他再也忍耐不住,厉声道“石狼”你丫再犹豫,老子就要没命了。
那石狼神情一变,长啸一声,就在石勒和其余羯人骑兵的期待之中翻身上了战马。战马长嘶一声,奋力向斜刺里跑去,只是一晃眼的工夫就跑出了几十丈。
无数羯人死死地盯着那石狼,只觉石狼这个家伙以后一定前途无限,普通人之中哪有如此机灵和厚颜无耻的人。
石勒恶狠狠地瞪着石狼的背影,他的眼睛都红了,叛徒,羯奸完蛋了
远处,回凉一怔,怎么羯人还有力气逃走逃得这个不会是重要人物吧她有些后悔不该用猫爪老鼠的心态戏弄羯人,厉声道“杀”
战马的马蹄声轰响。
石勒只觉脑海之中一片空白,石狼该死的石狼老子若是不死,一定要杀了石狼九族老子若是回到了邺城,一定马蛋啊,谁来救我
一群羯人骑兵因为石狼“舍身救主”而鼓气的死战勇气在石狼的逃跑之下瞬间清零,所有人恐惧地惨叫,好些人干脆扔下不能动弹的战马转身就逃。
张宾脑海中灵光一闪,指着石狼的背影大声地叫“首领等等我。首领不要跑。”
石勒反应极快,跟着大喊“石勒,你个懦夫,为什么要逃”
其余羯人骑兵看着张宾和石勒,被两人的栽赃嫁祸厚颜无耻震惊了,然后一齐看着石狼的背影厉声大喊“石勒,不要逃”“石勒你个懦夫”
回凉听见喊声,只觉她猜对了,这个时候还有力气逃走的一定是羯人中的重要人物,她大声喊叫“石勒是石勒王八蛋,老天爷有眼,石勒落在我的手中了”带人杀入羯人骑兵之中,随意砍了些人后立刻带了一半人去追杀逃跑的“石勒”。
一群羯人骑兵愉快地看着回凉去追杀石狼,只觉身上被汉人骑兵砍杀的伤口都不疼了,叫你丫的独自逃生,如今你丫死定了
张宾看着只剩下四五十骑砍杀留在原地的羯人骑兵,一扯石勒的衣袖“石将军,快走”两人带着几个亲信抛下战马、铠甲,落荒而逃。四下乱逃的羯人骑兵实在太多了,区区四五十骑一时之间根本管不过来,不少羯人钻进了路边的树林。
石勒跑出老远,回顾来路,只见林木茂盛,不见来处,唯有几个逃命的羯人稀稀落落地跟在身后。他冷笑一声,想要杀他他是天命所归要做大事情的,怎么会死在这不知名的官道和树林之中。
另一处官道上,数百汉人士卒截住了一股羯人败军,奋力砍杀,有汉人士卒大声地喊着“杀光你们这帮禽兽”
一群羯人精疲力竭,无力厮杀,只是拼命地四散逃命。
有汉人将领望着四散逃跑的羯人们冷笑“逃看你们往哪里逃”回凉安排了数千人分成二三十队堵住了各个方向,一心要将羯人和匈奴人的败军斩杀干净。
那汉人将领看着四周的羯人,或许会有几百几千个羯人、匈奴人运气爆棚成为漏网之鱼,但大多数羯人匈奴人都会被砍杀。
回凉带领四五十骑呼啸追赶,前面的石狼拼命地催马,哪怕他看出战马再跑就要倒毙了,他依然奋力催马疾驰,什么爱马之心在自己的小命面前不值一提。
石狼委屈和愤怒到了极点,为什么这么多人追他就因为他有一匹能跑的战马石狼只觉不公平,他好好地对待战马,好好地节省马力,为什么却反而要被几十骑重点追杀想到那些不爱惜战马,过度使用马力导致战马站都站不起来的几百个混账只需要面对与他相同数量的追兵,石狼就觉得老天爷实在是不长眼,为什么好人却要遭受更多的磨难
回凉带人越追越近,距离石狼眼看只有十丈不到了,她大声地欢呼“石勒,你也有今日我要将你的肉切下来下酒听说只要动作快,你的心被挖出来的时候你还能亲眼看到哈哈哈哈”
石狼听着回凉狠毒地咒骂,心中陡然明白了,转头大叫“搞错了你们搞错了我不是石勒,看清楚我的脸,我不是石勒”
回凉一怔,恶狠狠地看着石狼的脸,马蛋啊,完全不认识石勒啊她又仔细打量石狼的衣衫,只看得出是绫罗绸缎,该死的,不知道羯人的头领穿什么衣衫啊
一群手下看回凉,此刻回想起来那喊“石勒不要逃”的言语果然有太浓厚的作假味道,只是当时赶时间,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层。
回凉大怒“我竟然上当了”
邺城。
大队的汉人士卒围住了邺城,好些人已经爬上了城墙。偌大的邺城只有区区两三千胡人守卫,随便找个地方就翻进了城墙。
有将领看着城内到处都是白骨,虽然早就知道邺城的胡人吃光了汉人,但是看到这些留着牙齿印痕的白骨,手脚依然因为愤怒而颤抖。
那将领厉声道“不要杀了他们,抓活的老子要用他们喂狗。”
一群汉人士卒大声应着,这些胡人不是人,必须活活地被野狗野狼吃掉。
邺城的某个角落中,一群羯人被汉人围住厮杀,眼看不敌,一个羯人少年奋力叫着“杀汉人顶住了杀光汉人”他的眼睛中闪烁着仇恨,丝毫没有因为汉人人多,羯人眼看就要大败而感到一丝的畏惧。汉人算什么,两脚羊而已,只要他们坚持,汉人一定会大败的,到时候就吃光了汉人
邺城的城门打开了,更多的汉人士卒涌入了邺城,四处围杀羯人。
有一个汉人将领到了那一群羯人包围圈前,厉声喝问“为什么还没有杀了”
一群汉人士卒无奈极了,那百十个羯人守住了一个院子顽抗,一时之间竟然杀不进去。
有汉人士卒道“要不放火”只要大火一起,这些羯人就会化为灰烬。那汉人将领狞笑着“放火好主意”
很快,一个个火把被扔进了院子里,院子中冒出滚滚的浓烟和红色的火焰。一群羯人惊恐极了,拼命地冲出院子,立刻就被汉人们围住了。
无数汉人士卒厉声叫着“放下刀剑”
那凶狠的羯人少年厉声叫道“放你老母”冲向汉人士卒,数个汉人士卒的长矛一齐刺入了那羯人少年的身体,鲜血四溅,那羯人少年依然怒吼“杀光汉人”无力的挥舞着刀子,终于挂在了长矛之上,一动不动。
一群羯人看着四周恶狠狠地汉人,有人急忙扔下了刀子,高高地举起了双手,憨厚地叫着“我投降”其余羯人恍然大悟,跟着扔下了刀剑,纷纷叫着“我投降。”
每一个羯人都在努力挤出憨厚老实温和善良的笑容,汉人的习惯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是看到别人憨厚善良的笑容就觉得这个人是老实人,不会做坏事,是优待俘虏,宁可自己人统统吃野菜,也要让白皮肤的羯人吃牛肉羊肉。所以,他们只要老实地投降了,保证什么事情都不会有。
有羯人憨厚地笑着,确定那些汉人会将他们关个几天,然后就会有人站出来说为祸天下的都是胡人的头领,与普通胡人无关,胡人与汉人的友谊重于一切,不能破坏民族团结等等,然后将他们放了,还会给一些银钱作为路费。
那羯人憨厚的笑,心里想着汉人的味道其实很不错,等被放走之后若是没有吃的了,那就再抓几个汉人吃掉好了,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这一次太愚蠢了,何必与汉人厮杀呢,若是被汉人杀了多危险,一旦被汉人包围就该立刻放下刀剑投降,然后就能重复“关几天,放出来,吃汉人,投降”的美好循环。
一群羯人憨厚老实极了,丝毫都不挣扎,任由汉人士卒将他们捆住。
那汉人将领忽然笑了“蠢货”
一群羯人莫名其妙,只是依然竭力挤出老实的笑容。
荒野之中,琅琊王氏的降卒努力地筑造京观。
有人将一具具胡人的身体扔到了土丘中,然后其余人开始撒石灰,又有一群人过来倒土掩埋,只露出硝制过的首级,然后再一次重复。
一座有数万尸体的京观慢慢地有了雏形。
一个琅琊王家的子弟奋力地抬着泥土,脚下一滑,陡然倒在了地上,满身都是泥土,四周没人哄笑,也没人多看他一眼,因为疲惫而摔倒的人多了去了,谁不是又累又饿又恐惧有琅琊王氏的士卒浑身颤抖“会不会最后一层就是我们自己”
他的言语含含糊糊,甚至有些不通顺,但四周的人都听懂了,浑身颤抖。他们看着是在筑造死者的京观,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也成为死者,成为京观的一部分
想到胡问静的残忍手段,每一个人都剧烈地发抖。
一个琅琊王氏子弟再也忍不住了,对附近的中央军士卒大声道“我要见胡圣上我要见圣上我有大事禀告”
一个中央军士卒走了过来,一脚踢在那琅琊王氏子弟的身上“若是你胡说八道,老子就剥了你的皮”
那琅琊王氏子弟大声地道“王某真有重大事情要面见圣上,绝无虚言。”他脸上浮现出决然,却透着诚意。
王敦在远处看着那琅琊王氏子弟,认识那人叫做王游。他心中微微发寒,王游有什么事情需要与胡问静谈他仔细地回想,可惜并没有注意到王游是不是发现了他。王敦额头的汗水涔涔地下来,真是该死
王游进了中军帐,远远地看到胡问静的身影就立刻跪在了地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然后膝行而前。
胡问静斜眼瞅他“说,有什么事情,若是浪费朕的时间,朕立刻就砍了你。”
王游肚子里无数想好了的“恭喜陛下”,“陛下仙福永享”等等词语被堵了回去,意识到胡问静不喜欢浪费时间,急忙道“陛下,草民愿意为陛下效力。”
胡问静笑了“就这件事你的脑袋马上就要掉了。”
王游看到有士卒向他走去,心中大急,叫道“陛下,我知道王敦在哪里琅琊王氏的王敦琅琊王氏大军的统帅王敦我知道他在哪里”
胡问静皱眉“王敦被我抓住了,混在俘虏当中朕倒是没想到,朕还以为他跑了。”
王游大惊,他没说王敦被抓住了,为什么胡问静知道了
坐在一边的贾南风鄙夷地看着王游,蠢货
胡问静冷冷地看着王游,道“你指认王敦,朕就放你一条生路。”
王游顾不得深思为什么胡问静能够知道王敦被俘,急忙道“陛下,草民愿意为陛下效力。”
胡问静皱眉“来人,打他二十个耳光。”
一个士卒上前一步,揪住王游噼里啪啦一阵抽耳光。王游咬牙忍住惨叫,根本不知道为什么挨打。
胡问静看着肿成猪头的王游,冷冷地道“朕说什么就是什么,再敢讨价还价就砍下你的脑袋。”
王游心中愤怒,若是没有他,胡问静怎么找出王敦他负手而立,大声地嘲笑胡问静“陛下若是能够找出王敦,其实不用给在下生路的。”若是只为了活命,他需要指证王敦吗只要老老实实地筑京观,他有八成把握能够活下去。
胡问静笑了“你投胎技术好,竟然成了王家的子弟,可是你的脑子其实比猪还不如。来人,将他拉出去砍了。”贾南风哈哈大笑“这就是琅琊王氏的子弟废物”
王游丝毫都不信胡问静敢杀他,这一定是胡问静忽悠他,胡问静若是砍了他怎么找出王敦胡问静只是不想付出代价,想要用他的性命讹诈他而已。王游心中冷笑着,市井之人不懂得进退和谈生意,明明温文儒雅的根据大义各取所需的过程偏要搞成一惊一乍的菜市场讨价还价。
几个士卒押着王游到了数百王氏俘虏面前,数百俘虏惊恐地看着王游,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大秘密。王敦浑身发抖,一定是揭发他除了这件事还有什么大秘密
王游傲然微笑,想要我吓得求饶,不可能若是不能给我高官厚禄,我凭什么要指认王敦用我原本就拥有的东西与我交易,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
“噗”一柄长刀从王游的背后直透前胸。
王游呆呆地看着胸前的刀尖,清楚地看到了雪亮的刀锋上滴落鲜红的血液。他不敢置信地道“你们竟然真的敢杀我不需要我指认王敦了”
“噗”长刀又从他的身体里抽出,王游凄厉地大叫,鲜血狂涌,然后扑地而死。至死,他眼神中依然茫然无比,不清楚为什么胡问静二话不说就杀了他,难道胡问静不需要找出王敦了。
数百琅琊王氏的子弟死死地盯着王游的尸体,人人都听清了王游最后的两句言语,不少人脸色大变,王游竟然出卖了王敦不,这不重要,他们也在考虑万一要被处死就出卖王敦,王游只是比他们早了一步而已。重要的是为什么出卖王敦的人会被胡问静杀了
有人死死地盯着那几个中央军士卒,难道这几个中央军士卒其实是琅琊王氏的卧底
王敦心中冰凉,他很清楚琅琊王氏在哪里安插了眼线,这几个士卒绝不是琅琊王氏的卧底,琅琊王氏就算要在中央军中安插卧底至少也要安插一个将领,小卒子做卧底又能有什么用王敦回想着王游临死前的言语,几乎立刻就明白了王游想要通过检举他索要好处,却反而被胡问静杀了。他愤怒地看着地上的尸体,恨不得打烂了尸体的脑袋。“蠢货王家怎么有你这种蠢货”
胡问静根本不需要王游指认王敦,她只要确定王敦就在这几百个俘虏之中,随便抓几十个人审问,或者砍几人立威,立刻就能问出哪个是王敦,何必接受王游提出的条件。
王敦想清楚了这点,深深地呼吸,道“我就是王敦,我要见圣上。”
周围好些琅琊王氏的子弟几乎在同时想通了王游被杀的理由,后悔极了,应该抢在王敦自首的前头指认王敦的。
几个士卒押着王敦离开,一个王氏子弟忽然浑身发抖“王游到底开了什么条件被杀了”这句话其实只是一个引子,随便想想王游能够索要的条件无非是当官或者免死。不论胡问静拒绝的是哪一个条件都证明了目前筑造京观的琅琊王氏子弟前途悲观到了极点。
王敦见了胡问静,恭恭敬敬地跪下,道“琅琊王氏王敦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他抬头看着胡问静,这不是他第一次看见胡问静了,在定陶的城头,他的心情是恐惧和愤怒的,为什么区区数百骑可以攻陷二十万大军的城池在谯县的城外,他从认为可以杀了胡问静到只想着逃命的时间不过间隔了半个时辰。
王敦这一次见到胡问静,心中没有恐惧,没有愤怒,没有鄙夷,唯有深深的自信。
“陛下亲来魏郡,王某实在是有些出乎意外。”王敦恭敬地说着“陛下”,但自称却是相对平等的“王某”,这不是他疏忽了,也不是他不愿意放低尊严自称“草民”,而是他的计划,他需要用平等的态度赢得世界。
胡问静冷冷地道“哦。”
王敦淡淡地道“陛下武功鼎盛,东征西讨未曾一败,这大好的江山已经有一半落在了陛下的手中,陛下只要起十万大军征讨冀州兖州青州徐州,这天下立刻就能一统,为何陛下却迟迟不肯进攻”
贾南风眼神微微一变,没想到王敦竟然有几分眼光。
王敦冷笑着“陛下国土虽大,百姓虽众,但有几人识字,有几人看过四书五经,有几人懂得治理天下陛下此刻看似威风凛凛,其实根本无力一统天下。非是陛下武力不够,而是陛下若是强行统一了天下,陛下的新朝只怕与秦朝一样,看似一统,其实二世而亡。”
王敦的眼神诚恳极了“陛下未能统一天下,这冀州兖州青州徐州的人对陛下不满,陛下杀了也就杀了,若是天下一统,陛下如何对待天下子民陛下难道还能让冀州兖州青州徐州的百姓自己管自己吗可以马上得天下,不可马上治天下。陛下若是仓促一统天下却又乏人管理天下,这天下依然烽烟四起,陛下依然要四处征战,只不过以前是一统天下,讨伐诸侯,以后却是讨伐乱民、围剿贼匪。天下不靖,生灵涂炭,陛下得之何益”
王敦对这番言语很有信心,他这几日筑造京观,心中一直在反复的对战局复盘,立刻就发现了无数不对劲的地方。比如去年回凉一直在清河看热闹,司马越夺取了清河是没错,但是冀州不是只有清河一个郡县啊,胡问静为什么不命令回凉趁着司马越与琅琊王氏对峙厮杀的机会夺取了冀州其余地盘呢换成他早已横扫了冀州全境了。王敦认为唯一的合理的理由就是胡问静不想要冀州。
但这个古怪的念头冒了出来,王敦立刻发现胡问静的地盘处处都是漏洞,各地完全靠集体农庄制度维持,几乎不存在完整的官府机构。
这若是再不明白胡问静缺乏文官,那么王敦不如去吃狗屎了。
王敦平静地看着胡问静“陛下拥有了超出能力范围的地盘和权利,这未必是福气。”
胡问静叹气,转头看贾南风“瞧,全天下事后诸葛亮的人真是太多了。”贾南风用力点头,努力鄙夷王敦,若是王敦早点看出这点就不会傻乎乎地跳进坑里了。
王敦依然跪在那里,嘴里认认真真地道“其实王家可以与陛下合作的。”
王敦的神情严肃极了“王家其实与陛下没有什么生死大仇”其实是有的,胡问静在洛阳屠杀官员和豪门大阀的时候当然有琅琊王氏的子弟遇难,但是此刻王敦说没有就没有。
“琅琊王氏与陛下敌对其实是为了天下百姓,不忍心生灵涂炭。”
王敦的神情中透着悲壮,仿佛琅琊王氏是天下最仁慈的君子,他长长地叹息,道“只是琅琊王氏不识天数,不懂大势,有眼无珠,原来陛下才是这天下大势,陛下得天下才是天意,我琅琊王氏又怎么敢与陛下为敌呢自谯县看破天意之后,我琅琊王氏再没有敢与陛下为敌。”王敦看着胡问静,胡问静的态度很轻松很悠闲,似乎不想杀了他,不知道这些半真半假的言语有没有打动胡问静。
王敦继续道“如今阻碍陛下一统天下的不是陛下兵刃不够锋利,甲胄不够坚固,也不是陛下没有良将,论兵法天下谁能抵得上陛下陛下无法一统天下是陛下缺少内政人才,缺少可以让百姓过上幸福的生活,让朝廷运转的文臣。”
“我琅琊王氏没有猛将,陛下一只手就将我琅琊王氏打得无法翻身。我琅琊王氏却有无数德才兼备的士子。”
王敦傲然道“天下谁不知道我琅琊王氏的族长王衍精通玄学,天下无双,每日有无数士子不远千里到王氏聆听王衍的讲学我琅琊王氏才华出众者车载斗量,门人子弟故交更是不知凡几,可谓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这天下虽大,谁能否认我琅琊王氏乃天下士林领袖若是我琅琊王氏支持陛下,陛下还会缺乏名士投靠,缺乏治理天下的人才吗”
王敦看着不动声色,似笑非笑的胡问静,完全不懂为什么这段言语没能打动胡问静,他只能继续道“只要陛下愿意,我琅琊王氏可以公开支持陛下,也可以暗地里支持陛下。”
“若是陛下令我琅琊王氏公开支持,我琅琊王氏子弟可入朝廷为官,充实陛下的每一处江山。”
“若陛下有所顾虑,唯恐影响了荆州臣子的忠心,我琅琊王氏也可以悄悄支持,派子弟改名换姓进入朝廷,我琅琊王氏为了陛下的天下,为了百姓的福祉毫不在意成为陛下身后隐藏的力量,一切虚名哪有陛下的天下重要。”
贾南风重重地点头,这王敦考虑得还是很周到的,很有诚意。
胡问静瞅她,白痴,笨蛋,傻瓜。
王敦将胡问静不动声色,心中越来越是冰凉,脸上继续温和的微笑着“陛下不需要担心我琅琊王氏昨日讨伐陛下,今日却支持陛下,朝秦暮楚,天下鄙夷。我王氏族长王衍精通玄学,这五行轮回,大缙是金,陛下可以选择水而金生水,也可以选择火而火克金。”
“这五行轮回的要旨在我兄长王衍的嘴中只是最容易的基础,绝不会有一丝的破绽。”
“只要我兄长王衍通告天下陛下取代大缙是天意,是五行轮回,天下谁敢不服以为陛下是天意所属,进而投靠陛下之人当如过江之鲫,陛下何愁缺乏猛士镇守四方,缺乏文臣治理州郡”
王敦笑道“陛下也不需要担心冀州兖州青州徐州幽州益州的豪门大阀的反对,只要有了我琅琊王氏的支持,天下门阀中人谁敢放肆”
贾南风点头,王敦的言语很是实在啊。她热切地看着胡问静,打眼色,虽然琅琊王家有很多很多的废物,但是影响极大,若是能够好好利用,取天下定然会更加的顺利。
贾南风嘴角露出了笑容,刚在担忧没有官员管理地方,根基不稳,立刻有了无数的门阀子弟投靠,简直是瞌睡送枕头啊。
胡问静看了一眼贾南风,打眼色,贾南风莫名其妙,没看懂。胡问静再眨眼,贾南风依然没看懂。
胡问静怒了“你就不能机灵点”贾南风委屈极了,你的眼色高深莫测,我看不懂也怪我咯
胡问静拍案几,道“来人,将王敦拖下去杀了,记得人头要放在京观的最上面。”
王敦和贾南风同时大惊失色。
贾南风抢先道“慢”怒视胡问静“陛下为何要杀了王敦陛下缺少官员,琅琊王氏有无数的士子,合则两利,为何就是不答应”
胡问静笑了“琅琊王氏号召子弟进入我朝中为官琅琊王氏有多少人”
贾南风道“嫡系支脉无数,数不胜数。”她与王梓晴匆匆见了一面,知道王梓晴其实也是琅琊王家的分支子弟,只是这一分支一直不得意,与主家越隔越远,在琅琊王氏的眼中这一支是了无音讯了。王家的根基如此深厚,小小的谯县都有分支存在,谁知道街上遇到一个姓王的人是不是琅琊王家的分支,或者某个不姓王的人其实娘亲是琅琊王家的分支子弟
王敦急忙道“我琅琊王氏主支之内德行高洁,可为官的子弟当有千余人。”他心中忽然一怔,被贾南风误导了,以为胡问静是担忧琅琊王氏人手不够,可会不会是另一个可能王敦脸色陡然惨白无比。
胡问静又问道“琅琊王氏可号召多少门阀子弟加入我朝中为官”
贾南风皱眉,这就有些不好说了,她知道胡问静对豪门大阀的姻亲和来历不甚了解,耐心地道“琅琊王氏虽然以琅琊为名,其实往上追溯,琅琊王氏的远祖其实是秦朝名将王翦,王翦同时也是太原王氏,东海兰陵王氏的开创者。”她想了想,道“其实王恺王敞属于东海兰陵王氏,与这琅琊王氏多少有些渊源。”
“若是算上姻亲,这影响的范围就更大了。只说太原王氏王浑,他的姻亲就几乎遍及朝廷,太原郡内所有门阀都是他的姻亲。”
贾南风扳手指,大缙朝的豪门大阀之间互相联姻的事情实在是普遍了,贾家和王恺不就和司马家联姻了七拐八拐之下大缙朝的豪门大阀个个都是姻亲。若是琅琊王氏登高一呼加入胡问静的朝廷,这能够呼吁多少门阀加入还真的是个无法估计的数字,总而言之很多很多就是了。
胡问静笑了“所以,琅琊王氏若是加入了朕的朝廷,琅琊王氏的触手将会遍及朕的天下的每一个角落,搞不好一个州的所有官员都是琅琊王氏的子弟或者姻亲。”
她的声音依然温和无比“那么,究竟是朕得了天下,还是琅琊王氏得了天下”
“朕若是下令减税,琅琊王氏不许,这天下州郡会不会悄悄加税”
“朕想要罢免一个官员,琅琊王氏不许,会不会有无数公卿反对”
“朕想要收税,琅琊王氏不许,会不会有无数官员呵斥朕与民争利”
“朕的命令会不会不出紫禁城”
“琅琊王氏的族长的命令会不会比朕有用”
“司马家有两百多个王侯分封天下掌握各处要地,又取消了地方的兵权,大缙除边塞外唯有司马家王侯有私军,司马家对天下的掌控不可谓不严了,却依然只能王与马,共天下,朕只有一个妹妹,与司马家的两百个王侯相比堪称米粒与月亮的区别,朕难道敢自信这天下是王与胡,共天下,而不是胡家天下王家坐”
贾南风和王敦同时脸色大变。
胡问静淡淡地道“曹操胆子小,没敢摧毁天下门阀,所以曹家天下被司马家篡位了。”
“我胡问静胆子很大,门阀想要掌控朝廷架空皇帝篡夺皇位那就杀光门阀好了。”
“天下会不会大乱,朕不在乎。”
“朕只要一个干干净净的世界。”,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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