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 人人都在等胡问静送死 看错了胡问静的……

    操场之上没什么人, 也没有风,稻草人上被打断而突出来的秸秆一动不动。

    贾南风轻轻地拂袖,微风带着她的得意和自信飘向了远方。

    “你杀人放火, 草菅人命,是个十恶不赦的恶霸贪官酷吏。”

    贾南风的声音轻柔无比“但是,你比很多人都要善良。”

    胡问静张大了嘴,哎呀

    她惊讶地看着贾南风, 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我善良”

    贾南风缓缓地点头,柔声道“在外人看来凶残无比毫无人性的胡问静其实比谁都要善良。”她盯着胡问静的眼睛,认真地道“你瞒不过我的。”

    胡问静浑身颤抖,嗓音嘶哑“真的”

    贾南风的目光犀利无比,仿佛看到了胡问静的心灵深处“关中百姓与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去关中厮杀你明明缺乏士卒, 只能勉强调动三千人,却依然冒险带兵进关中, 又是为何”

    胡问静沉默不语, 眼神躲闪, 不敢与贾南风直视。

    贾南风长叹道“因为你的心中怀有天下百姓”

    “你杀人放火,那是因为你是孤女, 你一无所有,你不杀人放火就会成为乱葬岗的尸体。”

    “你凶残无比, 那是因为你没有家族可以依靠,不凶残怎么可以吓退打你主意的歹人”

    “你双手沾满了鲜血,那是因为你东征西讨,用自己的手和剑杀出一个未来。”

    “你抵触门阀,那是因为你的人生经历之中没有门阀贵女的经历,你唯恐被陌生的事物欺骗而失去了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

    贾南风看着胡问静, 胡问静额头都是汗水,衣服上也湿了好几处,她轻轻地叹息,胡问静只要一有空就会练习格斗,不论风出雨打都不能阻止她。如此勤奋的苦练就是为了好好地活下去啊。

    贾南风想要指挥宫女给胡问静擦汗,然后才发现她并没有带着宫女。她想要与胡问静说一些机密的言语,所以屏退了左右。她想要掏出一块手绢,却想起贵女的身上从来不带手绢。

    贾南风继续道“去年秋天的时候,你不能接受无辜的汉人百姓被胡人杀了吃了,那是你身为官员,身为人类最后的良心。”她轻轻叹息,这是她的父亲贾充提醒她的。

    “但你又不能让自己的子民抛弃美好的生活与你去杀胡人,为了别人流自己人的鲜血,你做不出来。这也是你的良心。”

    贾南风温和地看着胡问静,道“所以,你选择了最糟糕的方式。你带着三千中央军士卒在没有支援,前途未卜的情况之下杀入了关中。”

    “你为什么带中央军士卒因为中央军士卒是职业士卒,打仗是他们的本身,当了士卒的第一天就是把脑袋系在了裤腰带上,战死是他们的必然的归宿。”

    “即使如此,你也不忍心,所以你身先士卒。”

    “明知道前面有危险,但是必须去,因为不救关中的百姓对不起你的良心。”

    “明知道带去的三千中央军只怕不能归来,但是必须去,因为有更多的人等着救援。”

    “但这是不是坑死了三千中央军士卒送三千中央军士卒进入绝境,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贾南风看着浑身发抖,抱着小问竹一声不吭的胡问静,缓缓地道“所以,你决定身先士卒,与中央军士卒同甘共苦,同生共死。若是关中有危险,你冲在最前面,就算不能承担最大的风险,至少不会看着其余人冒险送死。若是中央军士卒战死了,你和他们冒着同样的风险,生死有命,你并没有坑他们。若是你战死了,那就是天意,你为了自己的善良自己的道而死,问心无愧。”

    贾南风盯着胡问静,道“这就是你在不忍心看到天下百姓受苦和死亡,又不忍心看到自己人无辜惨死的时候做出的决定。”

    “用自己的命,用自己的力量,带着职业士卒完成天地交给你的任务,承担你作为一方诸侯,作为皇帝,作为一个人的责任。”

    “这就是你的良知。”

    贾南风佩服地看着胡问静,自古以来必死的炮灰任务数不胜数,大多数主将都会淡然地看着那些士卒去死,仿佛他下的命令是理所当然的,这些炮灰士卒就是为了给他的功绩添砖加瓦,更有一些毫无廉耻的将领会假模假样的流上几滴泪水,“此去必死,但为了大局,只有委屈你们了。”其实心里觉得这些士卒不过是一些数字,大局是自己的大局,关这些“数字”什么事情

    浩瀚历史也就只有极少数主将愿意真正的与士卒同生共死,有危险的任务,那就自己带头,而不是指派别人去做,有必死的任务,那就自己身先士卒,而不是热泪盈眶的看着别人去死。

    胡问静能够做到亲自带着一群士卒做必死的任务已经是人类历史上极少数的“仁将”了。

    但贾南风同样鄙夷胡问静,为将者怎么可以如此冲动若是所有的事情都要主将亲力亲为,所有的危险都要主将自己带头“跟我上”,那么谁愿意做主将“给我上”才是世上永恒的管理规则啊。贾南风理解胡问静不懂得怎么管人,不懂得把士卒把百姓当成一个个数字,胡问静的出身环境限制了她的高度。

    贾南风深深地看着胡问静,认真地道“冀州幽州并州胡人横行,无数汉人或被杀,或被吃,但司州荆州豫州抽不出人手,你左右为难,又会怎么做”

    贾南风悠悠地道“你会再一次拿自己做赌注,带着数千中央军士卒冒险杀入冀州,要么救了幽州冀州并州的百姓,血战击杀了胡人,要么用你自己的性命去证明你的良心,纵然死了也无愧于心。”

    胡问静闭上眼睛,将脸埋在小问竹的身上,声音哽咽“为什么为什么你竟然可以看穿我”她抱着小问竹哭泣“我明明装得很像的,你为什么就能一眼就看穿我的伪装嘤嘤嘤”

    小问竹眨眼睛,跟着哭泣“嘤嘤嘤嘤嘤嘤”

    贾南风又是自豪又是得意,孰为吾不如汝乎本宫只要愿意动脑子分分钟就能秒杀了胡问静。

    胡问静继续埋在小问竹的怀里大哭“嘤嘤嘤我怎么能够看着那些善良的百姓被胡人杀了吃了呢那些百姓也有家人,也有子女,也有爱情,也有梦想,或许有一个白衣公子正在桥下等待他的爱人,或许有一个红衣女子正在花丛中拈花微笑。”

    “他们也想有996福报,也想延迟退休,也想买房子拯救经济,也想生孩子拯救国家,他们都是好人,我怎么可以看着他们去死呢哪怕是我死了,我也要救他们嘤嘤嘤。”

    小问竹抱着胡问静“嘤嘤嘤”

    贾南风长长地叹息,一点不奇怪胡问静的心思,人之初,性本善,只要是人就有人心,人心一定是善良的,每一个女子都想做善良纯洁可爱仁慈伟大人见人爱的小仙女,胡问静凶残的外表只是她的掩护色,她的内心同样是一个渴望爱和被爱的温柔善良仁慈天真小仙女,当然也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为死在她剑下的百姓后悔和哭泣。她同情地看着胡问静,深深地理解了当官员乃至当皇帝的不容易,有些事情明明违背良心违背心意却不得不做。

    贾南风想到若是易地而处,她能够做出违心的决定吗她只怕做不到。只看胡问静哭得凄惨就知道违心做事会有多大的伤害,她不觉得自己能够承受这些。

    胡问静一直哭,仿佛要把心中的悲伤全部哭出来。贾南风的声音更加的柔和以及充满了同情了,道“爱民如子,富有同理心,能够身先士卒,不虚伪,那是你的优点。天下有此皇帝,百姓才会安居乐业。”

    她顿了顿,又道“可是,仅仅爱民如子、身先士卒是不够的,身为皇帝尤其不可以这样想。”

    贾南风认真地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况是皇帝你身上背负的责任超过了你的想象,你怎么可以如此轻易地舍弃你的生命去冒险有更重要更伟大的事情等着你”

    她冷笑道“本宫能够看破你的弱点,猜到你必然会带领极少数的士卒冒险杀入冀州幽州并州,其他人会看不破司马越司马柬王衍为什么会联手宣扬统一战线为什么会低三下气承认司马氏王朝的覆灭就是想要逼你带领千余人杀入冀州。”

    贾南风恨恨地看着胡问静,这个傻瓜的弱点实在是太明显了,白痴都能猜到胡问静一定会重复杀入关中的伎俩,再次带着两三千精锐杀入冀州。然后,冀州幽州并州就会有无数的圈套等着胡问静,胡问静纵然有三个脑袋六只手也会在陌生的冀州被重重围困,眼看着身边的同袍一个个地倒下,最后只剩下她一个人,然后悲愤地拿着手里的断剑厉声道,“非战不力,此乃天意”,横剑自刎,或者厉声叫着“想要我的脑袋就拿脑袋来换”,杀入密密麻麻的长矛阵中,被几百根长矛同时刺穿了身体。

    贾南风就不信胡问静想不到这点,但是胡问静又会怎么做呢这个傻瓜一定会说千万百姓的性命比我更重要,就是死也要努力一把,哪怕只救了一个百姓也是值得的。

    忒么的圣母忒么的记入历史的道德完人忒么的记入烈女传的女子榜样人类榜样

    贾南风以前有多么推崇圣母、道德完人、人类榜样,多么欣喜地感受到圣母、道德完人、人类榜样的伟大光辉,此刻就有多么的愤怒和憎恨

    圣你个头,母你个头道德你个头榜样你个头

    贾南风愤怒地看着与胡问静抱头痛哭的小问竹,想着要击破胡问静的心灵防线必须打碎胡问静最看重的东西,道“哪怕你把国家百姓看得比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你也要想想小问竹。”

    “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一个幼小的妹妹,要是你死了,小问竹怎么办小问竹才八岁,她能照顾自己吗她会做菜吗她能知道天冷加衣服吗你留下姚青锋等人就真的能够护卫小问竹一辈子吗小问竹没有了你就没有了亲人,她真的会开心幸福吗”

    胡问静抱紧小问竹“嘤嘤嘤我可怜的妹妹。”

    贾南风厉声道“你若是死了,小问竹多半也会死的群雄围攻洛阳争夺天下的权柄,我可没本事护住她。”贾南风嘴上说得低调,心中却不以为然,本宫没本事护住小问竹以本宫的手段别说护住小问竹了,就是替代你做皇帝都没问题。本宫纯粹是善良的为你考虑,情况说严重点忽悠你老实些。

    胡问静哭泣地点头“嘤嘤嘤”

    贾南风满意了,对付胡问静果然需要下重药,不然胡问静绝对不会老实。她欣慰地看着小问竹,要是没有小问竹肯定不能说服胡问静,这次多亏小问竹啊。

    小问竹抬起头,眼睛睁得大大的“姐姐,还要哭吗我有点饿了。”

    胡问静从小问竹的身上抬起头,道“姐姐也饿了,姐姐带你吃去小馄饨。”大声地对远处的仆役下令“还不快拿三碗小馄饨过来记得要放榨菜丁不要放鸡蛋丝,问竹不吃鸡蛋丝。”

    远处的仆役应着。

    贾南风看着欢喜地笑的小问竹,以及大大咧咧等着吃小馄饨的胡问静,要是再不知道被骗了那就是白痴了。

    她指着两张没有一滴泪水的脸,手指都在颤抖“你们你们你们”

    胡问静笑眯眯地掏出一个糕饼塞到贾南风的嘴里“说了半天,累了吧吃点东西,然后听我说。”

    贾南风怒视胡问静,不明白自己哪里错了。

    三碗小馄饨很快就到了,冒着热气和香气,小问竹欢呼着,贾南风却气不打一处来,一边吃小馄饨一边恶狠狠地看着胡问静。

    胡问静吃了一个小馄饨,鲜滑的肉馅在嘴里打转,有些疲乏的身体好像立刻有了力量。她轻轻地晃悠着汤匙,一粒葱花在汤匙中晃荡。

    “你觉得我出兵关中是体现了我的最后的良心其实这一点就错了。”

    贾南风很是不服气,这句话是贾充说的,怎么可能错了

    胡问静道“这句话是贾太尉说的,对不对”贾南风一怔,又不满地看着胡问静,这是看穿了她想不到这点

    胡问静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道“贾太尉当然知道我为什么出兵关中,但是他只是挑了一部分告诉你而已。”

    贾南风脸上不动声色,慢慢地吃着馄饨,心中飞快地转念。

    胡问静道“本座出兵关中确实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胡某的良心,本座既然有余力,为什么不救一把关中百姓但那只是本座出兵的数个理由中最弱小的一个理由。本座为什么要为了一群关中百姓死了胡某的三千精锐,甚至可能贴上本座自己的性命若是本座的三千精锐战死在了关中,关中百姓会抚养三千精锐的家人吗若是本座战死在了关中,关中百姓会抚养本座的妹妹吗”

    胡问静冷笑“关中百姓绝不会为了本座和本座的三千精锐的牺牲流一滴泪水,谁会为了陌生人的死亡而哭泣只怕关中百姓反而会鄙夷本座和三千精锐的无能,竟然不能杀光了胡人,真是一群废物。”

    “本座为什么要为了一群陌生人放弃本座和本座的子弟兵的性命大家都是一条命,本座和本座的子弟兵凭什么要为了别人而死是本座的命低人一等,还是他人的命高人一等”

    贾南风听着这句话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愤怒,她希望胡问静冷静克制,不要做圣母,但是真的听见胡问静不愿意做圣母,又是一万分的失望。她也搞不清自己为什么有这么矛盾的想法。

    胡问静盯着贾南风道“所以,本座入了关中之后立刻就征召所有关中百姓与胡人厮杀,若是关中人不肯为了自己的家园自己的亲人厮杀,本座凭什么为了他们的家园他们的亲人厮杀本座杀入关中是有救人之心,也没指望他们回报本座,但是本座为什么要为了一群只会坐看他人为了自己的家园自己的道亲人流血厮杀、施施然坐享其成的人渣流血牺牲”

    “本座率兵出战关中是带着几分最后的良心的,本座没有必要否认,但是本座的良心还没有高大高尚到把别人的命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本座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但凡口口声声宣扬愿意为了陌生人而牺牲自己和自己的亲友的性命的人,个个都是骗子。”

    贾南风怒视胡问静,有心从历史上从孔孟的书中找出无数为了陌生人牺牲的英雄豪杰,但是她只想知道真相,以后再与胡问静辩论不迟,历史上有太多为了陌生人牺牲的英雄豪杰了,她一定可以打得胡问静的脸嘭嘭响的。

    胡问静继续道“本座出兵关中的理由有好几个,比如本座需要关中。关中一直威胁洛阳,本座怎么可能不抓住机会夺取关中本座一声不吭杀入关中救人就没有一丝一毫作秀演戏拉拢人心的意思本座扪心自问都不敢否认,别人怎么就能认为本座如此伟大了”

    “本座出兵关中有一个理由是要救本座的忠诚的部下。覃文静向德宝李朗以及王敞等人陷落在关中,本座岂能不救凡为本座而战者,本座绝不抛弃。”

    “这句话听起来太假,信的人估计没几个,但是本座真心这么想这么做,也不怎么在意别人以为本座是虚伪的演戏。”

    贾南风缓缓点头,这句话她信。

    胡问静继续道“本座出兵关中还有一个理由是关中若是落入了胡人之手,西凉绝了退路,西凉人心立刻动荡不安,马隆等人艰难无比拉拢的胡人,稳定的局势,只怕立刻就要破灭,西凉胡人再次复起,马隆等人尽数战死那是应有之意,西凉从此脱离华夏成为胡人之地也不是不可能,本座怎么可能坐看马隆战死,坐看西凉成为胡人的地盘本座只要夺取了关中,打通了与西凉的道路,这西凉就永远不会有失。”

    贾南风倒是没有想到西凉,西凉乃偏远之地,既无物产,也无人口,更无钱财,贾南风几乎都不记得有这么一个州郡。

    胡问静吃下了一个馄饨,又喝了口汤,道“本座有这许多理由在,攻打关中很稀奇吗本座的良心、利益、大局、人类的未来、历史的脚步都在催促本座攻打关中,本座打关中又有什么稀奇的”

    “而且本座杀入关中的风险哪有你们想的巨大。”

    “关中有粮草,尽管可能不多;关中胡人与汉人厮杀,敌我分明;司马畅是废物,忙着内部争权夺利,互相倾轧,绝不敢对本座下手;本座带去的人个个有铁甲利刃,在手拿木棍的胡人之中就该所向无敌;潼关在本座的手中,纵然本座战败,退出关中回到洛阳易如反掌。”

    胡问静看着贾南风,道“你看,本座进入关中哪里算得上玩命兵危战凶,定然毫发无伤是绝不可能的,血战更是可以预料,但有退路之下哪里谈得上拿自己的性命兑现良心”

    贾南风看着稀里哗啦吃着馄饨的小问竹,胡问静差点在关中死了,这也算不玩命胡问静的良心终究是有的,只是胡问静对为了良心而牺牲的要求比较扭曲,九死一生的战局在她看来就谈不上为了良心而战死。

    小问竹发现贾南风在看她,警惕地护住自己的碗“我快吃完了,我也不够吃,你想吃就叫人再做一碗。”

    贾南风吐舌头“小气鬼”小问竹一点都不在乎,吃得更欢了。

    胡问静认认真真地道“抢小孩子的东西吃可不是好人。”

    贾南风气死了,谁要抢小孩子的东西吃

    胡问静吃完了馄饨,道“胡某说了这么多,就是告诉你胡某其实不是用自己的命去救陌生人的圣母,胡某三千人出征关中是由无数原因推动而成,仅仅良心一字不足以让胡某拿自己的人头冒险。胡某的良心若是这么值钱,胡某怎么可能是胡霸天污妖王胡刺史胡皇帝胡某一路走来良心又在何处”

    胡问静斩钉截铁地道“胡某绝不会为了冀州的百姓牺牲手下牺牲自己,为了一群陌生人牺牲自己人已经是神经病了,为了一群陌生人牺牲自己,冷眼看自己的父母饿死、子女被易子而食,如此伟大的人应该直接封神,胡某在人世间虽然活得不算如意,但是还想多待几年。”

    贾南风早已不担心胡问静会做傻事了,但是心中的愤怒和疑惑却更大了,试探着冷笑道“你真的不会带人傻乎乎地去冀州天下人可看着你呢。”

    胡问静严肃无比“天下人都看着我,付门票了吗”

    冀州。

    某个豪宅之中一群贵公子贵女成群的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一个佩戴着紫色香囊的贵公子皱眉苦思,英俊的脸庞因为皱眉而泛起了几分严肃,他身边的几个贵女只觉心神荡漾,原来他皱眉的时候也是这般好看。

    那佩戴着紫色香囊的贵公子低声道“按理,胡问静应该不会出兵的,如此浅薄的圈套怎么会上当呢”几个贵女完全不在意他说什么,只是幸福地点头“对,对。”那贵公子继续道“可是,胡问静这人狂妄自大惯了,东海王南阳王和琅琊王氏一齐伏低做小,胡问静此刻只怕得意极了,人一旦得意就会猖狂,然后就会冒进,所以这出兵冀州的可能只怕也不小。”他皱起了眉头,胡问静究竟是出兵还是不出兵呢。几个贵女痴痴地看着他,真是一笑一颦都动人心魄啊。

    另一个角落,几个贵公子聚集在一起低声讨论。

    一个蓝衣贵公子压低声音道“东海王挖的坑太过简单,胡问静是奸诈之人,定然会识破。”一个黄衣贵公子点头“胡问静就算没有识破也绝不会出兵冀州,冀州又不是她的地盘,胡问静为何要出兵冀州她原本就是打着以邻为壑的诡计。”一个白衣公子低声道“胡问静许久不敢出兵冀州,那是因为我冀州人杰地灵,豪杰无数,更有无数玄学大师道德楷模在此,胡问静哪里是他们的对手所以胡问静打得主意定然是利用胡人作乱残杀我冀州的精英。乱军之下,纵然是君子也不能保全其身,只要我冀州的精英尽数死在了乱军之中,胡问静立刻就会进攻我冀州。”几人一齐点头,虽然理由不同,但是结果都一样,那就是看准了胡问静绝不会出兵冀州。

    花园的亭子中,有几个男子远离众人,恶狠狠地看着某几个贵公子。

    一个贵公子低声道“王八蛋,竟然有这么多女子只看重皮囊不看重真才实学”几个英俊的贵公子身边都围着一大群眼冒星星的贵女,而他们几个长得一般的贵公子身边却连小猫都没有一只。

    其余几个贵公子也是一脸的愤怒,这个时候谁在乎胡问静会不会出兵冀州,最重要的就是凭什么贵女们不注意他们一个贵公子后悔极了“我爹有一根苍蓝色卷云纹腰带,我向他要了几次都不肯给我,若是我今日有了那根腰带一定可以吸引无数女子。”其余人震惊极了,如此重要的场合竟然没有把最华丽的衣衫穿来你这辈子注定单身狗

    一缕萧声掠过了整个花园,数百个贵公子贵女一齐叹息,没想到时间过得如此得快。

    一个碧绿衣衫的贵公子朗声道“时间到了,请诸位买定离手”

    一群贵公子贵女走了过去,在案几上放下银两。

    “我押三两银子,胡问静一定不会出兵冀州”“我押一两,胡问静一定会出兵冀州”

    贵公子贵女们纷纷下注,区区几两银子在他们眼中算不了什么,输钱赢钱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展示自己的判断力以及鄙夷猜错的人。

    一个贵公子大声地道“我押三百文,胡问静会出兵攻打清河”

    一群贵公子惊愕地看他,如此离谱的结果你都敢下注,还下得这么小

    那个贵公子傲然向四周作揖“兵不厌诈,胡问静是狡诈之辈,会有出其不意的事情也不奇怪。”

    一群贵公子瞬间懂了,这么多人押胡问静出兵或者不出兵,赢了输了都不出众,哪有押个冷门中的冷门来得实在,万一赢了立刻就成为“众人皆醉我独醒”、“鹤立鸡群”。

    一个贵公子笑着道“我押一百文胡问静会进攻徐州。”

    另一个贵公子摇头道“依我看,胡问静会杀向并州。”放下了一文钱。

    押冷门的贵公子越来越多了,赢了就是一鸣惊人,输了反正没人记得,简直是一本万利。

    豪宅的大堂之内,一群中老年门阀中人悠然品茶,几人慢慢地讨论着“我建立了一个蟑螂商行,专门放高利贷收印子钱”“街上的老字号馒头铺子倒了一家”“我与县令谈好了,以后工作时间和工钱都要采取弹性,工作时间太短,工钱太多,都不利于本城的发展,县令已经表示支持。”

    胡问静也好,胡人也好,百姓也好,关他们事百姓死光了才好,胡人又不要田地,百姓死光了田地就都是他们的了。

    清河城。

    司马越说没钱了,要节省,这大堂之中的檀香被撤掉了,仆役们只觉丢脸至极,大堂之内岂可没有特异的香气呢但他们又不敢违背司马越的命令,只能想办法找了一些鲜花放在大堂各处,指望花香能够让大堂多少有些香气。这些鲜花没能带来花香,却带来了春天的气息。

    一个幕僚笑着道“胡问静定然会带几百人出战冀州。”胡问静最精锐的姚青锋部五百骑就在胡问静的身边,胡问静不是号称五百精锐骑兵就能够破一十万大军吗有这五百精锐骑兵足够横扫冀州的胡人了。

    另一个幕僚笑着道“若是如此,殿下就能一统天下了。”

    其余幕僚大笑,都觉得胡问静一定会率领几百到几千的精锐出征冀州。女子都推崇真善美,哪有遇到胡人吃冀州百姓而不顾的道理胡问静既舍不得仁慈爱心的美好名声,又舍不得自己的地盘耽误了耕种闹灾荒,想着两全其美,那唯一的办法就是按照出兵关中的老法子,亲自率一支精兵杀入冀州了。

    一个幕僚淡淡地道“听说胡问静在关中又玩那一套了。”其余幕僚又是大笑,胡问静总是喜欢发动百姓杀贼,这一套对他们而言更是大好事,大军潜伏在百姓之中简直毫无破绽。

    一个幕僚摇头道“胡问静又想救百姓,又想保全自身实力,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另一个幕僚刻薄地道“胡问静又想做女表子,又想立牌坊,真是想得美。”

    众人哄笑。

    祖逖直愣愣地看着那几个羞辱胡问静的幕僚,胡问静是犹豫不定也好,是想要两全其美也好,胡问静终究一直在杀胡人,拯救百姓的第一线,你们有什么资格羞辱一个义士

    但是祖逖极力发动脸上的肌肉,跟着笑了几声,然后才缓缓地出了大堂。

    为胡问静说好话是大忌,很容易被人认为是通敌的;为胡问静呵斥同僚更是大忌中的大忌,不被人诬陷为胡问静的奸细就没天理了。

    祖逖只能附和地笑几声,然后离开大堂,离开污浊的空气。

    他在花园中越想越是愤然。祖家是小门阀,他压根不认识胡问静,他与胡问静毫无牵扯,他绝不会站在平民胡问静这一边,若有机会,他一定会杀了摧毁门阀的胡问静。但是这不代表他就不能佩服胡问静。

    胡问静的地盘内百姓都有饭吃,胡问静一直在建设公平的世界,胡问静勇猛无敌

    祖逖承认除了排斥门阀、肆意杀戮门阀中人,胡问静的其余缺点都可以接受,优点更是耀眼无比,就连东海王司马越都在学习胡问静的治理手段。

    只是,这次东海王殿下真的要用如此下作的诡计,利用冀州幽州并州的百姓的性命为诱饵,逼迫胡问静跳入陷阱,然后斩杀胡问静

    祖逖对此感到无法接受,打仗就是为了杀人,胡问静也是死敌,但是用这么卑鄙龌龊的手段简直不是人。

    祖逖咬牙许久,直接去找司马越,若是司马越有此心,那么他就该早早地离开,他想要的是一个仁慈的君主,不是一个不管百姓死活的君主。

    司马越看到祖逖怒气冲冲地走近,笑道“是何人惹恼了祖逖祖士稚”

    祖逖见了司马越的笑容不太好发飙,急忙调整心情,恭敬地道“非也。只是微臣不知道胡问静会不会中计出兵冀州,心中忧虑。”

    司马越一怔,认真地问道“中计计将安出”

    祖逖反而怔住了,细细地说了大堂内一群谋士对司马越的“统一战线”的陷阱的分析。

    司马越苦笑摇头“士稚也觉得本王设下了这个圈套,用无数汉人百姓的性命逼迫胡问静跳入大坑”祖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不是吗

    司马越认真地道“不是。本王从来没有设置过这个圈套,你们纯粹想多了。本王的统一战线的目的就是简简单单地拖延时间。”

    他叹了口气,道“实话告诉你,本王手中的粮食只能勉强坚持到秋天,若是今年的春耕耽误了,到了秋天没有足够的收成,本王就会开始缺粮。最迟明年春天,不用胡问静或者任何人攻打本王,本王的地盘都会立刻崩溃。本王不想死于乱军之中,也不想被叛军砍下脑袋,唯一的办法就是与胡问静和谈,然后全力执行集体农庄制。”

    司马越对集体农庄制又爱又恨,强行贯彻集体农庄制度,提高生产力,不然门阀地主中间商赚差价之后,集体农庄可以爆发出比税收多出倍的产粮,但是想要执行集体农庄制就必须清洗门阀,成为所有门阀的眼中钉。这双刃剑究竟是砍到敌人还是砍到自己,不到最后一刻真的不太好说。

    祖逖心中的怒火消失了,司马越果真是英明神武之主,他小心翼翼地道“众人都说这统一战线逼迫胡问静之计策甚好”

    司马越笑了“或许司马柬和琅琊王氏以及一些高门大阀的人真有挖坑逼迫胡问静率领数百精锐杀入冀州送死的心思,但是本王从来没有动过这个念头。”他笑得古怪,道“因为这个计策对胡问静完全没用。”

    司马越看着迷惑不解的祖逖道“本王以前看不懂胡问静,但是在执行集体农庄制度后稍微有些理解胡问静了。”

    他重重地道“胡问静不是人”

    司马越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光芒“卫瓘、王衍以及无数豪门大阀的阀主贵公子都是堂堂正正的伟大的人,祖士稚也是人,可是胡问静不是人,本王也不是人。哈哈哈哈”司马越大声地笑着,却不再解释。

    祖逖莫名其妙,他从司马越的笑声之中听出了悲伤和嘲笑,但是不明白司马越悲伤什么,嘲笑什么。

    “不是人胡问静和司马越不是人卫瓘、王衍以及我是人”祖逖反复的寻找言语中众人的异同点,就是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数日后,胡问静的一道公文传遍了冀州。

    “但凡不愿意被胡人杀了吃了,不愿意成为两脚羊者,拿起刀剑,向我靠拢”

    “但凡愿意进入集体农庄种地,养猪者,不分男女老幼,不分来自何地,不分汉人胡人,背起包裹,扶老携幼,向我靠拢”

    这一道古怪中带着矛盾,分不清是支持汉人憎恨胡人,还是无视种族的公文到了冀州,在无数人的哄笑、深思、唾骂、鄙夷、愤怒之中传向了更远方。

    祖逖看着公文,胡问静找到了另一条既可以挽救百姓,又不会损伤自己的办法。他有些失望,他宁可胡问静与胡人血战到底。这号召冀州百姓背井离乡投靠司州的命令完全无视百姓的艰难,有胡人在,又没有多少粮食,百姓怎么可能从冀州跨越数百里乃至千里到达司州自古最惨的就是难民了,若是冀州百姓真的去了司州,这数以万计的难民会有多少死在路上胡问静的公文分明就是推脱不肯进入冀州作战的责任嘛,卑鄙,太卑鄙了

    转念之间,祖逖好像又有些懂了,司马越的“不是人”的意思是“凡帝王者没有人心没有仁慈,不是人”吗

    想到司马越看了他一眼后才说的“祖士稚也是人”,祖逖又觉得没有这么简单。,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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