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时候, 十几骑举着火把赶到了安阳城外。城门早已关闭,那十几骑中有人厉声叫着“我等奉旨前来,且开门。”
城头的士卒仔细拿灯笼照了十几人的脸庞, 确定是汉人, 又查验了圣旨, 这才打开了城门。
城门后,回凉带了些人手匆匆赶到, 见那十几骑中领头的是去泰这才放了心。她打量去泰的脸上的灰尘简直有一寸厚, 笑着问道“道长如此匆忙, 可有大事”
去泰瞪她, “奉旨前来”能是他有大事吗胡问静紧急召见道门的核心,去泰等人从荆州星夜赶路到安阳,一路换马不换人,愣是以一日几百里的超级速度在数日内赶到了安阳。他问道“陛下可曾休息”换了别的皇帝问都不用问,大半夜怎么可能不睡觉,但是胡问静多半还在练功。
回凉点头,道“我这就派人去禀告老大, 只是”她看着去泰,震惊了“没想到你也学会了这一招。”
听说大佬看到手下脸上一寸厚的尘土,衣衫抖一下掉落的泥土可以种花,就会觉得手下忠心无比。还以为去泰是个老实人,没想到也会这种小花招。
回凉看去泰的眼神立刻柔和了“以后你就是奸臣一伙了。”
去泰气得脸都青了, 挥手“休要辱人清白”身上一股淡黄色的尘土陡然散开,形成一个飘飘荡荡的圆。回凉躲开几步看去泰,要不要这么夸张去泰愤怒极了“垃圾道路各地的县令都要严惩秦朝灭亡几百年了,道路比秦直道都不如。”
其实他也知道这真是没办法,各地官员每日不是忙着种地就是忙着打仗, 谁有空理会道路好不好,能够没有泥坑水坑就凑合着用了。
去泰等十几人梳洗完毕,觐见胡问静的时候已经到了寅时,胡问静擦掉额头的汗水,笑着问道“吃过东西了吗”
去泰等人怔怔地看着胡问静,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八百里加急,连夜赶路见了皇帝陛下,皇帝陛下竟然唠家常
胡问静挥手下令“来人,给去泰等人拿米粥来。”她微笑着道“你们连夜赶路而来,肠胃颠簸得厉害,此刻是吃不下东西的,喝点米粥,然后好好地睡一觉,睡醒之后吃得清淡一些,第二日才能正常饮食。相信我,这才会觉得舒服。”
去泰恭敬地道“是,多谢陛下。”其余人看去泰,眼神之中几乎要冒出杀气了,蠢货皇帝陛下关心你的身体健康,你丫竟然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感谢这个时候应该跪下痛哭流涕
去泰悄悄瞪回去,这需要低到脚底板的节操和城墙般的脸皮,两者我都不具备。
胡问静哈哈大笑“我前些时日做了糖粥给问竹吃,问竹眯起眼睛笑得可开心了。”
去泰等人只能陪着大笑的皇帝陛下傻笑,胡问静脸上的笑容陡然收敛,冷冷地道“朕一直在等你们,等得心都急了。”
去泰等人脸上的傻笑还在,急忙正色看着胡问静。
侍卫拿了米粥上来,胡问静挥手,去泰等人急忙大口趁热喝了,胡问静等他们都喝完了,这才道“朕知道你们赶路辛苦,这天下能够这么快赶到的人少之又少,但朕没有时间。”
她叹了口气,看着紧张的去泰等人道“朕有一些与农业有关的工具需要你们去研究。”去泰立刻明白了,心中松了口气,胡问静可以等,无数百姓可以等,但是农时不会等,迟了一日就有可能耽误了耕种。
去泰小心地道“还请陛下示下。”
胡问静打开了一张图纸,道“这是朕设计的木制打谷机。”去泰等人靠近几步,仔细看图纸,互相看了一眼,机器究竟能不能用仅仅凭借一眼还看不出来,但是这图纸的绘画方式以及数字标注却透着一股严肃、客观和标准的味道,与那些儒家士子嘴中的“长尺许”、“重一万三千八百斤”全然不同。
去泰等人眼神中闪过一丝喜色,就凭这份图纸就说明胡问静与他们是一路的。几人再细看图纸,很快就理解了木制打谷机的工作原理,去泰点头道“这木制打谷机很容易做,各地的农庄有福了。”其余几人也是急忙称赞“陛下一心为农,果然是仁慈善良之君。”“国之本在农,陛下重农是国家社稷之幸事矣。”
胡问静冷冷地看着去泰等人,道“这份图纸有个用”
去泰等人愕然。
胡问静道“打谷机,打谷机,先有谷物才有打谷机的用武之地,种不出更多的谷物,要打谷机何用”她为做出打谷机开心过几秒钟,然后就悲伤了,打谷机至少要到地里有收成之后才用得上,此刻有个用她缺少的是地里的收成,不是收获谷物的速度。
胡问静道“朕需要新式的犁,新式的种地方式,需要新式的肥料,需要新式的除草剂。”最后一种不用想了,化学技能都没点亮,还想做针对性的除草剂化肥或许还有一丝丝的希望,道门最喜欢制丹了,让他们去研究氮肥或者钾肥,研究出什么都是好的。至于新式的种地方式,胡问静心中倒是有那么一点点,只是无法普及全国。
去泰听了胡问静的言语,心怦怦地跳,他看了一眼其余道门核心,很是清楚道门是一飞冲天,还是泯然众人就看这一回了。
一个道门核心人士恭敬地道“陛下,微臣有一个新式犁,在数十亩地内试行微有成效。”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图纸,缓缓地展开,那图纸上是铁犁的犁头部分,细细地写了尺寸,与现有的犁相比微微有所改进。
胡问静不知道这个犁头已经非常接近唐朝的铁犁铧了,也看不懂这铁犁铧好在何处,她对农业一窍不通。她扫了一眼去泰,道“若是有用,你可自行做主命令各地仿制。”
去泰用力点头,身上却汗出如浆。
胡问静又取出一张图纸,道“这是朕画的曲辕犁,还没有试用过,你们拿起一起试用,朕不知道有多少错漏,你们自行修改各处,唯有一处记得,曲辕一定是正确的。”
这张图纸百分之一靠记忆,百分之九十九靠胡问静的力学功底。
胡问静不懂农事,脑海之中只有少得可怜的与农业有关的记忆,她依稀记得曲辕犁一直用到了清末,她也不知道有没有记错,翻阅了大缙的农业资料,又问了老农,确定没有出现过曲辕犁,这才放心,这曲辕犁或者没有坚持到清末就被更合理更好的犁取代了,但是至少比现有的犁合理,那就好说了,胡问静费了老大的力气用力学仔细计算了曲辕犁的各个部件的尺寸,看似成功设计了跨越时代的新式犁,但其实毫无底气。力学不会错,可是她对犁地的理解会有错,搞不好犁地的受力点不在那些老农嘴里说的位置,那么她的犁立刻成为了废纸。
胡问静反复地叮嘱“有错误只管修改,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别管这张图纸是不是朕画的,错了就要改,朕只要结果,不要面子,就是全部错了都无所谓,朕只要种地更方便。”
“有错误的地方你们不要来反复与朕讨论,朕若是懂,要你们干什么朕只给一个方向,其余你们去搞定。”
“还有,时间朕赶时间”
去泰等人用力点头“微臣等知道,一旦有结果立刻就会推行各地,绝不误了农时。”这话听着有些吹牛,其实去泰心中有些底气,道门不是漂浮在天空的亭台楼阁,道门之中有不少懂得机械的人,也关心民间疾苦,不然怎么会有人拿的出新式的铁犁呢去泰只是粗略看了一眼就知道胡问静的曲辕犁思路极其的漂亮,可以解决好些现有犁的问题,纵然胡问静图纸上的犁画错了也不要紧,只要打开了曲辕犁的思路,道门有的是人才可以画出更合理的犁。去泰绝对有把握在数日内搞定新的犁,以及通过实践进行验证。
胡问静看着众人离开,心中有些无奈,她其实还想做医用空心针,以及青霉素。有了这两个东西世界将会发生质的变化。只是此刻最重要的就是农业,她不能同时又想有农业又想有医学,取舍之间她只能暂缓医学。
胡问静摸着下巴,道“或者本座可以直接找几个铁匠研究空心针。”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她是怎么都搞不定空心针了,但是说不定在铁匠眼中只是小意思,当然,她没指望铁匠能够做出极细的空心针,只求能够比静脉细就行了,这个要求应该不算高吧实在不行就算用灌沙铸铁法也能搞定很粗的空心铁针了。
胡问静想了想,心中还是有些不安,现代的空心针的材料不会是钢或者其他材料吧那就只能抓瞎了。
至于青霉素她倒是有些记忆,偶尔看些无聊的日剧还是很有帮助的,日剧仁医中的土制青霉素的办法她心中有些印象,关键点无非是培养基、青霉、过滤吧她努力一把可以自己搞定。
眼看天色已经亮了,胡问静长长叹息“为什么就没有带个笔记本穿越呢”然后身形一闪出现在一个稻草人之前,下一刻秸秆纷飞,沉闷的打击声向四周扩散。
去泰出了皇宫,眼看四下无人,他立刻揪住那献新式犁的道门核心,眼神之中怒到了极点“你疯了你想害死整个道门吗”
那道门核心莫名其妙,他哪里错了
去泰闭上眼睛,深呼吸,道门的人一心求道,与世俗接触得少,与朝廷之内的奸臣更是毫无接触,完全不懂人心的可怕。他缓缓地道“你随手取出新式犁的图纸,是想在陛下面前露一手”其余人不用那道门核心回答,都这么看。皇帝前一秒问新式犁,下一秒臣子就拿出了新式犁,这效果杠杠地好,充分体现了爱国爱民,一心为百姓考虑的心思,皇帝陛下一定高兴极了,若是人人都像此人一般心中记挂着农业和天下,农民个个都有万顷良田,天下人人安居乐业了。
去泰叹了口气,真是一群单纯的人啊。他问道“你们知道揣摩圣心是大罪吗”一群单纯的道门核心一怔,好像听过这个说法,但是这不是奸臣专用的吗去泰冷笑“为什么揣摩圣心是大罪知道了陛下的心思,早早地做准备,陛下伸出左手,立刻就递上茶杯,陛下再伸出左手,立刻递上毛巾,陛下不用说就能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不好吗”
一群道门核心就是这么想的,那些门阀贵族,那些地主老爷,那些县令等等的仆役谁不是这么做的又有那个仆役没有被夸奖
去泰叹气,道“若是有人知道了陛下要去某个酒楼,提前安排了人告御状怎么办提前安排了政敌出丑呢或者”去泰冷冷地道“提前安排了刺客呢”
一群道门核心人士大汗淋漓,竟然这么复杂与日常生活习惯怎么差距这么大
去泰没有继续说下去,揣摩圣心若是只这么简单就好了,更大的问题是在国家政策以及太子人选上的提前预判和站队,这些行为不仅仅会影响皇帝的心意,更会影响皇帝的布局。比如若是有人猜到胡问静要改进铁犁,大规模垄断铁矿,会如何若是有人猜到胡问静要御驾亲征,提前修建道路,却被其余心怀叵测之人猜到,而后刺王杀驾呢去泰冷笑着,刺王杀驾其实很容易的,若是提前知道胡问静会到安阳,在安阳最大的豪宅之下挖个地道,潜伏几百死士,干掉胡问静的几率立刻超过百分之五十。
去泰看着一群单纯的道门核心人士,不想再这个问题上继续吓唬他们,他继续说另一个重大失误。
“你拿出新式犁,却说犁还没有完全成功,试验的范围有限,又算什么不成功的产品就无法推行各地,说一堆废话除了表现你已经开始提前安排而邀功,还有什么意思你既然在实验,为什么不上报朝廷,为什么不向朝廷要更多的资源解决实验的问题,为什么藏着一直不说你拿出一张不能定型推广的图纸除了让陛下认为你阿谀奉承却不懂做事又有什么效果”
那道门核心人士大汗淋漓,他多少是有点想要突出自己的能干的味道,不想却失误了,上位者完全不看心,只看结果。
“陛下要的是结果,结果,结果不是吹牛和拍马屁”去泰愤怒地看着那个核心人士,拿出一张没有成功的图纸还有无数其他后果,但是都比不上让皇帝以为道门揣测圣心和品德低下的后果严重。
去泰看着一群道门核心人士,厉声道“我们道门在陛下的心中的定位依然很模糊,此刻是成为工部核心的重大时刻,万万不能有任何的差错。”
一群道门人士点头,若是能够成为工部的核心力量,道门就能轻易地借助朝廷的力量打击佛门。
众人下定了决心“这次的农具改进和推广只准成功,不准失败。”
天色刚大亮,去泰立刻安排众人去找工匠制作新式犁,又急急忙忙地飞鸽传书给各地的道门“陛下以农为本,此刻是我道门为了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时刻。”言语之中没有一个暗语,只是一味的歌功颂德,不怕落到了其他人的手中。但道门中人自然懂得如何体现“以农为本”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去泰看着最后一只信鸽飞出了掌心,松了口气,这才睡下,他实在是有些倦了。迷迷糊糊之中,去泰一直在想,在胡问静的心中到底对道门是如何定位的,又对佛门是什么看法去泰哪怕在睡梦中依然长长地叹气,这佛道之争很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啊。
上万中央军终于还是开始了军屯,但分成了三队,一队耕种,一队修整,一队军训,每十日轮流。
对这个狗屎一般的“调和油”,胡问静本人都嗤之以鼻。
“垃圾垃圾中的垃圾”
要么就是军屯,要么就是军训,哪有三分之一军屯的道理就不怕既不能好好种地,也不能好好军训
但胡人正在积蓄力量,司马越等人近在咫尺,粮食危机又迫在眉睫,胡问静只能安排中央军种地。
“从好的放心看,哪怕只有三分之一的人轮流种地,也比从其余地方调粮食要节约了好几倍。”回凉炜千等人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安慰胡问静,运粮损耗的人手和粮食太过严重,当地军屯只怕是唯一的选择。
胡问静脸色很是不好,下级拍马屁的言语万万不能信。她恶狠狠地拍案而起“不就是增加地里的粮食吗本座就不信搞不定”
兖州东阿城外。
一个货郎走进了某个小村子,大声地吆喝着“卖货咯,卖货咯”
村里的人立刻涌了出来,刚过完年,家家户户都不缺物品,纯粹是看热闹,听八卦,村里的人大部分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村子二十里地,对外的消息渠道就来自货郎了。
那货郎笑道“八卦倒是有一个。”一群村民兴奋地期盼着,最好是宰相的女儿嫁给了住窑洞的落魄户,或者豪门的公子哥儿从小吃丫鬟嘴里的胭脂。
那货郎摇头,道“听说豫州司州都在搞集体农庄。”
一群村民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集体农庄的事情,这两年最热闹的就是集体农庄了,听说又是没收田地,又是打了地主老爷,真是有趣啊。一群村民对集体农庄既不期盼也不反对,没收田地他们大多数是佃农,地主老爷的田地关他们事,打地主老爷那就更好了,若不是他们要租种地主老爷的田地,早就想动手打地主老爷了,就这税赋还给人活路吗
那货郎笑道“我一个朋友的邻居的表哥的堂弟的隔壁邻居是老实巴交的佃农,前些年地里收成好,一年还能存下五十文钱。”
一群村民纷纷点头,好些人赞道“是个会过日子的。”一年存下五十文钱很少很少,但是大多数佃农其实存不下五十文钱,要交佃租,要买衣服油盐酱醋,要养大子女,要看病,要修锄头,每天睁开眼睛就是花钱,一年存下五十文钱已经是很不错的了,村里的杨白劳大过年也就给喜儿扯了二尺红头绳而已,想想二尺红头绳的价格以及因此就欢喜的心情就很能理解一年存下五十文钱是多么的“会过日子”了。
好些村民以己度人,若是想要存下五十文钱,这三百六十五天多半天天吃野菜,地里的收成尽数卖了才行。
有村民摇头呵斥“存钱干什么庄稼人最要紧的是存粮食遇到灾年荒年铜钱有个用”一些老年村民同样鄙夷着,兵荒马乱,粮食及格一日涨几倍,存钱有个用,当然是要存粮食,做出卖了粮食存钱的败家事情怎么能够算会过日子,简直就是败家子
那货郎继续道“这几年收成不好,别说存下钱了,野菜都吃不饱。”
一群村民叹气。有的人幸灾乐祸,叫你丫的一年存五十文钱,倒霉了吧。有的人想到自己这几年也是一年收成比一年差,只觉天下农民都是苦不堪言。
那货郎道“去年的时候,那人进了集体农庄”一群村民长长地哦了一声,有人立刻追问道“集体农庄里面是不是每天打死人”又是一个人问道“听说集体农庄要没收地主老爷的田地,我家的一亩三分地也没收吗”一个人使劲地推开其余人,问道“集体农庄的人从鸡叫做到狗睡觉了还在干活,是真的吗”
七嘴八舌的询问之中,那货郎笑道“我都不知道,但是听说他进了集体农庄之后胖了。”
一群村民怔怔地听着“胖了”二字,这辈子只见过地主老爷门阀老爷是“胖”的,其余时刻压根不知道“胖”是什么,就算谁家生了一个孩子,众人欢喜地祝贺,“生了个大胖小子”,其实也是瘦不拉几的小猴子一般的孩子,从娘胎里出来就没胖过。
那货郎道“是啊,胖了十斤”
一群村民怔怔地听着,胖了十斤
那货郎笑道“以前身上都没有肉,现在身上到处都是肉,看上去就像是个地主老爷,一脸的福相。”
一群村民羡慕极了,胖了十斤
那货郎道“我听他说,这集体农庄里面一天到晚都在干活是真的很累,可是每天都能吃饱饭”
一群村民哗然,有人道“每天都能吃饱饭,怪不得胖了十斤。”其余村民重重点头,若是每天野菜馒头可以吃饱,他们也能胖十斤。有村民羡慕极了“我从来没有吃饱过。”其余村民道“野菜馒头吃到饱我至少可以吃三十个野菜馒头。”想想这巨大的数字,那一定是地主老爷才有的福报
那货郎继续道“而且每十天还能吃到肉。”
一群村民爆发出尖锐的叫声“肉”好些人一辈子没有吃过肉
有村民跳了起来“怪不得胖了十斤”王八蛋啊,野菜馒头吃到饱,还有肉吃,这能不胖吗
有村民完全不信“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吃肉地主老爷才有资格吃肉”
那货郎笑着“我也不知道真假,若是能够吃饱饭,每十天还有肉吃,我干嘛做货郎风吹雨打日晒雨淋很舒服吗我为什么就不去农庄干活”
一群村民用力点头,就是如此,卖货郎又赚不到大钱。
那货郎继续道“等卖完了这最后一批货,我打算就去司州看看,若是真的有那么好,我就不干货郎了。”一群村民很是理解,用力点头。
那货郎悠然离开了村子,村子里却安静不下来。
有村民大声地道“若是司州的集体农庄真的能够吃饱饭,有肉吃,我也去集体农庄。”
好些村民附和“对,去吃肉去集体农庄”
有村民犹豫道“听说集体农庄会杀人啊。”
那下定决心去集体农庄的村民大声地道“官府和门阀老爷也会杀人”一群村民点头,被官府和门阀老爷地主老爷打死的人多了去了。
那村民继续道“我只要老老实实地做事,集体农庄没道理随便抓人就杀。”一群人点头,集体农庄也要讲道理。
又是一个村民道“可是集体农庄从鸡叫干活到狗睡觉,很累的。”庄稼人谁不知道这工作量代表的就是玩命,会不会直接累死在地头
那村民咬牙道“怕什么只要能吃饱,老子就有比老黄牛还多的力气”
一群村民点头,吃饱了饭后有的是力气,还怕了干活干到狗睡觉吗庄稼人吃苦受累怕什么,只要能够吃得饱干什么活都行。有村民喜气洋洋地道“我胃口大,能吃,若是吃饱饭就是占了大便宜了。”
有聪明机智的村民冷笑道“有余粮吗吃集体农庄的,住集体农庄的,没有自己的余粮,遇到灾年怎么办饿死吗我自己种地,省吃俭用好歹有些余粮,给集体农庄种地吃得好了,但是一点余粮都没有,这有什么用我把余粮都吃了,难道就不能吃饱了”他鄙夷地看着众人,这点账都算不清“集体农庄的人看似吃饱饭了,其实吃得都是自己的余粮,又占了什么便宜”
另一个村民盯着那聪明机智的村民,淡淡地道“你家的余粮能够让你吃饱你家每年能有多少余粮三斤五斤”
其余村民也大笑,大家都是一个村的,谁家不知道谁家的情况,有人嘲笑着“三斤他家每年还要向人借粮食,哪有什么存粮。”
那聪明机智的村民满脸通红,却说不出话。村子里大都是佃农,偶尔有人有一两亩地,依然要租种地主老爷的田地,谁家日子不是过得紧巴巴的前些年只要咬咬牙多吃些野菜是真的有余粮,但是这两年年景不好,一会儿旱,一会儿寒,一会儿打仗要加赋税,要强行征兵,这地里的收成更差了,哪里有余粮
一群村民嘻嘻哈哈地笑着,有人大声地道“老子明天就去司州,你们还有谁去”有人大声地响应,一齐上路也有个照应,有人却打着鬼主意,憨厚地笑着,若是村里的人都去了司州,租种的地就空出来了,他就能够多租种几亩地,日子就好过多了,若是司州的集体农庄真的很好,别人来通知他,他自然可以再跟着去集体农庄享福,这叫左右不吃亏。
第二日,十几户人家真的就启程向司州而去,兖州东阿到司州之间尽数是平原,唯有几条小河而已,行路很是方便,也没什么关卡,真的是抬脚就到。
一群佃农想得非常清楚,只要能够吃饱饭,管皇帝是女的还是男的,管土地是集体农庄的还是门阀老爷的,天大地大,吃饱饭最大。
被吃饱饭和有肉吃吸引,宁愿背井离乡的不仅仅是兖州东阿城的佃农们,兖州、冀州、青州、徐州各地都有百姓拖老携幼一路向最近的胡问静的地盘而去。
能够吃饱饭,有肉吃的诱惑力在这个天天吃野菜都不能保证的时代超过了所有的东西。
无数百姓的迁移动静太大,琅琊王氏的子弟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有琅琊王氏子弟急忙进府衙向王衍禀告。
王衍正在为各地的门阀派来济北的使者头疼,那些该死的门阀个个都想获得好处,却又不肯付出什么,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他也知道为什么这些曾经为他马首是瞻的门阀忽然之间转变了态度,不仅仅是因为琅琊王氏屡战屡败,一个个门阀核心人物纷纷被杀,更重要的是天下第一名士殷浩出山了。
王衍冷笑几声,这些门阀是想要投靠殷浩了真是一群卑鄙小人。
可是王衍对那些门阀毫无办法,殷浩的名声比他大多了,又没有败绩。
王衍心中一阵愤怒,王敦死不足惜他恨恨地扔下了手中的书信,那些门阀就没有想过殷浩只是一个人,琅琊王氏是一个门阀吗一个人也能与一个门阀抗衡这些门阀中人是不是个个瞎了眼睛了
他斜眼看到那禀告农民纷纷向胡问静的地盘迁移,忍不住怒从心起“一群贱人而已,由得他们去”
不就是每个城池都有数百乃至上千贱人想要去集体农庄吗只管去好了,谁在乎一群贱民的去留。
王衍想了想,又冷笑了“如此大动静的百姓迁移定然有胡问静插手,她想干什么难道想要用我兖州的百姓攻打兖州”他忍不住大笑,胡问静真是幼稚,竟然以为给百姓一口饭吃百姓就会忠心耿耿,然后为了她攻打自己的家乡,残杀自己的家乡人了。
王衍冷笑着,胡问静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不在乎家族至亲,自然不会知道同乡同族的力量。若是胡问静真的想要用兖州人为前驱进攻兖州,他分分钟就能破解了胡问静的大军。他不需要多做什么,只要召集一群兖州人用本土响应唱歌,那么胡问静就会知道什么是四面楚歌,以及临阵倒戈。
“由他们去。”王衍随意地道,看着那禀告的王氏子弟鞠躬退出大堂,他对王氏子弟失望极了,他需要集中精力处理门阀离心的重大问题,谁在乎一些不识字、没有道德的贱民了。王衍再次伤心,以往这种小事情到了王澄的手中就结束了,怎么可能需要他亲自处理
王衍长叹“唉。”他迫切的需要提拔一个人顶替王澄,哦,一个不够,他还需要有人顶替王敦。
王衍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或许顶替王敦的人不着急找,那个殷浩不是很厉害嘛,让殷浩与胡问静交手啊,不论谁胜谁败他都乐见其成。
当天晚上的时候,王衍翻来覆去,心里似乎有什么郁结着,怎么都睡不着。哪里不对王衍索性从床上翻身坐起,点燃了油灯,就在灯下取了一本书翻看。
他看了一眼封面,是三国志蜀书。他笑了一下,很熟悉的一本书。他信手翻开,正好是诸葛亮出祁连山攻打魏国不成,卷了一些人口回蜀地的一段。
王衍笑了,诸葛亮的兵法终究有所欠缺,若是他来带兵,定然可以咦他仔细地看着书本,陡然厉声道“来人快来人立刻阻止人口去胡问静的地盘”
王衍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睡不着了,他被豪门大阀的摇摆迷住了眼睛,没有发觉贱民就是人口,没了人口他还打什么
王衍厉声喝道“封锁所有道路不许任何人离开把人都抓回来”
他脸色铁青,又转为通红,这次失误大了,一定有不少人在暗中笑话他。
一队士卒匆匆小跑着赶到,有官兵厉声对官道上的百姓喝问“去哪里”有百姓看着那手按刀柄的官兵颤抖着道“我回家啊。”那官兵看看那百姓的前进方向,点头“以后少在街上走,下次就砍了你”那百姓急忙点头,匆匆而去。
那官兵又拦住一群大包小包的人,厉声道“你们去哪里有路引吗”那群人有个的路引,领头的人赔笑道“官老爷,小人去司州投靠亲戚。”他还算有些机灵,没有说是去集体农庄,随便找了个走亲戚的借口。
那官兵狞笑了,拔出刀子在那百姓的脸前晃悠“走亲戚没有路引出城就是盗匪立刻往回走回家前,否则就砍了你们”
一群百姓看着明晃晃的刀子立刻怕了“是,是,我们回家。”仓皇往回走。
一路之上,被官兵拦住赶回家的佃农数以百计。
王衍松了口气,总算百姓走不快,他反应又及时,损失不大。
济北民间有了一个新的谣言,散播谣言的位置通常就在各个村子或者各个镇子里,散播谣言的人就是隔壁邻居。
“听说了吗”谣言通常如此开头。
听谣言的人肯定会摇头。
散播谣言的人会继续道“琅琊王家不许任何人进入司州和豫州,还有定陶、陈留、濮阳。”
这句话没什么大问题,琅琊王氏与胡问静虽然停战了,但是敌对的关系丝毫没有改变,不允许辖区内的人进入敌对区域那是天经地义的。
散播谣言的人会神秘地微笑着“听说有人去集体农庄,结果半路上被琅琊王氏的人拦住了。”
这个消息就有些奇怪了,集体农庄不是会干活干到狗睡觉吗为什么有人要去集体农庄呢
散播谣言的人此刻会微微一笑“听说,只是听说,集体农庄里的人可以吃饭吃到饱,每十天还有肉吃。”
听到这句话的人立刻就醒悟了一切,王八蛋,没有想到集体农庄竟然是天堂
兖州、冀州、青州、徐州,到处都是百姓面红耳赤咬牙切齿捶胸顿足。
有人痛哭失声“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没有早点知道消息呢”吃饱饭,有肉吃,不论哪一个都是天堂的标准。
有人眼睛都红了“地主老爷也没有肉吃”门阀老爷才有肉吃呢,地主老爷顶多是少吃几天野菜,怎么可能有肉吃。
有人闭上眼睛,浑身发抖,该死的,为什么没有早点去集体农庄现在官老爷门阀老爷都拦住了道路了,怎么去
月明星稀,济北的官道上黑乎乎的,有数人悄无声息地前进着,小孩子死死地牵着爹娘的手臂,爹娘一边警惕地看着四周,一边轻轻捂住小孩子的嘴,无声地做着口型,无论如何不能发出声音。
忽然,走在最前面的人猛然伏下了身体。其余人立刻浑身僵硬,急急忙忙跟着伏下了身体。
那最前面的人仔细地看轻轻地摇手,一群人急忙躲进了路边的树林之中,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前方有一个红红的光点越来越近,有一队官兵举着火把从官道上经过,不时仔细地打量四周。
躲在树林之中的人坚决不动,所有人在出发前都听过一句话,就算是官兵走在你的头顶向着你撒尿,你也绝不可以躲,更不能发出一丝的声音。
那队官兵慢慢地经过,没有发生撒尿的狗血情景,树林中的人再次出了树林,领头的人飞快地打手势,天亮前必须到达下一个树林,然后在树林中待一整天,直到天黑才能再次出发。
一群人用力点头,为了能够去集体农庄昼伏夜行那是必须的,想要去好地方一定会受到无数人的阻挠。
天亮的时候,众人躲在了一个小树林的深处,四周没有人影,有人用满怀幸福的声音低声唱着歌“集体农庄好地方,好地呀方好地方来好风光天天有饱饭十天有肉吃”
无数人在歌声的激励下奋力向胡问静控制的地区前进,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加入集体农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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