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8.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集体农庄遍天下……

    清河。

    大堂外的迎春花已经开了, 在风中摇晃着,一点点香气都没有。

    祖逖端坐在长廊下,轻轻地摇晃着茶杯, 杯中的茶叶慢悠悠地晃悠。

    “殿下, 各地已经开始阻拦人口离开了。”他汇报着,言语中的“各地”其实极其具有指向性, “各地”只是冀州没有归附东海王司马越的部分, 以及兖州属于琅琊王司马越的部分。这“各地”距离司马越的地盘极其得近, 消息眨眼就到。

    司马越皱眉问道“这么快”他很是惋惜,“集体农庄好”的谣言是胡问静放出来的,他第一眼就看破了胡问静的用心。胡问静也缺粮, 迫切的需要更多的粮食。

    司马越苦笑,想要增加粮食产量的办法其实有三个。

    第一个就是增加集体农庄的社员的工作时间,但那显然是不可能的。司马越在陈留推行集体农庄的最初就曾经亲自在农庄住了十日, 每日按照社员的作息而工作,这十日的经历让司马越清楚集体农庄的劳动力已经挖掘到了极限, 再也无法增加产量了。

    第二个办法就是让集体农庄的工作方式更优化,听说胡问静曾经在集体农庄推行过一种特殊的养鸡方式,将一只只鸡关在笼子里, 上下跌在一起, 如此一个房间可以养更多的鸡, 但是这个方式彻底失败了,回归了最普通的养鸡方式。假如有类似的彻底改变以前的耕种、养殖方式,那么产量自然可以再增加一些,但千百年不断优化才有的农耕和养殖方式显然不是随便就能再次突破的。

    第三个办法就是回到人人都知道的“人多力量大”。种地的人多了,这产量自然就上升了。

    胡问静散播“集体农庄有好日子”的谣言明显就是想要招揽更多的人口,百姓需要的是幸福的生活, 嘴里说得再好听,百姓依然会用脚投票。只要百姓知道集体农庄吃得好住得好,自然会投奔集体农庄。从短期看,胡问静得到了更多的人口种地,从长期看,人口多了兵源就多了,税赋就多了,争夺天下自然就容易了。三国时期蜀国和吴国为什么只能战略防守,坐等灭亡人口不如魏国啊,死十万人对魏国而言不过是伤筋动骨,对蜀国和吴国而言很有可能已经是全国找不出青壮了。

    对胡问静忽然放弃正面进攻一统天下,而是阴险地耍花招争夺人口,司马越早有提防,并且认为胡问静的诡计对他毫发无伤,有百利而无一害。

    司马越也在推行集体农庄制,这“集体农庄有饱饭吃”的谣言对司马越同样是有利的,天知道百姓是去了司马越的地盘还是去了胡问静的地盘呢。

    司马越发现胡问静用谣言抢夺人口之后,立刻派人发起了更大规模的谣言,胡问静做事不给力,招揽人口的探子只能派遣到两三个郡,他可以派遣到十几个郡他要冀州、兖州、青州、徐州各地所有人都知道集体农庄有饱饭吃,每十天有肉吃。

    春风柔和,司马越的眼神却凌厉无比。他在冀州清河、平原等地推行集体农庄制,结果除了他已经占领了将近两年,城内早就经历了清洗的清河之外的城池都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这在他的预计之内。毕竟冀州不是他的地盘,冀州豪门大阀根深蒂固,很多人不卖他面子,他又一直不想彻底得罪了豪门大阀,想着在农庄制上给豪门大阀的子弟一条活路,这平原等地推行集体农庄制自然会有些缓慢和艰难。但青州、徐州等地推行集体农庄制的艰难却超出了司马越的预料。

    青州、徐州北部一直是司马越的影响力范围,不然也不会轻易地落在了他的手中,可即使如此,司马越想要推行集体农庄制依然很是艰难,青州和徐州北部的门阀的抵触之强大让他愤怒。

    但是司马越不能像对待陈留、濮阳等地的豪门大阀一样采取暴力威胁,半强迫半交易地推行集体农庄制。

    司马越的封地在徐州东海郡,他为了稳定这块封地对当地以及周围郡县的豪门大阀采取了传统的友好结盟政策,联姻、门客、入仕、从军,生意往来,各种能够拉近互相之间的距离,让所有人都在一条船上的手段他全部都用上了,青州和徐州北部的豪门大阀与司马越的关系密切极了,他压根不能对青州和徐州北部的豪门大阀采取武力威胁。司马越难道还能用豪门大阀的子弟带领大军威胁自己的家族吗

    司马越轻轻地饮茶,感受着和煦的阳光和春风很是满意。他必须坚定地彻底地执行集体农庄制,因此,他需要“集体农庄制有饱饭吃”的谣言。

    司马越笑了,谣言准确地说这可不是谣言,集体农庄制真的能够让社员吃饱饭。他微笑着对祖逖道“可已经准备好了”

    祖逖眼中杀气四溢“是。”殿下要借着无数百姓向往集体农庄的机会在平原等地强行推广集体农庄,任何不愿意推行的豪门大阀都将被灭门,而这个消息将会通过各个渠道传到青州和徐州的豪门大阀的耳中,青州和徐州的豪门大阀认识到若是不执行集体农庄制就会被杀之后只能老实执行集体农庄制了。祖逖微笑,当然,还会有一些讨价还价,但是只要集体农庄制度可以贯彻下去,殿下愿意付出代价。

    司马越叮嘱道“做好准备,但是不要心急,要加大谣言,让无数的佃农外逃,等到豪门大阀意识到要么就是没了佃农种地,要么就是集体农庄,这果实就成熟了,自然会落到了我们的手里。”祖逖用力点头,钦佩地看着司马越,这个计策本身毫无优点,随便找个人都能想出来,但是司马越在执行集体农庄制火烧眉毛之下依然没有对豪门大阀赶尽杀绝,这份心思很是具有人性,是个值得跟随的明主。

    祖逖想了想,又问道“冀州各地投靠我清河的百姓甚多,只怕粮草不济。”原本就是缺乏粮食而停战种地,又拉拢了更多的人口,会不会出现大规模的饥荒

    司马越摇头“士稚心地太过善良。这清河又怎么会没有吃的呢已经是春天了,地里野菜越来越多,给新来的百姓每天一碗野菜粥还是勉强可以做到的,若是野菜粥也不够,那就吃树皮,观音土,若是依然不够,那就去出兵去冀州其余城池抢粮食,总能熬下去的。”司马越微笑着,集体农庄能够吃饱饭不是谣言,因为等秋收后有了粮食,他可以让所有集体农庄的人有饱饭吃,只要两三年的良性发展,他就可以粮满仓,任多少百姓投靠清河都不怕。集体农庄能够吃饱饭又是一个谎言,他自己都没有粮食,怎么让新来的人吃饱饭但是他可以用刀子维持住这个谎言,集体农庄制许进不许出,敢不满的就杀了,天下人就不会知道集体农庄内的真相了。

    司马越并不觉得自己卑鄙无耻,胡问静得到了人口难道不会同样用刀子镇压和逼迫社员争夺天下的过程中谁不是一身黑,只是发财立品,然后开始洗白自己而已。

    司马越看着今日又流入的人口的数字,只有深深的遗憾“为什么就没有整个村子整个城池投靠本王的呢”他还以为会有一些邻近的城池的百姓起义呢,却是他想多了。

    冀州信都。

    醇酒的香气从大堂内透了出来,端菜的仆役之中有个别好酒之人忍不住悄悄地深呼吸,如此好酒可不是经常能够闻到的。

    一个衣衫华丽的老者举起了酒杯,恭敬地道“殷大师能够入驻我信都,信都百姓欢呼雀跃,万人空巷。此酒为殷大师接风,饮胜”

    大堂内数百豪门大阀子弟一齐举起了酒杯“饮胜”宽大的袖子遮掩住了酒杯,又拖到了地上。

    殷浩微笑着饮酒,他到达信都的时候有无数百姓出城十里欢迎,听说信都的历史上没有第二个人有此盛况,但殷浩并不因此觉得信都百姓如何的热情和对他充满了经验与爱。殷浩不论去哪个城池都会遇到类似的场面,他已经习惯了,并不觉得这欢迎有什么令他感动的地方。他淡淡地道“听闻冀州有好些百姓仰慕胡问静而投之,可是真有其事”

    一个豪门大阀中人道“冀州各处确实有一些百姓不辨忠奸,利益熏心,被胡问静的奸细的花言巧语所蛊惑,我等甚为惋惜。”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懒得管,一群穷苦百姓想要离开哪有这么容易的,随便派一些衙役就拦住了。

    殷浩叹气“若是胡问静的诡计如此容易破解,胡问静也不会成为大缙第一女贼子了。”一群豪门大阀中人纷纷点头,“大缙第一女贼子”实在是形容得太对了。

    殷浩认真地道“胡问静想要抢夺人口,我等万万不能如她的愿了。”

    一群豪门大阀中人重重地点头“大师所言甚是。”

    宴席直到深夜才散去,眼看殷浩的背影消失不见,立刻就有豪门大阀中人询问亲友道“殷大师说胡问静要抢夺人口是何意”

    这么多百姓因为“集体农庄能够吃饱饭”的谣言而背井离乡,冀州的豪门大阀的人又不是个个都是白痴,自然有人立刻就意识到这是胡问静想要抢夺人口,对此豪门大阀很是无所谓。计划和危机都存在长期和短期的角度,更多的人发出来的钱粮、兵源都是长期的,地里产粮不够却是火烧眉毛的危机,胡问静和司马越两个白痴抢夺人口简直是傻逼再世,豪门大阀只要控制住了优秀的佃农不准他们离开,将那些小贩和打工仔等等不种地的平民或者流民尽数驱赶到胡问静的地盘上,大量的流民足够让胡问静和司马越两个白痴的地盘出现大规模的饥荒,搞不好不战自溃了。冀州的豪门大阀对此开宴会庆祝都来不及,为什么要阻止

    被询问的亲友也是不解,但是有人询问的时候万万不能说不知道,又想到天下第一大才殷浩殷大师的言语绝对不会错,亲友从结果倒推,立刻找到了非常合适的理由。

    亲友的目光深远,宛如透过历史的长河看见了未来,道“胡问静的目标有三个。”

    一群豪门大阀中人不知不觉围了过来,三个他们一个都想不出来。

    那亲友被众人簇拥,前所有为的感觉到了满足,大声地道“第一,择流民精锐成军,攻城略地。成则得其城池和钱粮,败则死伤的不过是一些外地流民,与她无碍。此乃以战养战之法,贼寇多有行此法者。”一群豪门大阀中人点头,有那么一丝丝可能,毕竟胡问静也就是个大贼寇。

    那亲友继续道“第二,以收拢流民占据道德高点,诬陷我等的品行。我等德行受辱,而胡问静德行上升,此消彼长,对我等大为不利。”一群豪门大阀的人重重地点头,人可以没有肉吃,但是不能没有品德,人可以死,但是不能没有节操。胡问静一定会借着流民的移动而造谣“微子去殷,韩信归汉”,若不是冀州豪门大阀治下民不聊生,百姓怎么会逃难去其他地方。想想被其他州郡的人写信询问何以对百姓刻薄到百姓要逃难去臭名远扬的胡问静的地盘,一群冀州豪门大阀中人就觉得受到了巨大的侮辱。

    有人厉声道“幸好被殷大师识破,不然我等只怕至死都不知道中了胡问静的毒计。”

    其余人重重点头,然后期盼地看着那亲友,第三个是什么

    那亲友额头见汗,他随口说的三个,其实压根没数他负手而立,目光从一个个豪门大阀中的人脸上掠过,深深地叹息,疯狂地拖延时间。

    “第三点就是”

    马蛋啊第三点是什么

    那亲友在无数渴望的目光之中丝毫没有如饮醇酒的得意,只觉站在了悬崖边,此刻若是说没有第三肯定会被其余人打死。他再一次深情地看身边的豪门大阀中人,一张张熟悉的脸上带着对知识的渴望以及不耐烦。

    那亲友厉声道“第三就是”脑海中灵光一闪,道“那就是分化离间我等”

    一群门阀中人皱眉,离间计怎么个离间法

    那亲友心中已经想好了主意,额头汗水没了,脚也不抖了,腰杆也挺直了,傲然道“百姓逃离冀州,我等的佃农和仆役之中定然也会有人鬼迷心窍被妖言迷惑而投靠胡问静,届时甲门阀只跑了十个佃农仆役,乙门阀跑了一百个佃农仆役,有人造谣甲门阀德高望重,乙门阀德行有愧,甲乙两家能够没有嫌隙”一群门阀子弟微微点头,看左右同伴的眼神立刻带了一丝警惕,这种谣言不需要胡问静造谣,只怕那跑了十个佃农仆役的甲门阀自己就会放出风声,以此壮大门阀德望。

    那亲友继续道“这只是同城之内的挑拨离间,若是将此扩到了一城一郡一州呢甲地只跑了一百个人,乙地跑了一千个人,甲地门阀和官员德行好,乙地门阀和官员毫无德行,又如何”

    一群豪门大阀中人用力点头,胡问静太卑鄙了

    有人急忙道“诸位,我等一定要想办法阻止百姓逃离冀州。”一群人用力点头。

    夜深人静,宾客尽散,主人家的子弟个个聚集在门阀阀主的面前,好些人对那亲友的三个解释不是很信服。那三个理由个个似是而非,殷大师究竟为什么要重视人口流失

    门阀阀主冷笑道“老夫又不是殷大师肚子里的蛔虫,老夫也不知道。”

    一群子弟失望极了,殷大师真是高深莫测啊。

    那门阀阀主冷冷地道“不过,若是老夫与殷大师易地而处,老夫也会说出相同的言语。”

    众人一怔。

    那门阀阀主淡淡地道“人口流失,定然是权贵失德,可有错”众人沉默,史书上孔孟的书上都是这么写的,只有权贵失德,百姓才会离开,以此套用在如今的现实之上几乎毫无辩驳余地。

    那门阀阀主道“吾初到地方,立刻抓住了人口流失,权贵失德的大事,鼓励权贵树立品德,挽回人口流失,是不是可以彰显我的品德高尚,关心百姓”一群子弟愕然,然后又点头,虽然手段有些卑鄙,但是很是有效。

    有人想要为名满天下的第一才子殷浩辩驳,殷大师断断不会做出如此卑劣的事情。

    但那门阀阀主继续道“若是只是如此,老夫都要觉得自己善良无比了。”他冷笑道“若老夫是殷浩,到了某地之后不知道谁对我恭敬,谁心中存了不屑之意,用什么办法分辨敌我”他鄙夷地看着一群子弟,这群人真是幼稚啊。他提高了嗓门厉声道“当然是看哪些人对老夫的命令言听计从,不论老夫的言语如何的荒谬,老老实实地照着老夫的言语做的忠于老夫的人,反之,就是老夫的敌人。”

    一群子弟倒吸一口凉气,却觉得这才是殷浩大师的目的,能够在第一日就通过一件小事情分清敌我的手段也就只有殷浩大师才会使得出来。

    那门阀阀主厉声道“现在明白了吧我们完全不要管殷大师为什么要如此说,我们只管用尽一切办法留住人口。”

    一群子弟用力点头,一转身就去找友人吹牛看破了殷大师的计谋,天亮之前信都各个门阀尽数知道了。

    有门阀中人满脸通红,差点上了大当,不知不觉与殷大师成仇。

    有门阀中人摇头“成仇是不至于的,但是定然会被殷大师排斥。”

    有门阀中人怒目仆役“还愣着干嘛快去拦住逃难的人啊”

    消息不断扩散,很快整个冀州都知道了殷大师的“试金石”,各地飞快跟进,坚决不能让人口外流。

    冀州某个县城通往临县的道路上横七竖八地堆着一堆树木,几十个仆役拿着刀剑,厉色呵斥着“此路是我堵,此树是我伐,要想从此过,留下你脑袋”

    另一条通往临县的道路之上,一群仆役拿着棍棒乱打“叫你敢逃难叫你敢逃难再被老子看见就打死了你”

    某个县城的一个里坊之前,一群仆役堵住了里坊的出口,厉声道“所有人不准出里坊谁不听话就打死了谁”一群百姓叫苦不迭,要工作要买菜,怎么可能不离开里坊

    仆役自有办法“每家每户按照户籍过来领身份牌,三口之家以上,每日允许一个人外出,三口之家以下必须将所有钱抵押在我处,每日才能有一人出里坊。什么你只有一个人,也没有钱财穷逼单身狗必须有十个街坊联合作保才能出里坊,若是逃跑就杀保人还有,所有出里坊的人必须搜身身上带的钱财不能超过三文钱,带的粮食不能超过一段饭。”

    某个城池的街道之上,有数十个仆役在街上拦住行人,厉声道“临检拿出你的身份牌没有身份牌的人一律打断了腿”然后就有人严格的检查身份牌,顺便搜查全身,但有超过三文钱和一顿饭的粮食的立刻暴打。

    有百姓苦苦哀求“这真的是我一顿饭的口粮,我从小就胃口大,一顿饭要吃五个野菜馒头。”

    临检的仆役不管,依然暴打“要怪就怪你妈生了你的大胃口”

    另一个县城之内,有百姓站在马车行面前目瞪口呆“什么你们关门歇业了为什么啊”马车行的掌柜淡定无比“东家说了,此刻为了避免有人假借送货等等借口逃离城池投靠逆贼,所有离开城池的生意一律停业。”

    某个县城的城门处,有人想要出城,立刻被一群衙役拦住,厉声道“有路引吗”被问的人瞠目结舌“我出城打柴,要什么路引”衙役厉声呵斥“没有路引不准出城,这是县衙的规矩”被问的人呆住了“没有柴火我怎么做饭”一群衙役淡定无比“关我事”

    城门外,有百姓大声地招呼着“兄弟,这里,这里我有柴火”他笑眯眯地招呼着“我有上好的柴火”

    那想要打柴的人看看衙役不管,想到没有柴火就无法做饭,咬牙道“好,我买,你送到”

    卖柴火的百姓坚决摇头“不是我不送柴火,我进了城门也出不去,所以我们的交易就在这城门口,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自己背柴火回去。”

    买柴火的百姓深呼吸,真是狗屎啊。

    远处,一群菜农大声地叫着“卖菜咯,卖菜咯”不少人垫脚站在城门内,无奈地指着菜“这颗菜新鲜,我买了”

    数日之内,冀州各地百姓出逃的数量立刻直线下跌,从每日百余人向每日数人靠拢。

    某个县城之内的门阀中人极其不满,只要不是零就有可能被别人比下去,到时候谁知道是胡问静挑拨离间造谣生事,还是别人故意造谣栽赃胡问静

    一个门阀中人厉声道“清零必须清零”

    其余门阀中人看着他,眼神悲凉,清零翻城墙、走小路、昼伏夜行、假装仆役、行贿受贿等等混过检查的手段数不胜数,如何清零

    有门阀中人要哭了,人间处处是沧桑,给条活路成不成

    那提议者眼中闪过决然的目光,厉声道“是所有人联合起来的时候了”

    一个时辰之后,该地各个门阀的仆役都收到了最简单最明确也最严厉的命令。

    “所有人就地划分管辖区,具体到某个村,某个里坊,某几户人,若是跑了人,就拿负责人问罪”

    一群仆役脸色惨白,这回玩死自己了,街坊的围墙都这么低矮,是个人都能爬过去,村子里更是围墙都没有,黑灯瞎火谁知道有多少人逃走了

    有仆役浑身发抖,现在辞职不干可行一群仆役鄙夷极了,若是可行,我们跟你姓

    有仆役重重地跺脚,目露凶光,到了此时此刻终于要用到最后的法宝了“诸位,我有一计可安天下”

    一群仆役死死地围住他,谁管你安天下,我们只要安自己就行。

    半个时辰之后,里坊门口出现了几十条恶犬,见人就狂吠。里坊中人但有走过都躲躲闪闪,唯恐咬了自己。

    一个仆役看着畏惧的众人,厉声道“招子都放亮些,这些恶犬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谁敢翻墙逃跑,老子立刻让他喂狗”另一仆役冷笑“跑啊,跑啊,谁能跑得过几十条恶狗就跑啊。”

    一个时辰之后,该地恶狗脱销,又半个时辰,当地恶猫恶鹅恶鸭恶鸡尽数脱销,各个里坊门口鸡飞狗跳猫叫鹅跑闹腾不绝。

    某个乡村中,一群仆役拿着绳子绑住了壮劳力的手腕脚腕,长长的绳子的另一端与另一个人连在一起。

    一个仆役厉声道“老实种地,人人没事,谁敢解开绳索,爷爷管杀不管埋”一群佃农悲愤地活动手脚,虽然有绳子牵绊,勉强能够活动,但是那心中的屈辱浓重的化成了泪水流落。

    一个仆役厉声道“哭什么老子才要哭呢,你们跑了老子要人头落地老子只是捆住了你们的手脚而不是砍下你们的手脚,老子比菩萨还要心慈手软”

    另一个城池之中,有仆役走路都在笑,其余仆役惊呆了,难道是吓傻了那仆役笑眯眯地应着,打死不肯说出真相。他管辖的区域内的人家生了一个孩子,他却没有上报,如此一来他负责的人数凭空有了可以跑掉一个人的空缺。

    另一个角落,有一群仆役挤在一次,脸色惨白,他们负责的区域昨晚大暴动,一群人逃跑,他们只拦住了大半人,终究被跑了三个。

    有仆役道“无论如何不能上报,若是上报,我等必死无疑。”各个门阀现在像疯了一样严查人口,若是发现少了三个一定会砍了他们以儆效尤。

    其余仆役惨然道“可是终究少了三个人,如何是好”

    有仆役压低声音厉声道“那就去抢三个人回来”抓外地人也好,从其他里坊抢人也好,无论如何要抢三个人回来抵住空缺。

    济北。

    一个琅琊王氏的子弟低声道“昨日又跑了六十三人。”尽管已经采取了封锁道路,封锁村子,封锁里坊,以及株连等等手段,但是百姓逃跑的欲望反而更强烈了,每日都有人不顾一切地向胡问静的地盘逃。那琅琊王氏子弟很是不明白,百姓们是不是疯了,为何管得越是严格越是有人想要逃跑集体农庄有个的好的,值得冒性命危险脱逃吗

    又一个琅琊王氏子弟低声道“实在是管不住”

    一群琅琊王氏的子弟无奈极了,“管不住”完全不是借口,琅琊王氏的地盘距离胡问静的地盘实在是太近了,好些地盘根本是紧贴的,百姓跑几步就到了胡问静的地盘之内,谁敢去胡问静的地盘抓人管理难度直接爆表。

    有琅琊王氏弟子怒骂道“那个该死的佘戊戌在界碑处十二个时辰派人接应也就算了,竟然还带了大军,谁敢越界抓人立刻开战”整个佘家都投靠琅琊王氏了,佘戊戌算老几偏偏就是这个小门阀佘家的弃子佘戊戌疯狂地盯着琅琊王氏硬杠,真以为琅琊王氏是吃素的

    另一个琅琊王氏的子弟犹豫了半天,终于道“何止胡问静的地盘,最新消息司马越已经在冀州的几个城池之内强行推广集体农庄,杀了不少豪门大阀,其对豪门大阀的残酷以及推广集体农庄的手段几乎与胡问静一模一样,已经被人称作污妖王第二、胡马越,这青州和徐州的豪门大阀被司马越的铁血手段吓住了,主动表示可以执行集体农庄。一旦青州徐州也有了集体农庄,我琅琊王氏的地盘立刻被集体农庄包围,百姓不论向哪个方向跑都是奔向光明。”

    一群琅琊王氏愤怒地瞪他,“奔向光明”是什么意思

    王衍看着远方,脸色铁青,虽然他依然没想清楚胡问静要这么多人口干什么,养得活吗但是彼之蜜糖,我之,敌人想要的就绝对不能给

    王衍厉声道“仅仅靠武力手段是没有办法阻拦百姓奔向光明的”

    一群琅琊王氏子弟听着王衍咬牙切齿的说出最后几个字,偷眼看第一个错口的子弟,只觉你完蛋了。

    忽然四周狂风大作,吹拂王衍的衣衫,王衍在风中飘飘欲仙,声音却如夜枭般凄厉“为今之计,唯有以毒攻毒”

    一群琅琊王氏子弟莫名其妙,是指造谣集体农庄杀人、吃人肉吗琅琊王氏的地盘与兖州定陶、陈留、濮阳、豫州各地接壤,集体农庄的消息已经传了许久了,不少百姓早就对集体农庄有所了解,此刻才造谣只怕效果不会太好。

    王衍冷笑,若只是造谣也配叫做以毒攻毒

    琅琊王氏控制的某个县城之内,忽然有王氏子弟带了人在街上敲锣打鼓。

    “都听着,凡我琅琊王氏的田地即日起执行集体农庄制,所有人包吃包住,每日野菜粥野菜馒头管饱,每十日有肉吃”

    四周的百姓震惊了,简直是天大的喜讯啊,日盼夜盼,终于迎来了集体农庄

    有百姓大声地欢呼“万岁万岁万万岁”谁愿意冒着掉脑袋的危险越境啊,而且背井离乡想想就觉得凄惨,如今能够不离开家乡就进入了集体农庄享福,这一定是祖坟冒烟了。

    有百姓泪流满面,跪在地上举手向天“爷爷,爷爷你看见了吗我也是光荣的集体农庄的社员了,以后我再也不用担心饿死了。”

    另一个百姓一边欢呼一边流泪“爹啊,要是你能够活到现在,你就再也不会饿死了。”

    有百姓抱着孩子大哭“以后你终于有书念了”什么吃饱饭之类的低级享受算个,他看重的是集体农庄内的免费学堂,所有孩子都可以读书识字,以后家里再也不是一字不识的文盲,而是有了一个文曲星了

    有百姓欢呼了许久,忽然一股不妙的感觉涌上了全身,颤抖着问家人道“我家租种的田地是琅琊王氏的吗”家人兴奋的脸色陡然惨白极了,摇头道“不是,我家租种的田地是钱家的。”

    周围好些百姓反应过来,这里又不是琅琊,琅琊王氏在本地的土地少得可怜,大部分佃农根本无法享受到琅琊王氏的集体农庄的美好生活。

    那百姓浑身发抖,看着周围因为成为光荣的集体农庄的一份子而欢呼的街坊邻居,只觉比世界毁灭还要强大的委屈涌上了心头,化作了热泪,又化作了更加强烈的不满。他嘶哑着嗓子叫道“去找地主老爷,老子也要集体农庄老子也要吃饱饭老子也要吃肉”

    周围的佃农们大声附和“对我们也要集体农庄凭什么别人可以加入集体农庄,我们不可以”“走,去找地主老爷门阀老爷要个说法”“对,不给说法我们就不走”

    一大群人相拥着走了,孤零零地留下了十来个人,每个人的脸色比死了亲爹还要悲凉。一个人终于慢慢地蹲下,痛哭失声“我不是佃农啊,我怎么享集体农庄的福气”

    其余几人同样悲凉,只有农民最了不起,其余工匠,店小二,伙计,菜贩等等就不是人,享受996福报的资格都没有何以如此厚此薄彼

    有人红了眼睛,叫道“我们去县衙,我们也要成为农庄社员”

    县衙之内,县令淡定地坐在角落喝茶,他是朝廷命官,在这里毫无根基,一切由门阀说了算,只管看戏就好。

    当地的一群门阀中人愤怒地围着某个琅琊王氏的子弟,以往是绝对不敢如此怒对琅琊王氏子弟的,拍马屁还来不及,哪里敢摆个臭脸但是琅琊王氏一声不吭执行集体农庄制,结果全城的佃农都要求集体农庄制了,这件事必须由琅琊王氏负责

    那琅琊王氏子弟负手而立,云淡风轻“负责负什么责我琅琊王氏在自己的田地里执行集体农庄制,需要向谁负责”他冷冷地看着一群本地门阀中人“向你负责向你还是向你”他猛然暴怒“谁敢让琅琊王氏负责站出来我琅琊王氏三天之内就灭了他全族”

    四周的门阀中人的气势立刻就瘪了,琅琊王氏就是琅琊王氏,哪怕损失掺重依然是琅琊王氏,他们惹不起的。有一个门阀中人挤出笑容,尽量委婉地道“琅琊王氏想要执行集体农庄制也是迫不得已,我们知道的。”他转头看其余门阀中人,其余人急忙重重地点头,温和地笑着“对,我们都知道的。”“是胡问静和司马越欺人太甚。”“都怪那些百姓缺心眼,被妖言惑众了。”“唉,琅琊王氏也是迫于无奈,我们理解的。”

    那带头的门阀中人又努力赔笑许久,这才道“只是本县的田地的九成都在我等的手中,若是琅琊王氏能够少少与我等商量一下,我等也不会措手不及。”其余门阀中人用力点头,对,若是琅琊王氏与众人讨论商量过了,今日就不会如此的狼狈和愤怒。

    那琅琊王氏子弟冷冷问道“若是我琅琊王氏与你等商量建立集体农庄,你等会同意吗”他不等那些门阀中人说话,冷笑道“当然不会同意”

    “你们占着本县九成的土地,你们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收租的日子,胡问静是不是打公平公正的牌,胡问静的集体农庄是不是让百姓过得更好,对百姓更有吸引力,关你们事你们只要收租就能过得幸福无比了,何必管百姓的死活何必管天下是不是会颠覆”

    那琅琊王氏子弟指着一群门阀中人的鼻子,厉声道“你们睁开眼睛看看清楚百姓都要跑到胡问静的地盘去,我们很快就要没有佃农没有仆役了你们忒么的还想着世世代代做老爷收租过日子胡问静的刀已经架在你们的脖子上了,你们到底看清楚了没有”

    那琅琊王氏子弟脸都涨红了,这辈子没有见过如此愚蠢和短视的人。他看着鸦雀无声的门阀中人,厉声道“现在的大局很简单,要么执行集体农庄,然后大家少赚点钱财少收点米粮,依然可以过上舒舒服服当老爷的日子,唯一的区别就是粮仓的粮食没有以前增加的那么快了,钱箱里的银钱没有以前那么日进斗金了。”

    “要么就是所有佃农仆役百姓都跑去了胡问静的地盘,然后胡问静就带着这些人杀回来,砍掉我们的脑袋,筑成京观”

    “没有第三条路”

    那琅琊王氏子弟拂袖而去,到了门口又转头厉声道“你们想清楚了,你们有的是钱财米粮,你们能够吃多少穿多少,你们要赚这么多干什么大家都有条活路不好吗”

    一群门阀中人惶恐地看着那琅琊王氏子弟怒而离开,只觉委屈极了,凭什么要把自己的田地成为集体农庄,凭什么要让那些佃农吃自己的喝自己的

    一个门阀中人忽然笑了“谁说没有第三条路”,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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