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带着明素心急急忙忙赶过来时, 大夫还没有到,明睿已经疼得骂不动人了,瘫坐着一口一口倒气。
“爹”明素心惊呼着扑过去, 不小心碰到明睿的手,疼得他咧着嘴直哼哼, 赵氏一把拉走明素心,吩咐婆子“打井水来, 要冰凉的,先给老爷冰着”
转回头看着明雪霁“大姑娘, 你好大的派头, 连你爹都敢打忤逆不孝可是杀头的罪过”
“姨娘说错了, ”明雪霁也看着她,从前他们总用这个罪名压她, 但她现在,不怕了,“青霜只是奉王爷的命令保护我而已,杀头也杀不到我头上。”
赵氏冷哼一声。来的时候她已经听丫鬟说了经过,知道青霜两个是元贞的人, 她拿她们没办法, 有她们在,她也不能把明雪霁怎么样, 但心里这口气又怎么能咽下“是吗那就上衙门递状子,让官老爷来判”
以为会像从前那样吓倒明雪霁,结果她只是神色淡淡地听着,赵氏越发惊诧,边上计延宗开了口“是吗方才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前因后果我都知道, 岳母想报官的话,那么我就跟着走一趟。”
赵氏吃了一惊,心里无限狐疑。先前明素心说计延宗一味向着明雪霁,她心里还不是很信,眼下这情形看起来,竟是确切无疑了,可是为什么心里百般想不明白,但计延宗既然已经发了话,报官之类也不可能,况且她本来也就是说说吓人的,有元贞的人牵扯在里面,谁敢报官连忙改了口“姑爷别当真,我就是气头上说一句罢了,都是自家人,报什么官”
计延宗知道她不敢。这门亲事一半是他刻意,另一半也是他们上赶着求的,他们现在,迫切需要一个官场上前途无量的女婿,来维护摇摇欲坠的生意。“如此就好,雪娘是我的妻子,有什么事也该先跟我说,岳丈以后最好改改脾气,若是再动不动打骂她,那么我就得好好跟你们理论理论了。”
赵氏越发惊讶到了极点,明素心忍不住,抹着眼泪分辩道“英哥你太偏心了爹爹是长辈,打骂她有什么错就算打死了也该当受着”
赵氏一把拽住了她“你别瞎说。”
心里暗自后悔把女儿养得太娇了不懂得察言观色,计延宗脸都黑成锅底了,还说这些做什么况且三天都没圆房,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拢住男人的心,跟男人硬顶有什么好处连忙赔笑说道“姑爷说的有道理,不过你岳丈也是气急了才动手,大姑娘有时候说话是太气人,你忘了上回她寻死时说的那些话了吗”
眼见计延宗脸色一沉,赵氏斜着眼梢,瞟了眼明雪霁。寻死的事计延宗极是忌讳,只要时不时翻出来说说,不信她能翻天“你岳丈疼得难受,我得带他去后面歇歇,姑爷忙了一天,也去歇歇吧,前头水榭摆了酒,孟元,你快陪你妹夫吃酒去”
明雪霁知道,她是要把人都弄走,拖住不提母亲的事。连忙上前拦住“不行,今天得把我娘的事情说清楚。我要我娘管茶叶铺时的账本,我娘的嫁妆单子,我娘跟邵家来往的书信,还有红珠卖去了哪里。”
赵氏扶着明睿,斜她一眼“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娘的事也轮不到你问呀你说是不是,孟元”
明孟元避开明雪霁的目光,点了点头。
赵氏笑吟吟的“孟元都不问,轮得着你问吗”
明雪霁心如止水。明孟元靠不住,还好,她也没想过靠他。轻声向计延宗说道“相公,我娘的嫁妆,应该也有我一份。”
这些天她想得最透彻的一件事,就是计延宗需要钱,很多钱。送周家的画,送黄家的墨,他往上爬铺的每一步路都需要很多钱,他从前用明睿的,但明睿的钱,到底不如自己的钱,不如妻子的钱使起来顺手。他用明素心的钱时何等理直气壮,假如她也有那么多嫁妆,他应该很动心吧。
计延宗想的也是这个,点了点头“上次岳丈大人口口声声说雪娘的母亲是私奔,此事到如今还没有结论,你们两边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公平起见,须得把当年的人证物证都找出来,此事才能水落石出,红珠眼下就是人证,书信之类就是物证,雪娘提这些要求并没有不妥。”
明雪霁默默听着。多么冠冕堂皇的说辞啊,从前用来对付她,如今用来对付明睿和赵氏,是不是也很有效
赵氏心里憋着气,脸上带着笑“姑爷说的有道理,但你岳丈眼下这模样,哪儿有精神弄这些不如再等几天,等你岳丈好了,咱们得了闲空再好好说说这事。”
“那就明天,”计延宗略一思忖,“明天一早我带她们姐妹回来,好好把这事说清楚。”
赵氏心里暗恨。把时间卡得这么紧,就算做手脚不方便,然而他这么说,必定也是为了防着她动手脚,只得说道“行,那我跟你岳丈明天等着姑爷。”
她扶着明睿离开,又命明孟元陪计延宗去吃酒,计延宗招呼着明雪霁,低声道“我们今天待久一点,到晚上再走,防着他们做手脚。”
原来还要防着这个。明雪霁到这时候,才模糊明白方才他和赵氏对话的机锋,慢慢往水榭走着,觉得累,还有愤怒争执后的疲惫,可心里是安稳的,她已经走出了第一步,她不会回头。
“姐,”明孟元凑过来,放慢着步子,与前面计延宗拉开距离,“娘的嫁妆单子前几天我见过,在父亲手里,我还看见上面写着娘有一百零八件嫁妆。”
“什么”明雪霁吃了一惊,“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明孟元低着头“凡事总要从长计议,你已经跟父亲撕破了脸,我要是也这么着,许多事就没法办了。从今后你只管出头跟父亲要,我在背后悄悄帮你,咱们姐弟齐心,肯定能拿回娘留给咱们的东西。”
所以他是想把她当枪使,自己躲在后面与明睿父慈子孝,如果她能要回来,他坐享其成,如果她要不回来,他也不会得罪明睿。她这个弟弟,真的越来越像明家人了。明雪霁停住步子“过来之前我去了趟茶叶铺子,明孟元,铺子里把次等的茶饼充作龙茶,还用夏茶秋茶冒充明前紫笋,这些事你知道吗”
她突然叫他的姓名,明孟元有点不习惯,皱了皱眉“生意上的事你又不懂,问这个做什么”
看来,他是明知故犯了。明雪霁压抑着心底的失望和愤怒“娘一直教我们要堂堂正正做人,公平正道做生意,你都忘了吗娘留下的铺子,你就这么糟蹋”
“生意上的事你又不懂,我如今有多难,你也不懂。”明孟元吐一口气,“铺子交到我手里就已经千疮百孔,连着亏了一两年,从前的供货商都不干了,如今新找的进价极贵又没有好货,况且以次充好的事谁家不做别说拿凤茶充作龙茶的,哪怕拿四五级的茶饼当龙茶卖的都有,我也不算过分,饶是这样,父亲还嫌我挣得少,动不动就骂。”
所以为了钱,为了讨好明睿,就可以肆意践踏母亲的心血,违背母亲的教诲明雪霁喉头哽着,停住步子。
明孟元询问地看她“怎么了”
明雪霁看着他,半晌,摇了摇头。
她不会再对他抱任何希望,他不在乎母亲的心血,那么她来,无论多难,她一定会守好母亲的一切。
正房里。
大夫在给明睿正骨,咔咔的骨头响,明睿一声声惨叫,明素心掉着眼泪守在边上,又被赵氏拉进里间,咬牙切齿说道“想不到大丫头死了一回,刁钻了这许多今儿你爹吃了大亏,延宗也不向着你,你太老实,不是大丫头的对手,我让阿单跟你回去,从今往后在计家该怎么办你就听阿单的,她会想办法对付大丫头和计家那俩死老太婆,你只管做一件事。”
阿单是赵氏的陪房媳妇,极精明厉害的人,明素心稍稍安心“我做什么”
“圆房。”赵氏盯着她,“抓住延宗的心,再给他生个孩子,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求也好哄也好,这几天必须圆房”
明素心涨红了脸“这种事哪有我上赶着求他哄他的我做不来”
“做不来也得做,”赵氏叹口气,“都怪我,从前把你养得太娇了,想着你聪明伶俐就没怎么教你这些心机手段,让你吃了大亏你记清楚了,男人才是当家做主的,不管你做大做小,只要抓住男人的心,让他离不开你,怎么都能翻盘眼前就有例子,你看我当年进门时如何,邵英如何,如今我如何,邵英又如何”
明素心极少听她说邵家的事,不由得好奇“娘,邵英真的是明媒正娶,带着嫁妆过来的吗”
赵氏轻嗤一声“是不是的,还不是你爹一句话,你记清楚了,这就是抓住男人的好处”
眼看明素心似信不信,赵氏叹口气,拍拍她的手“圆房,记住,一定要圆房”
这天计延宗果然在明家整整消磨了一天,直到日暮后才往家走,明雪霁坐着轿子跟在后面,窗帘被风吹起一角,瞥见不远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不紧不慢,始终跟在身后。,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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