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韶欢毕竟比之前要成熟稳重一些了, 他还是在离去之前把屋子的其它地方搜检了一遍,但正如谢琇所说的那样,一无所获。
他忐忑不安地跟着谢琇出了那间客栈, 一路上满脑袋都是问号。
“我们应当把今日之事禀报给永王殿下吗”他问。
谢琇沉吟了半晌, 最后果断答道“再等等。”
高韶欢不解,“为何你还真的希望大哥去而复返, 看到你留下的字, 然后真的来寻你”
谢琇的脸色冷了下来。
高韶欢闭嘴了。
两人又默然无语地在街头走了很远一段路, 谢琇才说道
“你相信你大哥仅仅只是因为没能成为高家家主,就变成了一个杀人魔吗”
高韶欢依然沉默,只是摇了摇头。
不,他也不信。
可是铁证如山他大哥和范随玉出现时虽然都以黑巾掩面, 但是他能查得到的事情, 永王未必就查不到现在永王隐而不发, 不过是给他们两人面子, 并且还留着几分想要借重剑南高家势力的心思而已。
可是剑南高家这些年来都做过什么事, 他并不清楚。万一万一有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那么到时候一旦爆出来,即使他是崇山派掌门爱徒,或下一任高家家主,也有可能无力回天
他这么一想, 就变得很沮丧。
他不明白大哥都在计划些什么。盗走虎符, 叛出家门, 杀害官员一桩桩一件件,都远远超出了他能够想像的极限。
“难道”他难过地低声说道,“大哥大哥对高家,只留下了刻骨的恨意吗可是他这样做, 真的能够报复到高家吗”
他想不通。他想得头都痛了,眼睛都红了,还是想不通。
他苦闷不堪,抬起头来望着谢琼临,就仿佛期盼着她能够给他一个答案。
可是,一向脑子转得比他还快的谢琼临,这一次也沉默了。
他们走在无人的深巷中,远处天空中的烈阳已经偏过中天,阳光刺眼。
高韶欢默默地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忽而又开口了。
“你知道吗”他说,“大哥离开高家的时候,那一天也是个大晴天”
走在他身旁的谢琼临仿佛有点惊讶,但她只是轻轻“哦”了一声,并没有要打断他讲述的意思,就好像他再把那一天的情形讲上一千一万遍,她也愿意聆听。
高韶欢说“那天之前,剑南连续下了五六天的雨那是我第一次被指派去负责一样大事,我很惶恐”
谢琇
她陡然停住了脚步。
高韶欢走出去几步,才意识到她没有跟上来,就也停住了,诧异地喊她“琼临姐姐”
谢琇深吸了一口气,感觉仿佛有个硬块梗在心口。
“你刚刚说,你被指派去负责一件大事莫非,徐太夫人的寿宴是”她问。
高韶欢愣了一下,苦笑了一声。
“啊对。”他说,“并不是让我独立来负责,而是让我去协助大哥操办那场寿宴,因为因为父亲和祖母都说,我我也渐渐长大了,不能不通庶务即使要在武学方面出人头地,也不能在别处被人蒙蔽,所以”
他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薄唇翕动,仿佛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开口。
谢琇忽然失去了耐心。
“所以什么”她语气有点鲁莽地追问道。
高韶欢垂下头,他脸上的神情因而变得有点模糊不清。
“父亲和祖母让大哥带着我,多熟悉熟悉那些事务内里的门道,而祖母的寿宴就是一个最好的时机,让我开始接触那些事情”
谢琇
高韶欢忽然猛地抬起头来。
“我、我真的反对过的我拒绝过的琼临姐姐,你相信我吗”少年恳切又渴望地注视着她,脸上甚至带了一点焦急之色。
谢琇“”
或许,在高韶瑛的眼中,这就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吧。
他的生存空间被一点点地剥夺,挤压,最后连作为高家庶务的管理者而并非高家在武学方面的代言人的角色,都要被替代了。
那一瞬间,她仿佛能够看到在那些从前的日子里,在那些紧紧拥抱之后的余暇里,他的脸上偶然露出的那一点讥诮而自嘲的神色;他就那么勾起唇角,轻轻地对她说你瞧,琇琇,我不愿坐以待毙,只能如此。
入夜,他们回到了下榻的宅子里。
这座宅子是高家从前置办的,面积不大,但位置还不错。关键是,剑南高家在京中公开的私宅,并不是这一座。这座宅子真正的主人是谁,保密得很好。
按理说应该高韶欢住主院而谢琇住客院,但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更何况如今京中暗潮汹涌,不是拘泥那些传统礼教的时候,住在同一处院落中更便于守望相助。因此,现下是两人同住主院,高韶欢住东厢房,谢琇住西厢房,中间隔着一个小小的庭院。
夜里,谢琇总是睡不着。
按理说,她借助于高韶瑛自带的剧情而衍生出来的那条故事线,起承转合都有,最终也在两个人“道不同不相为谋”的理论下达成了be,就已经算是完成了。但是时空管理局将她召回的通知却一直都没有到来。
她以前在别的组做任务,也遇到过这种情况。其实,这种情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好事,因为这就证明这条故事线受到了观众的关注和欢迎,是一条优秀的故事线
但问题在于,一般这种情况的出现,是由于该条故事线是经由直播的方式播送的啊
这种好事基本上只有那些主角组会有,而且机会也不算很多,即使是主角组的那些任务执行者,要争取一个任务直播的机会也是需要一点手段的炮灰组一般不会有直播的可能啊都是下了任务之后再编辑好内容,最后再放送,还捞不到什么推荐的好位置或收视的黄金时段
所以说,这是崔女士为她争取来的福利吗炮灰组故事线直播就不怕她这个天秀弄出直播事故吗崔女士对她还真是有信心啊
谢琇想得头痛,走入迷局的故事发展也令她头痛。
一般像这种故事线已经走到一个看似合情合理的结局,任务执行者还是没有被召回的话,那就说明观众们希望这条故事线继续延伸下去,或者说,观众们对她找出的endg并不满意,需要她继续往下找出一个更好的结局才行
谢琇倒并不是担心自己找不出更好的结局。她是担心,以高韶瑛这样愈来愈冒险、愈来愈激进的行为,还没等她这边替他铺垫好一条全身而退的道路,他那边已经把自己折进去了
要知道,即使永王真的将来顺利当上了太子、继承了皇位,他能够宽容和恩赦的范围,归根结底也是有限的。
像高韶瑛现在这样,来去如风、下手狠辣,计谋更是一环套一环,短短一个月之间连续拔起了四名永王招揽或打算招揽的官员,这即使还算不上大逆不道,至少也算是虎口夺食。永王涵养即使再好,能开心才是有鬼呢他只不过是强忍着还没发作而已
“唉”她想得快要头秃,不由得万般无奈,长叹一声。
“高韶瑛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她自言自语地说道,并且说着说着,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你再这样乱来的话,我我就把你”
她好歹还是有些理智的,几番忍耐,把后面那句“捆起来关进小黑屋里生孩子”的话给咽了回去。
可是不让她说点恶言,实在难以出那一口心头恶气。她呆在屋子里左想右想,更生气了,忍不住啪地一拍桌子。
结果下一刻,噗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打中了她的窗子
谢琇吓了一跳,下意识猛地从桌边站了起来,回身噗的一声就吹灭了桌上的蜡烛。
她站在屋子中间,侧耳聆听,却只听到庭院中传来的风声。
她站在那里,犹豫了一分钟,思考着以自己的武力值,贸然开门出去,是不是太冒失。
不过,既然庭院对面就住着气运男主,她觉得自己应该还是不会突然遭遇个开门杀,或火速领盒饭的。
而且如果真的是高手来袭,她躲在屋子里也无济于事,还不如出去迎战,至少打不过还有逃跑的空间
正在她犹豫的时候,窗子上噗地又响了一声。
这一次她的注意力都在那里,看得很清楚
击中窗子的,好像是一个小彩球因为彩球上面缠着重重叠叠的丝线和彩带,所以它投在窗纸上的影子并不是一个完美的圆形,而是边界线有点凹凹凸凸的更不要说它的下方还自带一根小小的络子,足以让她做出如此判断
谢琇的心脏忽然漏跳了一拍。
她大步走到门后,手搭上房门,略一停顿,还是猛地拉开了房门。
深秋的夜晚充满了寒意。但今夜的月色却十分皎洁,将庭院内映照得一片银白。
房门打开后,一阵夜风随即穿门而入,吹动了谢琇未绾好的碎发。
但她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她的眼睛已经紧紧地盯住了站在庭院之中的那个人影
那一瞬间,定仪宗的掌门师父曾经在高家的宴席间曼声吟出的那两句诗,却猛地从记忆深处涌出。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那个人身姿笔挺、墨发高束,月华洒落在他身上,如同为他的披风和外袍上染了一层银粉。
他伫立在庭院中,月光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冷冷的亮色。
他似乎是始终朝向她的房间这边站立的,当她的房门打开的时候,他俊挺的身躯仿佛微微一震。
隔着半个庭院,她无法看清他脸上的神情。
可是她知道
她在那张绣着琼花的帕子上写下了“来见我”,于是他一天都没有耽误,尽管禹都危机重重,他们已经深陷危险和波谲云诡之中,他还是跑来见她了。
她站在门口,忽而感到一阵鼻尖酸涩。
她唤了一声“瑛哥。”
他就站在庭中,就那么直直地注视着她,没有应声,也没有移动。,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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