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冒财察觉有点不大对劲, 可对这群陈氏典当行的狗腿子,他也不敢不从。
在西宁镇稍微有点钱的人都清楚,陈氏典当行是守备大人的如夫人开的, 那如夫人可是定北将军家的庶女。
于冒财提着心走上前。
秦八胳膊搭到他肩膀上时,感觉到于冒财明显抖了抖。
还知道害怕秦八心里冷笑。
他淡淡问“那杀猪匠家不是西宁镇人吗固北军常年从他家买肉,也没见他家发财,怎今年就撞了大运”
秦八是陈氏当铺的坐柜,说白了就是打手,他弟弟秦九是掌柜,两个人守着瓦市和条街, 为守备府敛财立下了不少功劳。
虽然秦八很能打, 可心思却不粗, 得了于冒财的进言后, 本来应该查查看张家是什么情形。
不过只是个在瓦市张罗摊子的,他也没太放在心上, 再说年底还要帮着主子到处收账, 实在太忙, 也就疏忽了。
于冒财赶忙回答“据说是认了个干闺女,好像还是从京城来的哩, 方子都是张家那干闺女从娘家带来的,张家也就是走了狗屎运, 才有这运道,这些都该是大人您的才对啊。”
京城来的干闺女秦八眼神沉了下,记在心里了。
他扯了扯嘴角,语气还是挺平淡地问,“那我问你,你知道杀猪匠家认识北蒙商人吧”
“那肯定啊, 我跟九大人说过,他们那麻辣串香的邪门儿,北蒙商人和西域商人钻他家帐篷,比钻勾栏还勤快呐。”于冒财没明白秦八的问题关键,还继续给张家上眼药。
“就是不食猪肉这等贱物的,也能吃素串,瞧着帐篷不算大,很是赚了不少银钱呢。”
秦八点点头,拍拍于冒财肩膀,“行,那就不算冤枉你。”
于冒财讨好地笑着“大哎哟”
秦八一巴掌把于冒财扇了个原地转圈落地,唇角都给他打破了。
于冒财脸颊立马肿起来老高,直接给扇迷糊了。
“大伦人”于冒财一张嘴,吐出一颗黄牙,眼泪都掉下来了。
特娘的为什么
虽然他有小心思,可甭管银子还是方子不都归陈氏当铺吗
他也就图个清清静静做买卖呀
秦八冷冷看着他,“你知道他们跟北蒙商人和西域商人来往甚密,小小杀猪匠,敢折腾那么多赚钱营生,就凭他们一家子平头老百姓,他们敢”
秦八恨的又踹了于冒财一脚,“你就是用脚指头也该想明白,敢拿爷兄弟几个当枪使,还敢问我要到了啥,我要你奶奶个腿儿”
兀良哈氏与定北将军交好,他回去肯定得挨棍子,不多踹于冒财几脚,他心里都恨得出血。
等于冒财被跑堂扶着,脚步踉跄回到家,一进门家丁就大惊失色。
瞧瞧这浑身的土和脚印子,乱蓬蓬的发髻,再瞧
嗬肿起的脸上手指印分明。
家丁赶忙过来帮着扶,“东家,您这是偷了哪家小媳妇,叫人家汉子逮着了”
躲在门边看到了大部分的跑堂“”
“犯冲啊”于冒财只喃喃着,热泪从肿胀的脸颊上滚落,腌得他嘶了一声,悲从中来,仰头望天。
“我跟王八羔子犯冲啊”
家丁“”
王八羔子咳咳,张三壮一行人,也才软着腿进了家门。
一进门张三壮就坐地上了,就这都还不忘死死抱住钱匣子。
耿叔路上见他抱得太辛苦,想替他分担一下,都没拿得过来。
张家娘子军赶忙围过来,“咋了这是”
张大壮张一壮也吓得够呛,反倒是驴蛋被阿达拉过去快,没想那么多。
“咱今天收摊儿的时候,叫人上门抢了”
“啥”张娘子差点没撅过去,“抢了多少啊人没事儿吧”
“没事没事,后来有个北蒙大叔帮咱把坏人赶跑啦,还叫三叔跟乔阿爷说几句话。”驴蛋又道。
杨氏急得一巴掌拍儿子脑门上,“说几句啥,你倒是快说啊,要急死个人了。”
驴蛋捂着脑门儿嘟囔,“那又没守着咱说,我咋知道,我阿达他们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凭啥打我哼”
娘子军这。
几个大人都有点尴尬,他们这会儿腿还跟棉花似的,心还砰砰狂跳呢。
都是小老百姓,耿叔自卖自身之前,也是个泥腿子。
碰上那种杀过人的还拿家里人性命威胁,他们比孩子更明白其中有多凶险。
说实话,他们都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更别提回话了。
张三壮稍微坚强点,主要是沉甸甸的钱匣子压着腿,给了他点底气,他扑棱了会儿,朝耿叔伸手。
“叔你拉我一把,先把钱给阿婉送过去,有啥话我跟乔阿达说去,你们该干啥干啥吧。”
话是这么说,家里人怎么放心的下呢。
一十年前西蕃人还动不动在西北烧杀抢掠,是先帝与北蒙结了盟约,近十年来才稍微好了点。
小偷小贼的是免不了,可在镇子上抢钱的基本见不着。
见张三壮他们这样,让家里人回想起西蕃人闯进镇子里时候的恐惧,脸色都有些苍白。
张娘子深吸了口气,“你们先继续扫尘,我和三壮去乔家问问乔老弟啥情况。”
等到了乔家,张三壮看见乔盛文,这才缓过劲儿来。
他小声与乔盛文说了巴音留的话,“说是等瑞臣回来,叫瑞臣有空去吃茶,那群人像什么蛆,他能护着张家做买卖,但有些事得提早做安排。”
乔盛文安慰张三壮“跗骨之蛆是吧我知道了,此事是我疏忽,我和瑞臣本以为是开了铺子这些人才会来,你们不必担心,往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乔盛文暂时还没想到于冒财那里。
只是身为前户部侍郎,他对守备这一职务也颇为了解,加之陈嗣旭不在西北,秦茂又是个贪的。
他和乔瑞臣想着,秦府和底下的人不会错过这种好机会,定是忙得不可开交,顾不上瓦市。
年前也确实风平浪静,谁知最后一天出了岔子。
若非巴音一直派人盯着条街酒楼嗯乔盛文若有所悟,眼神中闪过一丝冷意。
张娘子听了乔盛文的话,心里踏实不少。
两家人甚至连孙家都极为信赖乔盛文,人家可是状元老爷,他说了没事那就一定没事。
但她还是拉着耿氏,“明天年三十儿,要不咱们去找个大师来家里做场法事万邪不侵,霉运尽散。”
苗婉对这个比较敏感,可别
要是没本事的来跳大神还好说,家里也还有小孩子呢,太闹腾了。
要碰上个有本事的,她这种外来之魂她有点害怕。
本来苗婉是无神论者,但是穿越都叫她碰上了,由不得她不小心些。
她抱着张娘子胳膊小声劝,“阿姆,咱们今天扫尘,明天要采买食材,还要准备祭祀祖先,实在是没时间做法事了吧”
然后她又拍了拍钱匣子,“要我说,吃过晚饭正好也该盘点下年前的收获,十一月的钱都收在一起,咱大家伙儿该分钱啦有啥能赶得上财神爷的照拂呀,咱们只要多给财神爷准备些贡品,来年财源广进,什么牛鬼蛇神都不怕”
张娘子眼睛跟着转到钱匣子里那亮闪闪的金角子上去,忍不住笑了,“这倒也是,做法事还叫人当咱碰上了啥脏东西,肯定有人说嘴,还是阿婉聪明。”
她也是为了安家里人的心。
但有什么比钱挨个儿分到人手心里,来的更叫人踏实呢
苗婉嘿嘿笑,正好跟笑眯眯的公爹对上眼神,她赶忙追上个彩虹屁,“都是爹娘教的好,来年等分了钱,先留出银钱来给家里尕娃子们去私塾开蒙,女娃娃们让我娘启蒙。”
不管男娃女娃,都得给她学,因材施教,全都得给她干活儿,苗世仁心里霸气想着,就是这么一视同仁
晚饭后,连同孙老火在内的所有人,都聚在了张家堂屋。
张家盖青砖瓦房时,就想着家里人丁兴旺,往后人肯定越来越多。
张娘子奢想着万一将来她和老头子有福气,能多活些年头,说不准还能做起几个整寿。
到时家里人和亲朋好友齐聚一堂,这正屋盖的就比寻常人家大。
反正人工都是自己娘家的,只用多买点砖瓦,九十九步都花了,也不差这一哆嗦。
所以现在一屋子人都还坐的开,娘子军们以耿氏为首,搂着自家孩子坐在靠近灶头的兀子上,汉子们以孙老火打头,坐在靠窗那一边。
炕上就坐着乔盛文和张屠夫两口子,还有大着肚子的苗婉,以及一个负责在旁边记录支出账目的孙耀祖。
本来苗婉没打算这么早支使他,是孙耀祖觉得自己不能留在乔家吃干饭,强烈要求要帮忙。
苗婉想了想,帐她都算好了,表格也一目了然,只需要数钱发钱,然后在每个人对应的地方打钩,这活儿孙耀祖可以干的来,也就交给他了。
孙耀祖下午还高兴着自己有用呢,只是没想到竟然会这般万众瞩目,主要钱匣子就在他右手边。
这会儿,左看乔阿姆坐在下头,右看阿达也坐在下头,孙耀祖拿笔的手是汗,脑袋恨不能扎到胸口里去。
乔盛文有些怜惜这孩子,用眼神询问苗婉,要不过阵子再让他慢慢来也行。
孙耀祖是真聪明,四书五经学过的部分都掌握的非常扎实,算学比他都不差什么了,就是性子太软,又不擅长与人打交道。
苗婉微不可查冲公爹摇头,今天是最好的时候苗世仁集团头一次开年会暨动员大会。
不需要孙耀祖跟人打交道。
他只需递出钱去,就能得到旁人灿烂又热烈的情绪回馈。
这正是孙耀祖目前最需要的被人肯定。
苗婉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开始了自己的年终忽悠。
“各位长辈们,亲爱的孩子们,咱们辛辛苦苦忙活了三个多月,终于到收获的时候啦我觉得咱先分钱,咋样”
众人见苗婉举着小肉手激情澎湃半天,憋出这几个字,都被逗笑了,给面子的点头。
孩子们拉长着声儿,“好”
苗婉也忍不住笑了,挠挠脑门,她高估自己了,还好脸皮这个东西,她没有。
养猪场开大会的时候,她也是管分钱和做计划。
那些高大上的发言是村支书爷爷的事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工作有村长爸爸,她还真想不出太多词儿。
她干脆拿起账簿,先把该发到每一个人手里的钱发下去。
“家里的孩子们,驴蛋从一开始就跟着出摊子,狗蛋从十月下旬也每天都跟着出摊子,其他孩子从十月中开始给家里剪猪鬃毛,虽然年底工作被于家接过去了,但是这三个月当中,孩子们给大人帮了好大的忙,十月和十一月的工钱已经发了,接下来要发十一月的工钱和年底奖金”
孩子们欢呼雀跃,连狗蛋都忍不住站起来蹦跶,他们比大人先发钱哎
“驴蛋工钱六百文,奖金三贯钱”
“狗蛋工钱六百文,奖金两贯钱”
“翠丫和长寿带着孩子们干活儿,每个人工钱五百文,奖金一贯钱”
“其他孩子们每个人工钱三百文,奖金五百文”
乔蕊在耿氏怀里嘟了嘟嘴,但她也知道自己干活儿不行,还总会被铁蛋他们带着跑出去玩儿,还要长寿去找她,确实比不过翠丫。
她扭头把脑袋扎在耿氏肩膀上,小声保证,“娘,明年我好好干活,肯定比翠丫拿的多。”
耿氏笑呵呵摸乔蕊的脑袋,“现在就很好了,翠丫比你大两岁呢。”
从小精细养着的小娘子,现在都能帮家里干活儿了,不用跟旁人比,见乔蕊比在京城时还活泼,耿氏心里很满足。
几个孩子的阿姆也高兴的不得了,先不说她们能拿多少,光孩子们的钱收上来,就是一笔不小的钱,她们手里也要宽裕许多哩
驴蛋眼尖,立刻发现了阿姆杨氏喜不自胜的模样,赶紧把接过来的钱又塞回了孙耀祖手里。
“小姑姑,我们能不能把钱存在你这儿往后我们要花的时候再找你要。”
他这话一出,狗蛋和铁蛋他们也心动了,翠丫和巧丫也但看着阿姆们瞪人的表情,她们没敢说出口,可也眼巴巴盯着苗婉。
“你们存钱可以存在阿达阿姆那里,为什么要存在我这儿呢”苗婉忍着笑问驴蛋。
驴蛋想也不想,“存我阿姆那里是肉包子打狗,我的压岁钱从来也没再见过。”
杨氏气得起身找东西,“你骂谁是狗小兔崽子,我看你是年前不挨顿打你难受”
“啊阿姆我错了我错了”驴蛋也反应过来了,惨叫着往阿达身后躲。
杨氏捏着扫帚吓唬他,“还敢不敢我替你收着钱,还不是给你攒着娶媳妇,你个小没良心的。”
狗蛋在一旁替哥哥说话,也替自己分辨,他阿姆于氏也虎视眈眈呢。
“可我阿达和一叔三叔都有媳妇了,也没见他们的钱给了阿姆和一婶三婶后,还要得回来呀我见一叔想打几两酒,求我一婶好半天,还被提着耳朵打。”狗蛋想起来觉得自己耳朵都疼。
他顶着阿姆不善的眼神,也梗起脖子,“我们要自己存钱,存了存了给阿达打酒”
说完后,狗蛋还心下一喜,他真是又聪明又孝顺。
张家几个壮“”虽然但是,这种心酸事儿,就不必大过年拿出来说了吧,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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