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善没忍住笑了。
无论原著还是系统, 都说席都脾气差劲到不行,现在看来好像也没有。
当然,脾气差也没有关系。
朝善对好看的人会多点耐性, 她总认为, 美丽的男士能得到一些优待, 像席都这样精致又漂亮的人,即便坏脾气, 那也可爱。
何况他也并非真坏。
他会听话去买水,会考虑她的身体。
这不是挺好一个人。
可比他狼心狗肺的弟弟好太多。
等待半天没等到朝善答话, 席都握紧手上剩下的水瓶, 洁白修长手指紧按着瓶身,看眼朝善,莫名有些烦,舌尖抵了一下右侧不太明显的虎牙,想要扳回一局。
“也是, 朝大小姐菩萨心肠, 怎么会喝矿泉水,直接去洗手间接”
“喝呀。”
朝善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笑盈盈望着他,
“就是在想怎么拧开瓶盖。”
席都话音停顿, 黑眸扫她一眼, 冷冷语气说,“这种问题也要想,你有什么用。”
话是这么说, 人却走到她面前,弯腰拿起自己丢下的水。
朝善坐在医院椅子上。
也许是来回奔波,席都嫌热, 解开了里头衬衣两粒纽扣,不多不少,在他弯腰时正好能看见他清晰的锁骨。他隐在衣服下的肌肤比外头的还要白,更像古欧洲流传的俊美吸血鬼。雪白一片上,临近那根细长骨头边,有一颗红色的小痣。朝善想起她现世办公室里的那副红梅图。
白雪红梅,不外如是。
“喝。”
水递到朝善面前。
朝善收回目光,似乎什么也没想,道了句谢。
走廊在这瞬间忽然寂静,也许是怕家丑暴露,裴父没时间管这些事,但愿意为这些事花钱。这家私人医院,这一层,只有裴家的人在用。愿意花钱的原因不是裴叙,而是裴景。
很少有家族会偏爱私生子。
朝善食指在钢制的扶手上轻敲了敲。
除了席家。
席家书香门第,看重的除了出身,更有能力,他们不爱折腾商业,只喜欢搞些文艺的东西。席都叛逆,报专业偏读商科。而席厌不同,席厌读的是国画,他在念初中的时候就被当代国画大师收了做关门弟子。
这还是原主引的路。
原主将不想席厌堕落,想把他从污泥中救出。
她看见了席厌遗弃的画作,将它送到来家中做客的国画大师手上,于是凑成了一段缘分。不过她并不知道,那幅画并不是席厌的。
朝善想起这事,这在原著是男配的伤疤,在她这儿就是男配的催命符。
她心情很好。
敲击钢柱的声音像被风吹响的动听风铃声。
席都听了半天才发现朝善在出神,他冷哼冷,“你说的好戏在哪,骗我来这种地方,听你弹乡村乐”
朝善回神,微微仰头,明亮目光直视正在看她的席都。
她说,“你再等等,晚点我跟你说个秘密。”
其实她本来准备在后面把这一切告诉那个国画大师,让席厌失去现如今赖以生存的资本。不过认识席都后,她有更好的想法了。
席都这么好看的青年怎么能够早死。
席厌这么讨厌席都,那就让席都夺走他的一切好了。
不,应该说是夺回。
席都想说他才不等,但面对那双明亮的眼睛,他没吭声了。
急救室的门迟迟没打开。
朝善问系统“他说了没”
系统回还没,不过快了,裴父收到了裴景离开警局的短信,正在劝解裴叙,和他说没啥事,哥哥马上来看他了。
朝善笑死。
裴父还以为兄弟俩是心连心的。
在她的计划中,裴母以为大火不是裴景放的,而裴叙又有十足证据确定这把火就是裴景放的。早在之前,朝善就让苏幼把裴母情人的照片给裴叙。苏幼不想让两兄弟好,他有动机。因此这把火,裴叙会认定裴景是为了隐藏真相。
明明受伤的是自己,父亲却疯狂给伤人的哥哥找补。
要是哥哥对自己真心真意还好,结果他还想杀自己。
这就算是泥巴捏的人也不会乐意。
果不其然,下一瞬,朝善就听见系统说。
开始了,裴叙手指头都泛白了。
朝善还没等到后续,她远远看见裴景自走廊尽头走来。他头发长长了些,没有打理,黑色发根显得有些凌乱。朝善一眼就看见了。往下就是他同样表情潦草的面容。
苏幼说他被喊到警局时人都没醒,现在看来是真的,眼袋都快掉地上了。
那头裴景对今天发生的一切还摸不着头脑,但在看见朝善的一瞬间,他就跟醍醐灌顶了一样,眉头一扬,也不管是不是在医院,冲着朝善就喊。
“是你吧,肯定又是你”
他伸着手指头,沿那地砖缝隙上的那条直线走过来。
朝善不由自主想,假如给他手上塞个酒瓶,这就与醉汉没什么两样。
裴景没醉,他纯粹是气的。
他本意是想稍微补偿补偿裴叙,结果醒来就在荒郊野岭,等他徒步走回家,还没掏出钥匙进门就被堵在门口的警察抓走。
警察说他蓄意放火杀人,一顿审问没审出什么,又洗清罪名放他回家。
在知道受害者是裴叙后,裴景担心裴叙,离开警局后直接来的医院。结果门口遇见他妈,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妈冲他一顿冷笑,没给他说话的余地,笑完就走,风风火火,跟后面有催债的一样。
裴景迷惑了一整天,看到朝善就浑然醒悟。
朝善却没想到他会来医院。
裴景对裴叙这个弟弟倒是真的关心啊。
可惜她带了席都,这场戏不好演。
席大少爷长腿交叠,往后一倚,薄唇稍微勾出些弧度,如果仔细听能听见他鼻尖的冷笑,狭长凤眼对朝善瞅了眼,好像在说,来吧,你说的好戏。
朝善含笑轻捏自己的中指,面对裴景的中指站起来,一脸迷茫。
“什么是我”
“不是你是谁,怎么,联姻不成,你见不得我好,想挑拨我和裴叙的兄弟感情了”
哦豁,居然能猜中。
他知道自己说了真相吗。
朝善忍下笑容,精致漂亮的眼眸中仍旧是满满当当疑惑不解,眉头也轻轻皱起,“裴景哥哥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她说话的语气比平时还要温柔。
让原本就看她不顺眼的裴景更觉得自己遭到冒犯。
裴景更生气了。
“你不懂,你怎么会不懂你什么都懂。”
他恶狠狠地说。
朝善良好礼仪完全不减,她听见系统的提醒,稍微走了两步,站在裴景触手可及的地方,声音不大,脸上仍旧是担忧,却说,“懂什么懂你其实不姓裴”
裴景像炸了毛的刺猬,紧张到头发险些连根竖起。
他用极不可思议的目光,惊慌而愤怒地看着朝善,想要问话时,又听朝善在耳边说,“怎么办,裴叙告诉你爸爸了。”
真相被揭穿意味着他从此不是裴家大少爷,意味着他父亲不是他的父亲,裴家也不再是他的裴家。
裴叙无法接受。
他想到这种场景,就觉得世界末日已经来了,他几乎下意识地推开朝善。
“不可能”
愤怒的人不会克制自己的力度。
朝善也准备好被推倒,她顺势而下,却没有落在冰冷的地方,有人接住她。足够强硬的手臂环住她的腰身,有点儿疼了,磕到骨头的疼,朝善回头去看,青年矜贵眉眼中有担忧,但在与她对视的一瞬间,全换成足够虚伪的厌烦。
“重死了。”席都说。
朝善又一次忍住没有笑出声。
这种场合笑出声显然不合适,不过这样郎情妾意的模样,不知道怎么又刺激到了裴景,他恶狠狠想要继续说话,被急救室门口的裴父打断。
裴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身边是躺在病床上的裴叙,还有穿着白大褂的主治医生。
朝善按系统给的时间估计,应该是在裴景推她的时候。
果不其然,站稳的一瞬间,朝善就听见裴父对裴景说。
“医院里面你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你还推朝小姐你不知道朝小姐身体不好吗她做了什么让你这么害她。”
裴景下意识想要反驳,但又想起自己知道的真相,他闭了嘴,转头去看想裴叙,试图从裴叙身上得到一点信息,结果裴叙只是厌恶地别开眼。
朝善见到这情况就问系统。
“裴叙说了没”
说了,但没完全说,他没说裴景的事。
这两兄弟居然到这时候都对彼此存有真心。
朝善稍微有点儿不可思议,不过不妨碍她挑拨离间。
“裴叔叔,你别责怪裴景哥哥,”朝善扶着席都的手站直,很有礼貌且饱含歉意地对裴父说,“他是怕您误会他。”
少女肌肤胜雪,语气轻轻柔柔,妥妥一幅好姑娘模样,这种样子,就是裴父那样不解风情的人也怕吓着人不愿大声说话,对比起来,旁边怒发冲冠的裴景就像野人。
裴父想到病房里裴叙告诉自己的事,不由牵连裴景,对着他也没什么好脸色,宽慰朝善后,转头就骂裴景,“都是你妈教坏你,有什么样的妈就有什么样的儿子”
朝善状似安慰,“裴叔叔别这么说,裴景哥哥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裴父又想骂,但想着朝善是个外人,终究不好说得太直白,只能用手指着裴景大口喘气。
裴景以往也见过这种症状,不过那时候他还是正经八百的裴家大少爷,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现在不一样,心里有鬼,腰也听不起来了,尤其是在裴叙不搭理他,在裴父说到裴母之后,他整个脑袋就剩下完了两个字。
完蛋。
“爸”裴景挣扎着开口。
裴父怒气冲冲“我没你这种儿子”
“爸,你听我说,他们都在骗你。”
裴景没听见种字,就觉得裴父知道真相了。
他心底一片慌乱,乱到这时候还试图挽救,眼睛瞟一眼裴叙,见裴叙脸色淡淡,立马就说。
“裴叙在骗你,我怎么可能不是你儿子,裴叙他就是想要争家产他才这么说的。”
朝善是忍住了没有笑,不过席都笑出声。
这时候裴景才发现还有个人在。
这是家事,怎么能让其他人听呢,何况朝善在这里干什么,都是朝善的错。
裴景想把脏水往朝善身上泼。
“是朝善,一切都是朝善在算计,裴叙就是信了她的话才会”
“够了”
被裴景当头一棒差点没锤死的裴父终于缓过神。
他想着裴叙的话,双眼锐利地扫向裴景,眉眼鼻唇,一丝一毫也不放过,往日稍微的疑惑在此刻都清晰起来了。
他和姓沈的都是单眼皮,怎么生得出裴景这个双眼皮
最重要的是,他和姓沈的都是聪明人,怎么会生出这么个歪瓜裂枣。
裴父恍然大悟。
不是他儿子
老婆不是他老婆就算了,儿子也不是他儿子
他失望地看着裴景,见到对方还在拉扯朝善,心里更来气,破口就说,“人家朝小姐招你惹你了,什么都怪朝小姐,她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你还想污蔑她”
裴景错愕地睁大眼,“不是啊,爸,真的,就是朝善在搞鬼。”
裴父大声“你当我老糊涂吗朝小姐这么善良的人,从小到大都在护着你,她能搞什么鬼,她就希望你过得好你自己不争气,又蠢又坏你还怪人家”
裴景被他骂得脑袋嗡嗡叫,错口就说,“对,你就是老糊涂了你连好人坏人都分不清,眼瞎,活该被绿。”
这话一说,当场寂静。
过了会儿。
裴父手指着裴景,指头在颤抖,嘴巴也在颤抖,极度愤怒下很难将话说出来,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
“给我滚”
假如医院这一层没被他包下,一定会有护士来警告他不要大声喧哗。这声音几乎到震耳欲聋的地步。
裴景像在暴风中被木头人的口令定住,当场懵在原地,正面疾风烈雨。
他后知后觉自己说什么。
有点蠢。
不过他给自己找了借口,反正裴父都知道了,他说出来又有什么所谓。
他抬起头,面对喊了二十几年父亲的人,看清楚他眼中的震怒与厌恶,是的厌恶。裴景什么谎言也说不出来了,他知道没用了。不过他不服输。
“走就走,离了你我还活不了”
裴景倔强冷笑,
“你就等这个私生子给你养老送终吧。”
他就不信没了裴家他还不能东山再起。
而且没了裴家更好,他不用联姻了,他可以光明正大追求潭悦了。
裴景是个乐观派,越想越好,转身后每一步都走出莫欺少年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既视感,要不是知道这是本玛丽苏小说,朝善都以为他是龙傲天主角。
这到底是怎么在未来成为一名大佬的。
也许是剧情推动,一切阻碍他的人都死了,加上稍微有点年龄积攒,有钱又单身就被称为大佬了。系统解释。
朝善无语。
走廊静悄悄,她与席都扮演着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角色。
大概过了一两分钟,静立的裴父终于想起来这是哪里旁边有谁。他饱含歉意地对朝善二人说“朝小姐、席大少对不起了,让你们看笑话了。”
席都高贵冷艳地冷哼一声。
朝善则温温柔柔地回复,“没关系的裴叔叔,父子之间吵架而已。”
“对,吵架而已,吵架而已。”
裴父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他也许有点绿帽癖好但绝不想给人养儿子,尤其是被所有人知道他给别人养了二十几年儿子,丢人,太丢人。
“别难过了裴叔叔,公司不是还有事等您吗,裴叙这儿有医护看顾,我也会帮忙照看,您着急的话就快去吧。”
朝善又劝说他。
刚才的话那么清晰,裴父当然不觉得这两人会没听懂。
可朝善句句话都好像说自己没听懂,句句话都在给他台阶,裴父真是老泪纵横。朝小姐美丽优雅,善解人意,简直是人人都想要的闺女典范。他累了,他真的累了,他要是有个朝善这样的乖乖女儿就好了。
想到朝善的父亲,裴父就觉得命运不公。朝小姐的父亲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怎么就生出这么好的女儿,而他只能给别人养儿子。
想不通的裴父长长叹了一口气,勇敢面对命运,还要去把握公司,免得那些人掏空跑路,他跟救命恩人一样看朝善,感激之后用奔跑的方式匆匆离开。
朝善看向病床上的裴叙。
她莞尔一笑,“阿叙进病房吧。”
裴叙阴沉了一天的心情在见到她对自己笑后有了稍微改善,他握紧雪白的被子,声音很轻的,“医院不舒服,善善别久留了。”
说着离别的话,语气里却全是挽留。
少年一双眼直直望着她,黑眸里百种情丝缠绕,都说生病的人最脆弱,他在此刻显露出自己所有情绪。
朝善却像是没有听懂,语气仍旧温柔,稍微带点儿遗憾,“那好吧,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裴叙轻愣了愣,知道她是会错意,想说不是,可看到她温柔笑容时,又只能点头,“好。”
朝善“不要难过,一切都会过去的。”
万金油语句令裴叙很是感动。
他重重点了一下脑袋。
虽然哥哥不是好哥哥,可他通过哥哥认识了很好的朝善。
这样也算一件好事了。
同时。
裴景匆匆离开医院,在确定父亲已经知道事情后,他骂骂咧咧决定抛弃这个父亲,飞速前往别墅,准备收拾东西离开。结果才抵达别墅大门,管家就将行李箱扔出来,表示这是老爷的意思。
裴景站在别墅前,往地上啐了一口,正准备骂人时,别墅区管理者把他架走了,原因是他破坏卫生。
冰天雪地里,裴景在一瞬间怀疑人生,坐在石墩子上,试图寻找安慰。
他拨潭悦的电话。
打不通。
给潭悦发微信。
发不过去。
潭悦的住址他就更不知道了。
裴景给自己打气,没关系,低谷都是一时的,潭悦可能是和上次失误拉黑了他,正好他这时候没钱没出息,也不好意思找潭悦,等他功成名就,他再去追求她。
于是裴景决定去找他妈。
他不是他爸的儿子,可千真万确是他妈的儿子啊。
在连续拨了几十个电话都是通话中后。
裴景确定自己被他妈也开除了。
原因想不通。
时间慢慢悠悠过去,某天裴景在工地搬砖回来后,打开手机,终于看到很久没联系的母亲有了动态。
对方有了二胎。
喜气洋洋表示这次一定好好培养。
裴景一脸懵逼。
与此同时,电视上漂亮的女明星正在感谢自己的知己好友,说她善良又高贵,是自己的贵人。女明星是潭悦,知己好友姓朝。
裴景两眼一黑。
而身边有人走过,与同伴交流着,说朝小姐又来给他们这些残障人群送补助了,朝小姐真是好人之类。
裴景跌坐在地,又哭又喊,说朝小姐害他家破人亡。
路过的人看奇葩似的看着他。
这次没人再怀疑他不是残障人士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