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轮上人来人往, 林深许不知道谁好谁坏,怀中少女一直没有睁眼,他也没办法问房间在哪里,最终只能选择把她带回自己的休息室。
豪华游轮上, 属于服务员的休息间杂乱拥挤。
林深许还算幸运, 他落单后一个人住在四人间。
他将人放在自己的床上。
其他三张床, 两张上铺堆满杂物,对面的下铺只有硬邦邦的木板。
女孩躺在那儿, 寝衣洁白如雪,身下是蓝灰格子的粗布床单。林深许洁癖有些严重,床单是他从寝室带过来的。寝室另外三位家境都算富裕, 其中有人说过他这床单太旧、颜色沉闷不好看, 林深许没觉得, 颜色是耐脏, 新旧不能看色彩,要看有没有难以修补的破洞。
他一直这么觉得, 直到现在。
雪白与陈旧交织, 色彩竟然碍眼。
林深许觉得,床单可能真的旧了。
至少对于床上的少女来说, 确实不匹配。
林深许知道自己暂时没有更换床单的能力,他只是在欣赏这种美丽。
游轮碰到海浪, 偶尔会微微摇晃, 上铺器具相撞,发出不太好听的刺耳声音, 林深许握住钢杆,眼看一小块发黑纸片从上铺飘落,停在女孩唇边。
他犹豫了两秒。
纸片似乎是哪个老船员留下的信笺, 边缘有被烧毁的痕迹,白与黑实在不明显。
他凝视少女柔美纯洁的面容,将她浅粉薄唇看得清切。
过了会儿,还是没有伸手。
抱回来是情势所逼的选择。
可其实他们之间不该有交涉。
这次的祸端在他,她受他连累,所以他选择救人,这是回报,是他应该做的,再多就不应该了。
林深许别开眼,就像什么也没有看见。他刚才有听到那个男人的话,吸入少量安眠香,所以此刻朝善的沉睡很正常。他只需要等她醒来,告诉她发生的一切就可以。也许都不用告诉,她自己会知道。
他想清楚后,没有再看朝善一眼。
闭着眼睛的朝善凭借系统,看清林深许做的一切。
系统声音莫名有点贱兮兮。
这人一看就不好搞,怎么可能跟你为伍。
确实不好搞。
朝善就看着他坐在板凳上背单词,目不斜视、专心致志。
这样的人有自己的目标,清楚什么阶段该做什么事,更清楚什么阶段的自己拥有什么样的能力,他们足够冷静,足够理智。等到一切就绪,某天就会直上青云。
朝善以前也遇到过,还是那个大学教授。教授是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有天赋更努力,追人的时候耗费了她很多时间,以至于最后分手,她偶尔还会想起这位教授。也许这就是沉没成本。
这样的人,不容易动心,更不可能主动。
不过一旦动心,会有意思很多很多。
世界上不止有男人喜欢拉良家女子下水。
她也喜欢。
当时追那个教授的时候,朝善可以热烈追求,可以深夜开车去他家门前索要一个亲吻,可以将载满玫瑰的轿车停在他的办公楼下,可以坦率告诉对方她的喜欢。
可对林深许不行。
林深许早晚有一天会和许泽庭相认,到时候,她的喜欢就变成了利用。
她不想留下任何线索,何况她现在的人设也不能做出那样直白的事。
她只需要林深许的喜欢。
无论林深许是否愿意说。
而要让一个人暗恋另一个人,说难也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
对于林深许与她来说,很容易。
林深许与教授一样,冷静自持,却又有无法藏匿的自卑自傲。
傲气于觉得人定胜天,觉得自己前途不可估量。
他们需要欣赏,也需要认可,尽管他们不说。
自卑是对待喜欢的人。
朝善仍旧记得,最后那位教授其实喜欢她很久,却一定要在自己得到领域内大奖项才对她表白。
他们在不够优秀时,会将一切掩藏。
她也许不够了解林深许,但一定了解林深许这类型的人。
只要她踩中每一个点,要林深许的心太容易。
没有人会抗拒一个温柔、善良、聪明、勇敢,又足够欣赏你,并且长相漂亮的女孩。
她与你身边所有人都不一样,她会理解你,会在你籍籍无名时欣赏你,会将你视作皑皑白雪,她是你的知音,她是所有人的知音天使。
没有人会不喜欢。
包括你。
但胆怯的你不会开口,你会迷恋这缕阳光,会更加努力拼搏,会努力做与她相匹配的人。
朝善没有回复系统的话,过了一会儿,在林深许背完最后一个单词时,她轻轻咳嗽,像从梦中惊醒。
林深许听见声音,果然侧身看过来。
他放下手上的书。
将放在旁边的凉好的清水递到朝善面前。
是一次性的塑料杯。
朝善很久没有用过这种杯子,唯一一次是在公司历练,为拆迁,参与某户村民喜宴时用的。她不喜欢,有一股很重很重的塑料味。假如不是为了扮演人设,她会一口不喝。
但人设是善良小天使,天使不会嫌弃这样的杯子。
她只会稍稍皱眉,作为千金小姐,她自然会无法忍受这样的气味,但她绝不会拒绝他人好意,所以她会对林深许说谢谢,然后展开眉头,饮下那一口被塑料渗透过的凉水。
林深许看清她所有动作。
在她皱眉时也会想,或许自己不该拿那个杯子。
不过他又想起,房间除了一次性的塑料杯也没有其他杯子。
“谢谢你。”
朝善放下水杯时又说。
她开口时也有那股淡淡的玫瑰花香。
也许是这间房子太过狭窄拥挤,林深许感觉那种浅淡清甜的玫瑰花香味似乎把他萦绕。
真是房间太狭窄,他总觉得无所适从。
他说“不用客气,你也帮了我。”
他们都知道说的是什么事。
沉默了一会儿。
朝善手掌撑着冷硬的床板,目光看向前方某处,像在发呆。
林深许感觉那种花香真的已经将他包围,他试图突破,开口问朝善,“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朝善点头,“大概能猜到。”
这样的话也就不用说其他的了。
“那我”林深许想说送她回去,又觉得不是很好。
明明都想好了不该与她有任何牵扯,为什么还要开口说送。
在犹豫的时候,朝善却开口。
“稍等一下。”
林深许疑惑地看着她。
她微微坐直身体,柔软纤细的手撑住床板,从那张简陋朴素的木板床上坐起来,踩上摆放整齐的拖鞋。
室内拖鞋没有包脚,林深许只需稍稍垂眸就能看见她圆润可爱的脚趾与足够优雅足弓线条。
他清晰喉结悄声滚动。
朝善走到他身后。
林深许不由自主挺直背。
他感受到有一道温暖目光在他身上经过,似乎能想象那双漂亮的茶色眼眸会是怎么样看他。
其实没什么,被看一眼而已。
他有听说过美术模特,最近还因为实在贫困想过尝试,这就当做一场锻炼好了,被一个人看和被一群人看,有什么区别,没什么区别。
林深许一边想,一边不由自主将手指按在掌心。
他仿佛听见什么声音,似乎是弯腰没来得及细想,一道温热的呼吸透过不够细密严实的衬衣,轻轻而乔妙进入他每一个毛孔,融在血肉之间。
林深许在瞬间肌肉紧绷,清冷的目光也缓慢凝滞。
他仿佛跌入玫瑰园,血肉之中好像都有玫瑰花的浓郁香味。
他不敢放松,握住自己每一寸理智。
终于,玫瑰花离开他。
林深许却不是很庆幸。
他看见少女璀璨明媚的笑容。是真的开怀。露出如珍珠般洁白美丽的牙齿,看向他时又稍微有一些不好意思,对他说,
“抱歉,真的有些不礼貌,但又实在忍不住,想着像林同学这样干净的人,不应该被杂物污染的,”
干净。
之前她还说他优秀。
在她心底,他是这样的人吗。
林深许黑眸沉寂,心中沉思。
朝善则微微一笑,继续说。
“因为在很后面,你自己动手拿不到,想到用手不是很好,所以就帮你吹开了。”
她嗓音如黄鹂动人,笑容足够温柔又不失生机,眨眨眼睛,
“不过放心,我是今天醒来后被掳走,有刷牙过的。”
林深许没有说话,他没错过朝善的任何表情,没能按住沸腾心血,微红的指间被他掩藏,他低下脑袋,说谢谢。
他是该说谢谢的。
玫瑰没有故意招惹他,是他在幻想玫瑰。
她的赞扬直白率真,她的笑容明艳璀璨,她是生长在阳光下的漂亮玫瑰,是足够温柔足够善良也足够勇敢的玫瑰。
林深许见过许多人,富家子弟、名门贵女、年轻有为的事业强人,都夺目,也都不够夺目。
林深许目光落在被吹开的纸屑上。
与刚才掉落在她唇边的一样,也许同出一张纸。
其实该拿开的。
他有点儿后悔。
现在后悔显然没有用,都过去了。
“我送你回去吧。”林深许说。
朝善茶眸染上漂亮色彩,看上去十分惊喜。
“那就麻烦林同学啦。”,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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