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楚又出差回来的时候, 接到了秦王的诏令和赏赐的奴仆。
他看完诏令后,桌子一拍,破口大骂“一定是朱襄”
蔺贽跷着腿“确实是朱襄。朱襄远在蜀郡, 还千里迢迢写信给君上,担忧你不好好吃饭喝药。感动吗”
子楚心情复杂。感动是感动, 但他更想举起剑追着朱襄拍。
“朱襄在蜀郡可好”子楚问道。
蜀郡太远,以他的人脉, 无法得知蜀郡的事。蔺贽如今已经成为秦王近侍,消息比他灵通。
蔺贽道“好, 怎么不好他与蜀郡郡守交好。李冰刚到蜀郡, 就看到蜀郡遭遇洪灾。李牧李冰守堤坝, 朱襄镇守成都城。朱襄那脾气,居然还命人处置了哄闹的几户人家, 杀了好几人。”
子楚脸色一白“朱襄可有受伤生病”
蔺贽道“朱襄和李冰的上书中都没写朱襄受伤生病。朱襄就顾着挨个问我们的情况,重点担心你,比担心荀公廉公白公范公几位老人还更担心你,哈哈哈哈。”
子楚随手拿起书卷,砸了蔺贽一下“别打岔, 问你正事。”
蔺贽笑道“他可是把担心你的事当做最重要的事, 其他什么都没求,就求秦王下诏令, 派人监督你吃饭喝药,哈哈哈哈,笑煞我也”
蔺贽笑得半晌停不下来,子楚气得要举起砚台打他,他才勉强闭上狂笑的嘴。
“朱襄那新友人可不一般,见了蜀郡黎民饱受洪灾之苦, 居然想耗费巨量人力物力修建水坝水渠,并以项上人头担保。”蔺贽笑完后,继续道,“怪不得他能合朱襄的眼缘。”
子楚道“朱襄没反对,那便是认可此事可行了。”
蔺贽唏嘘“朱襄深知庶民之苦。如此工程,徭役之重,会害多少庶民,他不会不知道。他居然同意此事,看来此次蜀郡洪灾确实过于凄惨。”
子楚沉默了一会儿,道“害一世民,救万世民。我还是小瞧了朱襄,没想到他有这样的魄力。”
蔺贽笑道“若真让朱襄来做,他不一定能狠得下心。这件事,肯定由李冰主导。”
对友人滤镜比咸阳城墙还厚的子楚坚持道“他不反对便是支持。支持此事,就是有魄力。”
“行,也对。”蔺贽叹气,“我还以为他去蜀郡躲闲,结果他又自找事。他怎么就和李冰看上眼了若遇上一个不理睬他的郡守,以他的性格,肯定不会去抢事做。”
子楚道“不一定。换个不理睬他的郡守,他说不定自己想办法和李牧一起守堤坝,还要被郡守抢功劳拖后腿。”
两人相对着长吁短叹。朱襄真是让他二人操碎了心。
“还好他没受伤也没生病,不然雪姬多伤心。”蔺贽又道,“朱襄说,政儿也很健康,又重了不少,明年可能就扛不动了。”
子楚无语“即便是政儿现在的年龄,他将政儿扛在肩膀上坐,也太过溺爱。”
蔺贽道“政儿那么乖巧,对他再好也不为过,怎么能叫溺爱”
子楚更加无语。
再好的孩子,溺爱过度都会变坏。何况,自己童年过得那么凄惨,看着儿子抱着朱襄的脖子对自己趾高气扬的模样,子楚真的很生气。
蔺贽知道子楚是个小气鬼,连儿子都嫉妒,所以故意逗子楚玩。
可惜朱襄不在。若朱襄在,他和朱襄合力,一定能气得子楚原地跳脚,那才是真有趣。
子楚知道蔺贽想看他笑话,立刻转移话题“他既然想修水利,我们就帮他。”
蔺贽笑了笑,顺着子楚的话道“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君上和太子会做。你刚出访魏国回来,还是按照君上的诏令,好好休息吧。”
子楚多疑道“君上猜忌我了”
蔺贽道“那倒没有。正好相反,你的地位在君上那里已经比较稳固,太子也很看好你。所以你可以安心休息一会儿。若是你在还没当秦王之前就先倒下了,你做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子楚嘀咕“我还没那么弱。”
但他还是叹了口气,决定把手中的工作交回去,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友人到了蜀郡面临洪灾瘟疫饥荒,都还担忧自己的身体,他说什么也不能逞强了。
蔺贽完成了朱襄单独写信并毫不客气地让秦王转交交代的任务,把闲不下来的子楚给按住休息,得意洋洋地回家写信给朱襄复命。
蔺贽的夫人是秦王赐下的宗室女,与蔺贽原本的妻妾相处得挺好,也为蔺贽在咸阳站稳脚跟了许多帮助。蔺贽与她较为亲近。
蔺贽身体没有问题,当他愿意去后院之后,他的夫人前几个月刚有了身孕。
蔺贽的夫人挺着肚子为他磨墨,温婉道“不知道朱襄公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多想孩子出生时,能早点见到朱襄公。”
蔺贽哭笑不得“你还真信朱襄能给孩子赐福的传言”
蔺贽的夫人道“朱襄公或许不能给孩子赐福,但听闻公子政自幼罕有生病。寻常孩童隔三差五就要病一回,可见朱襄公养孩子养得极好。”
蔺贽笑着摇摇头,道“养得好我看他是养得糙极了,是政儿自己身体好。你若想问朱襄如何养孩子,待孩子出生,你出了月子,我让雪姬到家里住些时日。”
蔺贽的夫人立刻道“好,谢良人。”
“那也是我的孩子,你谢什么。”蔺贽道,“你好好休息吧,不用在书房守着我。”
蔺贽的夫人看向蔺贽手中的信,犹豫了一下,还是听从蔺贽的话,转身离开了。
她离开后,蔺贽的笑容消失,沉沉叹了口气。
他捋了捋鬓角的碎发,手指插在发梢,有气无力道“所以我才想归隐山林真麻烦。罢了,她还算知道分寸,若换太子当秦王后就好了。”
他把写了一半的信纸揭开,拿起炭笔,用极小的文字在信纸夹层中将咸阳的事详细告知朱襄。
哪些贵族值得注意,咸阳学宫的动向,秦王和太子目前对朱襄的态度蔺贽小心翼翼将信纸边缘粘好,继续在信纸表面续写没写完的信。
在表面的信中,蔺贽写了夏同和雪姬的近况,仍旧在朱襄家养老的几位老人的身体情况,蔡泽在长平取得了哪些成绩,以及自己最近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写完信后,蔺贽拿起压在一旁的朱襄的信,弹了弹信纸。
秦王肯定没想到,朱襄不仅会在夹层中写信,还会用特殊方式才会显形的墨水写信。
水蛊病的防治,能救荒的南瓜和新改良的水稻种子,以及将来水利工程上可能会用到的黑火药开山朱襄真是到了蜀郡之后就完全放飞自我,连遮掩都懒得遮掩了。还好他还知道写信告诉自己,让自己利用信息差帮他在秦王面前糊弄过去。
蔺贽笑着抱怨“自从朱襄来到了我家,家中备受宠爱、被全家人帮忙收拾烂摊子的幼子,就不是我啰。”
他将信纸收好。
一些东西,连夏同也不能告知。虽然夏同现在仍旧是夏同,但不知道何时会变成太子、秦王。蔺贽只能相信自己会永远不改变,不会寄希望于别人。
不过等他找好借口,就可以把夏同拉着一起为朱襄收拾烂摊子了。好友,就是用来帮朱襄收尾的。
秦王的诏令、太子的书信、友人的抱怨和雪与家中长辈的家书,在嬴小政又长一岁的时候来到了成都。
“君上遣五万刑徒受你派遣,给你二十年的时间,人力是足够了。”李牧道,“你这下被绑死在蜀郡郡守的位置上,很难高升了。”
“不就是二十年,二十年后我回咸阳正好。”李冰笑道,“君上给的时间很宽松,我压力没那么大了。”
李牧叹了口气,没有反驳李冰。
但谁都知道,二十年后李冰都年过五十,又是不断奔波劳累,即便能活到那个时候,身体也不一定允许他在朝堂继续做官。
不过李冰已经决定一定要治理成都平原的水患,秦王的诏令也已经到了成都,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说多无益。
“不一定是当二十年郡守,也可能换郡守,但给你一个专门整治水患的官职。”朱襄道,“而且也不一定用得了二十年。若早点结束,你就能早日到咸阳与我们重逢。”
朱襄记得历史中李冰修都江堰好像修了十几年,其中开凿山壁就开凿了八年,选址选方案肯定也会花费一段时间。有他在,或许能少走几年弯路。
“承你吉言。”李冰道,“不过你们还要在蜀郡待至少一年,现在就说什么重逢,是不是太早了”
朱襄和李牧对视一眼,失笑“确实太早了。”他们俩还要一同加入李冰主持的水利灌溉前期工程呢。
李冰在动工之前,先着手制造了许多模型,用以对水流的模拟,寻找最佳的解决方式。
朱襄在闷头种水稻育种的时候,李冰就骑马踏遍了几条主要的江流干道,寻找修建堤坝和渠道的地方。
因之前洪灾中,李冰派人沿着江流收集了许多数据,又有朱襄“随口”提议,李冰很快就选定了都江堰本来应该存在的位置。
只是若要修建分水堤坝,就需要凿石开山。
那么厚重的山壁,凿穿不知道需要花费多少年岁,多少人力物力。工程一开始就要挑战这么高难度的事,其他懂水利的官吏纷纷反对。
李冰也很犹豫。
如果选择折中的方案,也能一定程度上抵御洪水。但若要达成他心目中的完美方案,就必须凿石开山。
他犹豫的时候,就找到朱襄和李牧两人商量。
这时候,知己的肯定,能给他极大的鼓舞。
李牧道“水利我不太懂,不过换做打仗的话,你现在面临的两个选择,一个是用接近一半甚至一大半的兵力,换对方全军覆没;一个是用少于一半的代价,只是击退对方。是吗”
李冰点头“是。”
李牧道“这就要从多方面考虑。第一,对方全军覆没是否能给我们带来更长时间的安稳,让我们能休养生息;第二,君上是否会全力支持我用伤亡换对方全军覆没。”
李冰道“若是我的分水堤坝修建而成,即便有洪灾,成都平原也不会造成大规模洪涝灾害。只要堤坝不毁,就是一劳永逸的事。至于君上”
他对秦王并不是很了解,不知道秦王会不会支持他。
“君上是一个有雄才大略的人,他给了你五万刑徒,又给了你二十年的时间,这远远超过了历代水利工程修建所需要的人力和时间。”朱襄道,“他就是要让你用非凡的代价,去取得一个举世震惊的成就。”
朱襄半开玩笑道“还记得我所说的话吗造奇观,是雄主都难以拒绝的事。对吧,政儿”
坐在朱襄腿上的嬴小政冷哼一声,道“我不喜欢。”
朱襄戳戳嬴小政的脸蛋“真不喜欢真不喜欢那以后不准修。”
嬴小政伸手挡住舅父作怪的手,没好气道“行行行,我也喜欢。既然曾大父已经给了伯父这么多人和时间,那么只要能在时间之内拿出成就,曾大父不会干预。”
朱襄道“有同样是雄主的政儿保证,你就能大胆地放手去做了吧”
李冰哭笑不得。得到了一个垂髫小孩的认可,我就能放心大胆地去做了是不是有点奇怪
但更奇怪的是,当嬴小政认可朱襄所说的秦王的心理时,李冰还真的放下了心。
“再说了,开凿山壁也不一定会花那么长的时间。”朱襄道,“李冰,我在咸阳学宫与方士对峙的时候,你是否有观看”
李冰道“我看了,非常精彩”
就是旁观了朱襄和方士的那一战,李冰才在刚与朱襄相遇的时候,对朱襄恭敬得话都说不圆转。
朱襄道“我所用的那种叫黑火药的东西,可以为开山便利。虽然它的威力不是很大,但先选好岩石薄弱处,用铁钉凿孔,再把黑火药放进去引爆,就能瞬间撑开岩石。若是不好凿开的岩石,用火烧和泼水,热胀冷缩的方式就能使其出现裂口。”
黑火药的威力很差,不能直接用来开山。后世工程用炸药包,都是现代火药,即至少是黄色火药。不过如果已经凿出空隙,再利用黑火药包爆炸式膨胀的气流,就能轻松将岩石缝隙撑开,减少开山的工程量。
朱襄其实知道现代火药的配方,但他选择了隐瞒。
在思想和底层科技还很落后的时候,贸然使用太过先进的技术,无异于小孩抡大锤,会给社会造成很大危害。甚至这种危害,可能会造成更严重的文明断代。
只要发现了火药的威力,火药就一定会用于战争。而火药制备技术是不可能完全封锁的,很快战争几方的战备都会开始升级,最后打成一锅粥。
这不是朱襄看了几本科幻小说和古代未解之谜后的危言耸听,而是现代社会已经发生过的教训。
现代地球不是一个和平的世界,朱襄只是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国家。
而在华国之外,一些地区的人民可能处于封建社会,奴隶社会,甚至原始社会。
作为农业研究人员,朱襄不只是在华国找种子种田,也要去全世界学习先进种田经验和寻找不同性状的种子。
同时华国作为一个负责任、且经历过苦难的大国,总会用援助的方式,与其他处于苦难的国家进行利益交换,来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不是直接掠夺。
农业研究人员,一直是处于国际援助的第一线。
朱襄身为优秀的农学青年教授,本科的时候去边疆,研究生的时候去南亚,读博的时候去拉美,等带研究生和博士生的时候,就每年至少去一次非洲了。
所以朱襄非常清楚,当那些经济文化思想都很落后的国家,突然得到了先进的武器,所带来的不是技术进步,而是好不容易萌芽的文明社会的全面崩坏,以及内部资源被进一步掠夺。
朱襄能拿出黑火药,是因为现在方士已经开始炸炉,他要解释其中原理很简单。而且黑火药的威力极差,远远不如弩箭。若换一个神弓手,如李世民那种,黑火药还不如弓箭。
所以许多不了解的人,说“华国发明了火药却用来放烟花”,完全是屁话。
华国黑火药在战争上的运用已经非常透彻,只是因为黑火药的劣势,让擅长骑射的清政府较为轻视,再加上清政府不敢技术自研因为如果放开技术自研,占据绝大多数人口的汉人一定会出现最多的技术人才,所以才逐渐落后。
其实清政府在黑火药时代也没有被拉下太远。现代火药出现后,才让清政府陷入彻底的劣势。
朱襄没有继续向秦王推荐煤炭,也是因为基础科学知识和技术积累不达标的原因。
煤炭含有大量的杂质,没有清洗技术,烧出来都是毒烟,难以利用。
他知道的技术虽然能初步运用煤炭,但若是秦王现在粗放开采和使用煤炭,那就会造成煤炭的大量浪费,环境也会遭到极大破坏。
这时候的人可没有技术去修补环境。两千年后,大地煤炭枯竭,环境污染严重,他就是罪人了。
不过他留下了关于如何运用煤炭的基础知识研究,等待后人自己钻研。
他还留下了包括煤矿在内的全世界矿产图,准备做成类似山海经的神话书籍流传后世。
朱襄十分中二地想,自己留下的算不算藏宝图
不过火枪手的培养成本比弓箭手低,可以对远程兵力进行补充。这件事他不提,秦王应该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现在朱襄在开山上运用了黑火药,恐怕会加速秦王对黑火药的研究和运用。
“黑火药能开山,是不是也能轰开城墙”李牧眼睛一下子亮了。
朱襄在心里叹气。不愧是李牧,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
朱襄道“土墙轰一下就碎,和用攻城木也差不多;但要轰开主要城池的城墙,黑火药威力不够。在众人还不知道有黑火药的时候,用黑火药冒充霹雳,装神弄鬼让敌人直接投降,恐怕成功率更高。”
李牧摸了摸脸上的胡茬,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脑海里开始模拟出一幅一幅攻城略地的蓝图。
“咳咳,现在在说修分水坝,别跑题。”李冰干咳一声,道,“我们先选一处小山实验一番。”
朱襄道“要制定详细的安全实验流程,小心炸到人。”
李冰点头“知道。”
朱襄十分高兴。和一个严谨的工科友人合作,就是舒服。
他们决定开山后,李冰就忙于准备实验场地。
等实验成功,他就要寻找黑火药的材料,并培养能使用黑火药的人才。
后者会非常困难。
霹雳和火焰向来被认为是神灵的能力,要让工匠认可这只是“技术”,毫不畏惧地学习和掌握,并且严格遵守保密流程,这对李冰的组织能力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朱襄“我相信你”
李牧“你是郡守,这些事该你自己做。”
李冰“”他坚硬的后盾,他最好的挚友,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为什么他会突然萌生绝交的念头
朱襄“我还要继续育种。”
李牧“我准备去楚国边境晃一圈。”
朱襄和李牧“你努力,我们会在心里支持你”
李冰被气得拂袖而去,朱襄和李牧在他身后东倒西歪地大笑。
嬴小政老气横秋地叹气道“老师,怎么你也沾染了舅父的坏习惯好好说话不行吗为什么要逗弄李冰伯夫”
朱襄笑着问道“那政儿说,我们还怎么好好说话”
嬴小政继续叹气“李冰伯父是蜀郡郡守,这些事是他的本职工作。你们如果过多干涉,终归不好。而且如果你们参与得过多,等分水堤坝修建好,或许会有人说是你们的功劳。虽然李冰伯父不介意,但你们都不想抢夺伯父的名声。”
“我们如果好好说话,他就会有理有据地反驳我们。我们这样推脱来推脱去,多浪费时间”朱襄摸了摸嬴小政的脑袋,道,“但我们把他气走了,他就不会来了。”
李牧揉了揉笑出眼泪的眼睛,道“的确如此。”
嬴小政耸耸肩膀,摊摊小手。
虽然的确如此,但他总认为舅父和老师是在故意欺负人。以他对舅父和老师的了解,自己的猜想绝对没错。
当然,舅父和老师绝对不会承认。
李冰果然没有继续找朱襄和李牧帮忙。朱襄回到了田地,李牧没有立刻去楚国边境,而是陪了嬴小政一段时日,继续教导嬴小政骑马。
经过朱襄的荼毒,嬴小政也勉强无奈地接受自己是六岁,而不是七岁或者八岁。
反正只要自己权力够大,想要提前到十五六岁加冠都没问题。
这一世阿父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都不错,恐怕自己三十岁左右才能当秦王。就算阿父不争气,将来也是舅父辅政。
自己现在就帮舅父处理杂事,将来舅父辅政,那辅政的工作还不是自己做
我辅政我自己,什么时候亲政有什么区别。
所以舅父开心就好。
六岁的嬴小政终于有了一点俊俏儿童的模样,不再是圆滚滚的一团。
他的手脚开始抽长,慢慢进入了第一次生长发育期,骑着小马驹的时候能夹住马背。
朱襄、李牧、李冰三人一同寻了许久,给嬴小政寻了一匹有千里马血统的小马驹当六岁生日礼物。
当得知朱襄要送给嬴小政生日礼物,并为嬴小政做生日大餐的时候,李冰很不适应。
这个时代不庆祝生日。
华国古代的传统,生日是母亲的受难日,所以不仅不会贺喜,还应该悲伤。
虽然私下肯定会有人在生日的时候偷偷庆祝,但整个社会层面,生日是不应该大规模庆祝的。
直到佛教盛行,“佛诞日”作为一个宗教盛大节日进入百姓的视线,“庆祝生日”才渐渐盛行。
到了唐太宗的时期,唐太宗就因为民间开始普遍盛行庆祝生日,对民风不纯而进行过感叹和愤怒,并试图下令纠正。
不过到了唐玄宗时期,唐玄宗认为自己的功绩够大了,是应该好好庆祝一下,成了皇帝中公开庆祝生日的第一人,称“千秋节”,后又改名为“天长节”。皇帝诞辰自那以后,才成为全国性的节日,被后世皇帝延续。
民间隆重庆祝生日,也成了公开的传统。
所以在先秦,为孩童庆祝生日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
但朱襄说“我感谢上苍让政儿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我想疼爱孩子的母亲,也一定会认为孩子诞生的那一天是幸福的日子。如果她不认为,她就不给孩子庆祝生日便好了。孩童又无法隆重自己庆祝自己的生日。”
李冰便被朱襄的“歪理”说服了。
嬴小政其实对是否庆祝生日无所谓。在舅父帮他庆祝生日的时候,他还未想过这件事。
因为朱襄是庶民,父母不重视,他不知道自己的具体生辰。而雪是被捡来的,连年龄都是估算的。朱襄和雪都不过生日。
但他们二人都非要给嬴小政过生日,嬴小政只能勉为其难地接受。
他想,将来长大了,就以皇帝的命令指定一天成为舅父和舅母的生日,他也要给舅父舅母过生日。
他是皇帝,他说舅父舅母的生日是哪天就是哪天。
嬴小政的小短腿骑马比较困难,朱襄看了几次笑话之后,就被嬴小政轰走了。
当李牧准备回军营的时候,嬴小政抱怨了一句,腿悬空不好发力夹住马肚子。朱襄一拍脑袋,突然想起了什么。
“那为什么不做马镫”朱襄道,“只要在马鞍两边挂两个绳套,不就能踩着了吗”
嬴小政“”
李牧“”
李牧把朱襄拖走“试试。”
嬴小政迈动着小短腿跟在后面追“我也要试试”
然后,李牧现打了两个绳套挂在小马驹的马鞍两侧,让嬴小政踩着试了试。
嬴小政欢呼“果然容易多了如果踩的地方更结实就好了”
李牧亲自削了两块木板,绑在绳套下方。
嬴小政道“果然更容易了蹬一脚就能发力,所以叫马蹬吗”
朱襄敲敲自己的脑袋。
啊,自己骑了那么多次马,怎么把马镫马蹄铁忘记了。哦,因为自己下意识地想要忽视打仗的事。
“我也试试。”李牧给自己做了一套马镫,并且无师自通踩着马镫翻身上马。
他先骑马跑了两圈,然后让朱襄递给他棍棒,在马上做穿刺的动作。
之后,他又接过弓箭,双手离开缰绳,箭枝准确无误地射中被他选成标靶的树干。
“朱襄我要向君上上书,为你记一大功”李牧兴奋道,“有马蹬,我能迅速训练出精锐骑兵”
“别给我记,我功劳已经太多了。”朱襄道,“你自己拿着,正好向君上要更多的权力。你不是想去楚国逛逛吗”
李牧不悦道“我不能抢你的功劳。”
朱襄道“那就说我二人一起想的。我提议,你做马镫,都有功劳。哦,给政儿也加一份功劳。如果不是政儿说想在马上踩着点什么东西发力,我也想不起来。”
李牧道“这倒是这么说起来,政儿的功劳最大。”
他不知道朱襄本来就知道马镫,只是一直忘记了。所以以为提出“要踩点什么发力”的政儿,才是第一个提出点子的人。
李牧抱起嬴小政蹭了蹭“政儿果然聪明”
嬴小政一头雾水。这真的是我的功劳吗我只是随口一说。
但舅父和老师都这么说,嬴小政也就犹犹豫豫认了。好像确实是自己的功劳
“如果把马镫做成铁环,就能用得更久,并且能批量制造。”朱襄道,“说到踩,我听说有的地方为了不让牛的脚掌过于磨损,会给牛脚掌钉铁板。马的脚底板磨损之后,马就不能上战场了吧马是不是也可以钉铁脚掌”
李牧没有怀疑朱襄的话。朱襄是最擅长和田地打交道的人,在赵国秦国都经常走访田地,所以见到这种稀奇古怪的事很正常。
他抬起马的前脚,摸了摸马的前脚掌“或许真的可以,就是废铁。”
朱襄道“废铁比废马强。”
李牧笑道“当然。没有什么比马更珍贵。”
身为赵人,他最擅长的就是骑兵。秦国虽然也有骑兵,但在战术和训练上比其他还是差远了。
他一直想组建一支精锐骑兵,但因为刚来秦国,想要足够的战马很困难。此刻他非常想念自己在雁门郡的时候。
若朱襄的提议能够成真,他就能用更少的战马打出成绩,那时候问秦王要马就简单多了。
“我这就回军营。”李牧道,“我让军营中的铁匠先打造一批装备出来,去找楚人试试。如果好用,我就向君上表功。”
李牧攥紧拳头。他既然已经来了秦国,可不想碌碌无为。
他还年轻,正是当打之年。朱襄说他是未来的武安君,那么他一定不负友人的期望
“去吧去吧。记得给政儿也打一套。”朱襄道,“记得别把功劳全推在我身上。”
李牧无奈道“好,知道了。不过朱襄,你有更多的功绩,才更好保护政儿。”
嬴小政仰头看着李牧,不高兴道“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舅父保护。”
李牧拍了拍嬴小政的脑袋“你越是逐渐长大,越需要朱襄的保护。”
朱襄道“功劳太小太大都不好。而且我不是因为淡泊名利才不想独揽功劳,我只是担心君上认为我在军事上也是可造之材,把我丢去军屯。虽然军屯也是种田,但总会遇到打仗。”
朱襄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虽然见多了死亡,我还是很害怕打仗。”
嬴小政深深地叹了口气“舅父,你这话被廉翁听到了,又要被廉翁追着打骂,说你胆小软弱。”
朱襄理直气壮道“只要接受了自己的软弱,我就是无敌的”
嬴小政和李牧“”
他们真的不知道朱襄在骄傲什么。
不过朱襄的担忧也有道理,李牧同意了朱襄的要求。
李牧回到军营实验马镫和马蹄铁,朱襄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此时气候十分温暖,连朱襄离开时的冬季遇上大雪,都被称为是“异象”。本来冬季气候就十分温和的四川盆地,温度就更高了。
今年冬季的温度相较前两年十分“正常”,也就是温度很高。朱襄才能在冬季为水稻育种。
否则水稻晚稻应该是在七八月种植,十月到十一月收获。
朱襄推广双季稻之后,即便天气暖和,他也会指导农人按照正常的农时耕种。
即早稻三四月耕种,六七月的时候收获;收获早稻的时候同时种植晚稻,最迟八月种完,初冬能再次收获一次。
其实早稻和晚稻并非严格按照时间来种植,全年温度合适都可以种植,只是收获时间不同。
晚稻的生长周期,更适合由热到冷,但其他时候也能种。
朱襄原本打算先培育晚稻种子,再培育早稻种子,明年秋季就能直接推广双季稻种植。但他种下系统给的晚稻种子后发现,这“晚稻”可能是再生稻,能直接双季收割,那推广就简单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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