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

    沈玉耀很愉快的和曲川达成了共识, 会偷偷摸摸的在这边的琉璃窑旁边,起个高炉炼钢,煤铁和技术都是沈玉耀,曲川场地和安保。

    然后等沈玉耀出了新奇的武器, 就会优先供给曲家军。

    这种合作, 如果爆出去, 简直可以称之为要造反的秘密勾结了。

    不过无论是沈玉耀还是曲川,都没有去造反的意思, 说白了,这么小打小闹的规模,想靠它造反, 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玩笑。

    “表兄如果不介意的话, 出了什么特殊的东西, 我会先呈交给父皇, 过一下明路,东西可能会被父皇送去兵部, 我不打算拿它赚钱。”

    大规模的武装曲家军肯定不行, 哪怕皇帝不在乎,沈玉耀自己也会心里犯嘀咕, 军队这股力量,是绝对不能掌握在除掌权者外, 任何一人手上的。

    小规模倒是无所谓, 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武器和琉璃不同,琉璃造出来, 沈玉耀主要是为了给自己赚钱,外加搞一些小动作。武器,是沈玉耀给自己刷声望的东西。

    若是她手中有人, 可以源源不断的给军队新的武器,让大庄永远领先周遭国家一步,那大庄在战场上将永远处于不败之地,大庄强大起来,四周才不敢进犯,百姓也不必再受亲人分离之苦,被外国欺压之辱。

    而她会成为百姓眼中无冕的战神。

    曲川不懂政治,但他懂战争,知道在军事上,要怎么做才是对这个国家更好的选择。

    沈玉耀一开口,他就明白沈玉耀想做什么了。

    他震惊于公主的野心,那野心如同一团烈火,正在他面前熊熊燃烧。

    “公主放心,东西都是您的,您想如何处置,尽可随意。”曲川不会舔着脸非要沈玉耀给曲家军装备上,再做其他。

    他刚刚那番话,不过是说笑,他知道那些武器象征着什么,有多么的重要。

    沈玉耀挺喜欢这个表兄的,人踏实肯干,话不多,但也不会惜字如金,简直就是她理想中的完美打工人。

    “表兄,这事儿就劳你多照看了,过几日,我便让于三过来。”

    随手捡来的表兄干活都这么利索,她自己的手下总不能输咯,马上就让于三过来跟曲川卷他们卷起来,沈玉耀才能腾出手。

    沈玉耀需要腾出手来,仔细对付敬王。

    她可不想留敬王过年,不知道敬王干的事便罢了,知道之后,等年底看到那张脸,沈玉耀都觉得晦气。

    从曲家琉璃窑出来后,沈玉耀又去了皇帝置办的琉璃窑,说实话,从规模到匠人的专业程度来看,皇帝置办的琉璃窑都更胜一筹。

    可沈玉耀还是更喜欢曲家的琉璃窑,不是每一个琉璃窑旁边,都能有高炉炼钢的。

    真是期待第一批钢炼出来。

    沈玉耀该庆幸自己的初中知识还没有还给老师,否则她此刻直接傻眼,不知道该怎么去锻造,不过大庄有底子,哪怕不用沈玉耀的高炉建造图纸,命人循着一个方向耐心研发,成功就是迟早的事情。

    当然,有沈玉耀的现代见识在,他们能少走许多弯路。

    不求现代的精度,只求比当下时代更为进步。

    回京城的路上,沈玉耀想,她必须培养一批专业人才,再去搜寻这个时代本来就有的人才,以防创造断代。

    希望第一个战争“神器”能尽早的出现,这样她才能拿着东西去给皇帝画大饼,骗,不是,是拉投资。

    回宫的时候,天色已晚,沈玉耀身体跟铁打的一样,也难掩疲惫了。她只想赶忙回屋休息,结果到永康殿的时候,被曲贵妃给叫下了。

    “你成日里早出晚归,马上你父皇便要去祭祖,再不拉着你说说话,就要过个十天半个月才能聊几句了,要歇着来母妃这儿。”

    曲贵妃说的有理,沈玉耀这才记起来,皇帝马上要去祭祖了,她得让琉璃窑那边加班加点弄点儿祭祖的玻璃摆件,好好打打广告。

    沈玉耀满脑子的生意经。

    曲贵妃看她又走神了,不满的皱了下眉,“听说你近几日与你曲家表兄走的近,今日还让阿川带你出城游玩了,没想到你和阿川倒是脾气相投,难为你们年纪差那么多,还能玩到一起去。”

    听曲贵妃将她和曲川之间的合作归类为玩,沈玉耀不禁轻笑,点头赞同,“母妃说的不错,表兄很是随和。”

    “他只是对你随和,今日他可是将你三哥直接从曲家撵出来了,我是真没想到,我的儿子有朝一日入曲府,还会被曲府赶出来。”

    曲贵妃这样说,并不是为沈清瑾打抱不平,她只是感叹,曲家已经不是她的家了。

    那里住着的人,早就没了她熟悉的脸庞。

    “是三哥他太过分,不请自来还自说自话,他还想把我从曲府撵出来呢,一口一个我耽误表兄办正事,他去找表兄难道就有正事了大家天天一起上朝,他有没有事我还不清楚嘛。”

    沈玉耀不满的给沈清瑾告黑状,曲贵妃见她气鼓鼓的模样,伸手戳了下她的小脑门。

    “你啊你,那是你亲哥,知道你现在有本事了,可你在外面得给你亲哥留点儿面子。”

    曲贵妃听沈玉耀现在说的话,就能想象到当时沈玉耀是怎么挤兑沈清瑾的,“你三哥性子直,有时候若是得罪了人,你不要大庭广众之下反驳他,须知训人要背人,给人留点儿面子。”

    如果是关系好的亲友犯了错,当然要背着别人去告知亲友,督促亲友改正。

    但她和沈清瑾关系哪儿好了相看两相厌的俩人,真要是有人犯了错,不趁他病要他命,就已经是兄妹情深,值得歌颂了

    沈玉耀觉得曲贵妃将她和沈清瑾之间的矛盾,看的太轻,曲贵妃似乎一直觉得,家人之间是没有无法解开的结的。

    但这本身就是错误的想法,家人的前提不是血脉相连,而是心中认定。

    如果他们甚至不觉得对方是家人,那还怎么和谐相处。

    沈玉耀对她和沈清瑾之间的矛盾心知肚明。

    不过她还是希望曲贵妃能高兴一点儿的,所以她此刻嘴上乖乖的认错,“是女儿不好,母妃莫气,下次见面,女儿一定同三哥道歉。”

    曲贵妃闻言,非常欣慰的点点头,觉得女儿就是比那个臭小子强,不会气着他。

    “那倒不必了,你三哥脾气不好,他见你去道歉,肯定会为难你,下次注意便是。”

    曲贵妃还不至于为了让儿子高兴,叫女儿受委屈,孩子之间有矛盾很正常,她小时候还经常和兄长犯别扭,没事儿就与兄长打一架呢。

    只是兄长很小就去边关,后来她也入了宫,再见面,兄长已经病痛缠身,娶妻生子之后没多久,便撒手人寰。

    他们兄妹,这一生相处的时间实在是太短暂了。

    “等再见不到一个人的时候,你才会去回想过去,后悔当时没能多多珍惜时光。玉阳,母妃希望你永远不要经历这些,不要让自己后悔。”

    曲贵妃是希望沈玉耀不要一门心思扑在一件事上,多看看周遭的人,多多珍惜眼前的美好。

    “可是母妃,人力有穷时,命运的安排不是人力能左右的,我想要珍惜的,终会离我而去,与其沉浸在过去不可追的回忆中,为何不大步向前,让未来变得好一些呢至少,让未来的自己,不要时刻后悔,当初未曾做到最好。”

    沈玉耀想起了一些很久远的事情,她本人的童年,曾经的过往。

    她是个还算幸福的孩子,有相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完整的童年,父母俱在,家中亲人身体健康,对她也十分疼爱。

    只是人若没有得到过美好,或许就不会在美好被撕碎的瞬间,生出无限的憎恨。

    她经历过亲人一个个离去的痛苦,时间是无法抵抗的东西。

    然后她又经历了家中的大变故,一场病就能击垮一个普通的家庭,她那时太小,上着学的年纪,对生死的感触不够深刻,对世界没有任何了解,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曾经握紧的东西,一点点从手心滑落。

    至此以后许多年,都要沉浸在悔恨中,自我折磨,拷问内心,当初为何没有做得更好。

    曾经的她不能停下脚步,因记忆不堪回首,太多悔恨在缠着她。

    现在的她,已经无法学会停下脚步。

    她不会再给命运玩弄她的资格,她就是要登上最顶端,她不会再寂寂无名,成为人群中的某个麻木面孔。

    任何挡在她面前的障碍,她都会一一搬开,无论那是谁

    曲贵妃似乎从沈玉耀的口中,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她不知道沈玉耀的前世,但她明白沈玉耀的今生。

    她费尽心力保护着的女儿,以为她能护佑女儿一生,让女儿远离一切纷扰,却原来,女儿早已深陷其中。

    或许从十四年前,沈玉耀从后宫普通的公主,成为所有公主中唯一的例外,拥有特殊封号与特殊名字的那一刻,她就再也逃不开了。

    “唉,母妃没办法帮你太多,只希望你能平安顺遂,一世无忧。其余事情,母妃老了,管不了了。”四十出头的女人,在现代还风华正茂,此刻却多了几分老态。

    “母妃是世上最好的母亲。”就像她曾经的母亲,或许不完美,但为了孩子,拼尽全力。

    沈玉耀伸手,主动让自己投入温暖的怀抱,闭上眼睛,就像初生时那样,无忧无虑的倒在母亲的怀里,任由时间一点点过去。

    曲贵妃抱紧女儿,她已经做出了决定。

    日升月落,星辰隐去,第二日上朝,皇帝先是宣布重新开放西北互市,随后又点名工部,让工部着手安排人去建造大船,出海贸易。

    这个决定来的无比突然,让不少大臣震惊不已,一时反应不过来,也就只有蔡有志在先前的各种行动中,早就嗅到了一丝山雨欲来的气息。

    随后沈玉耀就看了一场来自顶级政治家之间的明争暗斗。

    兵部尚书曾展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他反对的目的很简单,沈玉耀知道,他一定是担心所有的钱都被拿去工部建造船只,兵部军费不足。

    接着是吏部,吏部的担心和兵部一样,说白了都是要为官员的俸禄站台,国库有几分几两,他们心中都清楚,光西北开互市的利润,根本不足以承担建造大船的费用。

    能出海的大船,前朝造过,但那是前朝刚建国那几年,彼时前朝坐拥天下,比现在的大庄要富有多了,最后却只建造了两艘大船,先后出海,倒霉的都没回来。

    就这么两艘大船,一下子就拖垮了前朝财政,让之后许多年,前朝都过着紧巴巴的日子。

    也造成后来前朝开海禁。

    “陛下,造船容易,可是上来就造可远渡的大船,怕是十分不易,现在大庄的匠人,没有造船的经验,饭要一口一口吃,船也得一点一点造况且海上无岁月,又方位不清,危险重重,兼之有贼人环绕,想要出去难上加难,望陛下三思,万不可贸然行事啊”

    曾展说的有理有据,听的不少官员连连点头,认为很有道理。

    “曾尚书此言有理,陛下,西北互市是能为朝廷增收,还是为朝廷引来宵小,尚未可知,不如先开互市,再谈其他。”

    吏部尚书于数说道。

    原本的吏部尚书为太子党羽,后来太子获罪,他比杨成业强点儿,引咎离职回乡去了,皇帝放了他一条小命,还给他留了些脸面,比较幸运。

    和户部一样,尚书没了,侍郎补上,于数便上位了。

    沈玉耀觉得于数比蔡有志会做人,他非常低调,平时说话能不得罪人就不得罪人,明明此刻也和曾展一样反对海运,却只字不提海上之事,而是让皇帝先考虑把西北互市弄出来。

    先让文武百官看到余钱,再去造船也不迟。

    其实这些官员们虽然人人都有私心,但总体还是以国为重的,也就是大庄立国不久,朝堂上干实事的官员居多。

    他们所思所想,以稳妥为上。

    稳一点没有坏事,沈玉耀赞同这种想法。

    若是国家步子走得太大,很容易就会出大事,朝廷任何一件错误决定带来的代价,都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能负担得起的。

    皇帝也负担不起,沈玉耀明显能看到皇帝被人这么一劝,迟疑了。

    看来海运的事情,皇帝没有跟任何一个高官私下讨论过,还是已经说过了,就是谁也没同意

    沈玉耀猜不出真相,不过真相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皇帝一迟疑了,蔡有志就急了。

    户部好不容易要看见钱了,此刻后退,那造船的事被压下去,海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被提到明面上了

    他知道自己不是混官场的料,在坐上尚书之位后,他就觉得自己很快就会被拉下来,蔡有志不怕丢位子,甚至不怕丢脑袋,他只想为百姓做实事,做好事,让大家过上好日子。

    成全他心中的为官之道。

    因此他突然站出来,同皇帝说“启禀皇上,臣有本奏”

    “蔡尚书,百官此刻正在讨论西北互市之事,若是你所奏之事与此无关,可再等等。”

    秦国相开口制止蔡有志,在他口中,海运几乎完全消失了,只剩下西北互市了。

    沈玉耀为这波秦国相与兵部吏部尚书打的配合惊叹,这就是官场老狐狸,不动声色就将话题完全给带歪了。

    直接控制了皇帝的想法。

    蔡有志心知,此刻他退下,那造船一事就会彻底被搁置,他看了眼工部尚书,那小老头精神抖擞的站在一旁,眼睛锃亮,但就是不站出来说话。

    好像造船和工部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沈玉耀正好看见蔡有志瞟向工部尚书的眼神,明白蔡有志想拉盟友。

    朝廷六部,吏、礼、兵、刑、户、工,其中就属工部离权力中心最远,但是又最富,因为各地都有建筑工程,水利事关民生根本,户部敢卡兵部吏部的钱,也不敢卡工部的钱,到时候哪个工程出了差错,就是无数人命。

    所以工部尚书完全不急,他不想掺和此事,因为造船与否,对他影响不大。

    再加上左州大水,冲垮了左州不少堤坝,之前的工部尚书被问责,跟着杜高俊一块到地底下当难兄难弟了,新上来的尚书,不敢主动揽事。

    这位工部尚书比于数那个吏部尚书还懂什么叫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呢。

    所以沈玉耀认为,蔡有志这个盟友没选好,对方并不想跟他一起出头。

    蔡有志为人耿直,但能走到今天,并不是全靠他的耿直,他不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只是有时候不愿意遵守规则。

    一看工部尚书那一言不发的模样,蔡有志就知道,他不会出头。

    但若只有他开口,未免太过形单影只,一人对上吏兵两部,还有个对他不满的秦国相,皇帝的态度又模棱两可,想要成事太难了。

    那他还能拉上谁呢

    沈玉耀也在思考,蔡有志能拉谁下水,她正冥思苦想呢,就对上了蔡有志炯炯有神的目光。

    惊不是吧

    沈玉耀瞪大眼睛,一口凉气还没倒吸,就听到蔡有志铿锵有力的喊道“陛下臣要说的便是西北互市玉阳公主进献琉璃配方,可将琉璃造价降低许多,技艺娴熟的匠人,一人一天可出两件精美的琉璃器物。琉璃价贵,兼之还有颇受西北小国贵族追捧的瓷器与茶叶,此三物,必定能为我大庄充盈国库,只要此事成了,那别说一艘大船,便是十艘百艘又有何难公主曾于游记上看到,海外有数不尽的金山银山,若我大庄有船,尽可去拉,一艘船,就能拉回价值百艘船的宝物,就算如前朝一般,出海两艘船均了无音讯,那也可大赚”

    数不尽的金山银山,一艘船拉回来价值百艘船的宝物

    脑海中这些话全都脑补成画面,群臣不禁都激动了。

    蔡有志为人实诚,就算是他的政敌,也必须承认此事,所以他说的话必定不假

    “公主,此事当真”

    “是啊,公主,海外真的有数不尽的金山银山没听说过啊制造琉璃的匠人,一天能稳定出两件精美的琉璃器物那岂不是日后我大庄,再不缺琉璃器具了”

    “请公主为臣等解惑,那游记所说可是真的”

    沈玉耀是真没想到,看戏和被人看戏,转换就在一瞬间。

    蔡有志这个家伙,他怎么就把她画的饼全当真了呢还在朝会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她的大饼言之凿凿的全说出来。

    沈玉耀画大饼忽悠人的时候,从不觉得那大饼有什么问题,毕竟如果真的将海运发展到后世那样的程度,这些根本就不是大饼,那是纪实片介绍

    但是现在看着诸位大臣在这儿一脸认真的围观她的饼,并急切的想要从她口中知道一个答案,沈玉耀开始怀疑起来,她的饼是不是画的太好了一点。

    “咳,诸位,公主她”皇帝见沈玉耀有些无措,想着沈玉耀之前都只是在朝堂上围观,从未说过话,难免紧张,开口想要为沈玉耀解围。

    结果他话还没说完呢,蔡有志就仗着皇帝声音小,有不少臣子没听见,大声喊道“公主所言句句属实陛下已经看到用公主配方做出的琉璃,是何等精美了诸位同僚难道不想有朝一日,我大庄国库的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吗”

    蔡有志要是出去做营销,那绝对是个人才。

    虽然他平常那么耿直的性格,完全看不出有营销天赋。

    但其实任何一个能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走到现在这个位置的人,都不是无名之辈,他们经历了战乱时期,在国家初定的时候加入了官场,浮沉三十载,看透人心。

    沈玉耀这段时间上朝,可算是见识了一番国家顶尖人才们是什么路子,开拓了眼界。

    正是因为深知他们都不好糊弄,所以沈玉耀才不想站在台前。

    可是蔡有志硬生生将她拽到前面去了。

    蔡有志是为了成全他自己的道,此举说不上光明正大,如果沈玉耀是个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公主,那蔡有志能彻底毁了她,不管是精神层面,还是以后的名声。

    但巨大的危机,往往伴随着巨大的机遇。

    沈玉耀抬头看了眼坐于上端的皇帝,她看不清皇帝的表情,却能从皇帝的身体语言中看出,他很紧张。

    紧张于女儿能不能应对朝臣,同时紧张这个国家未来的命运。

    沈玉耀复低下头,抬起右手来,她的一举一动都被朝臣们的眼神捕捉,这个禁言的举动,比直接喊话要直观,还在问她的朝臣,不自觉的服从沈玉耀的指挥,闭上了嘴。

    当所有人都不再说话的时候,寂静的大殿会带给人强大的压迫感。

    沈玉耀就顶着那四面八方投过来的压力,缓缓点头,“蔡尚书所言,句句不差,只要我们开辟海上商路,大力发展海运,必定有数不尽的钱财从四面八方涌来,到时,我大庄便是最为富有的国家”

    沈玉耀的话煽动性很强,这样的话落在大臣们耳中,反倒让他们发热的头脑冷静了下来。

    第一个说话的是秦国相。

    “敢问公主,海上之国,可有证据”

    “有,南部常有外来客,面容与我中土人士大为不同,他们有自己的语言文字,在他们的国度,有名贵的香料,璀璨的宝石,诸位家中应该都有南方进献的珍宝,大多来自于海上之国。”

    不说别人,秦淑君手上就有来自南方的宝石,一颗人眼大的红宝石。

    香料自更不必说,哪个京城大族,族中会没有香料存在

    秦国相问完,兵部尚书曾展上前,“敢问公主,若要出海,遇海上贼寇,大海茫茫无撤退之路,无援军相护,如何御敌”

    “训练海军,以船为陆,配以护佑小船,绳索相连可灵动作战,以旗语传递信息,可为斥候,探索前路。”

    大船周边布置小船护佑,这样会有更多选择,小船轻便,还能在前方探路。

    至于别的武器,沈玉耀目前还不打算拿出大炮一类,等大炮一出,海上再无敌手。

    曾展若有所思,旗语在陆地作战时也会用,比起人大声喊,旗子挥舞和特定的动作,能传达更多信息。

    “敢问公主,西北互市所得钱财能否供给造船之用若不足,该如何”

    于数只关心户部的钱能不能准时给他,如果造船开支太大,户部不会拖欠官员的俸禄,或者像前朝一样,给官员发什么私印票据吧

    私印根本没人认,花不出去的东西,那就是一张废纸还会有人胡乱伪造,流入民间后危害更大。

    断谁的钱,也不能断了官员们的俸禄银子啊。

    “西北互市的税,会先补足边塞军费,其后用以发放边城官员俸禄,剩余税款才会充入国库,大船前期不必建,先以小船入海,摸清航线的同时,与海上国家接触一番,提前开始海运,以海运之货款养船,不会碰国库一分银子。”

    沈玉耀说到这儿,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成立海运司,定期派出海军清扫海上贼寇,护卫海运货船安全,建立新港口,供给民间货船进出,收微薄税款,掌控进出港口货物金银数量。”

    在沈玉耀口中,海运的事情甚至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框架。

    周遭大臣是连连点头,和此事完全无关的刑部尚书石炳生,看沈玉耀的眼神充满震惊。

    像是从来没看见过沈玉耀一样。

    新任礼部尚书当透明人,而工部尚书一言不发,明显是将此事所有决策权都交给皇帝,皇帝说什么他就干什么。

    沈玉耀说完后,四周鸦雀无声。

    看没人问了,沈玉耀突然又有点儿紧张了,她咽了口口水,求助的看向皇帝,她看不见皇帝的脸,但能看见皇帝明显已经放松了的身体。

    这一关,算是过去了,并且沈玉耀给了所有人一份出乎意料的满意答卷。

    “哈哈哈哈好好啊,不愧是朕最疼爱的玉阳公主诸位爱卿,可还有疑惑未解”

    皇帝笑的合不拢嘴,他是真的没想到,沈玉耀给了他如此大的惊喜。

    沈玉耀丝毫不落下风的侃侃而谈,皇帝都看在眼中。

    对于这个女儿,皇帝突然有了新的想法,并且那个想法在心底一点点扎根,让他愈发坚信自己所想是正确的。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我大庄有玉阳公主,实乃百姓之福啊”

    之前皇帝夸赞太子的时候,秦国相也会顺着夸两句,但那时候,他的夸赞里附和皇帝话的意思居多,也就是说点儿好话哄皇帝开心,也是给自己的女婿一点儿面子。

    但是现在,他顺着皇帝夸赞沈玉耀,那纯纯是出自本心了。

    要知道,沈玉耀今年可才十四岁啊

    他十四岁的时候,还在寒窗苦读,别说让他在这么多位高权重的大臣面前说话,就是让他到自己夫子面前回答问题,他有时候都会紧张的磕磕巴巴。

    沈玉耀的表现实在是太优秀了,回答问题有理有据,所思所想全面广阔,每一句都言之有物,谁能信她只有十四岁二十四岁也做不到这一点啊

    不是没有大臣觉得沈玉耀的表现都是皇帝教的,但即使如此,也够他们惊讶了。

    皇帝不教皇子,而是去教导公主,这个举动代表着什么让人细思恐极。

    如果是皇帝教的,他们以后必须另眼看待沈玉耀这位受宠的小公主。

    如果不是皇帝教的,他们更要高看一眼沈玉耀,有这份能力的公主,势必不会被困在后宫。

    其他官员也跟着秦国相的话头来夸赞沈玉耀,沈玉耀没有留在明面上享受夸奖,而是老老实实的向皇帝行了一礼,站回原本站的角落。

    她一回去,就对上了沈清瑾冷淡的目光,她从对方的眼睛里,清晰的看到了敌意。

    看来沈清瑾已经明白,她已经踏上这个舞台,成为他的对手了。

    沈玉耀知道这一天终会来临,心中反倒有股大石头落地的感觉。

    没等她细想日后该怎么应对来自沈清瑾的手段,今天才又来上朝的沈泽玙就凑过来,小声的夸赞她,“玉阳你就是这个太强了”

    他竖起大拇指,还算记打,没再在朝堂上大声喧哗。

    沈玉耀冲这个心思单纯的四哥笑了笑,“多谢四哥夸奖,今日四哥顺利上朝,也是这个。”

    她学着沈泽玙的样子,竖起大拇指,面上没有丝毫激动和得意,好像现在那个被无数朝臣夸奖的玉阳公主不是她一样。

    宠辱不惊,临危不惧。

    二皇子沈沂琰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已经退出这场斗争了,以后就是曲贵妃的两个孩子相斗,再没有他的事了。

    有些人生来便是皇者,从来不是权力成就帝皇,而是帝皇成就至高无上的权力。

    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传遍朝野内外,沈玉耀人还没有下朝,后宫就已经有所耳闻。

    得知自己的女儿站在朝堂上,一人接连面对一位国相,三位尚书的刁难时,曲贵妃感觉呼吸都不通畅了。

    又得知女儿竟然完美的应对了这副前无古人的场面后,曲贵妃眼前一黑,差点儿没晕过去。

    到底还是没有躲开,她的女儿终究还是往前走了这一步。

    曲贵妃很心累,她还要准备祭祖的事情,还要操心两个孩子,她不止一次的想,她真是造了孽,才会生出这么两个不省心的小东西

    可正如沈玉耀对曲贵妃所说,命运的安排,人力无法左右,她也不想这样出风头,可机会摆在面前,不抓住这个机会,她日后会恨现在的自己。

    今天发生的事,比沈玉耀想象中影响还要大。

    第二日皇帝祭祖,沈玉耀跟着跑了一天,又是跪又是拜,整个人都累得快虚脱了,等她回行宫的时候,不少跟着出来祭祖的官员,竟都给她递了帖子。

    帖子内容无不是最近京城的各种宴会,赏花宴、诗会、哪家的生辰大宴等等,全是沈玉耀之前没有接触过的东西。

    以前这些请帖都是递给申王的,现在又给了沈玉耀一份。

    竹香没有处理过这些,无措的将东西递到了沈玉耀手边,沈玉耀也很苦恼。

    这种聚会就是去开拓人脉的地界,她当然很想去,可她去的话,是不是太显眼了

    一切事物的发展都应该遵循起伏定律,那就是当出现一个将人们情绪拉到最高点的事件时,最好不要再折腾,等人们的情绪稍微平息一些,再扔出下一个事件。

    这样才不会把人给逼疯。

    特指不会把沈清瑾给逼疯,沈玉耀怀疑她要是天天在外面晃,四处结交人脉,沈清瑾敢派杀手来暗杀她。

    沈清瑾是真的可能这么做的,他对付太子时,手段就很狠辣,设局让一地太守锒铛入狱,命丧狱中,不都是他的手段嘛。

    就算沈清瑾现在脑子不清楚了,他身边的人都还在,他认不清现实,他的幕僚能认清啊。

    沈玉耀打算给她大冤种亲哥一点儿喘息的时间,只应了秦家的邀约,打算去跟秦淑君谈谈。

    可是沈清瑾并没有觉得自己喘了一口气,他觉得沈玉耀的威胁,已经大到让他几近窒息。尤其他得知皇帝并未晋曲贵妃位份的消息后。

    占不了嫡也占不了长,他的胜算更小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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