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 真的能拉动如此重的东西”
沈珉玥围着眼前结构奇怪的铁疙瘩来回看,她的舅舅谢舒在一旁站着,身边还有个金发碧眼的外邦人, 穿着大庄的官服, 八品小官,是谢舒的助手。
年轻的外邦人看着眼前的女子,红着脸不知道该怎么介绍。
他不是害羞,是激动。
他叫格林特, 原本是遥远国家的一个王子,说是王子,但实际上他的父亲有三十多个儿子, 如果按照王国的继承法,等国王一死,他只能分到一块小小的封地。
他的母亲是低贱的奴仆,以至于他的地位也不高。
父亲活着的时候, 他活的像个奴仆, 父亲死了,他性格残暴的兄长便派人来杀了他, 不仅是他, 还有他的那些兄弟们。
兄长根本不想将国土分给他们。
母亲在出逃的日子里患病去世,他万念俱灰, 本一不留神被奴隶贩子抓到, 运到了南国。
万幸的是他的国王父亲曾经为他们这些儿子请过老师,他不仅会写字, 还会说其他地方的话。
他的老师来自南国,这让他在南国的时候,成了高等的奴隶, 甚至被奴隶贩子拉到了最大的奴隶市场上,让那个来自东方的伟大帝国的商人挑选。
“格林特说,他曾经在老师的手稿中看到过类似的东西,但他的老师没有说这要如何运用,他的老师认为,这个东西或许可以拉着车往前跑。”
谢舒同沈珉玥解释着,眼底有许多疑惑,显然他也不明白这么个铁疙瘩,要怎么像马儿一样跑起来。
但是经历过自行车这种较为现代化的交通工具后,谢舒也不认为铁疙瘩完全无法动弹。
“用陛下的话说,实验见真章,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既然能跑,那就跑起来看看吧。”
沈珉玥不再问什么,拍拍手上刚刚摸铁疙瘩时的灰尘,看向格林特。
“你叫格林特是吗”
年轻的外邦人连忙点头,“是的,尊敬的公主殿下。”
“是亲王,亲王殿下。”
谢舒赶紧纠正格林特的称呼,向沈珉玥解释道“他是臣从南国带回来的奴隶,只在新港那里学过半个月的中原话,现在说话还不太顺。”
“半个月就说成这样你们这些聪明人,是不是干什么事情都很聪明”
沈珉玥有些惊讶,她想起了在佛国呆了几年,与大庄人接触连一年都不到的浦西智者。
那位智者用一年不到的时间,就能通读大庄的典籍,写下大庄字,拥有一口流利的中原话了。
格林特听得一知半解,但他能感受到沈珉玥并没有因为他称呼上的错误而生气,这让他松了口气。
“十分抱歉,您真是一位善良可敬的贵族,感谢您的宽恕。”
格林特学习中原话后,还是习惯用自己原本国家的语言构成说话。
导致他虽然说的是中原话,但是听起来怪怪的。
“有趣。”沈珉玥对南国以及格林特的国家有了一丝兴趣,“以后如果有机会,希望能去你的故国看一看。现在,你能否让这匹马儿跑起来呢”
“能”
格林特重重点头。
但是有一句话他没有和沈珉玥说,他不想回故国,他觉得大庄很好,非常好,他愿意一辈子都待在大庄。
故国,那里是罪孽之地,滋养着无数悲痛的过往,母亲临死前的哀嚎与痛泣还在耳边,格林特再也不愿意回想。
当蒸汽机的锅炉冒出被加热,活塞开始运动,在铁轨上的巨大车轮也开始被带动着往前,转眼便跑出去好长一段路。
因为这只是示范一下,所以场中的轨道并没有铺贴太长,很快格林特就操控火车又停到了沈珉玥和谢舒跟前。
其实蒸汽机第一次跑起来时,不少朝中的大臣都看见了,沈珉玥因为外出帮沈玉耀办事,所以回来的晚一些,现在才看到。
“无论看多少次,都会觉得这一幕无比神奇。”
谢舒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形容内心的震动,气鸣声还在耳边回荡,飞驰的车轮带动着的岂止是车厢
“陛下究竟是怎么想到,可以将这东西用在民间的”
明明修在皇城就挺好,没事儿可以坐着出去看看风景,如此快的速度,只要严控上下车的人,就能保证帝王出行安全了。
沈珉玥知道这东西的造价有多高,在她看来,实在是没必要将这东西造的到处都是,让那些最低贱的商旅和贫民都能用上。
“或许这就是陛下的与众不同,在陛下眼中,所有事物只分为有利于国家,和不利于国家。”
谢舒说起沈玉耀时,言语间是满满的崇拜与敬爱,以前沈玉耀刚上位的时候,谁能想到,这位古往今来第一位女帝,会给大庄带来怎样的巨变呢
“大人亲王殿下它真的好极了,比老师写在纸上的,好了千百万倍”
格林特激动的从车头跳了下来,手舞足蹈着,不知道该怎么表现自己内心的兴奋。
“他的礼数,还需要多教教。”沈珉玥并不在乎格林特率先称呼谢舒,而不是她,还有在贵人面前过于放肆的行为。
但是官场中有很多人在乎这些,如果想要走的更远,必须要改掉这些坏毛病。
沈珉玥愿意对谢舒说这句话,就说明她很看好格林特。
谢舒没想到自己从南国的奴隶市场竟然挑回来一个宝贝,满意的笑了笑,称了一声是。
徒留格林特满脸疑惑,刚刚亲王殿下是在说他礼数有问题他是不是得罪对方了
一想到得罪一个国家的亲王会是什么下场,格林特脸都白了,一直到沈珉玥离开,还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谢舒恭送侄女后,回过头看见的就是格林特那迷茫害怕的模样,见此他哈哈大笑。
“格林特,你知道你身上的衣服,代表着什么吗”
格林特迷茫的摇摇头,他只觉得这身衣服实在是好看,和大人身上穿的一样好看,是他兄长看见,都会无比珍惜的丝绸衣裳。
这个遥远东方的国度,实在是太过富有和强大,让人进入其中犹如来到了神国,不禁目眩神迷。
“这代表着,你已经成为了我们大庄的一名官员,虽然级别只有从八品,但你已经摆脱了奴隶的身份。这是陛下亲赐给你的赏赐,说明陛下非常满意那个蒸汽机。”
谢舒拍了拍格林特的肩膀,给与这个半生飘零孤苦的年轻人一点儿肯定。
“格林特,当今陛下不拘一格降人才,无论是什么出身,什么人,只要不触犯我大庄的律法,那他都有一飞冲天的机会。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你一定要抓住它,千万千万不能放过。”
谢舒是说给格林特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绝对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往后能不能遇到如同沈玉耀这样的明主,谢舒不清楚,但是往前数个上千年,都找不到一个犹如沈玉耀一般的存在了。
一个坚定不移,有大智慧大目标和大毅力的帝王,她带给这个国家的改变,是肉眼可见的。
格林特被谢舒的话说的心潮澎湃,隔着一层语言的屏障,他其实不能直接感受到谢舒话里的力量。
但是他能大概明白,他已经摆脱了羸弱贫穷的少年时期,正式踏入新的篇章。
沈玉耀从来不知道,不拘一格降人才的效果会如此之大。
她之前手上的钱不够用,所以一直压着自己,不搞什么大动作,现在钱够用了,她索性放开去搞。
然后天下英才尽皆收于麾下,为她带来了想不到的收益。
蒸汽机和火车很快就能安排上,一旦火车连接大庄全国,那么大庄的经济会实现更高一层的飞升。
而纺织机也已经开始钻研,很快就能有好消息了。
沈玉耀又拿出了铁路图,看了又看,最后写下新的邸报。
内容只有一条,必须在保证徭工自身安危的情况下施工,尽量杜绝施工途中的死伤,若是真出了事,官府人员必须处理好一切后续。
沈玉耀还记得曾经的国家经历过的事情。
修铁路成了拿人命去填的工程,一寸铁路一寸枯骨。
那时候,她的国家没有选择,她饱受列强的压迫,无力反抗,也没有一丝余力去保护自己的孩子。
而她的孩子们,也没有保护她。
那段夹杂着痛与血的历史,成了一个民族留在骨子里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每一次回望都是撕开表皮,让伤口再深一分,再疼一分。
现在沈玉耀有选择了,她可以选择将这份痛苦再施加在其他国家的人身上,同样她也可以选择,放缓脚步,尽量保证痛苦降到最低。
沈玉耀选择的是后者。
吞下他国领土,罪在当代功在千秋。
可压迫其他国家的子民,那是令人不齿的小人行径,是应该被无数人世世代代戳脊梁骨,遗臭万年的丑陋。
沈玉耀在有选择的时候,还是喜欢当个好人,而不是去当面目可憎的混蛋。
意外当然不可能没有,它总会在不经意间发生,人不可能完全杜绝意外,而想要发展就要做出改变,改变的过程中,意外会来的格外多一些。
沈玉耀能做的,就是尽人事听天命。
邸报传到各地官员手中时,看着上面简单易懂的文字,官员们神态各异,反应不一。
有人认为沈玉耀是沽名钓誉,修铁路那么累,不催一催,看得紧一点儿,那群刁民怎么可能按时按点的做完因为刁民可能会死,就苛责官员,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刁民的命能比大人的命更重要吗
有人则认为沈玉耀是真的做到了为君者,爱民如子,乃是古往今来帝皇典范。,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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