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岛, 主峰。
雨后清晨,鹤发童颜的掌门正在山巅打坐,晨雾如薄纱, 微风徐来, 万物清静。
只可惜这份清静很快被人打破。
“许疏楼”掌门看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家伙,“你在自家宗门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我连夜从凌霄门附近赶回来的,”许疏楼把掌门拉进角落里,“别让卫玄道发现我。”
掌门叹气“你做了什么”
许疏楼动作一滞“我能做什么师伯您不要总是这般恶意揣测我。”
“那我换个问法, 你打算做什么”
“”许疏楼羞涩道,“我有个不情之请,我想请您前去凌霄门拜访门主。”
掌门面无表情“你怎么不自己去拜见”
“我不行。”
“过谦了, 你行得很。”
“”
掌门白了一眼这位不省心的门下弟子,许疏楼是告别了萧雅后匆忙赶回来的,却看不出几分风尘仆仆,一身灵锦织就的望仙裙灿若烟霞, 裙摆上绣了垂枝海棠,手中拎着把花花折扇摇啊摇, 认真看人的时候眼神发亮,此时正对着他笑得谄媚。
掌门只能叹了口气“为什么”
“我发现, 凌霄门内已经很久没人面见过门主了,”许疏楼说出自己的怀疑,“我怀疑他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或许与卫玄道有关。”
“你会不会想得太多了,修士闭关长达百年也是常有的事,”掌门听出了她的意思, 却不甚认同, “凌霄门可是大门派, 若真出了这么荒唐的事,怎么可能瞒得住何况他是渡劫期的修士,就算受了伤,那也不是卫玄道之流能打得过的。”
“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只是我总觉得卫玄道有阴谋。可我若单独去拜访,门主未必会见我,您就不同了,你们曾经关系不错,他又欠您一份护法之情,”许疏楼思索,“如果他连您都不肯见,那大概是真的出事了。”
“那卫玄道怎么办”
“先把他扔这儿呗,他又不敢在无尘岛造次,不过咱们最好把招魂幡藏起来,”许疏楼提议,“不放心的话就让我师尊过来盯着他。”
“我和长俞算是都被你安排明白了,”他只觉得自己这掌门做得太没威严,“到底谁是当小辈的”
许疏楼听出来这便是肯答应了,笑着行了一礼“多谢师伯。”
她笑得太灿烂,掌门顿觉手痒,陪着卫玄道一起研习招魂幡也就算了,结果这边还没研习上几日,许疏楼又给他揽了个新活儿。
“你出趟门,怎么总给我找事儿干”
“师伯”
掌门摆了摆手,不欲与她计较“罢了罢了,走这一趟,能让你打消疑心也好,我也正好去瞧瞧那个老家伙,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越快越好吧,”许疏楼想了想,“我还答应小师妹带她去飞鹰门的拍卖会玩儿呢。”
“”
凌霄门。
许疏楼踏入了门主的闭关洞府,此处清幽静寂,的确是个闭关的好去处。
听闻无尘岛掌门拜访,此间洞府的大门终于敞开。
许疏楼几乎要以为自己的怀疑是无稽之谈,随即便注意到眼前供人打坐的圆台上空无一人,只一位陌生弟子立在一旁,见到二人眼神有些闪烁。
“你是何人”
那弟子不答,只对他们躬身行了一礼。
无尘岛掌门心下一奇,张口喊道,“凌礼,你小子人呢”
“在这里。”一道平静的声音从洞府深处传来,二人循声而去,走过一段长长的幽暗山道,眼前豁然开朗,才发现这洞府中别有洞天,里面还有一道石洞,中间立着玉石台,有一束天光自山顶洒下,正洒在这玉石台之上。
石台上坐着一人,眉眼平静,神色淡淡,正是凌霄门那消失许久的门主凌礼。
许疏楼一见便知他并非冒充。
渡劫期修士的威压,不是其他人假扮得出来的。
显然这里也并没有什么锁链或是法术正束缚住他,他周身灵力充盈,身下的玉石台,也是由能够蕴养灵力的灵玉雕成。
他的确是在闭关修行。
许疏楼松了口气。
凌礼正看向无尘岛掌门“这么多年,你的脾气还是半点没变。”
掌门颇有些关切“都这么多年了,你的伤还没养好吗”
“已经痊愈了,”门主摇了摇头,“只是我选择闭关,专心冲击渡劫。这一次,只许成功。”
掌门颔首“原来如此。”
“说吧,要见我做什么”
无尘岛掌门看向凭空臆想出了一堆阴谋的许疏楼,示意“你来。”
许疏楼有些惭愧“是我不好,我还以为您被卫玄道等人挟持甚至谋害了,才央着掌门前来拜访的。”
“你怎会做此想法”
“我听闻,您几十年间不曾露面,只以声音与门下弟子沟通,我还以为那道声音是冒充的。”
凌礼却道“那声音的确不是我。”
许疏楼微怔“什么”
“的确是卫师弟在代我处置门中事务,冒充我的声音也是我默许的。”
“为什么”
“我把门中事务悉数交给他们,若使用我的声音会方便些,自也由得他们去。”
“您为何不再处置门中事务”
“我从前便是在这些杂事上花了太多心神,如今若要飞升,就要专心大道,”他的眼神淡淡扫过无尘岛的掌门,“若今日来的不是你,我不会开门。”
“门主,”许疏楼蹙眉,“您几个月前,有和张白鹤师叔对过话吗”
“没有。”
许疏楼睫毛一颤“也没有斥责过他修为太低,让他抓紧修炼”
“自然没有。”
“门主,”许疏楼握了握拳,“您确定卫玄道他能担得起这份责任吗”
“别说了,”凌礼摇了摇头,“你就当我不再是凡俗中人,自此不理凡俗中事了吧。”
许疏楼却不肯住口“可是,您知不知道张白鹤师叔被人害死知不知道范阳范芷曾假借你的命令作恶知不知道卫玄道手里有一本邪恶的功法那功法已经害了张师叔,还有可能会去害别人,他甚至还在打招魂幡的主意,这些您都能不管吗”
“这些事只会乱我心神,于我飞升无益。”
无尘岛掌门在一旁叹了口气“我没变,你却是变了。”
“没什么变不变,从前倒是我想左了,只是如今才想通而已。”
“可是”许疏楼看着他质问,“你怎能不管”
“管不管又能如何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万物自有他们的缘法,”凌礼反问,“为何非要我来管呢若我几十年前便成功飞升,如今这些事还不是要他们自己来打理”
“你”
“我不是没为凌霄门付出过,但修真界可从来没有能者多劳这个说法,”凌礼语气间毫无起伏,“每个人的道不同,我不去干涉你,你也莫来质问我。”
许疏楼觉得讽刺,听说他几十年未曾露面后,她脑海中划过无数种可能,什么挟持、谋害,甚至连玄武楼主那种被人暗中替换的戏码都揣测了一遍,连夜回无尘岛拉了掌门来“救人”,真相却简单到显得有些可笑。
并非如萧雅猜测,是门主下令格杀入魔的张白鹤。
也并非如许疏楼猜测,是他被人暗害。
卫玄道就算另有谋算,那也不是针对他的谋算。
他也并不是不能管,只是不想管。
他没有派人杀张白鹤,也不会去救张白鹤,他眼中没有张白鹤。
没有苦衷,没有阴谋,只是他不想。
许疏楼为张白鹤感到两分悲凉“可是,张师叔是你的师弟,他那种清风朗月般的人物,最终被卫玄道手里的邪功害得入魔自裁你怎能毫不在意连问都懒得多问上一句”
“你看,天上的仙何曾在意过地上的人”凌礼平视他们,眼神里无悲无喜,“为了升仙,我也该摒弃这些杂念才对。”
天上的仙地上的人
谁规定天生的仙就要重于地上的人
他抱着这样的心思,真的就能升仙吗
许疏楼长久地凝视他,无尘岛掌门有些担心地看她,似乎担心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但她最终只是轻声叹了口气“今日是我冒犯了,就当我没来过,您请继续修炼吧。”
凌礼不再开口,似乎在等待他们退出去。
“这些事你不管,我来管,”走到洞口时,许疏楼驻足回望那座玉台,“若有朝一日,我发现是卫玄道有意害人,我定要他死在我的剑下。”
凌礼没有回应她。
她却也不是说给凌礼听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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