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小说:折姝 作者:鹿时眠
    裴砚从耳房沐浴出来时, 林惊枝手里拿着一卷书册,她靠在暖阁里的美人榻上,漫不经心翻着。

    手边桌案上放着淡青色小瓷瓶, 黄铜小剪子,还有一卷白色巾布。

    “脱了吧。”林惊枝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伸手点了点身前位置,忽然开口朝裴砚道。

    裴砚捏着衣襟的指尖一顿, 被水雾熏得有些漆沉的眼底情绪难辨。

    他大步走上前, 慢条斯理脱下里衣, 紧紧攥在掌心里。

    屋里, 烛火摇曳。

    林惊枝放了手里的书册, 起身净手后, 才拿起淡青色小玉瓶,把里面姜黄色药粉轻轻倒在裴砚胸前, 被热水泡得微微有些泛白的伤口上。

    第二次处理外伤, 林惊枝动作显然熟练不少。

    就连伸手给裴砚缠白色布条时, 也没有白日里那种紧张,却不知两人离得极近,她雪白后颈毫无遮挡暴露在裴砚视线中。

    他炽热鼻息落在她肌肤上,那一块皮肤早就粉润娇艳, 漂亮得让人想轻轻咬上一口, 留下浅浅的印记才好。

    屋内, 琉璃画屏宫灯明亮。

    林惊枝用剪子剪断布条后,心底悄悄松了口气,乌眸微抬看向裴砚“夫君若下回再淋雨弄伤。”

    “妾身便不管了。”

    说完林惊枝收了东西,没有任何犹豫,走出暖阁去了西梢见到主卧。

    裴砚站在暖阁里许久没动, 幢幢烛火落在他清隽冷白的侧脸上,显得轮廓线条凌厉沉冷。

    深夜,风凉。

    裴砚闭了闭眼,忽然伸手推开一旁的支摘窗,晦暗眸色落在夜色里,扑面而来的湿凉水气落在他脸上,又冷又急,他却像感觉不到般,足足过了半刻钟后,才转身关窗,朝西梢间主卧方向走去。

    林惊枝已经睡下了,盖着厚厚衾被,朝里侧躺只露出一张不过巴掌大的娇媚小脸,小小的一团,蜷缩在床榻最里侧。

    裴砚视线先从林惊枝卷翘微颤的睫毛上滑过,然后落在她一截雪白无瑕玉颈上。

    微俯下身,指尖捏着衾被一角稍稍用力。

    下一刻,裴砚掀躺了进去。

    他方才吹了冷风,这会子身上还透着凉意。

    躺下瞬间,能明显感觉到身旁睡着的林惊枝身体刹时绷紧。

    “枝枝。”裴砚忽然侧身,一双手揽过她纤细不盈一握的腰肢,将人紧紧抱在怀中。

    林惊枝红唇抿着,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裴砚忽然幽幽一叹,慢慢收紧双臂,宽厚胸膛隔着薄薄里衣,贴在林惊枝漂亮如蝴蝶般的肩胛骨上,指腹安抚似的轻轻拍着她僵硬背脊。

    “我不做。”

    “就这样抱抱你。”

    “好不好。”

    林惊枝长睫轻轻一颤,她没同意,也没拒绝。

    “睡吧。”裴砚哑声道

    翌日清晨,裴砚起身时林惊枝骤然睁眼。

    她透着睡意的乌眸含着慵懒春色,衣襟半解散了大半,白皙香肩若隐若现,再往下就是海棠红色绣着并蒂牡丹内里的小衣,也略松了一些。

    裴砚站在榻前穿衣,眸色倏然一暗,落在林惊枝饱满的浑圆上,喉结微微滚了一下。

    “时辰尚早,你再睡会。”

    “到了时辰,孔妈妈会叫你。”

    “嗯。”林惊枝睡眼迷蒙,也不管同她说话的人是谁,娇娇应了声后,玉白指尖往上拉了拉衾被,再次沉入梦中。

    直到日上三竿时分,孔妈妈声音从屋外传来。

    “少夫人。”

    “该起了。”

    “若再睡下去,夜里就该失眠了。”

    “嗯。”林惊枝慢悠悠伸了个懒腰,终于精神饱满醒来。

    孔妈妈和晴山带着一群丫鬟婆子进屋伺候。

    等到用膳时,已是午间。

    “少夫人。”

    “郎君早晨出门前,同老奴吩咐。”

    “叫少夫人午膳不用等他,但夜里郎君回屋中。”

    孔妈妈站在一旁给林惊枝布菜,小心开口道。

    林惊枝捏着汤匙微顿了一瞬,抬眸看向孔妈妈,语调极淡“劳烦妈妈下回告诉他。”

    “我从未想过要等他用膳。”

    孔妈妈霎时面色一抽,朝林惊枝点头道“少夫人话,老奴记下了。”

    “若郎君问起,老奴就算冒着被责罚的风险,也一定会如实回答。”

    林惊枝满意朝孔妈妈笑了一下。

    下一瞬,她眉心微微一蹙“对了。”

    “云暮昨日被罚,背上的鞭伤可是有好些”

    “有请郎中看过么”

    孔妈妈手里握着银筷,给林惊枝桌前的碗里添了一块玫瑰莲蓉糕后,才缓缓道“老奴知晓少夫人必定会问起云暮的事。”

    “大清早,老奴就亲自去云暮歇息的院子问了。”

    “郎君昨日已经请了楼大人给云暮治伤,还赏了上好的膏药,少夫人不必担心。”

    林惊枝小小口吃着玫瑰莲蓉糕,唇角浅浅的勾了一下,看似在笑,眼底却透着深意。

    “云暮那伤,妈妈觉得多久能好”

    “我瞧着山苍是下了重手,十鞭下去,都皮开肉绽流了许多血。”

    孔妈妈眸色微闪,脑中忽然想起她之前伺候贵人时,见过的无数种惩人的手段。

    因苍老略有点拉耸的唇角,压了压,如实同林惊枝说“少夫人恐怕不知。”

    “其实这刑罚也是颇有讲究的。”

    “汴京许多高门深宅,会专门养一批负责行刑的婆子小厮。”

    “若想要一人死,就算是不见血,也能打得那人筋骨断裂脾脏破碎而亡。”

    “若只是稍加惩戒做个样子,明面上可以瞧着下了重手,鲜血淋淋,实际不过是破了点皮肉,根本没伤着根骨,过不了几日就能好全。”

    孔妈妈这番话,虽说得有些委婉,林惊枝却听明白了其中暗藏的深意。

    所以云暮那伤,多半是瞧着恐怖,实际上并不见得有多严重。

    行刑的那个侍卫山苍,无论做什么只听裴砚一人吩咐,所以昨日那十鞭子,八成是得了裴砚授意的。

    想到这里,林惊枝心底忽然冷笑一声,乌眸中压着不快。

    她想了想,朝孔妈妈吩咐“劳烦妈妈拿了钥匙,去库房挑一根百年的老山参送到云暮养伤的屋子里去。”

    “告诉云暮,是我亲自吩咐你送过去的。”

    孔妈妈一愣,赶忙应下“是。”

    三日后,外院书房里。

    裴砚端坐在椅上,云暮身形笔挺跪在地上。

    他身上的伤,短短三日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会子云暮背脊发凉,额心透着一层冷汗。

    “主子,这山参是三日前,少夫人吩咐孔妈妈亲自送来的。”

    “小的不配,请主子收回。”云暮双手举过头顶,手里捧着一个木匣子,匣子里装的是一颗成色极好的百年山参。

    “呵,既是少夫人赏赐,你寻我做何。”裴砚忽然冷冷笑了一下,他漆眸落在云暮身上,淡淡的,瞧不出喜怒。

    可云暮却被他这一声莫名其妙的冷笑,吓得汗毛直竖,只觉自己这回才是真的大难临头。

    明明平日里最好说话不过的少夫人,近来几日,却像是故意针对他一样。

    除了这只百年山参外,还特地派身旁的丫鬟婆子来嘘寒问暖过好几回,搞得云暮胆战心惊,就怕被自家主子的眼神杀死。

    “主子,小的觉得上回那十鞭,少夫人应是看出门道来了。”

    “毕竟有孔妈妈在少夫人身旁伺候把关,什么东西能逃得过孔妈妈的眼神,少夫人多半是知晓,我和山苍不过是合谋演了一出卖惨的戏。”

    裴砚不紧不慢端了桌案上茶水,缓缓抿了口,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云暮“所以这事,你寻了机会和山苍去认个错。”

    云暮霎时露出一个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可是这事,明明是主子吩咐的。”

    裴砚凤眸,十分危险眯了一瞬“若办不好,那就别在我身旁伺候了。”

    “是。”云暮苦着脸,躬身退了出去。

    时间转眼半个月后,林惊枝汴京已有月余。

    午后,春光融融,天气已转暖不少。

    孔妈妈从边头进屋,笑着朝林惊枝笑道“少夫人,裴二姑娘从河东寄给少夫人的信,方才云暮送了过来。”

    林惊枝先是一愣,紧接着匆忙放下了手中用来打发时间的书册。

    伸手接过孔妈妈递上前的书信,书信用漆蜡完好封着,并没有打开的痕迹。

    林惊枝深深吸了口气,慢慢拆开,她视线落在薄薄的信纸上。

    裴漪怜零零碎碎在信中说了许多,她离去后河东郡发生的事。

    府中三姑娘裴漪沁定了亲,开春时裴太夫人还病了一回,足足养了一个多月才好。

    林惊枝猜测,多半是因为裴砚连夜带她离开河东裴氏,这件事给气的。

    后来等太夫人病好后,裴漪怜就趁着陪周氏去观音寺还愿的那次,找了借口跟同,给寂白递了信。

    看到这里,林惊枝才松了一大口气。

    等再往下看时,她眸色又忽地一顿,眼中压着诧色。

    因为裴漪怜在信中说,等过些日子,天气再暖些,她要跟着周氏还有养伤的裴琛一同去汴京。

    在林惊枝前世记忆中,裴漪怜出事后,周氏受了极大打击,就渐渐不理会外边事务。

    只是上一世,在她死前,周氏都没离开过河东郡。

    在汴京跟在裴家家主裴寂身旁入朝为官的,一直都是裴琛。

    可眼下,所有的东西都不一样了。

    裴漪怜好好活着,周氏也即将离开河东前往汴京,就连三姑娘裴漪沁都早早定了亲事。

    事态走向,好像因为她不经意的一些决定,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林惊枝捏着薄薄信纸的指尖,有瞬间僵冷,她站起身走到点燃的灯烛前,小心翼翼烧了信件。

    娇艳唇角明明勾着浅浅的淡笑,眼神却冷得厉害。,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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