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 第 145 章 裴漪珍-if再逢

小说:折姝 作者:鹿时眠
    她唇角带着一丝冷笑, 十分平静看向周氏。

    “女儿不愿嫁入崔氏。”

    “女儿只想留在河东郡,陪在母亲身旁尽孝。”

    大夫人周氏一时像是失了神看着裴漪珍,她嘴角翕动许久才用干涉的声音问“可是那崔家世子不好”

    “你若不愿我同你父亲说去。”

    “一开始我也是不同意的,汴京太远, 你身子不好, 可你父亲劝我说你定会同意。”

    裴漪珍心底冷嘲了声, 她的父亲裴寂是怎么样的人,在前世她早就看清他口中的家族荣辱, 百年传承,不过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

    无论是她,还是她的妹妹漪怜, 都是家族能用来牺牲的工具。

    “女儿谢谢母亲。”裴漪珍声音有些哑,攥着周氏衣袖的指尖用力极大的力气。

    眼下一切还来得及, 她笃定崔鄞州会拒了这门婚事, 只要母亲站在她这边,她暂且能有一线生机。

    周氏坐在裴漪珍床榻旁, 她忽然有种错觉,觉得眼前的嫡长女竟然令她觉得十分陌生, 明明一日日看着长大的孩子,怎么会忽然间陌生呢。

    “你先休息, 等会子你妹妹下了学堂, 我让她过来陪你说说话。”

    “好。”裴漪珍笑了笑, 神情一如既往体贴温婉。

    只是等周氏走后, 她蜷着身上衾被无声无息哭了许久,才用衣袖擦干眼泪吸了吸鼻子朝屋外喊。

    “素儿。”

    “姑娘,奴婢在的。”素儿轻手轻脚推门进屋,她裙摆沾了些泥, 唇色也是白的。

    裴漪珍淡淡扫了眼“被罚了”

    素儿有些委屈轻轻点了下头“是的。”

    “姑娘无故发烧,昨夜大夫人认为是奴婢伺候不周,所以罚了奴婢。”

    “只是跪了许久,并没有责打。”

    素儿说得轻巧,裴漪珍心里却清楚,她虽然一直护着素儿,但因为她身子虚的原因,只要她病得厉害,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必受惩罚。

    以后不会了,裴漪珍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呐喊,不光是对素儿,也同样是对她自己说。

    此时正值元贞二十四年的孟春月,裴漪珍年芳十二,是定亲的最佳年纪。

    她和崔鄞州的婚事,在她九岁那年由崔家提出,可后来崔家大夫人也就是崔鄞州的生母暴毙身亡,这事也就由此搁置。

    此次重新提起,是因为崔鄞州已经过了年孝期。

    这一病,裴漪珍足足养了半个多月,清晨她打起精神去万福堂给裴太夫人钟氏请安。

    崔家那边迟迟不见动静,裴漪珍以免夜长梦多,她今日请安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求得钟氏护她,而是想借此机会见裴砚一面。

    与其讨好府中长辈,不如和裴砚联手,他日后成为天子五姓覆灭,除了李氏外,裴家首当其冲。

    她若把整个裴氏当作筹码,拱手相让,她不信裴砚会不顾她的死活。

    若是可以,她更希望这一世裴砚能早点和枝枝相遇,对她好些,那些被深藏的爱意,该早些宣之于众。

    可这次请安却远远出乎了裴漪珍的意料。

    裴砚身旁站了位少年郎君,他腰间别着长剑,风尘仆仆却不见丝毫狼狈,那双眼睛更是漆黑如墨,令她呼吸凝滞,有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渗入她的四肢百骸。

    裴漪珍不明白,为什么崔鄞州会在河东裴氏。

    他如今是少年模样,眉眼间带着谁也忽视不了的意气风发,只是看向她时眸光好似一颤,宛若有实质般咚的一声砸在她的心口。

    差点就令她,当场魂飞魄散了。

    “珍儿姐。”

    “好孩子,快些过来。”

    裴太夫人钟氏笑眯眯朝裴漪珍招手“今儿也是巧了,你这病才好,崔家孩子就亲自来府中登门拜访。”

    “等会子,你带着怜姐儿跟着裴砚、裴琛在园子里小坐,有客人来了,也该招待一下。”

    崔鄞州会亲自来河东裴氏,在裴太夫人钟氏眼中这门亲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虽说得隐晦,让裴漪珍同裴砚一起招待客人,可花厅里请安的晚辈谁听不出来钟太夫人话中的深意。

    裴漪珍能感觉到崔鄞州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哪怕有长辈战场,他依旧显得十分放肆。

    花园里,两人站在廊庑旁的葡萄藤架下。

    崔鄞州声音哑涩,藏在袖中的掌心紧紧握成拳头。

    “好久不见。”

    裴漪珍看着他,目光一触又极快避开,她克制着要转身逃跑的冲动,朝他露出一个算是得体的笑容。

    当年他们虽一起跟着裴太爷念书,但崔鄞州并不知道裴漪珍的真实身份,加上她身体不好,性子冷淡,等她回了河东裴氏后,两人就算彻底断了联系。

    “好久不见。”

    “崔世子。”裴漪珍恍神,全身的血液不受控制涌入心脏,她猜不透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崔鄞州视线垂下来,落在裴漪珍紧紧绞着绣帕的雪白指尖上,他知道她身体不好,廊庑下风有些大,当即决定速战速决。

    “漪珍。”他鼓起勇气,喊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连他自己的都没发现的紧张。

    “崔裴两姓联姻,我不知你想法。”

    “但我觉得这事应该慎重些,我的心意,我该亲口告诉你才对。”

    崔鄞州声音有些沉,目光紧紧盯着裴漪珍,就连语气都不自觉放轻。

    可裴漪珍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她冷冷往后退了半步,疏离又淡漠“崔世子的心意,我知晓。”

    “两姓联姻,不光的家族利益,也讲究双方是否有意。”

    “漪珍与崔世子并不相熟,更是无意。”

    “今日是漪珍的不是,劳烦世子不远千里来到裴氏。”

    崔鄞州直接愣在原地,这和他所想完全不同。

    不该是这样的,明明他不远千里表明心意,可她怎么就偏偏拒了他。

    廊庑下犹如死寂,裴漪怜不明所以眼睛睁得大大的,她站在裴砚身后,手心里紧紧攥着裴琛衣袖的袖摆。

    “大姐姐怎么哭了”裴漪怜童言无忌,盯着裴漪珍看。

    众人这才发现裴漪珍眼眶红得厉害,崔鄞州面无人色僵在原地。

    十多年夫妻,他们对彼此最熟悉不过。崔鄞州不过瞬间就反应过来,裴漪珍为何会有这样大的情绪波动。

    她和他一样,她也回来了。

    “漪珍。”

    “我”

    “联姻一事不必再提,我不会同意的。”裴漪珍看着同样回到过去的崔鄞州,她身上的担子像是忽然就轻了。

    这半个多月来的不安和焦虑,像是白雪遇着暖阳,缓缓消融。

    这样更好,彼此陌路,他们都可以拥有各自想要的人生。

    想到这里裴漪珍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准备离去。

    可就在下一瞬,她纤细的手腕忽然被一只有些粗粝的掌心,紧紧握住。

    崔鄞州薄唇抿着,漆眸死死盯着裴漪珍不发一言。

    可下一瞬,他背心一痛,胸腔里那股郁气连带着不甘,喉咙一痒竟是咳出一口鲜血来。

    裴砚隔着裴漪珍的衣袖,把她拉至身后丢到裴琛怀中,冰冷眸光落在崔鄞州身上含着杀意“崔鄞州,今日你僭越了。”

    崔鄞州目光坚定望向裴漪珍,喜悦不甘交杂,最后化成了无尽温柔“你放心,我不会逼你。”

    他说完大步跨进园子里,不过片刻就消失在裴宅郁郁青青的树丛中。

    裴漪珍浑身力气像是被抽干,双膝一软倒在裴琛怀中。

    “扶我回去,不要告诉父亲母亲还是祖母。”

    这日深夜,裴砚的松风林书房外。

    云暮声音轻轻道“主子,裴大姑娘已经在松林外等了一个时辰了,可要奴才把人请进屋中”

    裴砚唇角微翘,手心里把玩着一个精致的荷包。

    这东西是他前几日,哄着林惊枝给他绣的,他怕她伤眼睛又想要她亲手做的东西,就只允许她每日绣几针,足足绣了一个月才勉强绣完。

    裴砚视线落在昏暗无光的林子里,他脑海中反反复复出现的是裴漪珍和崔鄞州今日的对话。

    以他对裴漪珍的了解,依着她的教养,她今日不该说出那样的话,而且崔鄞州在前世这时候并没有上了裴家,是在信中拒了和裴氏的联姻。

    种种不对劲之处,让他想到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同他一样,回到了过去。

    若是这样,今夜裴漪珍寻他。

    裴砚已经大致猜出裴漪珍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

    如果是这样的话,裴砚忽然意味深长一笑,朝云暮吩咐“请裴大姑娘进来。”

    这一夜,裴砚先是见了裴漪珍,然后又裴山苍给崔鄞州送了密信,他虽不在汴京,但汴京这盘棋局该早些搅乱,他要裴漪珍和崔鄞州成为他手中锋利无比的刀,由内而外搅翻它。

    裴漪珍同崔家的婚事,虽然长辈口头定下,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就此耽搁下来,一直拖到裴漪珍及笄那年,裴崔两家才松口就此婚事作罢,由崔家世子崔鄞州亲自出面解除了婚事。

    可这时候,裴漪珍的年岁已经拖大了,加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流传出她身子不好,不利生养的谣言,本就不太容易的婚事,就显得越发的艰难。

    裴漪珍却是像没事的人一样,白日协理周氏打理裴家大小事务,夜里看些账册然后暗中帮助裴砚处理事务。

    慢慢地,她以女子的身份在裴氏立足,声望已在不知不觉中压过了裴家嫡子裴琛。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婚事“坎坷”的裴漪珍不再隐于暗中,她从最开始的乘轿子马车出行,到后来一袭男装,肆无忌惮鲜衣怒马。

    到了裴砚与林惊枝成亲的那年,裴漪珍已经十八岁了。

    她身体养得极好,按照楼倚山的说法,她娘胎里就带了弱症,但并未过早嫁人生孕,反而随着年纪渐大慢慢痊愈了。

    虽不及正常人身子骨硬朗,但这一世,裴漪珍绝对不会过早病亡。

    裴漪珍选择了自己的自由,看似早已同崔鄞州形同陌路,可有些时候兜兜转转,她发现崔鄞州比她想象中的更为隐忍难缠。

    当年崔鄞州从河东裴氏离开后,最开始的一两年,他还会突然出现在裴漪珍面前,装作偶遇的模样,到了最后几年,就算裴漪珍掌控裴氏,偶尔从崔家正门经过她也从未见过崔鄞州的身影。

    她听人说,他去了大漠,也听人说他离开了燕北消失在乌依江畔。

    这些年,裴漪珍偶尔也会想起崔鄞州,她和他前世并无世仇,只是因为失望和误会渐渐离心,她想飞出深宅大院,而他却一意孤行。

    崔鄞州去了哪里,除了裴砚本人,没人知道他的下落。

    元贞十年,金秋十月,月氏新君白玉京携使臣前往燕北汴京皇都。

    在随行人员中,十分突兀跟着一名戴着面具的玄衣男子。

    男人腰悬长剑,背脊如松,淡漠眉眼又苍凉划过,周身萦绕着一丝淡淡血腥味,正是从燕北消失多年的崔家世子崔鄞州。

    崔鄞州话不多,自从队伍进入河东郡裴氏地界后,他朝白玉京轻轻点了下头,就消失在人群里了。

    当日深夜,裴漪珍从府外归来,她身上披着火红的披风,双颊泛着淡淡薄红,呼吸间还透着酒香,由丫鬟素儿扶着,步伐盈盈身姿摇曳。

    “那是什么”裴漪珍白如冬雪般的玉指往廊庑下方指了指。

    素儿目光一顿,下一瞬猛地瞪大了眼睛“姑娘,那里好像躺着一个人。”

    “人”

    “活的死的”裴漪珍吸了吸鼻子,丝毫不在怕的。

    毕竟喝酒壮胆,她今夜虽喝得少,但她酒量奇差,这会子早就醉得一塌糊涂。,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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