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第一百三十五章 谁在厚脸皮?

    王夫人夹在父子两人中间异常为难, 他们大吵了一架,吵得外头的小厮丫鬟都听得一清二楚,知道这位从来都不跟人红脸的大爷, 居然和贾政吵起来的时候, 许多人心中吃惊不已。

    在他们记忆里, 大爷一直是孝顺的。

    不管贾政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一概听从。

    宝二爷, 才是那个胡作非为让老爷生气的人。

    不曾想有朝一日,居然是大爷给贾政气出个好歹, 甚至说出不孝之词。

    贾政可不知道仆人是怎么想的, 他被贾珠气得手指哆嗦,整个人站在书桌后面怒视着大儿子, 语气异常尖锐, 口不择言, “既然如此, 你就给我滚出去, 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一眼”

    贾珠深深看了一眼贾政,扭头就走。

    这果断的反应, 让贾政气得脸色发青, 随手抓起桌上的笔架子就摔了出去。贾珠没有避让,任由笔架狠狠摔在他的后背, 闷哼了一声。

    王夫人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发生,急得拦在了贾政的跟前。

    先前贾政想做什么, 她并没有阻拦, 那是因为她心中自然也是希望贾珠能够听话。

    可贾政气得动手,就不在王夫人预料中。

    大儿子身体本来就弱,要是被砸出个好歹, 那可怎么办

    王夫人虽然没有追上去,却也拦在贾政的面前埋怨。

    “老爷,先前你说,珠儿到这个岁数,成家立业,乃是人之常情,纵然身体有些小毛病小缺陷,可外头总有人家不在乎这个,我思来想去,您说的对,方才答应一起劝说珠儿。”王夫人说到这里时都急头白脸,“可您怎么能动手呢”

    “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

    “老爷要是将珠儿打出个好歹来,后悔的不是自己吗”

    “后悔谁与你说我会后悔我恨不得打死他”贾政厉声说道,“你听没听他刚才说些什么,那是该和父亲说的话吗就他那语气,我刚才就应该把他拦下,打他个十杖八杖”

    王夫人一听贾政越说越离谱,越说越上火,这心中也是气恼,语气变得硬邦邦。

    “老爷也只能在这嘴上说说,要是真的去,难道您敢吗”

    “什么”

    王夫人咬牙,“老爷要是真将珠儿打出个好歹,到时候怎么跟太子交代”

    “我是他父亲”

    “那又如何太子天之骄子,难道他会在乎老爷动手的原因,是为什么吗要知道,太子殿下自己,可也是单着呢”

    劝说贾政却得搬出太子,对王夫人来说还是有些古怪的,毕竟这是家事,怎能由外人插手

    然这些年太子插手贾珠身边的事还少吗

    他现在身边晃悠的人,还全都是太子的侍卫呢。

    王夫人这话,总算是让贾政有些气愤过头的理智,冷静下来。

    别的且先不说,这几年贾珠在京城附近做官,能回来的时间有限。而这里面,一半的时间回家,另一半的时间,却是与太子相见。

    这是从来都不曾改变过的。

    贾珠和太子殿下关系好,自然就是贾府中人乐意见到的,有着这份关系在,他们做事,行走总是方便,许多人都会给个面子,不会特地为难。

    可也就是因为如此,如果贾珠出事,甭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太子可不会因为贾政是贾珠父亲,就饶了他。

    这几年过去,太子也将要二十。

    他随同皇上参与政事,已经有好些年了。

    这几年来,太子殿下的作为都在朝臣的心目中,身为一国储君,也是优秀非常。

    除了这脾气不怎么好,偶尔手段残酷了些,平时倒也没有那么阴晴不定。

    唯一的麻烦就是,太子殿下如今还没有选好太子妃。

    在他底下的三皇子早就已经娶妻,离开皇宫,有了自己的府邸。四皇子的岁数还小了些,但后宫也开始操持关于他的福晋人选。

    就在最近半年朝堂上,频频提起关乎太子妃人选的事,这无疑是有些人蠢蠢欲动,想要在此事上谋得利益。

    可也正说明了储君没有成家立业所带来的麻烦与隐患。

    太子尚且如此,贾珠又怎可避免

    一想到这里,贾政刚才有些担忧的心情又一下子消失,反倒是愈来愈烈,只是看着王夫人在他眼前掉眼泪,勉强压住了脾气。

    太子与贾珠交好自然是有利的。

    可若是贾珠凭借与太子的关系,在贾政面前居高临下,不听劝说,这自然挑战了贾政古板的一面。

    他自然是不能接受。

    尤其是贾珠刚才那态度,翅膀可真是硬了

    “先前你看好的那些人家,再挑上一挑,选出几家最合适的,到时候交给老太太看一看。”

    王夫人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眼泪,一听贾政这话就明白他想做什么,忧虑地说道,“不和珠儿通气,就这么冒然决定吗”

    “你听听他刚才说的话,那是想和我们好商好量的吗”贾政阴沉地说道,“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贾珠从外书房直接走到大门口,门房看着他刚进去没多久又出来,吓了一跳。

    大爷连身上的官服都没来得及换下,脸上仍然带着薄怒。

    “大爷,您”

    “备马车,我要去城外一趟。”

    “大爷不是刚从城外回来吗怎又要出去”门房倒抽了口气,一边让人去准备,一边劝说。

    贾珠只是冷着脸,摇了摇头。

    他的背上还有些疼痛,刚才父亲盛怒之下,力气可不小。

    门房看了一眼,大爷见他不说话,便也只能歇下说话的打算。

    想当年大爷被分配到京城附近当知县的时候,府上的人是高兴,也是不高兴。

    进了翰林院,本来应该待个三年,再考试出来,他们这一批却因皇帝的恩典提前了两年,先行考试就分配了

    一般来说最好的自然是留在朝廷做官,而不是派往外地,如果留在六部之内,那就好上加好。

    六部做官是最优的选择,其次才是派往外地。而派去外地做官,那又有些讲究,留在京城附近亦或是那些富硕之地,便是上乘。而派去那些贫瘠寒冷没什么肥水的地方就麻烦大了,想要重新再调回来,可没那么容易。

    有些人就这么苦熬下去。

    同样是一批进士出身,有人能够一步登天,有人却需要从泥土里挣扎出来,境遇各有不同。

    贾政高兴于贾珠指派的地点,却有些失望于他没有被留在京中做官,虽然距离相差不远,可这一内一外可就不同。

    京官可比外头,瞧着尊贵些。

    不过这几年贾珠没什么不满,踏踏实实在那做着,晃眼三年一过,已经快到述职的时间。

    今日他回来本就是有事在身,想着先回家与家里人见上一面,说说话,却没想到刚进门就和父亲大吵一架,闹得如此僵硬,索性不再搭理。

    等马车备好,他上了马车之后,七八个侍卫跟在边上,那气势可拿捏得足足的。

    唯独这件事,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劝说太子停下。

    当年得知贾珠要去京师附近做官时,太子是有些不高兴的,他原本已经打算好让贾珠留在京城。

    可贾珠却摁下了太子。

    “殿下,你难道是要去找皇上吗”

    “阿珠何意”太子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盯着他的眼神有些古怪。

    “太子殿下,我只是觉得这份安排大概是皇上有意做下的。”贾珠轻声说道,“别忘了几个月前太子的病情被皇上所知后,皇上说的那些话大有深意。”

    “孤不是生病。”

    太子有些恼怒说着。

    贾珠不理会太子的膈应,继续往下说。

    “虽然当时皇上担心太子殿下的身体,也记挂着那些神异之事。或许没有立刻深思,然事后,皇上只要多思考,片刻便会觉得太子殿下对我太过放心了。”

    那样的事不管对谁说都是难以说出口,更别说那是一份极其隐秘之事。

    可太子没和皇上说,也没和任何亲人说,找的人反倒是贾珠。

    这怎能让皇上高兴

    康煦帝没大发雷霆,就已经是万幸了。

    “阿珠是觉得,阿玛会觉得你对孤的影响过重”

    “皇上已经这么觉得了。”

    太子还是不高兴,可是贾珠的劝说他还是听得进去的。

    他不可能为了让贾珠留下来,就让皇帝更加在乎这个事儿。

    而在那之后,最开始因为刚奔赴上任,贾珠实在太过忙碌,得有几个月的时间没有回京城,贾府不断派人送东西过去,也将他的情况往回送。

    私底下太子和贾珠的信却从未停过。

    有段时间贾珠都觉得,自己身边的侍卫做得最多的事就是送信。

    沉九却很高兴。

    只是普普通通的送信,当然要比打打杀杀安全得多了。

    虽然他离开皇宫跟在贾珠的身边,也是为了寻求升职与刺激,可这刺激来上几回就够了,总不能整日生活在危险中。

    等到贾珠情况稳定,选了个空闲的时间回家一趟,又匆匆入宫拜见太子,那一会儿,已经是上任半年后。

    相隔半年不曾相见,对于他们两人来说的确难捱。

    然太子的变化也是巨大的。

    他从以前懒得过多参与朝政,到如鱼得水,手握大权,也不过一年。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皇帝已经放心地将一部分事交给他来办。

    这是何等殊荣

    贾珠甚至得在东宫等上半个时辰才能见到他。

    那会儿守在东宫的大太监,生怕他不高兴还陪笑着与他低头哈腰说着话。

    贾珠只觉得有些好笑。

    难道他还会因为这等待而不快不成

    相见之前,连等待也是高兴的。

    正当有一搭没一搭吃着茶食,宫门外脚步匆匆,有人来了。

    太子的身影骤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他又高了。

    那时候的贾珠在心里这么想。

    可真叫人生气啊。

    最初他们相见时太子就那么小一团子,可以抱在手里揣着走。那样的小孩,怎么眨眼间就长得如此高大

    贾珠可比太子要大上几岁呢。

    明明岁数比他小,可却长得比他高,这男子气概稍微有些受损。贾珠默默摸了自己受伤的心,露出了惊喜的微笑,站起身来行礼,“太子殿下”

    还没等他的腰弯下去,太子就已经跨步走入了宫殿之内,抬手抓住了他的胳膊,让他这腰怎么也弯不下去。

    “阿珠,难道是忘记孤曾经说些什么了吗”

    太子的声音似乎比从前低沉了一些。

    “自不敢忘。”贾珠抿着唇,“只是许久不曾相见,臣心中有些欢喜。”

    太子这眉头挑得比天还高,纵然原来是一副严肃矜傲的模样,如今却逐渐露出了只有贾珠才知道的内里。

    见太子如此反应,贾珠总算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好呀,阿珠原来是作怪呢。”

    太子挑起了眉头,上前就搂住了他的腰,这手可不是为了抱他,而是冲着挠痒痒来的。

    贾珠入宫之前,也从没想过他和太子殿下半年后第一次相见,居然连句叙旧的话都没说,就被挠起了痒痒。

    这都多大岁数了呀

    他一边在心里吐槽着太子,一边却是竭力地躲开。

    “黑了。”

    太子神情严肃,见招拆招,愣是要逼近他。

    “没黑。”

    贾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望。

    他其实是想让自己更黝黑一点,毕竟太过白净的人下到田地里去和那些百姓们说话,农夫都未必听他说上几句,总有些拘束。

    他能将手指弄得粗粝,却没办法让皮肤变得黝黑粗糙,尽管这是他想要的,可他天生似乎皮肤就是如此,这么细腻白敬的样,一看就是哪个人家养出来的娇贵皮子,想要和那些老百姓们产生些共同的语言,都只能拼命往自己脸上抹点儿粉末泥,至少显得粗糙些,才好叫他们不那么谨慎害怕。

    太子严肃“的确是黑了一点。”

    整日在太阳底下晒着,怎么能不黑呢

    他可是听说了,贾珠做事的时候从来都是亲力亲为,把整个县都跑遍了。

    只是贾珠从来就比别人白净些,就算晒黑了也还是比别人白。

    “还瘦了。”

    太子继续观察。

    这就凭借着蛮力了。

    他愣是将贾珠抱在了怀里,双手就往腰上这么一掐,之前记得的感觉与现在对比,可不就瘦了吗

    贾珠挣扎“我一直都按时吃。”

    太子的手停留在他的腰间,漫不经心地滑动了几下,圆润的指甲划过后背时的惊悚与暧昧,让他忍不住打了几个寒颤。

    “孤想阿珠了。”

    太子不再作怪,将脑袋压在了贾珠的肩头上,用力蹭了蹭,然后发出一声深深叹息。

    贾珠再是觉得难为情,在太子说话的一瞬间停下了所有动作,有些僵硬地伸出手,反过来抱住了太子,在他的后背拍了拍。

    贾珠当然会觉得难为情。

    毕竟已经半年没见过,之前一些习以为常的亲密举动,在过去这么久之后,已经成为了记忆中的色彩。虽然习惯还在,可是抬起手时,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这种不自然是因为时间的缘故,若再给几日,总会熟悉这些已经深入骨髓的动作。

    然太子还是感觉到了贾珠的不熟练。

    太子幽幽地看着贾珠。

    贾珠小心翼翼地看着太子。

    片刻后,贾珠撒腿就跑。

    “阿珠”

    一回想起过去的趣事,贾珠在马车内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虽然他自认为,也是能够解释得通。

    毕竟咳,他除了和太子在一起之外,从未有过这么亲密的接触,也从来没有人能够近身,毕竟如果不是曾经亲眼见过他和太子接触的人,也从来都想不到以贾珠这样的性格会那么黏黏糊糊。

    他可是个正经人。

    只不过这个正经人在每次和太子见面之后,都会变得不那么正经。

    他们年轻气盛,正是精力没处使的时候,喜欢的人就在不远处,却不能相见,好不容易等到回来了,却又只能见上那么几次,这对太子来说永远是不能够的。

    所以每次贾珠都会有些头疼太子的欲望难平。

    不过这一回太子殿下却不在京城,而是在畅春园,他陪着皇上去那住了几个月还不曾回来呢。

    康煦帝每年在皇宫能住上半年时间,这算不错,平时不是在畅春园,就是在别的行宫,有时候去塞外围猎,再加上巡视,这零零碎碎的时间加起来,大半的时间都在外头。

    这一回贾珠回到京城,除了回家之外,首要的事情还是要办个案子。

    这也是他入京的原因。

    马车正朝城门走着,其实他并非要去城外,只不过他要找的人就在城门附近。

    他在马车内闭眼休息,全然没有将刚才的争吵放在心上。

    突然间马车却停了下来。

    他刚睁开眼,就看到一道高大的人影挤进了马车之内。贾珠微微一愣,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儿”

    “孤怎么觉得,阿珠不想见孤”

    来人挑着眉头,有些不高兴地在他的对面坐下来。

    贾珠失笑“保成,我怎么会不高兴见到你只不过你不是陪着皇上去了畅春园吗”

    这上了马车的人,不是太子又会是谁呢

    太子今年刚满二十,在马车坐下时存在感极高,任由是谁都不会忽略这么个人。俊美的脸上带着高傲的气势,怎么看都不是好相处的。

    可贾珠却忽视了太子身上的尖刺,慢吞吞挪了过去,和太子坐在一块儿。

    太子瞧着有些不高兴,可是贾珠过来贴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放软了身子让阿珠靠过来。他的大手一挥就抱住了他,将脑袋靠在他的肩头上叹息一声。

    “孤把阿玛气着了。”

    贾珠扬眉,没想到他和太子倒是做了一样的事情。

    “殿下和皇上吵了什么”

    太子抱着贾珠的胳膊,左右晃了晃。

    这看起来就是有些不想说了。

    见太子不想说,他也没有强求。

    他抱着太子晃动来晃动去,好笑地说道“太子殿下和皇上闹了脾气,我刚才,也是与我父亲闹了脾气。”

    太子从贾珠的肩头抬起脑袋,看起来神情严肃,“他和你闹什么”

    “怎么不是我和父亲闹呢”贾珠笑笑,“殿下就这么相信我”

    “孤在意的人是你,又不是你爹。如果是阿珠闹的,那更是好,孤一直瞧着他不顺眼。”太子神情乖戾,“而且阿珠一直都这么乖,怎么可能会和其他人闹起来呢”

    更别说这个人是贾政了。

    那简直就是在脑门打着不可能这几个字。

    如果不是贾政没事找事,那贾珠肯定不会和贾政生事。

    贾珠抿着唇,神情有些无奈,“父亲想要我成婚。而且看起来,这一次来势汹汹,哪怕我与他大吵了一架,也会要求我强行履约。”

    太子缓缓说道“什么叫做强行履约”

    贾珠皱眉,“我看他们已经准备了不少卷轴,那大概是那些姑娘家的画像。母亲知道我的脾气,却还是跟着父亲一起,那只能说明他们这一回的决心坚定。等我处理完手头的事回去后,定然要和他们说个清楚。”

    他怀疑贾政会找上贾母。

    如果是老太太出面,贾珠的态度肯定不会像对上贾政那样强硬。

    太子“这事好办,待孤下令,你的婚事,由孤来处理便是。”

    贾珠忍不住笑,“殿下用上了处理这个词”

    “有何不对”太子哼唧着说道,“孤最厌恶的便是这些鼻子老长的蠢货,自己的事情都做不好,又总是爱朝着别处瞧,是觉得不这样就活不下去了吗”

    贾珠一听太子这怒气,“太子殿下,不会也是因为婚事和皇上闹脾气罢”

    “不。”

    太子大手一挥,啪叽一声又重新躺在了贾珠的肩头,磨牙说道“是阿玛还想御驾亲征。”

    贾珠微愣,想起前头那两次,的确是险象环生,不由得低低叹了口气。

    “太子殿下应当是能理解皇上的不是吗”

    “他想御驾亲征那倒是没什么,”太子恼怒地说道,“可阿玛每次闹出来的都是什么事”

    不得不说,康煦帝每次上前线的运气都不怎么好。

    不是生病就是受伤。

    太子会担心皇上的安全,那也是应当的。

    太子索性赖在了贾珠的身上,整个人都软倒下来,懒洋洋地打着哈欠,“左不过只是拌嘴,孤在畅春园也待得烦了,回来住上些时日。”他睁眼看着贾珠,微微噘嘴,“孤本来还想顺道去找你。”

    结果自前些日子,贾珠就已经不在府衙了。

    贾珠笑笑,“我早些时候就出来办事。”

    太子饶有趣味地说道“阿珠遇到了什么麻烦,与孤说说”

    贾珠捏住太子的嘴巴,笑眯眯地摇头,“我能自己来办的事情,自然还是我自己来办。保成就莫要插手了。”

    这说的不完全是,他们现在在讨论的事,更是暗指了贾府纷争。

    太子将贾珠的手指扯下来,严谨地说道“按照你以往的习惯,阿珠肯定也不希望自己家里的事有孤插手,然你都和你父亲吵起来,也能看得出来这一次的严峻,当真不愿意孤帮忙”

    贾珠正想说什么,就看到太子微微眨了眨眼。

    那双漆黑幽暗的眸子瞧着,竟是有些失落。

    贾珠微愣。

    “殿下失落什么”

    他坦然地问道,“这的确不是什么大事,如果要让太子殿下帮忙,那岂非是我处理得不够好”

    “然这几年,阿珠在外头也就罢了,不管什么事都不让孤帮忙,这让孤觉得孤好没用呀。”他委屈吧啦地说道。

    堂堂一个太子殿下,在外面生杀予夺,好不威武,现在却躺在贾珠的膝盖上,可怜兮兮地说着自己没用。

    贾珠都险些笑出声来。

    他捏了捏太子的脸皮,轻声说道“殿下可总是会说出些让人高兴的话。”

    太子歪着脑袋,也不知道刚才那句话怎么就让阿珠高兴了。

    有时候许多动听的话,贾珠听了只是淡淡,可一些寻常普通得过分的语言,却会让阿珠高兴,这可真难伺候。

    偏偏他就是喜欢伺候贾珠。

    绞尽脑汁想出什么是贾珠喜欢什么,才是他不喜欢,这其中所谓的功夫不亚于朝政上的尔虞我诈,可太子却做得不亦乐乎。

    太子漫不经心地说道“这有什么可高兴的”

    “因为殿下说得好听。”

    太子可真的纳闷起来。

    他有时会抱着贾珠亲亲密密地说着些黏糊的话,那会的贾珠听是听了,高兴也是高兴,却没有现在这般舒心,好似是从内到外,都真的高兴不已。

    他方要说些什么,忽而微眯着眼。

    “阿珠受伤了”

    太子原本想说的话都在这一瞬间都吞下,敏捷地抓住贾珠的胳膊,硬生生扯到自己眼前打量。

    贾珠下意识要抽动,可是太子的力气极大,让他丝毫挣脱不能,只能任由着太子殿下撸起他的袖子,看到了衣裳底下藏着的伤口。

    那伤口已经将被妥善包扎起来,光是从贾珠刚才的动作和这衣服的掩饰来看,太子根本没可能发现。

    “殿下是刚才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碰到了吗”

    如果没有碰到胳膊,捏到那厚厚的一层,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贾珠低头看着太子,他正认真触碰着伤口的包扎,好像是在确认伤势的严重程度。

    “是过去几天受的伤”

    太子阴沉地说道。

    贾珠身边的一概消息都会用最快的速度传到太子的耳边,可是消息的传递也是需要时间的,尤其是在他们距离没那么近的时候,也不可能为了送信就用上八百里加急的速度,故而总是会有几天的滞后性。

    据太子上一次收到的消息来看,贾珠还在官府衙门待着,踏踏实实地做着他的知县老爷,结果这一见面,便是人不在衙门,更是受了伤

    贾珠“是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些毛贼,这真的只是一次意外。”

    最起码,他受伤的确是个意外。

    太子却根本没将贾珠的解释听进去,在听到阿珠说那只是个小小的伤口,快要痊愈时,更是坐起身来,在马车内翻箱倒柜,翻出了剪子和新的纱布与药膏,拧着眉头将原来的包扎给拆下来,盯着那伤口外翻的鲜肉狠狠皱眉。

    “这就是阿珠说的小小伤口”

    被划拉开了最起码一指的伤口,能用“小”来形容

    贾珠有些心虚地移开眼。

    他这一次受伤的确是个意外,就是遇到拦路抢劫的强盗时,被拍开的刀剑误伤了,他那时候被众多侍卫保护在中间,根本没有遭遇危险的可能。

    不过现在,太子也听不进去。

    既然都解开了外面的包扎,太子索性将这一切都扯开,然后耐着性子重新给贾珠上药。

    贾珠没话找话,有些尴尬地说道“太子殿下是怎么知道我受伤了的”

    贾珠的伤口看着严重,可是已经好几天过去,早上在回家前,贾珠还特地换了药,还用了无味的膏药,就是生怕家里人察觉自己的受伤。

    结果,这家里人倒是的确没发现,却被突然出现的太子殿下给一探究竟了。

    太子硬邦邦地说道“谁说没有血腥味孤闻着可是明显得很。”

    贾珠敛眉,想起太子殿下嗜血的冲动,倒是有些相信,却还是忍不住说道“保成,这伤势真的快好了,其实不用包扎也好,你不用上那么多”

    “闭嘴。”

    太子暴躁地怒视了眼贾珠。

    贾珠乖巧地安静下来。

    太子看起来暴躁,可是给贾珠包扎,却是非常温柔,等到重新绕了一圈时,贾珠根本没感觉到哪里刺痛。

    一是因为的确快好了,二来是太子的动作太过轻柔,让他一点苦头都没吃上。

    贾珠的声音温柔了些,“太子殿下不该这么柔和,要让人长记性,光是这样可不够。”

    太子冷冰冰地说道“阿珠不是说,自己的受伤只是个意外,伤口又不大,这既然都不是阿珠的责任,那孤要怎么让阿珠长记性”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

    糟糕,这听起来真的像是生气了。

    贾珠嘴巴微张,就看到太子的手指抚弄着刚包扎好的胳膊,语气幽幽地说道“阿珠流了那么多血,都浪费了。”

    光是看着贾珠的伤口,允礽都能想象得出来是何模样,大概会流出多少血量。

    毕竟这几年,太子可也是见识过不少。

    然正是因为见识过,所以他才对这件事更加愤愤不平,愈发生气。

    贾珠“浪费”

    他狐疑地看着自己的胳膊。

    太子慢吞吞磨牙,这难道不是浪费

    这些血液原本在阿珠的身体内流动,象征着他蓬勃的生命力,也即是意味着阿珠的性命所在。

    没有人能够脱离血而存在。

    他曾见过失血而死的人,他们的皮肤变得干瘪苍白,那画面瞧着异常可怕。然太子初见时,却是想起了阿珠。

    倘若那些流淌于躯壳的血红被吸干后,阿珠的身体是否也会存有这样的干瘪

    若是再将他的血液灌入阿珠的身体,又会不会被滋润

    “你说,将你的血灌到我的身体里”

    在朦胧的思绪里,一道迟疑的嗓音打断了太子的思考,他猛然看向贾珠,漆黑阴暗的眼眸一动不动。

    贾珠蹙眉,缓缓说道“太子是想吸干我的血,然后将你的血,再送回来给我”

    太子的声音危险丝滑,“阿珠在说什么呢”

    他刚才说出声了

    他要是真说出来,阿珠为何还这么平静地问他正常人不应该吓得窜起来,然后连滚带爬地离开吗

    贾珠抬眸,认真严肃地说道“保成,不要逃避我的问话,你刚才一直盯着我的胳膊,我原本以为你是担心,可你那句浪费其实是在伤心这些血没洒在你眼前”

    “当然不,”太子的脸上浮现出厌恶的表情,“孤要的不是刻意伤害,阿珠的身体完美无瑕,不该出现一丝一毫的伤口。”

    那直白赤裸的夸赞,让贾珠忍不住瞪他一眼。

    不过从他的耳朵微红来看,贾珠没面上这么不高兴。

    “那太子想要什么”贾珠轻柔地伸出手,将太子的下巴捏住,亦是将他的注视重新挪回到自己身上,“告诉我。”

    允礽干巴巴地说道“如果,阿珠受了伤,孤想,收下阿珠的血,如果可以的话,如果阿珠也能,收下孤的血”太子说得艰涩,好似是在忍耐压抑。

    “你为何不觉得害怕”

    “殿下想兽性大发,将我吸干吗”贾珠开了个玩笑,“如果不想的话,我为何要害怕”

    他上下打量了眼太子,笑眯眯地说道“而且,就算殿下真的有这个冲动,想要将一个人的血吸干,也没那么容易。想要逃跑,总会有办法的。”

    允礽忍不住说道“阿珠,你身边的侍卫大多是孤的人。你的身手比不上孤,若是有朝一日孤真的这么做,你是叫天不应入地无门”

    就算想跑,可太子一声令下,那些原本保护他的人就会成为他的阻碍。

    贾珠收敛了笑意,严肃地思考起来。

    允礽总算有些满意地颔首。

    至少是知道危险了。

    片刻,贾珠又很是随便地说道“既然保成都这么说,那岂非证明多想无用要是那一天保成突然有了兴趣,麻烦提前知会一声,找个偏僻的角落,可别当着旁人的面,吓破了他们的胆。”

    太子语气古怪地说道“应该吓破胆的人不是你吗”

    贾珠摸着自己刚刚才被上过药的胳膊,无所谓地说道“为什么要吓破胆”

    他的脸上,再一次,露出了方才真心愉悦的笑意,“而且保成说的话,不都很好听,听了就叫人高兴吗”

    太子“”

    好气。

    太子很想雷霆震怒,总觉得阿珠把他的话当做是耳旁风。

    可还没等雷霆怒起来,一双手便又穿过他们的距离抱住了太子,压得太子的脑袋不得不靠在贾珠的心口,听着持续不断的扑通声,以及,贾珠含笑的话语。

    “我知道。”

    他侧过头去,吻了吻太子的鬓发,“保成最喜爱我了。”

    贾珠笑眯眯着说道。

    太子木然了一会,忽而动起来,硬是将自己整个都塞到了贾珠的怀里。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愣是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大大猫,蓬松的毛发都炸成了球,可在阿珠的话语,手指抚弄下,又心不甘情不愿地乖顺下来。

    不多时,太子闷闷地说道。

    “阿珠越来越厚脸皮了。”

    谁说他脸皮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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