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第一百三十八章 “孤,来担保。”……

    贾政觉得有什么事, 超出了他的掌控。

    他怔然地被搀扶起来,恍恍惚惚地听着贾母吩咐人将宫中太监给送走,耳边的话窃窃私语, 可都听不分明。

    他感觉断掉的小脚趾剧烈疼痛着。

    原本平息的痛苦,随着他呼吸, 一顿顿刺痛着。

    鸳鸯扶着贾母,低声说道“老太太, 二老爷怕是要站不住了。”

    这才将老太太唤了过来。

    别说贾政茫然,这府中其他人, 也是惊愕不已。

    方才宫中来者,乃是乾清宫殿前的大太监,传的乃是康煦帝的口谕。

    这圣旨不圣旨的可没那么容易下达,往往皇帝有何吩咐, 又不涉及危险, 这一两句口谕传达下去, 府上的人接着便是。

    然康煦帝可不在这。

    这位, 现在还在御驾亲征呢

    这突如其来的口谕,自然叫贾府的人百思不得其解,可更叫人看不懂的是, 康煦帝这口谕的意思。

    好在今日, 几个公子哥要么去读书, 要么出门去, 而姑娘家家, 都被邀请去东府, 并不在府内。

    所以宫中来人时必须出面的,也就这几个人。

    不妙的是王夫人下意识看了眼张夫人,她自然也是在的。

    贾母拍了拍鸳鸯的手, 独自撑着拐杖,“看起来,老二,你对这事是心中有底”

    王夫人语气艰涩地说道“老祖宗,老爷怎会知道这件事呢”

    “若不是提前知道,老二这一二个月,何必急哄哄地给珠儿寻一门婚事”

    贾母的语气锐利,那眼神像是能穿透他们的心底。

    贾政在小厮的搀扶下坐了下来,“母亲,儿子真不知道为何皇上会这么做。”

    张夫人的声音轻飘飘地响起来,“或许是因为皇上喜爱阿珠,才会有这样的口谕。”

    可就连张夫人,也还是觉得这口谕奇奇怪怪。

    方才乾清宫的太监到了府上,说是有圣上口谕时,府中人着急忙慌出来迎接,就见那位大太监客客气气地说道。

    万岁爷甚是喜欢贾珠,对他的婚事另有安排。

    贾政听到这话时,脑门就是嗡嗡响。

    他怎么都想不到这事,居然会牵扯到康煦帝身上,尤其还是在这个时间上皇帝都不在京城

    贾母淡淡说道“是这样吗那为何,清晨你和珠儿大吵一架,如今人都不在府上。”

    以贾珠的性格,要离开前,肯定会和几位长辈道别。如今却是不在,一问,人却是早早就走了,还是被贾政给赶走的。

    这已经是第二回了。

    上一次贾珠被赶走后,贾母收到消息,把贾政骂了一顿,然后又亲自写信给贾珠,让他回来,这父子两人再相见的时候 ,才没那么别扭。

    贾母没想到,贾政居然还能来第二回。

    贾政的脸色阴沉,“母亲,着实是那孽畜太不像话,他都这岁数,儿子想要给他寻一门婚事,哪里有错然我这番苦心,他听不进去也就罢了,居然还反过来威胁我”

    贾母摩挲着拐杖头,平静地说道“他威胁你什么了”

    “他说,若是我执意要他成婚,他就要自毁声誉,更甚之,说若是我强行订婚,他便会去人家府上负荆请罪,还说”贾政说到这里时,脸色尤为不好看,气急败坏地抹了把脸,“还说,不如出家当和尚去,您瞧瞧,这不是在气我吗”

    贾母微眯着眼,出家当和尚定然是气话,然别的,可就未必。

    她知道贾珠的性格,从来都不会无的放矢。

    有些事说出来荒唐,然贾珠要是真敢说,也意味着他真敢做。

    她看向王夫人,眼含深意,“珠儿这些事,你是知道的”

    贾母的话,让王夫人的眉头狂跳,“老祖宗,您说的是何意”

    “我之前就觉得,在珠儿的婚事上,你显得太过平静。此前,你还和我说过几回,要给珠儿挑选什么人家,可在他的身体不好后,你就基本上不曾再说。”贾母垂着眼,淡淡说道,“你对几个孩子,都一直很上心。哪怕珠儿的身体如此,可要真的舍弃他,不再思考婚娶之事这不是你的脾气。除非,珠儿私下曾与你说过什么。”

    贾母这话,就将王夫人的退路都堵住了。

    片刻后,王夫人才无可奈何地说道“数年前,珠儿曾经找过我,说他已经有了心上人,而那人已经与他并无缘分。碍于此,他已然心死,不愿再和其他女子成亲。”

    她说话时,贾政的脸色青一片白一片,似乎难以置信,气得要跳起来。

    贾珠和王夫人说的话,更为深刻些。

    她怀疑,贾政说的话,其实并未说得完全,因为他话里提及到贾珠威胁的那些话,瞧着也太过儿戏了些。

    自毁名誉,出家,这的确是一个办法,然这听起来也不太靠谱,真正想要让自己脱离父亲的掌控的办法

    有什么呢

    王夫人其实很害怕。

    这样难以言喻的恐惧也融入了她的话语里,王夫人的声音紧绷着,“他很早时,就因为这个心上人拒绝了通房的事,后来,又为此拒绝了我想要给他安排婚事的打算。”

    “蠢妇,他说这些愚不可及的话,为何不与我说”

    贾政厉声说道。

    “你倒是会朝着媳妇逞能,贾珠打小就在你的管教下,你怎么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贾母凉凉打断了贾政的怒骂,仿佛掐住了他的脖子,让他后半段话完全说不出来。

    王夫人感激地看了眼贾母,继续说道“当时,我只觉得,年少爱慕,自以为深刻,难以决断也是正常。再过几年忘记了,想要再谈,也是容易。毕竟珠儿是男子,总归容易些。却没曾想,后来他的身体”

    尽管这些年,贾珠一直都在调理身体,然不论是请来的大夫还是太医都曾说过,这病情于子嗣上有碍,往后怕是麻烦。

    这些,府上长辈都是心中有数的。

    王夫人未尽之语,其他人也听出来了。

    以贾珠的秉性,在知道自己的身体如此后,就更不可能去祸害其他女子,在婚事上的态度就更加坚决了。

    张夫人有些尴尬,却还是问道“他的心上人是谁”

    “不知,珠儿从未透露过。”王夫人摇头,忽而想起,元春曾有一次,似乎曾提及过这事。

    那时,应当是元春生下孩子不久后,王夫人过府去看她。

    那时元春的神色苍白,却很是满足,听得出来,丈夫与亲家都待她很好,这对女子来说,便是幸事。而那时,他们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聊到了贾珠的身上去。

    “原来母亲,也早就知道,大哥哥的心中有人了”

    “我怎能不知他可是当着我的面跪下,执意要我收回成命,不要为他安排婚事呢”

    “原来那么早的时候”

    “元春,你知道他的心上人是谁”

    她记得,那时的元春犹豫了一会后,浅笑着摇了摇头,“不,母亲,我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我觉得,大哥哥应当是非常喜欢他,所以才能一连喜欢了这么多年。他是个认死理的,想要让他改变主意,那可不容易。”

    “不容易,可也不得不做。”王夫人叹息着说道,“宝玉是不错,可珠儿在前,老爷怎么可能会放过珠儿再拖到二十出头,就肯定还会吵起来,不信,你等着瞧罢。”

    “母亲不如和大哥哥聊聊”元春的神情里带着深思,“父亲态度强硬,肯定说话不好听。然大哥哥吃软不吃硬,他们要是对上,肯定会闹得不可开交。”

    那时,王夫人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贾珠已经在外赴任,每次回来时间匆匆,也就过年能够久待,平日还是在外头。再加上王夫人杂事缠身,有时想起来,这时间总是凑不够手,久而久之,这事也就忘了。

    直到今日,再度被王夫人想起来。

    听完王夫人说的话,贾母的心中已然有了决断,然她的心中还有疑窦,她看向妯娌两人,“我有话要和老二说,你们几个,先回去罢。”

    张夫人最快反应过来,欠了欠身,就带着王夫人离开了。王夫人回头看了眼贾政,眼底似有担忧,却也很快离开。

    不只是这两位太太,就连伺候的下人也全都离开了,一时间这屋内就只剩下母子两人。

    贾政看着贾母走动,就想站起来搀扶她,被她顿了顿拐杖,“自己的伤势还没好,就别随意走动了。这要是再出了什么差错,难道还要在床上再躺着一个月吗”

    贾政坐在原位上,一动也不敢动。

    贾母坐了下来,声音里带着少许疲倦,“老二,你和我说实话。你清晨和珠儿闹出来的这一场,他说的话,真的只有那些吗”

    “母亲”

    “我要听实话。”

    贾政干巴巴地说道“那孽畜言道,他已经发誓要么娶意中人,要么终身不娶。因他无法与意中人在一处,故此生绝不会娶妻,也不想因为自己的身体拖累他人。如果家中决意要逼迫他成亲,那他”

    他顿了顿。

    “那他希望我将他逐出贾家。”

    “荒谬”

    贾母厉声骂了一声。

    贾政咬牙,“母亲说的是,儿子也不知道这孽畜的想法是从何而来,这可太过荒唐”

    “我说的是你们两个。”

    贾母一拍桌面,显然怒不可遏。

    “珠儿说的话荒谬,你的做法也甚是荒谬。他都能说出这种话,你居然半点都没当一回事,还想着强行为他安排,贾政啊贾政,你是真的想闹得荣国府成为一场笑话吗”

    “儿子没有”

    “你没有,那我怎么听说,你让你的好媳妇去安排这件事呢”贾母沉下脸,“我是老了,不管事了,可我没聋,也还没瞎”

    贾政“母亲,贾珠这般作态,就分明没将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难道您是想要我顺着他的话去做不成”

    “那他真要你驱逐他,又该如何”

    “这不可能。”

    贾政断然说道。

    自古将落叶归根看得如此重要,离开家乡的游子到死都想要回归故土。而姓名姓名,姓氏归属于世家,又是何等重要的事,世家门第能够靠着一代代传承,可不就是姓,可不就是血脉

    贾珠要是被剥夺了贾姓,他哪怕死了都是个孤魂野鬼,谁给他供奉,谁给他祭祀

    这是一桩极其可怕的惩罚。

    这才是贾政听到后勃然大怒的原因,他认定贾珠在威胁他。

    “都这么多年了,你还看不懂你的儿子吗”贾母斜睨了眼贾政,失望地说道,“你听到他这么说时,第一反应却居然是他在威胁你那他怎么不用其他的威胁你,偏偏是用这个”

    “母亲,您怎么”贾政显然没想到贾母是这个态度,“我要是真的给他定亲,他还能反了不成”

    贾政就好像陷入了一场执拗的怪圈,翻来覆去都只会说这么几句话。

    贾母没再理会他,反倒陷入了沉思。

    贾珠不喜婚娶这件事,可不是新鲜事。府上好几次打算为他相看,都被他避开了去,那时候,贾母就已经有所感觉。

    可直到她听到贾政说的话,才有些奇怪的恍然。

    贾政认为贾珠是在威胁他,可这不见得是威胁。贾珠说的,或许是真的。

    然正如贾母所说,为什么不是别的,偏偏又是这个

    一旦脱离了贾府,贾珠会失去贾府的庇护,可他和太子交好,也无人能欺负了他。

    贾珠是为着这个态度嚣张的吗

    不,他不是这样的人。

    哪怕他真的脱离了贾府,可贾珠的性格也毅然会帮助家人,不可能弃之不顾。

    这看起来对贾家没什么影响,对贾珠的影响也不大。可仔细神思,当真,对贾珠没影响吗

    失去了姓氏,失去了家族的庇护,成为一个无姓之人,不论是官家还是百姓,都会议论纷纷,引以为耻。哪怕有太子,这对贾珠也是煎熬。而百年后,贾珠也不会有人供奉祭祀,也不能葬于故土,那这场脱离,对他定然是亏大于利。

    自然,这可以杜绝贾府为他安排嫁娶,可当真只为了这件事,就要做出如此之牺牲

    贾母左思右想,总觉得不对。

    贾珠这话,更像是在提前划分贾府和他的关系。

    一旦断绝了关系,抛弃了姓氏,如此,贾珠这个人的所作所为一旦出了差错,自然不会牵连到贾府。

    一想到这,贾母耸然一惊。

    贾母对自己心中蹦出来的猜想有些担忧,这可不是无的放矢。

    这几年随着众位皇子的长大,尤其是大皇子沙场征战,已经有不少朝臣议论纷纷,深感大皇子还是个光杆皇子,身上连个爵位都没有,确实有些不大相配。

    宫中妃嫔在为自个儿皇子挑选福晋的事情上来看,也是各门有各门的心思。

    皇子们的岁数大了,心思也就活络了。

    不管皇帝是怎么想的,如今看着对太子殿下仍然看重,不为所动。

    听说皇帝在外出征时会与太子殿下书信来往,甚是亲密,这独特,是别的皇子比不上的。

    皇子们之间看着也兄友弟恭,不曾闹出什么矛盾来。

    只是面上看着是如此,实际上是怎么想,谁又知道呢

    最起码这暗流涌动,总是有所觉察的。

    贾母怕就怕在,贾珠虽然这几年没跟在太子身边,可谁都知道太子殿下闲着没事的时候,偶尔会溜去看他。他们自家人也知道,两人总是有来往,不曾断过这份联系。

    这自然是好。

    可坏也坏在太子是太子,他的独特身份让他总归是漩涡的中心。

    如果太子想做什么,又或是出了什么事,那贾珠必定会受到牵连。

    倘若珠儿这一番话,其实更是在暗指一些将来有可能发生的事呢。

    贾母的目光看得更为遥远。

    “你打算怎么做”

    屋内安静了许久,贾政不知道贾母怎么想,所以也不敢贸然开口打断母亲的思考,可他坐在那里,情绪却是阴晴不定,只觉得脚趾的疼痛仍然不曾散去,叫他心烦得不行。

    “”

    贾母突然开口说的这句话,又让他一时沉默。

    不管是母亲还是太太,他们两个都觉得贾珠说的话不是威胁,而是实话,可在贾政看来这又怎么可能

    将心比心,贾政是绝不会这么做的。

    然而在这接连的劝告之中,难道他真能将她们的劝说置之不顾强行去做吗

    这一旦,贾珠真是这么想的,那怎生是好

    无形间,他所感受到的那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这让他异常愤怒。

    “母亲又是怎么看的”

    他干巴巴开口。

    贾珠是贾政的儿子,如果贾政不表态,贾母总不好越过他去处置,这也是为什么关贾珠的婚事,贾母并没有干预的原因。

    如果不是后来二房来找贾母,她也不会做些什么。

    如今贾政憋出来的这句话,就是向母亲服软了。

    贾母平静说道“那此事,就先待我来和珠儿谈一谈。”

    只不过她虽然这么说,对这结局,却已经有了隐隐约约的猜想,怕是不如人意。

    贾珠接连几个哈湫,让刚回来的郎秋异常担忧,生怕是他着凉,巴不得将他带去看病。

    贾珠甚是无奈,将他给推开。

    这日头这么猛烈,怎可能会着凉

    中了暑气还差不离。

    贾珠看着日头,身边的人都是大汗淋漓,唯独他看起来异常干净,少有汗意。

    “查出点什么了”

    郎秋不情不愿地跟在贾珠的身后,“正如大人所猜测的,除了那两位外,府中陆陆续续几次宴席,都请了不少适龄女子,大概是为了您的婚事着想。”他说着话时,是背着沉九说的。

    那模样似乎是生怕被沉九给听了去。

    贾珠也懒得告诉他沉九的听力绝非常人。

    “还有呢”

    “林姑爷的身体好好坏坏,似乎有可能被调回京城。”郎秋道,“其他的,倒是没出什么事情,都是些琐事。”

    “琐事也无所谓,说来听听。”

    郎秋便只能继续说下去,从几个丫鬟的吵架,再到宝玉身边的袭人是王夫人打算给宝玉的通房,从大房的争吵再到迎春的婚事,郎秋这一手功夫却是不错,将家里头的事情都翻了个底朝天。

    贾珠时不时颔首,手中捏着一卷书在看。

    “然后,出城的时候,我遇上了朔方先生,他说”

    “你遇到了朔方先生”贾珠挑眉,第一次抬头看向郎秋。

    郎秋说得口干舌燥,总算得到贾珠的反应,表情更加夸张了些,连连点头,“朔方先生说是奉北静王的命令出城,我和他在城门口遇上,一起出来的。不过还没到县外,就分开了。”

    贾珠颔首,对郎秋说道“你一路来回,怕是累了,先去休息吧。”

    郎秋摇了摇头,“大人,我不累。哦对了,离开京城前,我和许畅碰了面,他说已经有了眉目,过几天就回来。”

    贾珠笑着说道“行了,我知道了。还不快滚去休息,管你累不累,再不去,我就让沉九压着你去了。”

    他这话说完,门外的沉九适时看了过来。

    郎秋嘀咕着“小的怎么觉得,沉九像是听到了”

    贾珠平静地说道“你说得没错,他的确是听到了。”

    郎秋

    沉九露出洁白的牙齿微微一笑,“郎秋,我的耳朵,还是挺灵敏的。”

    郎秋同手同脚地出去了。

    贾珠闷闷一笑,低头往下看。

    炎炎夏日,蝉鸣不断。

    躁意顺着街头巷尾四处乱钻,挖得人心烦意乱。

    贾珠清晨起来,出去外面寻觅早点时,刚支起摊子的小老头便忙朝着他招手,“知县大人,今日可有最新鲜的馅儿。”

    贾珠笑了,带着人走了过去,“老刘,你的腿好了吗这才几日,就出来摆摊了”

    刘老头笑眯眯地说道“好了,好了,要不是大人,我的腿可没那么快好。”

    他招呼着贾珠一行人坐下。

    贾珠身边总是会带着好几个人,呼啦啦坐下,一桌半就没了。

    他不在意什么规矩,也喜欢出没在这些小摊小贩边上,这样的地方可没有什么包间,而且就在街边,他坐下吃饭时,也总让侍从跟着一同坐下拼桌。

    这不拼桌可不行,难道要蹲着吃

    沉九坐在贾珠的左手边,叹了口气。

    贾珠笑“就这么怕热”

    沉九扯了扯衣襟,羡慕地说道“还是大人身体好,这种天气总是热得不行。”

    尽管天只是蒙蒙亮,可这燥热已然叫人难受。

    贾珠但笑不语。

    其实如他这样的体质,才是不好。尽是闷在体内,却是排解不出来。

    很快,热腾腾的混沌就端了上来。

    都是大小伙子,贾珠知道他们的食量,都叫了老大一份,更别说刘老头还往里面加料,一碗下去,饱腹感足足的。

    贾珠慢吞吞吃完后,郎秋就去付钱。

    刘老头连连摆手,不肯收下,“不成不成,我不收钱。以后大人来我这吃饭,我也不收钱。”

    坐在另一桌上的食客笑话,“老刘,我在你这吃了这么多年,怎没这待遇”

    小老头笑骂回去,“你你能和大人比吗大人可是救了我。”

    郎秋没走,趁着老刘和人说话时,硬是将钱塞给他,转身就跑。

    “诶,别走,别走哇”

    郎秋将老刘的话丢在脑后,急匆匆赶上贾珠一行人。

    “大人,老刘也只是感激,吃一顿也没什么。”郎秋砸吧了下嘴,“不然,他怕是要一直惦记着。”

    贾珠慢吞吞地走着,“咱这么多人,就只吃一顿,都不知要花费几多本钱 ,白吃他做什么。”

    贾珠往府衙走回去时,一路上遇到的街坊百姓要么想给他塞东西,要么是兴高采烈和他说话,等真的回到衙门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门房见他回来,忙说道“大人,来了一位先生,说是和大人有旧,如今正在大堂候着。”

    贾珠约莫猜到是谁,脸上扬起笑意,大步上了台阶往里面走。

    直入大堂后,贾珠果不其然看到一位坐在座椅上的中年文人,只见他手中正端着一盏茶,正要低头吃上一口,听闻脚步声,便抬头一看,一眼对上了贾珠的眼睛。

    朔方先生笑起来“我可是吃了两盏茶了,寻思着这一顿饭的时间,可真够长的。”

    贾珠笑了起来,“要是知道先生在这里等我,定然不会花费这么久的时间。”他走进大堂,朔方先生也随之站了起来,大笑着与他说话。

    两人一路回到后堂,脸上都带着喜悦之色。

    朔方先生主动说道“那日我在城门口遇到郎秋,便已经有了主意。只是也不知回来的时辰,免得打扰,便也没说。”

    贾珠笑道“那自然是先生公务要紧。”

    朔方先生无所谓地说道“你也知道北静王爷礼贤下士,见猎心喜,我这一次不过是替王爷去邀一位据说隐居在乡下的大贤。”

    贾珠扬眉,他这几年,可从来都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找到了”

    “自然是假的。”朔方先生淡定地说道。

    贾珠咳嗽了声,吃了口茶,“那岂不是白跑一趟”

    “早已习惯。”朔方先生摇了摇头,打量着贾珠,嘴角带着笑,“不过”

    他的笑意收敛了些,似是有些犹豫。

    贾珠平静地说道“朔方先生这一次来,也与我父亲有关”

    朔方先生尴尬笑了笑,“也不能这么说。半月前,存周兄邀我过府,也没说什么,就是借酒消愁,长吁短叹。”

    贾珠心里叹了口气,摇头说道“我和父亲只是有了些口角,并不是什么大事。先生就不必担心,老祖宗知道后,也已经训过我了。”

    朔方先生欲言又止。

    这毕竟是他们府上的私事,如果不是因为存周兄吃醉了胡言乱语几句,他也不可能贸然开口。

    贾珠能明了他的尴尬,便直接将这事儿给揽了过去。

    不过贾母的确曾经与贾珠聊过这个事儿,虽然没有直白的说,可是书信中的内容也的确与此有关。

    贾珠在外为官,也不可能时时回去,总是擅离职守也会招惹闲话,所以贾母想要与他交谈,自然也只能通过书信这个方式,若是叫来其他的下人,在转达之中,总是容易出现差错。

    贾珠原本以为父亲不会将他们的交谈告诉贾母,不过许是因为那天正巧在他离开之后,皇宫来人,猝不及防之下,才让父亲泄露了心思,没能藏住。

    不过老祖宗知道这事,也是早晚的。

    贾珠并不后悔对父亲那么说,他也并不是在威胁他,而是真心实意这么想。

    如果父亲执意要这么做,那脱离贾府或许是最好的办法。

    一来这可以阻止家里为他安排婚事,二来也是为了家里人着想。

    毕竟他和太子的私情仍然只能是秘密,如果有朝一日不慎泄露出去,那会危及的不只是他自己,也会牵连贾府,如果在这之前贾家就已经把他这个不孝子赶了出去,那事态便会缓和许多。

    只不过贾珠没有想到太子已经将这事儿办妥了。

    那天他虽然和太子殿下笑话,说要将兜底父亲怒气的责任交给太子殿下,可贾珠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太子居然会把皇帝给请出来。

    殿下到底是怎么和皇上说的皇上人都在外头,怎又能知道这鸡毛蒜皮的小事呢

    他心里的好奇可不比常人少。

    然而太子在那之前就已经因为传来的消息,不得不动身赶往北部,如今人可不在京城。

    这书信来往的距离也变得愈发长,想要等到太子的解答,怕还是得再等上几天的回信。

    不过面对朔方先生时,他自然不能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虽然年幼时他和先生关系不错,长大后也时时有往来,可家中的事情总归还是自家的事儿。

    不过他特地来探望,贾珠心中高兴,便竭力将朔方先生留下,作东宴请。

    原本朔方先生是打算午后就走,只是没想到这夏日变脸极快,一下子就倾盆大雨,这滂沱的雨势将夏天的燥热盖去,却也阻碍了离去的道路。

    这场大雨实在来得太快,出门都看不见路,贾珠自然不能让朔方先生在这时离开,便叫人准备了一间客房,请先生留下。

    朔方先生无奈苦笑,“待回去之后,怕是要和王爷解释了。”

    “王爷是个性情中人,必然不会为难先生。”贾珠宽慰说道,“若是先生担心,我也可以去信一封,与王爷解释。”

    朔方先生连道不用,就被请去客房休息了。

    晚间,贾珠陪着他吃了点儿小酒,虽然只有半杯,却有些微醺。

    各自散去,回到屋里时,他揉额头,脸上瞧着有些泛红。

    郎秋无奈“大人您也知道自己的酒量,朔方先生又不是外人,何必强撑着”

    贾珠“酒,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若不是一时高兴,他也不会在朔方先生的邀请下喝那半杯。

    他擦了把脸,换鞋之后,就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郎秋刚刚转身将那些衣物折叠起来,回头就发现大人已经睡着了。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将被子掩盖好又吹灭了屋中其他的蜡烛,悄然退了出去。

    贾珠原本睡得好好的,却冷不丁有一种奇怪的坠空感。

    猛然踏空,站起身时,却发现他此时此刻好像站在一处奇怪的地方。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穿梭了呢

    贾珠绝望地呻吟了一声,他已经有段时间没陪着太子入梦了,都快忘了这是什么,感觉突然来这一遭有些反应不过。

    这是哪里

    贾珠没来过这,却能看到不少来回走动的太监大臣脸上无不是带着惊恐的神色。周遭的环境异常陌生,好像风格与京城有所不同。

    他不由得跟着那些来来往往的人往里头走,贾珠无视了那些戒备森严,穿过几道门之后,看到了几个跪在地上的大臣。

    就连场景都有些模糊,只聚焦在他们这些人身上。

    那些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他的耳朵,仿佛隔着一层朦朦胧胧的水雾,听不清楚,但勉强也能知道说的是什么。

    “殿下,这万万不可,这药从未经过尝试,又怎能用在皇上身上”

    “万岁爷的身体已经不容有失”

    “还望殿下思,此事,至关要紧,容不得轻乎。”

    “此人并非我朝中人,若是包藏祸心,害了万岁爷”

    “殿下”

    “殿下”

    “如若就此下去,只凭尔等的医术,能够确保万无一失”众多跪下的人之中,唯独那人是站着的,他的目光锐利扫过边上的几个太医,冰冷问道。

    为首的太医,声音干涩。

    “臣等,不能。”

    “好。”他颔首,对一个相貌有些异于常人的男人说道,“孤同意你的法子。”

    “殿下,殿下这万万不可啊殿下”

    “倘若出事,谁又能担保得起”

    太子阴鸷地看向他,“孤,来担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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