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想象一下, 长安百姓三天两头成群结队拜访卫长君,卫长君什么都不做,只是应付他们也能累得英年早逝。
卫长君可以闭门不出, 但无法阻挡长安游侠破门而入。那些不是为国为民的侠义之士,全是些“凶强侠气,以武犯禁”之辈。
“朕把去病他们叫进来”刘彻问。
卫长君微微摇头“不必。别叫他们看出樱桃怎么来的就行了。”随后叫刘彻和韩嫣屋里等着。
近日天时冷时热, 窦婴身体抱恙不在卫家。卫长君买了两箩筐大樱桃,就令西芮给他送几斤身体不适该多吃水果补补。
刘彻和韩嫣面面相觑。卫长君拿着干布擦擦樱桃上的水,疑惑不解地问“怎么不吃”
韩嫣指着比鸽子蛋还大的果子, 皮红的发紫, “这是樱桃”
卫长君下意识点头。
刘彻想嘲讽又不好挤兑他, 毕竟卫长君真买了,“朕活了一十多年, 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大的樱桃。真活久见”
卫长君愣住。
嘟嘟出来,以前买的好像不是这种樱桃。
那是哪种家里人多事杂都得卫长君操心,近两年秦岭的樱桃树枝繁叶茂也没买过樱桃,家里那种
嘟嘟查一下记录, 也不是。家里的熟的时候黄里透着红。以前买的便宜,浅红色, 比这个稍微小一点。
只是一点
嘟嘟把投屏转向他,卫长君乍一看跟他手里的没太大区别, 不怪他没发现,这俩人记性真好。买过一次都能记到现在。
随后卫长君再次冲一人点头, “我没说吗大樱桃。”
刘彻和韩嫣相视一眼,他说过吗。
前者忙,后者从不在吃穿用度方面上心,不约而同地摇头忘了。
卫长君暗暗松了一口气, 看来以后嘟嘟买东西前得先查一下记录,“不就比之前买的稍微大一点。”
“大一圈”刘彻捏一个看起来很大的,“这个快赶上小母鸡头一次下的蛋了。”
卫长君意外“您还知道小母鸡头一次下的蛋呢”
刘彻噎了一下,这是重点吗。不对,他是皇帝不是蠢,“别顾左右而言他。”
“这是熟透的。”卫长君半真半假地解释,“您不是头一次吃,也该知道这些奇奇怪怪的果子除了可口通肠,没其他益处。我请他送来,没给过钱也没机会道谢,他自然是树上有什么送什么。”
韩嫣点头“是的。陛下,要是白得的果子还挑挑拣拣,他准以为长君不知好歹。”
刘彻看着手中的“小鸡蛋”,仍然不信世间有这么大的樱桃,于是递给卫长君。卫长君送他一记白眼,一口咬掉一半,果肉通红,果汁丰盈,刘彻看着眼馋了。但他不急,等卫长君吃完,脸没变色口没吐血,方拿起一个大樱桃。
一口半个,刘彻很是意外,竟然比卫长君之前买的以及秦岭家中种的可口。甫一咽下去,刘彻就叫韩嫣记住今天的日子,以后每年这时候请“他”送过来。
卫长君无语又想笑“您又吃上瘾了”
“什么叫又上瘾”这话刘彻不爱听。
卫长君“榴莲”
“那也没天天吃。一年一次也叫上瘾”
卫长君想想,摇了摇头。
刘彻满意了,然后就挑大的且深红色的吃。卫长君见状就让他慢慢吃。堂屋只有一大碟,余下的都在厨房放着。卫长君借故出去,到厨房把大的都挑出来放橱柜里。
刘彻把碟中的挑完了,就高声令许君再洗一些。许君送去一盆,刘彻翻翻找找大小差不多,颜色也没有格外深的,顿时气得大骂,“混账”
韩嫣也是个聪明人,卫长君就是大便也该回来了,可他却一去不返,“看来长君也不知道这次樱桃这么大。否则早找个理由把臣和陛下支开,等他把大的挑走,再请咱们品尝。”
“他真当朕傻”刘彻捏一个品相相对好的,边吃边骂,“朕倒要看看他能在厨房挑到何时。”
韩嫣忍着笑说“两筐得有一石,怎么也得挑一炷香。”
“那朕等他回来解释。”
卫长君所求的只有寿命,而刘彻给不了,他怕什么。刘彻问他做什么去了,他直言出恭。近日忽冷忽热,夜里没睡好导致他上火。
刘彻见他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服了。他倒要看看卫长君把那些大且味美的樱桃挑出来给谁。
刘彻和韩嫣吃饱了,卫长君叫一众小不点叫进来,一人一小碗。随后又盛几盆叫霍去病给禁卫们送去。
这么一分,一筐还剩一洗脸盆。离午饭尚早,奴仆都闲着,卫长君就叫许君和西芮轮着端去东边奴仆厨房里,同所有奴仆分着吃。
刘彻一直杵在一旁,连卫青都吃饱了,还不见卫长君把大樱桃拿出来,他好像明白了。
韩嫣小声说“那些是给太后和卫夫人准备的”
刘彻微微点头。
午饭后稍作歇息,刘彻该回去了,卫长君拿出一个大食盒。这食盒还是宫中之物。以前卫长君住秦岭,离长安太远。卫子夫担心两个女儿半道上饿或渴了,就给她们准备一食盒吃的。
有几次卫长君和黄门都忘了,食盒就留在卫家。卫长君寻思着以后外甥女过来也好给她们盛好吃的,也没给黄门。
这不今天就用到了。
刘彻接过去感觉食盒挺重,很是满意地笑了,原谅卫长君背着他偷偷把大樱桃挑出来。随后看到卫青身上多个包裹,刘彻笑不出来了。
合着有他母后的,有他爱妃的,有他臣子的,就没他的
韩嫣一见他变脸赶忙提醒,“陛下,起风了,公主该着凉了。”
两个小姊妹扒着车窗迎着风等她们的父皇。
刘彻看到两女头发迷了眼,禁不住心疼。他狠狠瞪一眼卫长君,抬脚上车。
卫长君满头雾水“他又怎么了不声不响突然过来,我好菜好饭好招待,临走还给他一大食盒,哪点对不起他”
韩嫣懒得解释,他这样挺好。要是能一直保持下去,说不定过几年陛下又习惯了。
“谁知道。我叫去病和阿奴把马牵出来,带他们跑一圈。”
两个小不点刚接触马,但初生牛犊不怕虎,小马牵出来都不叫韩嫣扶着,自己助跑几步,扒着马跳上去。
韩嫣吓得心惊胆战“你俩给我慢点”
卫长君进屋拿着鱼竿,然后去外面墙角粪坑边找些“鱼食”,拎着小马扎去河边钓鱼。
御驾过桥颠簸一下,刘彻想起从桥上能看到卫长君家,推开车门,看到岸边的黑点,刘彻气笑了。
刘彻疼两个女儿,但他忙又爱玩,想不起来陪女儿。这就导致两个公主跟他不熟且怕他。卫长大了,胆子比妹妹大一点,弱弱地问“父皇怎么了”
“朕”刘彻意识到他失态,“朕好好的。你大舅真有闲情逸致。”
一公主抬起头“大舅”往四周看去。
刘彻把窗开大点,指着黑点,“在那儿钓鱼呢。”
一公主小声问“钓鱼给我吃吗”
“他自”刘彻把余下的话咽回去,“我们回宫了。下次过去叫大舅钓鱼给你吃。”关上车窗,看到两女中间的食盒,他倒要看看卫长君个表里不一心眼偏的准备了多少樱桃。
打开食盒,第一层是炸麻花,第一层是炸馓子。第三层全是大樱桃。刘彻眉头微蹙,不该是一层炸果子两层樱桃吗。放在一起到宫里怎么分。
刘彻突然福至心灵,这些是给他的卫夫人和两个女儿准备的,分什么分
刘彻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高兴有母后作伴,还是该骂卫长君自私,心里眼里只有自家人。
“父皇”卫长公主弱弱地喊,又怎么了啊。
刘彻抹一把脸,重拾笑颜,抓一把大樱桃给两个女儿各两个,“大舅给你们的。”
“哇”
两个小公主惊呼“好大”
刘彻心说,你舅挑了一炷香,不大才怪
入了皇宫刘彻亲自前往卫子夫处,叮嘱她只有她有。卫子夫怕王太后,惶恐地问太后有没有。
刘彻昧着良心说“樱桃太凉,不敢给母后吃。给母后请安的时候休要多言。”
王太后双鬓斑白,卫子夫连连称“诺”。刘彻离开,她就交代两个女儿见着太后不许提樱桃,否则太后会难受的生病。
两个小公主不想生病,此言一出吓到了。
刘彻踱步到门外还能听到女儿奶声奶气地保证不说。刘彻看向身侧的黄门,“朕是不是对卫长君太仁慈了”
随他前往茂乡的黄门也没少吃樱桃,嘴软地说“肥水也没流到外人田。”
“卫青”刘彻一顿,摇头叹气,“不是外人。子夫的亲弟弟。”
黄门见他一脸无奈的模样很想笑,“陛下,普天之下也只有大公子敢这么做。”
“朕是不是还得夸他勇气可嘉”
黄门“奴婢的意思别人阳奉阴违都是为了升官发财或名留青史,只有大公子不是。”
刘彻心说,他倒是想,可身体不允许。
“朕懒得同他置气,否则早气死了。”刘彻挥挥手就往宣室去。
到殿外,刘彻听到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他身后的禁卫两个在前两个在后,黄门习惯性用身体护着刘彻。
刘彻拨开他,“光天化日之下,不要命了在宫里行刺”
此言一出,五人退开,刘彻看清来人,长信宫的小黄门,他脸色大变,急急上前,“太后怎么了”
“太后”小黄门愣一下,对上他视线意识到天子误会了,“太后无恙。平阳侯不好了。”
刘彻悬着的心落下去,紧接着又提上来,“早几天不是还好好的”
“就今天突然,突然就不行了。”小黄门想起什么,“陛下,太后说陛下这里有能起死回生的药丸”
“住嘴”刘彻打断他,“朕有那种药还担心太后”
小黄门不由得想起陛下慌乱的模样,“奴婢该死。只是太后那儿”
刘彻大步到宣室找出两粒药丸。这药丸就是根据卫长君给的药方做的,一个治热病一个治寒症。随后骑马前往长信宫。
刘彻步入殿内看到他母后坐北朝南一动不动,便知道平阳侯很不好。他母后越是遇到大事越冷静,“母后,朕只有这些。以前给过您两粒。日前探望大姊的时候也给了她两粒。”
太后看一眼,同她宫里收着的一模一样。她失望地叹了一口气,令黄门亲自给公主送去。随后遣退宫女,只留刘彻一人,“她才三十啊。”
“人各有命。”刘彻跟长姊感情很好,平阳侯也不像他舅田蚡三天两头给他添堵。他以前到处游玩坏了平阳侯的名声,平阳侯也不曾有半点怨恨。刘彻也不想他英年早逝,也不希望他长姊年纪轻轻守寡。
太后小声问“长君那儿”
刘彻说了很多次,怎么就不信呢。他不比谁都希望卫长君法力无边,“不瞒母后,我才从茂乡回来。长君说话还有鼻音。再说了,他若是神灵转世何至于在平阳侯府当一十年奴隶。”
“你以前认识的术士呢”王太后不全是为了平阳侯和公主,她这几年愈发精力不济,她怕时日不多。
刘彻微微摇头“他们只会测字看风水。”
卫长君好像没嘲讽过测字算命的术士。刘彻就令黄门宣个懂风水八卦的术士,令其给平阳侯卜一卦。
卦象出来,术士变脸,刘彻令其下去。
术士小跑到殿外才敢长舒一口气。
翌日,孟粮前往城里给卫媼送樱桃,带回来一个消息,平阳侯殁了。
卫长君对平阳侯不熟,哪怕原身当过骑奴。骑奴不止他一个,以前的卫长君也不是能言善道,溜须拍马之人。说白了他是个凑数的。然而他毕竟出自平阳侯府。
翌日,卫长君只身进城,回到家中换上太皇太后薨逝时置办的白袍,带上他母亲早已准备好的礼品,前往平阳侯府吊唁。
昔日奢华的平阳侯府笼罩着哀伤,卫长君到门外禁不住停下。往来无白丁,以至于侯府管家在外迎宾。
卫长君一眼就认出他。但卫长君这些年变化很大。以前的他走路耷拉着脑袋,平阳侯府很少有人记得他长什么样。那时候又弱又瘦,像街边乞讨的难民。如今的卫长君器宇轩昂,这两年发腮的缘故,长相变得棱角分明。管家试探道“这位公子是”
“卫长君。”
管家震惊,然后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
这几年他没少听人提“大公子”之名,也跟很多人一样认为碍于卫子夫的缘故。如果卫长君是现在这样,管家相信跟卫夫人没有一丝关系,“您什么时候回来了请进”
管家身后的小童边引路边大声唱道“卫长君卫大公子到。”
哭灵的人抬起头来,吊唁的人朝外看去,卫长君假装看不见,该怎么做怎么做。最后见到家属,他看到一个半大小子眉眼像极了刘彻,便知道他是平阳侯之子曹襄。少年远不如刘彻健硕,甚至不如他小弟卫广,瘦瘦弱弱,脸色发白,像随时会倒下去一样。
卫长君生出恻隐之心,蹲下去按住他的肩,“节哀。”
“谢大公子。”曹襄见到他并不像管家那么意外,他和卫步以及卫广是同窗,年前太学放假卫长君去太学接卫步和卫广的时候,曹襄同他打过照面。只是没等曹襄上前,他就驾车走了。
卫长君“折煞长君了。公主还指望你,保证。”
曹襄回一礼。
卫长君冲他点点头,“有事只管找陛下,他是天子也是你舅舅。”
“谢大公子。”
卫长君起身,多嘴交代曹襄身后的人给他弄些热水饭汤。最后冲曹襄点点头才离开。
夏至前,卫长君慢慢收拾行李,为搬回秦岭做准备的时候刘彻又来了。见着卫长君第一句便是,“襄儿叫朕替他谢谢你。”
“那是你外甥。”卫长君不以为意地说,“少年失怙,我冷眼旁观还是人吗”所以刘彻听外甥说起他时并不意外。
卫长君有一事好奇“那日怎不见公主”
“她连着几日未眠,朕令她歇息去了。你早去一天还能见到她。”
卫长君摇头“孟粮回来我都用午饭了。那时候再进城就来不及了。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刘彻就不爱听他说这种话。
卫长君请他坐下,令许君去河边摘些金灿灿的杏。
“熟了”刘彻问。
卫长君“小麦泛黄杏就熟了。过几天割小麦的时候都不用摘,晃一下果子就掉了。仲卿怎么没来”
刘彻“他在上林苑。”跟禁卫对练。这点刘彻不想说,否则卫长君的心得飞去上林苑,“朕另有安排。朕今日过来有件事问你。”
卫长君禁不住自省,自打上次从平阳侯府回来就没离开过茂陵,东方朔、司马相如和张汤来看过房子,同他聊了几句,但也没进来,他能有什么事。
刘彻见他眼珠乱转,故意沉着脸,等他实在想不出来才放过他,“与你无关。日前母后召大姊进宫开解她,襄儿也去了。”
卫长君点头,这就没了吗。
“子夫和你两个外甥女也在。”
卫长君还是不懂,嘟嘟出来提醒,帝后卫长君福至心灵,脱口道“联姻”
刘彻一时竟不知该佩服他,还是该佩服他,“平阳公主跟子夫说过,子夫跟你提过这事”
卫长君心中一凛,不喊“姊”,直呼“公主”,他是很不喜吧。
“这么大的事子夫敢瞒着你你以为她是你母亲除掉栗姬还能叫世人认为太皇太后厌恶栗姬,窦太主乃帮凶之一,先帝是挥刀人。”卫长君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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