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行夜没有抗拒, 甚至在污染还没有靠近时,就已经主动迈进了海浪翻涌的黑液,他一眨不眨的紧盯着海面上还没有被淹没的破败建筑。
直到一道绰约纤细身影出现在石柱后方。
只有模糊轮廓, 却让祈行夜勾了勾唇角。
像看到猎物懵懂踏进圈套而愉快的猎人。
随后,任由黑液之海将他吞噬。
但有过之前被从巢穴外围吞噬经验的祈行夜,这次却小心调整呼吸, 坚守神智,咬住舌尖利用痛苦不让自己昏迷过去, 始终保持对四周的感知。
眼睛看不到, 反而提高了触觉听力, 哪怕身边有一缕暗流涌动都会被他准确捕捉到。
有什么东西, 从不远处在游向他,血腥气味溢散。
祈行夜偏了偏头, 扯下腰间装备的锁链缠绕在手掌上,静静屏息等待。
就在那东西靠近他的瞬间,他骤起发难,抓住那东西的同时用手中锁链层层缠绕,将那东西猛地拽向自己。
那东西万万没有想到,在黑液之中竟然还有活人能保持清醒,没有防备之下被祈行夜迅速得了手,任由其如何挣扎都死死拽住不放。
祈行夜很快凭借着手感摸出来, 那是个人。
有体温,有呼吸,却能在黑液里行动自如污染物。
徐丽丽的追随者。
他在用锁链抓住追随者之后,很快就放开手, 让追随者误以为是他没有力气而失手, 于是追随者迅速向远处游动想要远离他。
但刚游了几米, 就猛地感受到腰间施加的力度,硬生生被拽停在原地动弹不得。
而祈行夜笑眯眯的摸着锁链游过来。
等他与追随者一“汇合”,就又一脚踹过去,用刀抵住追随者的后心口迫使对方游动。
追随者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了,生气也只能憋着,想跑又跑不了,只能满腔愤恨的被祈行夜驱使,像狗拉雪橇一般,硬生生从黑液中找出了一条路。
污染物对污染源有天然的感知,即便五感尽失也能凭借着污染粒子间的联系找寻到污染源。
追随者落在祈行夜手里,就变成了大自然馈赠的天然野生gs,帮助他找准巢穴最核心的所在。
即便追随者想跑,也都被祈行夜根据锁链传回来的轻微晃动差距,先一步察觉了他的意图,悠闲用枪托敲了敲他的脑袋。
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追随者生生被自己的猎物吓破了胆,只能被迫乖乖带祈行夜向深处行去。
他们在下潜。
深海一般无边无际,没有任何声音和光亮。
就连稀薄空气中都遍布着污染粒子,过高的浓度让祈行夜连呼吸都困难,但他却硬生生凭借着自己对身躯的掌控程度,逐步放松四肢,将自己调节成节能模式,对氧气的需求量尽可能降低,呼吸和心跳平缓,安静的不会惊动猎物,让前方带路的追随者发现任何不对。
直到前方出现些许亮光。
穿破黑液洒进来,在污浊粘液中形成一条朦胧洇染的光路,竟然在最危险丑恶之地,美如梦幻。
祈行夜满意点头,收紧了手中锁链,逐步向有光的地方靠近。
这就是巢穴最深处了。
也是埋藏在破败津门饭店外壳下,真正的巢穴。
能让徐丽丽伤病时隐藏脆弱自身的安心之地,真正与她力量相连的最核心。
很少有调查官能够有机会进入污染源巢穴。
污染案件级别就像金字塔,越低级别的案件越多,耗费了绝大多数调查官的时间精力。而能够形成巢穴的,必须是达到一定级别的污染源。
而恰好,徐丽丽不知是幸运还是
过于倒霉,撞上了祈行夜。
虽然不是调查官而是侦探顾问,但踏进污染世界的第一天就一脚踩进了半a级污染源的巢穴,还能全身而退的特殊体质狠人。
对于如何对付巢穴,祈行夜也算是有经验。
“哗啦”
破水声沉闷响起。
最先冲出黑液想要上岸的,是追随者。
但他刚跑了没两步,就被紧紧捆在他腰间的锁链一把扯了回去。
在追随者惊恐重新落水的同时,祈行夜也愉快的利用牛顿定律借力发力,将自己甩向岸边,踏过倒霉的追随者越水而出。
他抖落一身黑液,那些饱含污染粒子的液体无从对他下手,不甘却只能坠落在地。
而祈行夜依旧是一袭西装衬衫马甲的服务生装扮,马甲将他本就劲瘦的腰身掐得更加漂亮,腰线比例完美,力量与绅士的极致呈现。
他四下望去。
入眼皆是空旷潮湿的石柱,墙面粗糙,光线阴暗冰冷。
比起污染源藏身的巢穴,更像是杀人狂的地暗室。
祈行夜挑眉。
这个结构他见过。在津门市地下防空洞。
百年前因为轰炸等问题修建的地下防空洞,大多都在后来被重新划分类别,尽量加以利用。
祈行夜一位生死之交是在津门市卖水果的,曾经盛情难却去参观了水果老板的防空洞仓库,因此将当时的布局牢牢记下了。和他眼前的空间结构,极为相似。
虽然真实过程是,祈行夜去买水果,等明荔枝时便和老板闲谈,半小时之后,明荔枝赶到,就看到老板抓着祈行夜的手感动得热泪盈眶,引为生死之交。要不是明荔枝拦得快,老板甚至差点和祈行夜拜了把子认哥哥。
明荔枝四十岁的人认二十的哥哥,你们不觉得哪里不对吗
但结构之间,还是有些许差别的。
比如眼前的这片空间,明显更加宽敞舒适,像在修建时就考虑到了使用者的感受。
都到要保命的地步了,还要考虑舒适度
祈行夜了然。
不用说,是津门饭店了。
即便金玉装饰剥离,依旧能看出曾经的空间层次,正好符合当时津门饭店的设计风格,并且将最好最安全的大块空间都留给了客人,准备为他们的名流宾客服务,在战乱中保证安全。
“徐丽丽一直都藏在津门饭店地下吗”
祈行夜单手叉腰,悠闲转身看向仍旧在黑液里扑腾的追随者。
有了亮光之后,他也能看清追随者的面容。
一看,乐了。
还算半个熟人。
正是之前在宴会厅外拦住他,不让他靠近徐丽丽的那个矮小男人。
也是他在进巢穴后杀的污染物之一。
祈行夜上下扫视那人两眼,好奇问“你们还能重生的”
那人愤愤“你们这些被规则束缚蒙蔽的普通人,怎么能理解徐女士的伟大”
“好,可以了。”
祈行夜毫不留情飞起长腿,一脚将刚要爬上来的追随者重新踹回黑液里“商场里劝人信上帝的都没你们烦,左一个伟大右一个神的。啧,我怎么就只看到了一个懦夫”
追随者张嘴欲辩“咕噜噜噜”
他刚沉进黑液,又被祈行夜拽了上来“所以你们会重生的”
追随者一昂头,倔强“我不会告诉你的”
话没说完,锁链又被放下。
追随者“咕噜噜噜噜”
祈行夜拎起来“会重生”
追随者“我不咕噜噜噜噜噜噜噜”
拎起来。
又放下去。
再拎起来。
追随者慌忙惊恐抢答“你干什么又把我放下去”
祈行夜摊手“我也不想啊,谁让你也不说,我只好审讯了。”
说着,他作势又要将锁链放下去。
追随者大惊,连忙死死拽住锁链顺着往前爬,说什么也不想再被放下去了。
“你倒是问啊,问啊你不问我怎么答”
祈行夜眨了眨眼,无辜“可万一你要是个软弱的几次就扛不住,我一问你就说了,那我不就没得玩了吗”
追随者“”
他咬牙切齿,不敢置信“你只是,为了好玩吗”
奇耻大辱
他还在犹豫要不要摆出宁死不屈的架势呢,结果对方根本就当他是个笑话
见祈行夜又有放下锁链的架势,追随者大惊,赶紧连连抢答“对对对重生,能重生”
“哦。”
祈行夜瘪了瘪嘴,看起来甚至有些失望。
追随者长长松了口气。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因为这种事而庆幸。
见祈行夜的眼眸重新亮起来,梭巡着他一副想要找机会重新逼问的模样,追随者忙不送迭的抢答开口,都不需要祈行夜再屈尊询问,就竹筒倒豆子的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都说了出来。
这个追随者是从几年前就跟随在徐丽丽身边的“老人”,所知道的内情不少。
他是偶尔半夜刷猎奇恐怖案件寻求刺激时,无意间看到了徐丽丽做下的杀人案。头颅,开膛,食人猜想,血腥现场满足了他对力量和掌控欲的所有设想。
他很快就深深着迷于这起连环杀人案,如痴如醉,并在网络上到处翻找着相关讯息。
他甚至找到了一个匿名群,里面一千多人全部都是喜欢连环杀人和猎奇杀人案的。
他们不满足于网络和新闻,更会半夜潜入案发现场或办案小组,偷拍偷拿现场证据,对案件进行猜测,并会想方设法营造出自己是凶手的第一视角,身临其境的去体会。
也正是这些人,告知了他杀人犯很有可能是多年前滨海市消失的名媛,徐丽丽。他们说,如果用和徐丽丽一样的手段去杀人,一定会让徐丽丽好奇是谁干的,引起她的注意。
这个矮小的追随者也是从那时起开始杀人,从笨拙到娴熟,用了十七个人。
然后,匿名群里有人找到了他,问想要见一见徐女士吗她很欣赏你,你非常优秀。
因为外形和底层身份而一直被人蔑视忽略的他,第一次有了被人重视的感觉,为此而激动颤栗,立刻一口答应下来。
也从见到徐丽丽那一刻,死心塌地的追随她,被污染,成为污染物,只能靠吃掉人类的大脑和杀戮的行为,来勉强维持自己的神智。
杀人对徐丽丽和这些追随者们而言,是进食。
虽然他们不符合调查局普遍对污染物的结论,但他们有一点是相通的。
无法被杀死。
“我们所有人都属于徐女士,徐女士也属于我们所有人,我们是一体的。”
追随者“让我们活着的,是聚合体的力量。”
他们所有人,都是同一团软泥上被捏出的泥人,底层地基相通,不过是一株根系上的叶子。
祈行夜确实杀死了他,并且不止一次。
但在死亡后,追随者也只是回归了“根”而已,随后就会很快重新生长成形。
虽然死亡会削弱他的力量,每次“重生”都会伴随一定量的损耗,让他一次比一次弱,但想要彻底杀死他,除非能有人彻底端了整个根系。
也正是徐丽丽存放力量的巢穴。
“但那是不可能的。”
追随者发自内心的诚恳“你做不到的,你杀不了徐女士,放弃吧。”
他怜悯看着祈行夜“看在你杀了我几次也算是硬汉的份上,我可以帮忙杀了你,让你不用太痛苦。”
祈行夜皮笑肉不笑,额头青筋迸起“现在表达感谢都这种方式了吗”
他作势要踹“那为了感谢你想感谢我,我决定再杀你一次。”
追随者惊恐“不,不必了”
祈行夜冷哼一声,手掌猛地发力将锁链拽起,猝不及防之下,追随者也忽然从黑液中被拽得飞起,冲向岸边。
“咔嚓”
追随者摔在祈行夜脚边摔得四仰八叉,门牙还被磕掉了两颗。本就力量被多次削减而虚弱的他,顿时疼得眼泪都翻上来了。
但不等他痛呼,祈行夜已经一脚狠狠踩向他,重压在他的心口上让他连喘气都艰难。
祈行夜慢慢弯腰,单手撑在自己的腿上,笑眯眯低头问追随者“来,还知道什么,都一起说出来。”
“正好徐丽丽出远门了,我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听你说你知道千刀万剐吗”
祈行夜手中的长刀轻轻拍了拍追随者的脸。
他轻笑出声“我只是听说过,但一直很遗憾没能亲手实验,谢谢你今天愿意满足我这个愿望,自愿让我练手。你放心,你不被片成三千片之前,我是不会让你死的。”
“看日料店师傅片鱼生那么轻松,人肉应该也和生鱼肉差不多大概没那么难”
祈行夜歪了歪头,一脸纯然“刀法不好,多多包涵,要是下手重了太疼,你忍着点,还有很多片没切呢,死不了。”
冰冷的刀锋从眼前划过,冷得追随者打了个颤,因为祈行夜的描述而不可自抑的开始想象,恐惧突破限度。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忠诚什么追随,虚弱的身体带来虚弱的意志力,让他溃不成军。
“别,别”
追随者彻底没了先前的趾高气昂,被祈行夜踩在脚底扭曲如蛆虫,痛哭流涕的求饶,知无不言。
果然不出祈行夜所料,徐丽丽会有数量如此庞大的追随者,并非偶然,而是她刻意为之。
追随者越多,他们的力量反哺,就会让徐丽丽的力量越发增强。
她在生意场上的对手,曾经的仇人,平日里对她不敬之人,或只是单纯不喜欢的人,都会被她毫不留情的杀死吞噬作为养分,清扫自己的道路,她的力量让她所向披靡。
这似乎是正向循环。
但力量越强,污染程度越深,徐丽丽维持神智的难度也越发上升,岌岌可危。甚至很多次,她都会在早晨醒来时,惊恐发现自己在杀人现场,眼前就是被生吃了一半只剩残躯的尸体,而她一身血液,牙缝里还卡着温热肉丝。
她不害怕自己杀人,她只是担心于自己梦游般的状态,是失控前兆。
为了继续在人类社会里掩饰身份生存,徐丽丽只能杀死更多人“进食”,维持神智。
可杀得越多,力量越强,越强就越艰难维系,只能杀更多,更强,更难恶性循环,没有终点。
徐丽丽选择的方式,就是将自己的力量转嫁给巢穴。
她的强大使得她可以构筑巢穴,利用人类身份做掩饰,用杀人窃取其他人大脑神智的方式,甚至瞒过了调查局的外围专员,多年来没有被发现,成功使得巢穴奠基,力量源源不断的输入。
到了如今,已经很难被真正战胜。
“你可以杀了我们任何人一次,两次,但你无法彻底杀死我们。”
追随者发自内心的疑惑“
你不会感到绝望吗为什么你还在坚持,不是加入我们更轻松吗”
“就算不是这里,在外面的世界,徐女士也有自己的公司,她可以给你钱,很多钱,还有体面的工作,社会地位你可以买自己想买的任何东西,做所有想做的事,不开心了就杀人解闷,也不会有人能对你做什么。”
他迷茫问“为什么你会拒绝”
坚持人类的身份,等于可以预料的危险和痛苦,等待死亡惶惶不可终日的窒息感可以令精神崩溃,不知头上的铡刀何时会落下,也不知幻想中被污染被吞噬的痛苦究竟是何种模样。
反而是加入污染物的一方。
不仅没有痛苦,甚至全都是快乐。作为普通人时一生都得不到的东西,轻而易举就会获得,自由自在。
追随者无法理解祈行夜的选择。
祈行夜却知道对方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但他只是优雅翻了个白眼,努力不吓到还没有被彻底榨干价值的猎物。
“不好意思,我是人,无论生死也只会是人。并且专门负责杀你这种污染物。”
他呵笑“我有自己给自己制定的一套规则,该怎么做,我很清楚。不劳你费心。”
追随者缩了缩脖子,不明白但也不敢再继续询问。
但他透露了很重要的一点消息。
“所有追随徐女士的人,都在向这里赶来,你要是想自杀,最好快点。”
追随者“徐女士受伤了,所有人都在赶来保护她。”
被蚁后召集的送死工蚁。
肉盾,血包,和被利用的工具。
从追随者那里,祈行夜得知了余荼等人的作为,包括余荼重伤徐丽丽,并且还在持续不断的杀死赶来的追随者们。
祈行夜愉快的吹了声口哨“不愧是我喜欢的3队”
虽然追随者们仍旧会“重生”,但这个过程缓慢,并且又损耗。
只要能打出时间差,就能为祈行夜争取到足够的时间,找到徐丽丽的薄弱处。
他虽然紧拽着追随者找到了巢穴核心,但徐丽丽并不在这里。
这在他的预料范围内。
或者说,祈行夜在决定激怒徐丽丽,主动被吞噬的时候,就是在将自己作为诱饵,引蛇出洞。
将徐丽丽从藏身处引出来。
虽然徐丽丽杀了数不尽的人,但祈行夜作为侦探的职业直觉和他对人的了解在告诉他,徐丽丽其实是个懦夫。
几十年来,她都没有勇气面对父母在自己面前自杀的阴影,也正因为没有安全感,才会借由杀人这样的行为来宣誓主控权,努力想要证明自己是强大的。
外界不安全,她绝不会现身。
祈行夜就像是闯入她家里的敌人,他不被控制住,徐丽丽不会现身。
所以他引徐丽丽离开。
声东击西,直取后方老巢。
祈行夜拖拽着追随者,完全将他当做了gs智能导游,在巢穴核心闲逛起来。
追随者也承认了祈行夜的猜测“这里确实是津门饭店地下室。”
“徐女士受伤后急需掩体,无奈只能选择了这里做巢穴的临时载体。估计也没什么人会跑到地下室吧”
祈行夜却眨了眨眼“不一定。”
他真诚问“你知道商南明吗著名人工智能机器人。以他那个脑子,我觉得他找到地下室这个答案甚至用不上一小时。”
追随者惊愕,脱口而出“不可能”
“地下室根本都不在饭店的地图上啊连出入口都被封死了没有楼梯电梯,其他追随徐女士的人确定过了的。你那个商什么的,他怎么可能做到”
祈
行夜耸耸肩,怜悯“井底之蛙啊,没见过天空吧”
在能力方面能让他佩服的人不多。商南明算一个。
秦伟伟算000001个。
“估计也就这一阵了,我搭档很快就会找到这里。”
他摩挲下颔,心情忽然沉下来“那不就意味着我要开始工作,不能摸鱼了”
呜呜忽然想毒傻商南明,那就可以让他多玩一阵了。
商大郎喝药了,快趁热喝。
祈行夜遗憾的咂了咂嘴巴,意犹未尽也只能无奈叹口气,开始干活。
活像在游乐园里还要捧着电脑被迫工作的可怜打工人。
沉沉黑液中,商南明忽然顿住了脚步,皱眉。
他莫名觉得背后发冷,像有谁潜伏在黑暗里,想要暗杀他是祈行夜吗
这个想法刚升腾起来,商南明就已经将武器握在手中,未曾回身就抬手向后横扫而去。
一声闷哼响起。
血腥味弥漫,覆盖了黑液沥青混合硫磺的难闻气味。
商南明头也没回,继续顶着阻力向前走去,手中武器毫不犹豫的扫向四周,将所有在黑暗中冲向他的东西都斩于刀下。
血腥气渐浓,而他面容冷肃,眉眼无波。
阻力越来越大。
商南明眉头却慢慢松开。
这意味着他找到的是通往巢穴中心正确的路。
从微量粒子检测仪示警,商南明砸开地下室隐蔽的大门,通往更向下的安全堡垒时,就已经意识到,他找到的不仅是祈行夜的方向。
更是污染源的巢穴。
污染粒子浓度最高,危险的最中心。
一路上,他杀了不知多少污染物,但黑液始终没有尽头,祈行夜更是不见踪影。
直到,商南明看到了属于津门饭店的标识。
百年前被留在安全堡垒里的饭店徽章印记,随着岁月被遗忘,和地下室一起被埋没于黑暗。
但那石柱的标识上,现在却印着一个残缺的血手印。
像是谁狼狈虚弱逃窜,踉跄扶了石柱一把,留下手印。
徐丽丽。
商南明平静注视两秒,随即迅速杀死阻挡在身边的污染物,靠近那血液,主动伸手向血手印伸去。
触碰的刹那间,天旋地转。
视野中不再是黑沉沉没有尽头的压抑,而是破败的津门饭店,剥落奢华富丽的外壳,露出墙壁骨架,像坟场。
而远处,模糊朦胧传来熟悉的笑声。
“要不,干脆毒死商南明算了。”
是祈行夜。
明明对方说的是如此令人心寒的话,似乎是在背着他谋划暗杀,但商南明却眉头一松,唇边勾起笑意。
找到了,祈行夜。
在外玩得过于开心的小狗,是时候重新作为顾问侦探,该开始工作了。
“阿嚏”
祈行夜揉了揉鼻子,惊恐看向四周“卧槽,是因为背后说商南明吗”
总觉得商南明在看他啊
这种背后说人被抓住的心虚感,毛骨悚然
祈行夜咳了一声,心里发虚,更加卖力工作。
他身上的污染计数器在巢穴内已经无法使用,到处都是超高浓度的污染粒子,已经彻底破坏了计数器,让它爆表损坏,无法为他指出污染程度更深之处。
但他也不需要。
祈行夜自己,就是最好的探测器。
他甚至不需要额外多做什么,只需要到处走走逛逛,感受下哪里让他更难受,胸闷气短无法呼吸,就意味着那个方向是污染更深的地方。
祈
行夜无法被污染,污染粒子也就无法进入他的身体。
污染粒子越多,能供他呼吸的空气就越稀薄,如同高原反应,感知明显。
他单手扶着晕乎乎越发沉重的脑袋,玩得倒是依旧开心,完全忽略了身体上的不适,愉快向更深处走去。
绕过七拐八拐迷宫般的地下空间,很快,转角后的走廊出现在眼前。
祈行夜猛地顿住脚步,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和外面残破阴暗的空间不同,这片走廊一直通向没有尽头的远方,两侧墙壁贴着米色暗纹壁纸,挂着价值不菲的油画,天花板吊顶精致,昂贵灯饰明亮温暖,地面铺满羊毛地毯。
不像是废弃多年的地下室,反倒像是谁家装饰豪华的别墅。
但在满墙真迹中,却突兀的夹杂着一副幼稚的练手习作。
上面歪歪扭扭的画着三个人,鲜艳的色彩涂抹,父母牵着孩子,快乐的在游乐园玩耍。技巧粗糙,笔触却细腻,完全是情感之作。
角落里,还签着名字徐丽丽小朋友,7岁画,“我的爸爸妈妈和我的一天”
但在更角落处,还有另外一行龙飞凤舞的钢笔字希望爱女丽丽,一生快乐。
祈行夜瞬间了然。
这是徐丽丽幼年时的家,也是她成为污染源之后,巢穴的最核心。
没有安全感的人,总是想把自己藏进最让自己感到安心之处。
徐丽丽从父母死亡开始,就再也不会有安全感,她认为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是幼年时的记忆,因此将它珍而重之的放进了自己巢穴深处。
祈行夜勾了勾唇,呢喃出声“所以说,不要让人看透你的思想。”
在看到徐丽丽如此宝贵这幅画时,他也忽然明白了巢穴中最重要,最有可能承载污染源徐丽丽的力量,成为所有污染物力量“根系”的,到底是什么了。
徐丽丽父母的尸体。
在父母跳楼自杀后,徐丽丽并没有任由父母的尸体暴露在外,也没有让任何人带走她的父母。
她亲自,捧着父母尚且温热的血肉,一起失去了踪迹。
也没有人再看到过徐丽丽父母的尸体。
尸体呢
答案就在这里。
在巢穴中,成为了巢穴建造的地基。
祈行夜单手插兜,愉快的哼着歌,踏上了走廊,沿着铺满地毯的走廊向更深处走去,任由走廊外的黑雾逐渐四合,掩去自己的身影。
既然是徐丽丽印象中的幼年生活,那就是她家的别墅。
而好巧不巧,祈行夜记忆力极佳,过目不忘,他清楚记得档案里被一笔带过的徐丽丽幼年成长经历。
包括那间别墅。
也正是后来,那些被徐丽丽逼得跳楼自杀的商业伙伴们,被发现尸体的那间别墅。
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复仇。
既然如此,那她父母的尸体,就应该被摆在父母的卧室里。
就像很多年前,一切还幸福时的那样。
好像只要她躲进巢穴里,就能遗忘外界的痛苦。
祈行夜低低笑出声,眸光冰冷。
“懦夫”
他推开主卧沉重的大门。
“吱嘎”
两道身影,就坐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背对门口。
一男一女,西装套装,沉稳温婉,相依相偎。
和照片里徐丽丽父母的背影,一模一样。
祈行夜抬手做出开枪的动作,指向那两人的背影,眯起单只眼做出瞄准的模样,他轻笑着启唇为自己配音“砰”
“找到你了,徐丽丽。你藏起来的地基。”
长刀滑落进手掌被紧紧握住。
他迈开长腿,向那两具被人为摆放出姿势的尸体,高高举起长刀
瞬间,远在巢穴另一端的徐丽丽有所感知,她猛然回头,横眉立目面容狰狞狂怒。
“你敢”
声音顺巢穴传来,怒吼声在耳边炸开。
祈行夜却仰头哈哈大笑。
厉光闪过。
长刀重重落下。
“噗呲”
两具早已经死亡几十年的尸体,很快就在无数道接连不休的交织刀光中,被劈斩成碎肉,缓缓倒下。
但不等它们落地,就忽的快速从指尖向上溃散成灰烬。
风吹过,灰烬纷纷扬扬。
快速疾冲回赶的徐丽丽目眦尽裂。
悲鸣声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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