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
林不之掀了掀眼睫, 唇边笑意轻浅“我还以为,你此生不愿意再见我。”
公园石桌对面,秦伟伟裹着棉服, 神情恹恹“啊, 谁说不是呢看到你这张脸就有种一拳砸过去的冲动。”
“林不之,有人说过你笑得很丑吗让人很想扒开你这张皮, 看看下面的骨肉,究竟是谎言还是虚假。”
状若无意散落在四周的行人们闻言, 不约而同皱眉, 单薄衣衫掩盖不住的结实肌肉已经紧绷,作势要向凉亭聚集。
林不之却笑了“原来你这么关注我的脸真是愧疚,我之前都不知道。”
“你若是告诉我,在我们分别的时候, 我一定将这张脸送给你。”
秦伟伟“”
“滚莫挨老子”
他看起来很想立刻从石凳上跳起来, 远离林不之这个疯子。
但为了形象考虑,不允许自己在林不之面前丢脸的秦伟伟,还是强压下逃跑的冲动。
“要你的脸干什么驱鬼辟邪吗。”
秦伟伟翻了个白眼“你和当年相比, 一点都没变。”
还是那股子让人害怕的疯劲。
林不之欣然点头“谢谢夸奖。倒是你,伟伟,和当年比起来, 你胖了不少。已经中年发福了吗”
秦伟伟噎住。
林不之仔细看了看, 又诚恳道“头发也秃了。”
秦伟伟“”
他终于忍受不了, “唰”的站起身就走, 迅速得和他刚刚的懒怠形成鲜明对比。
“会不会说话不会说可以毒哑自己, 不要出来荼毒我了”
林不之见把人惹恼了, 这才起身抬手挽留, 笑意盈盈, 比起平日里的温润多了分真实。
“伟伟,伟伟,关于祈行夜,你不打算听我继续说下去了吗”
便衣但过分结实的行人已经三三两两聚集过来,不经意挡住了从凉亭离开的小路。
秦伟伟就算再想往前走,也是死胡同。
听到祈行夜的名字,秦伟伟还是转身,不爽,但是乖巧“那还不继续等什么呢,等我给你烧纸”
行人皱眉,看向秦伟伟的目光不赞同。
秦伟伟气打不一处来,毫不留情抬手“啪”的一掌打在那人头上。
“看什么看有本事你吃了我便衣都不会,学的东西都干什么吃了林不之那个废物,真是一点都不会带孩子。”
他早就看出来了,行人行人个屁谁家好人大半夜不睡觉在公园吹冷风,就在这一亩三分地转悠不说,还他一骂林不之就皱眉,像个忠心护主的狼崽子一样。
便衣守卫没想到秦伟伟竟然一言不合就真的上手,一时被打懵了,脑瓜子嗡嗡响反应不过来。
其他便衣顿时惊悚,看向秦伟伟的目光震惊。
林不之笑着摇了摇头“伟伟,多年未见,你还和年轻时一样。”
一样的暴脾气。
秦伟伟翻白眼“啊对对,你也和当年一样擅长给别人洗脑。要不是你这身皮,别人都会怀疑你是哪个邪脚的首脑。”
他转身走回来,一屁股坐在石墩上,眼神死“说吧,我听着呢。林不之你要是还不准备说,我就回家睡觉了。”
“下次见面肯定是别想了以为我愿意吗”
林不之向旁边招了招手。
立刻有局长守卫上前,躬身放下一个保温杯和两只茶杯,倒出两杯茶奉到石桌两侧的两人面前,随即又快速退开,存在感低得几如空气。
很难在寒冷的夜晚,拒绝一杯
冒着热气的香醇红茶。
秦伟伟动了动,假咳了一声。
他偷偷抬眼看了林不之一眼,又一眼。确定对方没有在意自己的举动,不会因为他喝口热水就嘲笑他,这才装作不在意的伸手。
触手温暖时,秦伟伟不由舒坦的长出一口气,暖的得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
林不之举起茶杯,被茶杯挡住的唇角挑起笑意。
“我以为,在多年前一别时,你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会再碰任何与污染有关的事情,与这片水潭彻底割裂。”
林不之淡淡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找祈行夜做你的学生”
“秦伟伟,祈行夜的特殊体质,你知道多少你知道这会重新把你拽进污染的水潭,很可能再也无法挣脱吗”
秦伟伟神情复杂,想要开骂,又想要解释,眼神柔软不忍,最后都化作一声叹息。
“不是我找的祈行夜,是他,抓住了我。”
他闭了闭眼,长长叹道“我至今都始终想不通,一个父母双亡,命运坎坷的孩子,究竟是怎么从山南一直寻到京城,几亿人中,他究竟是怎么能知道”
“我与污染的联系。”
林不之目光一凝,严肃抬头“什么意思,祈行夜为什么会知道你的身份秦伟伟,你应当知道,祈行夜恰好成为你的学生,和有预谋找到你之间的天差地别吧。”
秦伟伟裹了裹棉服,哼哼唧唧试图转移话题。
被林不之死咬住追问得不耐烦了,他才翻了个白眼“用你说你以为我傻,全世界就你林不之聪明你当我没查过”
秦伟伟至今难忘,数年前,当还带着年轻稚气的祈行夜站在他面前,笑得灿烂,云淡风轻说出他还有另一重被掩埋的秘密身份,与隐秘机构有关联时,他是怎样的震撼。
像是被黑暗中的猎人长久注视,自己明明来自于黑暗,却依旧对此一无所觉。
林不之微微皱眉“档案泄露”
“我早就查过了,不是。”
秦伟伟“任何你我坐在这里能够想到的可能,我都在多年前就已经一一排查过了。”
林不之不赞同的目光“那你就没想过要来找我吗我可以帮助。你应当清楚,一旦你的身份发生了泄露,被有问题的人拿到对你而言是怎样严重的威胁。”
“你既然已经决意彻底离开,就不要再让过去前来打扰你。”
秦伟伟不情愿的拖长音敷衍“啊行,知道了,下次一定。”
林不之一顿,无奈“伟伟,我们现在在谈论的,是你的生命安全。”
“知道了知道了,两只耳朵都听见了林妈妈。”
秦伟伟“但你怎么不说,我们现在谈论的还是祈行夜,我的亲学生呢他会杀我”
他嗤笑一声“就是你杀我,祈行夜都不会对我不利。”
顶多坑他一下。
反正这些年来已经被坑习惯了。呃问题不大。
林不之轻笑着叹气“就这么信任他吗”
秦伟伟哼了一声。
虽没有言语,却目光复杂。
他也想过,要继续追查祈行夜,直到一切水落石出为止。
但是,比敌意更恐怖的力量,是陪伴。
长久的陪伴,温情,欢笑,亲昵,习惯了有祈行夜在身边嬉笑怒骂的日常,似乎连他垂垂老矣的迟暮灵魂都被重新滋润,焕发新生。
到后来,就算明知祈行夜有问题,又哪里舍得
秦伟伟叹了口气“就这样假装不知道吧,也挺好。等哪天,他会自己告诉我的。”
他已经默认,他的学生有自己的秘密和计
划。除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帮助,他不再过问。
林不之一皱眉,秦伟伟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不等他开口就提前怼了回去“那孽障在你那不也待了一段时间,就算他现在把所有事都告诉你,你又能如何”
林不之愣了下,随即沉默。
不能。
虽然不过数月,但祈行夜已经彻底融入了调查局,与总部几乎所有人都建立了良好甚至亲密关系,很多人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
甚至在今天出门时,林不之还听到守卫队在谈论“祈老板”,言语之间,关系亲密如多年至交。
指挥官虽然立于权力顶点,但也并非随心所欲。一意孤行只会迎来质疑,失去信服力,动摇根基。
林不之可以无视一切直接下令针对祈行夜,可他很清楚,那会将他也拖进泥潭,摆上天平。
调查局所有人,就是祈行夜对抗风险的“人质”。
当朋友的数量多到一定程度,已经化量为质,成为了实质性的力量。
林不之笑着摇摇头“没想到我是被祈行夜算计了吗”
秦伟伟得意洋洋,高兴得咧开嘴巴合都合不拢“那可是我学生。”
能看见林不之吃瘪,他就舒坦了。
“最开始,他告诉我接了个大活儿的时候,我还没有想到,是你们调查局。”
秦伟伟感叹“要不然,我说什么都会阻止。”
他忽然也理解了父母们的想法。
不求富贵权势,只愿吾儿愚且鲁不过,这对祈行夜而言,是不可能的奢望。
那孩子,是注定要走这一条路的。
林不之却肃穆了神情,抬眸问他“你说,不是你抢来了祈行夜,是祈行夜抓住了你。”
“那调查局会不会,并非是调查局邀请了祈行夜,而是,祈行夜找到了调查局。”
林不之喃喃“怎么可能”
秦伟伟眼神怜悯,像在看一个被坏人盯上的倒霉蛋。
“以我对祈行夜的了解,嗯。”
“虽然不知道他究竟要干什么,但估计你要倒霉了。”
秦伟伟幸灾乐祸“听过来人一句劝,千万别被祈行夜知道你的电话号码,不然他会把你印成名片,到处背锅。”
林不之默默回想。
嗯,这句话好像已经提醒晚了。以祈行夜对局长小组的熟悉程度,很难说他已经渗透到了什么地步。
他无奈摇摇头“幸好,调查局是祈行夜的朋友,而不是敌人。”
“不论是因为你,还是祈行夜本身的危险性,抑或是其他原因我我很高兴,不必与祈行夜为敌。”
“不过。”
林不之晃了晃手机示意,道“刚刚接到的消息,祈行夜在云省密林失去联系。你有什么头绪吗”
秦伟伟眨了眨眼,无辜“不知道,和我无关。”
林不之挑眉“伟伟,论起对西南密林十万大山的了解,恐怕就算是南方分局的地域研究专家,都不及你。”
“你的学生在西南出了事,你还能坐在这里平心静气的与我闲谈。”
他笑了“你觉得,我会相信这是巧合吗”
就算秦伟伟现在看起来,像是被学生气得脾气暴躁的普通系主任,会耍赖,会扯皮,是个没有威胁的普通人。
但没有人比林不之更清楚,这位昔日搭档曾经是怎样的意气风发,干练果决,只要是他认定的事,就没有完不成的,十年一剑,也是为取敌人首级而磨。
而这一点,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即便是现在。
“你让祈行夜,去找什么”
林不之唇边笑容消退,淡淡问“或者,我们换一个问法你都知道些什么在调查局的情报之外。”
秦伟伟耷拉着眉眼,瘫坐在石墩上,整个人都陷在松软臃肿的棉服里,像公园普通退休大爷。
耳背,听不见。你说啥
林不之“装傻也没用,伟伟。”
但秦伟伟的反应,向他证明了一件事祈行夜前往云省,确实与秦伟伟有关,在污染事件发生之前,秦伟伟就已经预先知道了这起事件甚至是具体缘由。
他所知道的,是调查局尚未掌握的。
独属于秦伟伟的情报网络。
“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的,你可以信任我,相信我会解决无论是怎样的事件。”
林不之摇摇头“何必真让孩子们去送死。”
“如果祈行夜真的在西南密林出了事,伟伟,你告诉我,你以后要怎么活下去”
重情重义的另一个坏处,就是失去的人,也会在生命中持续产生影响,稍微回想便是疼痛,却不知何时才能停止。
林不之蹙眉“你我少年搭档,你很清楚,我不会愿意见你陷入那种境地。”
“我不清楚。”
秦伟伟耷拉着眼睛,一副随时会睡过去的模样“如果你觉得有谁能杀得了祈行夜,那我只能说,祸害遗千年,你死他还在。”
林不之“又咒我死。”
“你这人,本来就挺该死的,反正这世道就是好人不长命。”
秦伟伟毫无形象的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然后站起身,跺跺脚“困了,回家睡觉。”
林不之也随着站起身“祈行夜的事,你不打算管了”
秦伟伟奇怪打量了他两眼“难道是我家孽障自己一个人去的吗以我对你的了解,怎么就不相信呢”
“像你这种连自己都不相信,比曹操还多疑的人,会放任一个半路进入调查局,背景不祥的人,独自出门吗”
秦伟伟“就算我不管我那祸害,你也不会袖手旁观,不是吗”
他们彼此都很清楚,能被放置在祈行夜身边的,绝不会是寻常路人甲。
即便是为了防止连带伤害,林不之也一定会进行救援,不会放任祈行夜和调查局的人出事。
林不之定定看着秦伟伟,良久,轻笑着抬手示意“走吧,很晚了,你该回家睡觉了,伟伟。”
秦伟伟刚刚的得意戛然而止,警惕看向他“你在打什么算盘”
林不之眨眨眼“看你衰老得太快,一定是常常熬夜的缘故,我只是在关心你的身体健康。”
“你会那么好心”
“不,主要是担心你再继续中年发福衰老下去,下一次见面,我要不认得你了。”
“滚就知道你嘴里不会有好话。”
秦伟伟嫌弃的挥挥手,赶苍蝇一般想要让林不之赶紧滚出自己的视野。
但走了两步他就发现,怎么还有个影子跟着自己
他回头,就撞进了林不之波光粼粼满是笑意的眼眸,别扭得赶紧转过头去,恼羞成怒。
“你跟着我干什么”
“天黑,路滑,送你回家。”
“不用滚”
周围状若无意跟进的便衣守卫们听得胆颤心惊,从未见过有人敢这样对调查局局长说话,就连京城方面也不会指着局长骂。
但今晚,这位似乎没什么特殊之处的民俗学教授,却打破了所有人的认知,世界观都被刷新再刷新。
更恐怖的是,局长不仅不恼,还在笑。
守卫战战兢兢在无线电频道中问这位是什么人咱们局长有把柄在他手
里吗
不然怎么能容忍的
守卫你们怎么都不说话,难道这位有大来头呃,局长夫人
但没听说过局长结婚啊,不一直都是单身调查局外勤很少有结婚的。
频道内
这傻子,是不是忘了局长能听到频道里的对话了
而夜半的公园,本应该安宁微凉的环境中,却有怒骂声和笑声打破了宁静。
秦伟伟走在前面,林不之落后几步跟在他身后,笑吟吟的看着他无能狂怒,却任由如何斥骂也没有发怒或是离开,只时不时调侃几句,火上浇油,气得秦伟伟想要打人。
咯吱,咯吱
皮鞋踩在尚未来得及彻底融化的雪地里,发出轻微的响声,却更加显得静谧,与平和。
林不之一身考究合体的西装,肩上披着大衣,即便是便衣出行,也气度不凡。
岁月在那张面容上只留下些许皱纹,却只是更增加了风姿底蕴,没有损伤半分俊美,修长身姿如松柏。
恍惚回到了数年前,他们的青春岁月。
只是那时,秦伟伟是站在他身边
林不之眼神怀念,却但笑不语,只深深注视着秦伟伟,像在透过他看向自己的旧日记忆。
秦伟伟本来以为这人是故意为了恶心他,才说要送他回家,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跟了一路,送了一路,从公园一直送回了京城大学的教师公寓。
两人一前一后,穿行过大学校园,从篮球场旁走过。
实验室还点着灯,篮球场里还传来篮球拍在地面的声音。
一身是汗的男生一抬头,就看到了篮球场栏杆外走过的两人,不自觉被那人的风姿吸引,虽不认识,却也忍不住敬畏。
“这么晚了,怎么还有大叔不睡觉出来散步的”
同伴气喘吁吁,好奇“看着不像一般人啊,这通身的气度。校长院长”
男生耸耸肩“谁知道呢京城这种地方,看见多大的人物都正常。但那位一直在笑的,看着可不像是教书育人的好脾气。赌一个月的水,后面那个穿西装的,绝对不是咱们学校的,应该是京城某位实权人物。”
同伴“嘁不赌,我也是这么想的怎么赌”
男生笑了笑,安静注视着那两人渐行渐远。
他忽然转头,问同伴“他们看起来是好朋友。你说,等咱们到他们那个年纪,也会像他们一样,还在半夜约着出来打球散步吗”
“会吧。”
同伴的笑容昙花一现。他犹豫再犹豫,还是下定决心“那个我可能,过几天就要去别的学校了。”
同伴道“之前和你说过的特殊考核,我通过了,是个保密级别很高的学院,听说他们只从各个大学招生,并且只有一次机会,很难通过。”
男生点点头“你决定去了,不是很好吗那个叫什么,京城调查学院,是吗”
同伴轻轻“嗯”了一声“我一定抽空回来看你,到时候我们再一起打球。”
男生伸手握拳,笑道“好啊,我等你,说好了就不许爽约。”
同伴见他没有生气,也终于松了口气,笑着碰拳“一定。”
秦伟伟余光不经意瞥过篮球场,视线从篮球架下的两人身上滑过又收回。
“就送到这吧。”
他向林不之下了逐客令“我的邻居们都是大学教授,被他们看到你,我怕吓得他们做噩梦。”
林不之脚步微顿,笑起来时温润如玉“好。”
“那再见,秦主任。”
秦伟伟声音微冷,平静道“没什么事就不用见面了。我们之间,没什么可
说的。”
已经转身的林不之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应,继续向前走去。
秦伟伟双手插兜,在京城寒冷的夜风中,注视着林不之的背影渐行渐远,最后完全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里。
他面无表情掏出手机,拨通号码“祈行夜失踪了怎么回事。”
越听,秦伟伟就越是眉头皱紧“我知道了。”
对面担忧“秦主任,您打算怎么做”
秦伟伟声音冷酷“找人捞他。”
拨通数个电话之后,半个西南都在深夜被惊醒,暗流涌动。
电话对面轻笑“你之前救我一命,我当然愿意为你做所有事。但是秦主任,我的人情很珍贵,就这样用在别人身上值得吗”
秦伟伟捏了捏眉心,语重心长的给出了人生忠告“所以说,轻易不要收学生。学生都他妈的是来讨债的”
而京城大学红墙绿瓦的大门外,林不之轻轻停顿下脚步。
他转身,抬头,看着京城大学的匾额,无声感慨,眼神怀念。
早已经等候在门外的黑色车队立刻打开车门,武装守卫们警惕散开,秘书大跨步走过来,干练递上消息汇报文件,低声说明目前情况。
几名调查官在云省大学失踪,云省医院爆发污染混乱,南方分局遗憾表示因人手不够难以及时向云省大学支援。
目前,医院的形势在由南方分局努力控制中,但在云省大学的几人,已经失去联系。
最大的问题在于
商南明,和祈行夜,也在失联名单里。
一位特殊长官的失踪甚至死亡,带来的影响不亚于一场海啸。
“局长,需要接入紧急权限,调派机动1队的调查官前往吗”
秘书低声快速询问,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只待一声令下。
林不之微微垂下眼眸,看向手中的文件。
“特殊长官的特殊,你知道,指的是什么吗”
林不之轻声询问,修长的手指落在文件纸张上,轻轻摩挲蔡琰为的名字。
但他并不需要秘书的回答。
“特殊的,从来不是某一个职位,而是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
如果没有商南明,就不会有特殊长官。
即便一些长官暗中较劲不服气,却根本没看清,这才是真正的因果。
“南明为了祈行夜,设立了顾问侦探的职位,将他带入调查局的污染战场。但南明,特殊长官这个职位,同样是先有了他,才有的职位。”
林不之抬头,眸光雪亮“他是调查局建立的基石,如果没有他,一切都是空谈。”
“可笑蔡琰为,还怨怼南明,说的话那么漂亮,又何尝不是争权夺势之辈。他埋怨我偏向南明,却从来没有考虑过一个问题”
“小小蔡琰为,凭什么敢与商南明比肩”
周围人大气不敢出。
但在彼此交流的眼神中,他们都在传递着同一个信息这位南方分局的蔡局长,算是彻底惹怒局长了。
秘书躬身,压低几分“局长,支援”
“不用担心。”
林不之抬手,重新披好肩上的大衣“有人已经在那里了。”
他轻笑。
祈行夜忽然前往西南,明显是调查局之外的情报来源。他怎么会真的放心任由执行
事实上,是在祈行夜两人从京城起飞开始,就始终跟随而至,悄无声息的潜行。
只是为了在商南明面前隐去行踪,防止商南明可以动用自己的权限查到记录,不得不放弃军用飞机,转而“借”用了某个不知名倒霉富商的私人飞机,前往西南。
也因此迟了些许。
“啧,不管坐多少次私人飞机,我都要说人类真是没救了,竟然会喜欢那些花里胡哨但没什么用的装饰,红木内饰,羊毛地毯,几百年的红酒嗝。”
人影敏捷跃下来,战靴稳稳落在地面。
她咂了咂嘴巴,回味道“不过红酒还是有些价值的。千错万错都是人类的错,红酒有什么错呢”
另一道身影扛着重型机枪,轻盈落地“那在你看来,什么有用”
她仰头思考“战斗机有用,枪械炮火导弹航母有用,艺术无用,文学无用,一切不能干死敌人的,都没有用。”
“哦,对了。”
她唇角缓缓扯开一抹笑意“祈行夜,也有用。可不能就这样死了。”
飞机还没有停稳,几道身影就已经站在地面上,战靴旁是一箱箱弹药。
尾翼气流猛烈吹刮起地面的浮尘,却吹不动那几人的衣角,结实身影纹丝不动。
发动机巨大的轰鸣声中,塔台冷白色光亮隐约照亮几人轮廓,钢铁折射着冰冷光线。
为首之人仰了仰头,沉声道“走吧,目的地云省大学,目标祈行夜,商南明。”
而在不远处后方的航站楼。
没有开灯的贵宾室内,一道人影站在落地窗后,静静看着外面私人飞机停机坪上,飞机降落又起飞,走下飞机的那几人已经快速消失在了视野中。
“陆先生”
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
陆先生微微侧身,肩膀别着的红玫瑰被窗外的光亮照亮花蕊。
“航线不予批复,空中交通管制。”
来人恭敬弯腰“请稍等,很快就会办妥。”
陆先生昂首“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可能需要尽快了。”
窗外的光线落在他脸上,那双眼眸锐利“云省的买卖,已经失败。不论风声到底是怎么走漏的都已经惊动了调查局。”
“商南明,和祈行夜,在这里。”
来人惊愕“陆先生,那我们和t国资本刚刚完成的合约”
“放弃。”
陆先生转身,大步流星走向门外“可怜的t国资本,他还是自求多福吧。有商南明在,这笔生意被查到只是时间问题。”
“可是,我们不一向以良好名声著称,就这样中途放弃离开,相当于违约吧”
来人犹豫“陆先生,这样恐怕对我们今后的生意有碍。”
陆先生在门旁停下脚步,猛地出手死死拽住那人衣领,目光锐利如鹰“我们是商人,利益为重,有奶便是娘,不是江湖里的侠客,行侠仗义义气为重。如果你真是这样想的,那我很遗憾的告诉你,你选错阵营了,不应该在我手底下工作,而应该去调查局。”
“现在,我们已经自顾不暇了,一旦被商南明抓住,不会有好下场,懂吗”
那人被勒得脸庞青紫,艰难点头。
陆先生放开他,看他捂住喉咙咳嗽,自己则慢条斯理的整理西装皱褶。
“既然明白,那就赶紧去。”
他笑道“如果商南明死在云省,那自然是最好。但如果不能,也无所谓。”
那个时候,他已经离开了云省,不会再被抓住。
祈行夜对外界因他们的失联而起的动荡并不清楚,现在,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老人的身上。
从阴影中步出的老人瘦小干瘪,像风干的橘子皮,紧紧绷在骨头上的皮肤黝黑发亮,像长时间在烈日下的暴晒形成,甚至能数的清骨节和肋骨。
他打着赤脚,身披一件橙红色宽大围巾从头包到脚,大半张脸都隐没在头顶围巾投下来的阴影中,看
不清五官,但仍旧能感知到阴森视线刀一样的扫过来。
一片,一片,像割肉的凌迟,令人恐惧。
老人怪异的打扮不像寻常人,而能在持续的污染中进入山林深处的,也再无第二猜想。
祈行夜眯了眯眼眸,立刻叫出了对方的名字“阿泰。”
老人皱了下眉“你认识我我没见过你。”
祈行夜没有错过老人手中紧握的骨杖,已经是蓄势待发的攻击姿态。
他看到,从老人出现开始,周围原本已经隐隐躁动想要攻击他的尸骸污染物,竟然都齐齐停了下来,安静得像从未存在过。
似乎是在畏惧着老人。
战士在战场上不会抛弃自己的武器,调查官也绝不会在污染案件结束之前松懈。
但祈行夜却扬手扔了长刀,缓缓摊开双手,向老人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你不认识我,但认识我的老师。”
祈行夜声音严肃,慢慢吐露音节“秦伟伟。”
老人先是皱眉思索,随即恍然大悟“烂仔秦”
祈行夜“”
他沉默片刻,道“如果你说的是喜欢骂人,喜欢和尸体打交道性格古怪暴躁的中年男人,呃,那确实是我老师。”
老人疑惑打量祈行夜“你是他的守墓人”
祈行夜“”
他不由陷入了深深怀疑秦伟伟背着他到底都干了什么为什么会认识黑衣降头师不说,还听描述这么一言难尽
老人还等待着答案,祈行夜也只能点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如此。如果他死亡,我会是替他哭丧扫墓的那个。”
老人满意点点头“看来确实是烂仔秦的儿子。”
祈行夜忍辱负重
“嗯。”
在确认了彼此的身份后,不等祈行夜松口气想要靠近,老人就抄起骨杖。
“当年在t国,烂仔秦骗走了我几十具用来做降头的尸体,这事还没完呢。我早就告诉过烂仔秦,他最好不要再让我抓到,不然我就把他做成人偶傀儡。”
老人阴恻恻道“不过,烂仔秦不来,你来也是一样的。父债子偿”
话音未落,老人已经快如闪电疾冲向祈行夜。
祈行夜一惊,利落矮身在泥地上翻滚一圈,堪堪避过老人手中锋利骨杖的攻击,长臂一捞,就将刚刚被自己特意计算好地点扔出去的长刀重新握住。
他脚下发力半曲腿时已经跃身而起,凭借着扎实深厚如磐石的下盘,硬生生以刁钻的姿势角度直起身,旋身格挡老人的攻击。
“我不知道这些啊我老师没和我说这些,他说是你需要帮忙才让我过来的。”
祈行夜“老爷子,老爷子你是不是记错人了”
虽然骗人尸体这事,听起来确实像是秦伟伟能干得出来的。
老人暴躁“绝不可能我这辈子就没输给过谁,就这一个烂仔秦”
“看我今天不杀了你的”
祈行夜大惊“嗷嗷嗷”
他赶紧转身就跑。
老人起身便紧追不舍,大有一副不杀了他不罢休的架势。
祈行夜仰天长啸“冤有头债有主,谁偷了你你去杀谁啊和我有什么关系”
“现在说我和秦伟伟不认识还来得及吗”
老人暴怒“受死吧”
祈行夜“老爷子你不觉得这附近的尸体很奇怪吗我知道原因,我们可以谈一谈”
老人“先杀了你再问也一样,反正对降头师来说,死的和活的没区别先杀了你一解我心头之恨”
让死人开口而已
。
祈行夜“”
万万没想到,终日用秦伟伟顶锅,竟然还有被秦伟伟反过来坑的一天。
所以秦伟伟是故意的吗把他引到仇敌面前,就为了坑他一把借刀杀人
祈行夜伟伟我们那么多年的情谊,竟然都错付了嘤嘤嘤。
“老爷子,你停停,我们可以找到解决办法的”
“不听不听我就要弄死你”
一向寂静的西南山林,忽然间虫鸟惊醒,鸡飞狗跳。
祈行夜在前面跑,老人在后面追。
他们在山林树木间辗转腾挪,越过一株又一株树,一片又一片泥泞骸骨,如轻盈展翅的鸟。
祈行夜的体术即便在调查局中也是巅峰,但老人和他相比,却不遑多让,追了他半天也丝毫不见气喘气虚,反而生龙活虎神采奕奕。
真像他说的那般,被复仇成功激起了动力。
祈行夜“”
他不由怒从心来,仰天长啸“秦伟伟你大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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