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 只在晋江文学城 缄默污染

小说:无限异常调查官 作者:宗年
    白翎羽在来时还一路抱怨着祈行夜残忍, 但那时余荼但笑不语,让她看不懂队长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

    但现在,她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大的、足足有一米八浑身肌肉的正式调查官左秋鸣, 忽然就理解了队长的眼神。

    那是在看笑话啊

    小朋友屁的小朋友

    亏她还难得上了心,从宿舍楼“偷”了糖揣在口袋里, 美滋滋想着等见到小朋友给他发糖发个鬼

    比自己都高的小朋友

    白翎羽气得要死,但当着商南明的面又不好表现出太多,不愿在讨厌的人面前暴露自己被骗的事实。

    一时气得热血翻涌上头, 但只能原地转圈圈骂骂咧咧泄愤。

    左秋鸣“”

    总觉得这事和我有关,但我是无辜的啊

    商南明只看了几秒, 视线便转回到余荼身上“白翎羽,疯了吗。”

    余荼笑了“那你要问祈行夜的朋友了。不是一家人, 不进一家门,啧啧, 从你到祈行夜,一群大小狐狸。”

    商南明不置可否“这话更适合3队。”

    “除了你这里, 现在已经很难看到白翎羽这样好骗的了。”

    余荼“”

    她阴恻恻缓缓转头看向白翎羽的背影,忽然有种冲动要不把这家伙埋在这算了。不想承认这是自己的队员。

    白翎羽脊背发凉,抖了抖惊恐回身, 赶紧蹭到余荼身后乖乖站好。

    余荼扬了扬下颔,问商南明“祈行夜在进山之前, 留下了一个文件包, 但我想, 在他进山之后信号断开, 以此为时间节点,之后发生的事情,我并没有得知。”

    “说说”

    听到文件包, 商南明微不可察皱眉,随即恢复平静,面无表情的简单说起山内情况。

    最重要的,是祈行夜失踪。

    在某一面空气墙之后。

    余荼皱眉,转眸看向那道祈行夜消失的空气墙。

    肉眼可见之下,并无异常,恍惚只是本来就存在于那里的再寻常不过的空气,可以透过它看到后面的山林精致,虫蚁树木,似乎没什么不同。

    但是,刚刚被商南明杀死的污染物,就堆积在他们脚下。

    头颅和尾椎骨都被炸成了碎片,散落在满地的血肉泥水中,分不清这一片是谁的脊椎又是谁的天灵盖,它们不像是污染物,倒像商南明展示军火武器的实验木板,一一列举各类武器所能造成的创口。

    只是,所有“死亡”的污染物都维持着同一特征。

    尽可能的远离空气墙。

    这边的泥土泥泞肮脏,被血肉搅合得恶臭,那堵空气墙旁边的土地,却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就算是死亡,也会有意规避空气墙,唯恐血液污脏了它。

    这是怎样的恐惧才能办得到的

    尤其是对这些根本没有理智可言的堕化污染物。

    余荼扫了一圈后,很快便发现了其中异常所在。

    “污染物,都在畏惧空气墙。”

    她问“空气墙后面有什么”

    “我带着左秋鸣走遍大半个山林,也没有发现能翻越空气墙进入更深处的缝隙。”

    商南明抬眸,看向空气墙,眸光幽深“但如果让我猜测这是监狱。”

    对污染物的牢笼。

    在他们无法进入空气墙的同时,污染物也无法翻越空气墙离开,它是监狱的围墙,将污染物死死困在山林深处,不让它有离开山林为祸人间的机会。

    左秋鸣认为这是污染源的巢穴边缘。

    但是商南明他更细微的察觉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以及污染物对于空气墙后面某些存在的恐惧。

    “祈行夜应该也告诉了你,这里以前,曾是乱坟岗,尸体数量和死亡背景无法统计。”

    商南明“这是c级影响案,污染并不会大范围传播。但是。”

    他轻轻抬眸,视线越过空气墙落在后面山林小路的腐烂尸骸上,平静道“所有最先被污染的尸体,都不在这边。我杀死的所有污染物,皆是二级污染。”

    这意味着,原本就身处山林深处的尸骸被污染后,无一成功逃脱离开空气墙的牢笼。

    空气墙之外,商南明和左秋鸣刚刚遭遇到的污染物,全部都是污染粒子渗透地脉后,在山林及附近再次污染产生的污染物。

    相当于是“子代”,对父代污染物,具有天然的畏惧。

    污染物之所以会建造巢穴,是想要以此作为行军基点,更方便的吞噬和攻击人类。

    而非像这样,画地为牢。

    商南明不由产生了新的猜测“山林之中,还有另外的存在,在制止污染蔓延。空气墙也是他的杰作。”

    是友方。

    虽然和调查局行事方式不同,目的却是相似的。都是想要在污染物手中,保护生命。

    而有可能做到这一点,并且在山林中出没的

    “阿泰。”

    商南明严肃咬重音节。

    余荼皱眉,侧眸看他。

    商南明淡淡道“祈行夜云省之行的原因,秦伟伟的朋友黑衣降头师,阿泰。”

    在所有人都以为阿泰是在深山中杀人造孽的时候,这位黑衣,却很可能是独身一人在默默看守污染物,防止外泄。

    余荼刚想说什么,就觉大地颤动。

    她一惊,错愕之下立刻抬头向空气墙后面看去。

    却见一颗硕大的人头,缓缓从层层参天古树之后,飘扬升起。

    先是头顶,然后是眉毛,眼睛,鼻子

    足足近百米的人头,慢慢出现在几人视野中,像气球一般在山林中升起。那双浑浊赤红的眼珠,无神俯瞰山林,下一刻就要倾倒压迫而来的压抑感。取代日月,遮天蔽日。

    在看到那人头全貌的时候,左秋鸣不由惊骇得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鬼东西。”他失神喃喃。

    那已经很难说是人类的面貌了。

    五官高度扭曲,像被重击了一拳又被暴力撕开的包子,所有褶皱都聚集在一处,眉毛眼睛歪曲紧皱,眼眶却一直坠挂到嘴巴边缘。

    那更像是孩童随手用橡皮泥捏出的新物种,远在人类尚能接受的认知之外。

    在它从山林深处升腾起来的同一时刻,整座山林也宛如大地震,剧烈颤抖起来。

    狂风咆哮,飞沙走石,树木在疯狂摇晃中拦腰折断。

    几如末日。

    而在狂风中,有人逆行。

    祈行夜每迈出一步都极为艰难,他像在推着海浪前行,每一步,都承受着不可估量的重压。

    融合成一体从深坑中升起的巨大污染源,从“诞生”的那一瞬间开始,就牢牢锁定了祈行夜,知道谁是它最大的敌人,强硬想要将他杀死在此。

    擒贼先擒王。

    不仅祈行夜想要从源头杀死眼前的庞然大物,对方同样想要杀死他。

    山林内外,所有被污染源,以及疯狂沿着地脉前行推进的污染粒子所感应到的活人中,污染源判定,只有祈行夜能够威胁它,只有祈行夜能杀死它。

    一人一怪,对彼此产生了熊熊杀意,狩猎者与猎物混沌没有界限。

    于是,原本应当平等作用在山林中每一寸土壤的攻击,全都集中在了祈行夜所站立的这方寸之间,如同将所有重量都压在一根针上,所带来的压迫力,堪称恐怖。

    那是能够瞬间摧毁一具肉身,将普通人碾压成肉泥的力量。

    祈行夜咬紧牙关,拼死抵抗,也只能将自己勉强固定在原地,向前走一步,又被狂风吹得退三步。

    如果连近身都做不到,又如何能杀死污染源

    祈行夜眸光沉沉,猛地再次发力,下盘稳稳钉死在原地,仰头看向庞大怪物。

    明明污染源比他庞大百倍,高高在上,可当祈行夜看向它,却如居高临下的睥睨,眼神轻蔑而嘲弄。

    仿佛在说你也就这一点能耐了,懦弱的废物,连正面迎战的勇气都没有。

    污染源缓缓掀开眼皮,硕大的血红色眼珠死死盯着祈行夜,像血色圆月高悬。

    它低下头,稍微动一动,就足以掀起飓风。

    人如何能够与山抗衡无异以卵击石。

    似乎这一场战斗,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分出胜负。

    被狂风吹起的树木枝叶吹刮向祈行夜,擦身而过的瞬间便如锋利的刀刃,割开他的皮肤,转瞬之间,那张冷肃俊容上已经新增数道血痕。

    温热鲜血顺着脸颊蜿蜒流淌而下。

    祈行夜抬手,随意拭去血液,一抹艳红在唇角抹开,闪烁的眸光带着撕碎一切伪装的恣肆狂野。

    那一瞬间,疼痛仿佛刺激了他,让他兴奋的同时,也下定了某种决心。

    祈行夜无声冷笑,随手将手中长刀扔掷在旁,金属撞击岩石发出清脆声响。

    “你惹怒我了,小怪物”

    喃喃低语散落在吹拂的狂风中。

    没有人听到。

    阿泰的橙红色围巾在狂风中烈烈吹卷,像一面招摇的旗帜。

    他抬起头,从被迷乱的视野中眯起眼睛,看向庞大到遮蔽天空吞噬山林的头颅,那张布满皱纹沟壑的苍老面容上,只剩下对死亡的平淡。

    阿泰手中的骨杖像是生了根,死死钉在原地生根发芽,他站成了一棵树,任由狂风吹拂也无动于衷。

    却为祈行夜,而动了脚步,向他伸出手。

    “我镇守这尸鬼三年,就算它变成庞然大物,对我的恐惧也始终深刻在它体内。它是我看着长大的,不论它成为什么样子,我都始终是它的阴影。”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能威胁它,那就是我。”

    阿泰说“用我血,为你开刃,你会得到胜利。”

    黑衣降头师修行多年,本就是至阴之血,蕴含着降头师力量的血液开刃,更会使得威力大增。

    这是放在山林外,会被人争得头破血流的利器。

    却被祈行夜轻描淡写拒绝。

    扔了刀像是将要放弃的青年歪了歪头,侧眸看向阿泰时,轻笑出声。

    “不用担心我正是为它而来。”

    “为了,将它杀死在此,永不见天日。”

    阿泰慢慢睁大了眼睛,耷拉着眼皮的浑浊眼睛前所未有的瞪大了,震惊看向祈行夜。

    就在祈行夜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降头师敏锐的察觉到,有什么东西,似乎变了。

    就像从遥远虚空中传来的齿轮定格,咔嗒。

    命运庞大复杂的齿轮运行到了它本该进行到的那一步,在时间中停驻,所有的发条都被拧紧,齿轮转盘各司其位。

    一直在沉睡中的某种存在,缓缓睁开了眼睛,从黑暗的水潭深处向世界投来一眼,冷酷注视向人间。

    眠龙苏醒。

    从未见到过的诡异力量就从眼前的青年深处喷薄而出。

    在阿泰眼中,祈行夜开始扭曲,变化,浓重黑雾将青年修长挺拔的身形彻底吞没覆盖,只剩下一道深深轮廓,却再也无法看清他的本体。

    祈行夜背对着人头而立,在狂风中如挺拔青松,屹立不倒。

    但现在,却连飓风也吹不散他身周黑雾。

    明明他的身形远小于身后污染物头颅,但是数百倍的体型差之下,更危险的,更恐怖的存在却是祈行夜。

    树枝在疯狂摇晃,小动物仓惶逃跑,尸骸惊恐翻滚在泥土中逃命向远离此处的远方。

    不论是有生命的,还是已经死亡,它们都在此刻达成相同的认知逃

    逃命

    从名为祈行夜的青年身边。

    会死那是没有生命甚至连死亡也不存在的旷野,没有任何物体能够存在,都将会在齿轮中被无情碾碎,仿佛是隔绝于世的孤岛,就连死神都会逃离。

    阿泰怔怔的看着祈行夜,一时觉得陌生无法回神。

    即便做了这么多年黑衣降头师,无数人畏惧他,就连他从身边走过都会颤抖,唯恐他飞降杀人,就连他自己也自认少有敌手,精通死亡。但是现在,当他看着这样的祈行夜,还是不免冷意攀爬四肢百骸,“生命”本能在恐惧。

    这究竟是什么,发生了什么

    阿泰前所未有的清晰意识到,祈行夜所身处与看到的世界,远远比他本来以为的还要辽阔可怖,是他不可触及的高度。

    周围动物仓惶逃窜,只剩下阿泰还站在飓风中,神情复杂的注视着祈行夜。

    祈行夜却歪了歪头,轻笑了起来“泰师傅,你不准备离开吗”

    “要起风了,这将是一场飓风。你听到风将要抵达的声音了吗”

    阿泰眼神复杂,他想要问这位朋友的儿子、诚实的好人,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还想问,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变化。

    在他所能看到的视野中,祈行夜那双过于漂亮明亮的丹凤眼中,暗色逐渐旋转着侵占光明,肆无忌惮吞噬眼白,黑色逐渐笼罩眼眸。

    纯黑眼眸如黑暗君临,睥睨世界。

    像是本来踩在黑与白边界线上,行走在光明与黑暗中间那不可被探知的混沌灰色中,背负无数不为人知秘密的洒脱侦探,笑着转身,毫不犹豫投身黑暗。

    不是黑暗吞噬他,而是他背对光明,主动选择黑暗,成为了黑暗的主人。

    阿泰眼前闪过无数片段,力量的消耗与窥探的惩罚令他头痛欲裂,牙齿咬破了嘴巴,鲜血翻涌向上,满腔腥甜。

    但他不肯就此放弃,仍旧执拗着死死注视着祈行夜,担忧而恐惧,想要伸出手,将老友的学生从黑暗中拉出来。

    可当他下意识伸出手,却看清了祈行夜冷酷无机质的眼眸时,还是放了下来。

    原本想要问出口的话语,也被生生吞没。

    “你想要我怎么做”

    阿泰嘶哑着嗓子问“我要怎么才能帮到你”

    祈行夜轻笑“泰师傅,起风了,在暴风雨来临之前,记得回家。”

    “很感谢你守卫了这里三年,但从现在开始,就交给我吧。接下来,就是我应当值守的领域。”

    他扬了扬下颔,唇角的笑意却失去了往日里令人信任的亲和力,反而变得极冷,且危险。

    “当然,如果泰师傅愿意在离开时,顺便为我的朋友指引道路,我会很感激。”

    祈行夜伸手向阿泰,不轻不重推了他一把“去吧,我的老师,在等你回去。”

    阿泰是秦伟伟的朋友,那祈行夜,就会全须全尾的送他回去。等待某一日,老友间重逢,再闲话桑麻。

    就在祈行夜的那一掌之下,阿泰感觉到了不可抗拒的强大推力。像被狂风连根拔起的树,不得不跟随力量的方向向后退去。

    刚刚无法被污染源掀起的飓风吹走的降头师,却被祈行夜轻松推开。

    他愕然,却不得不被风裹挟着离开。

    在迷乱了视线的狂风中,阿泰艰难回头,在所有的一切被风遮挡之前,最后看了一眼祈行夜。

    刚刚在他眼中还被黑雾缭绕眼神危险的青年,却像是忽然间烟消云散,所有的危险退去,依旧是最初印象中的亲切诚恳,俊容带着笑意。

    阿泰惊讶,一时间竟然分不清,究竟哪一个是真正的祈行夜,哪一个是虚假的谎言。

    人人皆道,京城老街上的那家凶宅侦探社,老板是个亲切又真诚的年轻人,朋友遍天下,不论三教九流都能成为他的朋友。似乎在他的眼中,太阳永远灿烂。

    可是,人们似乎忘了问如果将光明铺满身,那内里,还会剩下什么

    究竟哪一句是谎言,哪一句是真

    阿泰想要刨根问底,但飓风并没有给他留下时间,已经毫不留情的将他从山林深处吹刮送出。

    山林中树叶声枝干折断声接连不断,风从山谷吹过咆哮如虎啸龙吟。

    但在飓风的最中心,一切的,却是出乎意料的安静。

    祈行夜轻笑着转身,缓缓看向身后的人头。

    “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了。”

    他微笑“终于有足够的空间留给我们独处,开心吗可以放开手脚一战。”

    祈行夜迈开长腿,慢慢走向庞大到遮天蔽日的人头。

    他的手中没有刀,但周围所有的生物甚至亡者,却都随着他的脚步颤抖着后退。

    祈行夜向前一步,那些尚未来得及逃离的东西就退后一步,就连树木都在哗啦啦剧烈抖动着枝叶,无法连根拔起离开的恐惧。

    黑雾四合,逐渐在山林中弥漫开,悄无声息的渗透,侵入,吞噬,占领。

    啃噬尸骸的污染物们刚察觉到不对,就已经被黑雾笼罩吞没,一根骨头也没剩下,消散于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1

    被污染物占领成为巢穴的这片山林,顷刻间便易了主。

    不知名的黑雾迅速向山林边际扩散,沿着地脉快速游走扎根,所有的威胁暗藏于无声黑暗中,平静海面下,暗流涌动。

    而迟钝者,甚至不会感觉到这恐怖巨变。

    就如它们的主人,行走于黑暗,将一切真实不留痕迹的藏匿。

    祈行夜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在他行走间,那双丹凤眼在逐渐被黑色覆盖,直至彻底黑暗。

    俊容上的笑意消失,只剩肃杀的冷酷。

    所有人类的话语消失,水面上下,世界颠倒,黑暗取代光明。

    被隐匿在另一侧的真实,取代虚伪的假象,浮出水面。

    祈行夜缓缓抬起手,修长手指指向庞大头颅。

    “谁允许你在我的花园放肆”

    头颅仿佛忽然间感受到了什么,它错愕低头,那双浑浊的赤红色眼珠终于彻底睁开,倒映着祈行夜的身影。

    像是第一次真正将这渺小人类放在眼里。

    但是,已经太迟了。

    “这是我主宰的花园,我呵护的花朵与蝴蝶。你扰乱了我的花园,挡住阳光”

    祈行夜的声音极冷,极沉。

    像是从深深冰川溶洞中传来的回响,令所有听到的人,都忍不住颤抖。

    “我不喜欢。”

    “所以你没有再继续存在下去的资格。”

    黑雾疾射,如离弦之箭猛冲向高空硕大头颅,快到破空声爆鸣,拉开长长一道残影。

    不等看清,人影已至眼前

    “砰”

    狂风裹挟着阿泰不断后退,从深处一直向边缘,撞在自己设立的牢狱边界的瞬间,空气墙猛然破碎成无数碎片,纷纷扬扬落下,如晴雪落在西南的密林。

    巨大的声响也惊动了商南明等人。

    商南明敏锐回身看去,就看到一抹显眼的橙红色从眼前刮过,在雪花中将要离开。

    阿泰。

    即便只有不到一秒的瞬间,商南明也迅速认出这就是照片上的黑衣降头师形象,在认知的同时,挺拔身躯已化作一道流星疾速冲向阿泰。

    长臂一捞,便扯着围巾拽住了阿泰。

    可怜大名鼎鼎的t国黑衣降头师,此刻却像是被拽住了后脖颈的鱼,被死死掉在鱼竿上,在风中摇晃。

    商南明的反应速度快到就连阿泰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左秋鸣也站在不远处,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似乎是敌袭。

    “商长官这是”

    左秋鸣连忙跑过来想要帮忙,却被商南明抬手挡下。

    他垂眸,看向手里拎着的阿泰“祈行夜呢”

    商南明问话时的声音也依旧平静,公事公办的冷酷“你杀了他”

    但所有听到声音的人,却抖不自觉抖了抖。

    就站在商南明身边的左秋鸣,对此感受最深。他忽然觉得自己像是站在冷库冰箱旁边,吹出来的冷风几乎要将他冻傻成冰雕。

    阿泰也因为商南明的问话而从刚刚的浑噩中清醒过来,被狂风吹刮得七荤八素发疼的脑壳,慢慢恢复清醒。

    他一抬头,就看到了商南明居高临下冰冷看过来的眼神。

    很冷。

    像是在看尸体。

    阿泰有预感,只要他敢说自己杀了祈行夜,下一秒他迎来的,一定死亡。

    黑衣降头师也有自己的骄傲,尊严不容许他人冒犯,但在商南明眼前,他却丝毫生不出不快之感,只有深入骨髓的震感与丝丝缕缕摄住心脏的恐惧。

    阿泰皱了下眉,嘶声问“你是祈行夜什么人”

    这通身的气派和久居上位实权在手的威严,可不是寻常人能有的。

    商南明顿了下,道“我是他的朋友。”

    阿泰看了商南明两眼,似乎在思考他话语的真实性,随即追问“你和烂仔秦,秦伟伟,什么关系”

    虽然阿泰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但商南明还是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

    既然还知道问问题,那就说明阿泰并没有对祈行夜出手。

    连商南明自己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感到些许高兴。

    但他的声音依旧平静没有起伏“秦伟伟是祈行夜的亲老师。”

    阿泰像是这才确认了商南明身份真实性一般,点点头,道“我没有杀祈行夜。是他将我送了出来。”

    他说了些有关于祈行夜的事,也包括了自己与秦伟伟的相识,秦伟伟让祈行夜前来支援他的事实。

    确认了阿泰确实没有对祈行夜不利,而是友方阵营之后,商南明拎小鸡崽一样将瘦弱的降头师拎着放在地面上,站好,然后才放开手。

    阿泰也没心情追究商南明的无礼,他环顾四周,看清了商南明和余荼等人的身影,从他们身上,他嗅到了和祈行夜类似的气味。

    若有若无,黑暗与死亡,隐匿危险的气味。

    那是只有长久身处黑暗,与死亡共舞的同类们,才会嗅得到的独特气息,更像是对同类彼此间身份的确定。

    阿泰皱眉,没想到祈行夜的朋友们竟然是如此危险的人物,一时有些不赞同,担忧起老朋友家学生的安全,怕真诚善良的祈行夜被他们带坏了。

    但转念一想,他刚刚最后一眼看到的祈行夜似乎,也不像什么好人。

    于是他又释然了。

    满意点点头。

    如果祈行夜是善良单纯的好孩子,那阿泰愿意祝福他永远都只认识好人,老朋友秦伟伟会呵护他的灵魂。

    但如果祈行夜不是好人究,那阿泰希望,他是最坏的那个。

    阿泰低垂着头,快速而低声的嘀咕着听不清的咒语,割开自己的手腕放血,像在诅咒一样画着别人看不懂的图案,动作行为诡异。

    左秋鸣看得毛骨悚然“长官,他这是他是在诅咒我们吗”

    “不。”

    不等商南明回答,完成祝由仪式的阿泰已经嘶哑着开口回答“我是在为祈行夜加持力量,愿这孩子刀枪不入,力大无穷,逢凶化吉。”

    他慢慢抬头,严肃看向商南明“你的朋友,处于危险中。”

    有祈行夜这个共同的熟人作为连通的桥梁,双方迅速确认了彼此的友方身份,阿泰也可以放心的将有关山林深处发生的事情,一一向商南明说明。

    他隐去了自己在祈行夜身上看到的异常,担忧这些生活在平和社会中的普通人会无法接受那些异常,难得如此贴心的为谁保守秘密。

    阿泰只说了自己这三年来在山林中的镇守,诡异的尸体,以及祈行夜在深坑中发现的t国资本财团。

    “财团”

    余荼脚步一顿,战靴猛地踩碎了脚下骸骨。

    几人齐齐向她看来。

    商南明眼神询问。

    余荼冷笑“真有趣,我们最近,也发现了一些有关于t国资本财团的秘密历史。”

    她侧眸,问阿泰“你刚刚说,山林里的尸体,都来自于t国资本财团的失败实验”

    阿泰点点头“祈行夜血浆腐尸中,发现了残缺文件,上面有明确字句,不容抵赖。”

    余荼微笑“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她看向商南明,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渴望“你和祈行夜什么时候离婚今天就吵架怎么样明天他就可以入职3队不,你们只要吵架,一定要给我打电话,不论何时,何地,我一定立刻去捡人。”

    余荼诚恳道“这条承诺,全球范围内有效。”

    商南明“”

    他无语“挖墙脚到这种份上,余荼,你好歹是个队长。”

    不要面子吗

    余荼两眼放光“祈行夜竟然随手就能送我这么一份大礼,他的价值是一百个白翎羽拍马不能及的。要是能得到祈行夜,要什么面子”

    只要稍微想想祈行夜所能带来的价值,余荼就压制不住笑意。

    无辜被卷入的白翎羽“”

    “关我什么事”

    左秋鸣“啊”

    想想你竟然把一个战绩丰厚的正式调查官当成小朋友,甚至还带糖,就觉得你家上司对你的嫌弃不无道理。

    但左秋鸣也就想想,并没有敢直接说出来。

    总觉得在白翎羽面前说这话,无异于引爆一颗炸弹。怪吓人的,还是不了。

    白翎羽气呼呼抗议,被余荼无情镇压。

    在得知了祈行夜的位置和此刻深山中的情况,两位指挥官立刻拍板,让白翎羽和左秋鸣守住外围,他们则在阿泰的引路下去往祈行夜的所在地。

    从阿泰说,所有的污染物都在畏惧融合成一体,飘荡在山林上空如同人头气球般的污染源,并且在从密林深处向外逃窜,商南明就意识到,这是绝佳的杀死污染物的机会。

    就像一把火点燃了蚂蚁巢穴,争先恐后跑出来避难的蚂蚁,最易下手。

    而左秋鸣和白翎羽这两个战斗力超群的调查官,正好可以充当刽子手的作用,有他们在,商南明相信不会漏掉一只污染物。

    他招了招手,向左秋鸣淡淡嘱咐几句,道“别忘了,你哥哥,就在山林外。”

    左秋鸣瞬间瞪大了眼睛,呼吸急促。

    商南明平静道“不要放跑任何一只污染物,危及你哥哥的生命安全。”

    左秋鸣“是长官放心,就算我死在这,也绝不让污染物逃脱制裁”

    三句话,让下属为我杀了十万怪物。

    余荼看了商南明一眼,冷笑着对白翎羽道“你要是放跑一个,就卖了你去换祈行夜。”

    白翎羽瞬间炸毛“余队你相信我,绝不会有这种可能”

    “要是放跑一个,我倒立吃屎”

    旁观的阿泰“”现在这年轻人,不敢比不敢比。

    余荼“”

    有时候,激将法也要看下属聪不聪明。

    安排好了外围任务之后,商南明和余荼迅速清点枪支弹药,然后跟随阿泰进山。

    山林中狂风呼啸,数百米的粗壮树干在风中如雨刷般到处摇晃抽打,稍不注意就会被四周暗藏的危险所伤。

    这里已经远非普通人甚至寻常调查官可以靠近,每向前一步,都要顶着巨大的压力,在剧烈晃动的地面和吱嘎将倾的树林间穿行,容人通行的道路狭窄且多变,天与地之间,只剩下一线可供喘息。

    就连阿泰这个常年在山林中行走的,都差点摔倒在摇晃中裂开的地缝中。

    如果不是商南明眼疾手快一捞,阿泰就要摔进地缝深坑中,与腐尸为伴。

    阿泰向商南明真诚躬身道谢,抬手向前,嘶哑着道“那里,就是我离开时,祈行夜的所在。”

    商南明闻言抬眸,但那重重树林之后,已经不见了祈行夜的身影。

    应该说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仿佛就在山林最深处的中央,原本应该是深坑的地方,却被黑洞吞噬。

    没有声音,没有光线,更不可能有生命存在。

    商南明和余荼所看到的,只剩下一片漆黑。

    纯然的黑色,不反射任何光线,令人见之生畏。

    商南明却只皱了下眉,就毫不动摇的继续向前行进。

    仿佛祈行夜的所在,就是他永恒的道标。

    心之所向,不可阻挡。

    余荼错愕“商南明”

    共事这么多年,她第一次看到商南明如此感性行事,丝毫不考虑得失利弊,毫无理智可言,就已经决定了向前。

    商南明甚至没有犹豫一秒钟。

    商南明微微侧眸,看过来的眸光平静,如月光下没有风波的无垠海面。

    幽深,平静,不可窥探。

    “祈行夜在那里。”

    商南明淡淡道“我是祈行夜的搭档。在向他下聘书的那一天,我就向他承诺过。”

    “荣共荣,死,同死。”

    他的声线如此平静,仿佛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因为有所承诺,所以一定会达成。绝不会有任何逃避。

    超越了生命,比自己本身还要重要的承诺,以及祈行夜。

    “如果污染物在危害祈行夜的安全,我会救他,如果那黑暗本身即是祈行夜。”

    商南明似乎微不可察的笑了一下,才道“那我相信,他不会伤害我。”

    余荼错愕,不明白商南明究竟是哪来的这种信任。

    但商南明已经转身,重新向黑洞洞的幽深密林走去。

    脚步没有半分迟疑。

    余荼就站在那里,看着商南明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内,而商南明,真的没有任何的停顿犹豫,也没有转身。

    那一刻,她仿佛明白了,为何祈行夜会坚定的选择商南明,始终没有同意过3队的邀请。

    因为是商南明,先坚定的选择了祈行夜。

    是商南明先伸出了橄榄枝,先向祈行夜伸出了手,紧紧牵着他的手,带他走进这片黑暗的水潭。不论黑暗的世界如何危险,杀机潜伏,在祈行夜身边,永远都会有商南明的身影。

    商南明不需要犹豫,祈行夜也不必担忧。

    他永远都拥有坚定的选择,与不可被摧毁的坚实后盾名为,商南明。

    可以托付信任和生命的可靠存在。

    余荼久久愣在原地,半晌,才轻笑出声“真是忽然觉得,输了啊。”

    这种超越世间所有情感的信任,是不可动摇的磐石。

    她深深看了一眼商南明消失的方向,这才回神,向阿泰询问起了这附近原本的模样,迅速比对得出了前后改变的差距。

    余荼点点头,道“我进入黑洞寻找祈行夜和污染源时,麻烦你在看顾了。”

    阿泰郑重承诺道“祈行夜,是我老友的学生,即便我死,都不会让他死在这里。”

    “你放心,除非我死,否则,绝不会有任何尸鬼能打扰你们。”

    余荼道谢。

    但就在她想要进入黑洞的时候,山林却再次发生异变。

    原本飘荡在山林上空硕大的人头,突然间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像被重伤激怒的凶兽,疼痛和愤怒交织中越发狂暴。

    它彻底睁开了那双血红眼球,在山林上空像是困兽般向四周快速游荡,粗壮如铁塔般的坚硬骨尾足有上百米之长,横扫过来时就能拦腰劈开一整片树木,锋利如竖锯。

    原本“进化”出微弱理智的污染源,却不知究竟遭受了什么,彻底发了疯。

    骨尾横扫过来的瞬间,余荼一惊,立刻拽起阿泰跃身躲避,堪堪与骨尾擦肩而过也被划开了夹克。

    等她再迅速回身望去,黑洞却已经在消融。

    失去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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