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南看着那几只很快逃得不见踪影的小纸片人, 被虞知白的直白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你会给自己的脸皮做得很厚吗”
虞知白不明白南南的意思, 它视线慢慢抬起来, “小纸片人想的的确是我想的, 但我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 它们不一定能控制得住自己的行为,我想什么,它们便想什么, 它们不仅会想,还会去执行想法。”
“这是我的错吗”
赏南“”
虞小羽的身影出现在房间门口, 她很认真地看着两人, “你们在吵架吗”
“没有。”赏南和虞知白异口同声答道。
“外婆有点饿, 想吃面。”虞小羽挠挠脑袋。
赏南按住就要起身的虞知白, 说道“我去煮吧, 你去洗澡,顺便,你眼球要换了。”
可能是因为快要下雨了, 空气开始变得很潮湿, 虞知白眸子里的墨色晕染成了一片,盯着人看的时候, 非人感非常重。
比起虞知白, 虞小羽更加喜欢和赏南呆在一块儿,赏南身上有一种让她觉得很舒服的感觉,难怪小白喜欢赏南,她也好喜欢。
她蹲在厨房里帮赏南择葱,白亮的灯光落在她的圆盘似的脸上面, 诡异又有点可爱。
赏南给锅里加了水,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饭,但进厨房他就能辨认出架子上佐料,想来,应该是会的。
“外婆最近晚上总咳嗽。”
赏南回过头,“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吗”
虞小羽抬起头,“可是我们没有钱呀,唉,没有钱可是寸步难行。”她虽然没有出过门,但她也知道一点,小区里隔音不好,总有人因为钱吵架嫌生活费太少了的儿子,离婚时为了两万块钱私房钱大打出手的夫妻
就是小白,虽然学校免除了学杂费,可有时候要交班费,要搞各种活动,哪一样不需要钱呢。
“虞舍的赔偿金本来是很多的,但后来外婆看了几年病,都花光啦”虞小羽把择好的香葱递给赏南,“没钱了,外婆就不看病了,外婆说剩下的钱要留给小白上大学啦。”
“我明天上午带外婆去医院看病吧。”赏南挽起衣袖,在砧板上切葱花。
他想,如果虞昌月能好起来,虞知白可能会更加觉得这个世界还是有一些温暖之处的。
虞小羽“那你很有钱吗需要很多钱哦。”
赏南点了下头,“嗯,我很有钱。”
“面在哪里”赏南问虞小羽。
虞小羽指了指上边最左边的柜子,“那里。”
将挂面拿到手上,赏南下意识问道“煮多少”
虞小羽也不清楚,她又不做饭,她托着腮,看着赏南。
锅里的水已经滚开,水泡从锅底升腾起来,水面一片沸腾,这一刻,赏南想,他应该是不怎么做饭的,之前的感觉是错误的。
挂面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赏南从口袋里抽出一小把,丢进开水里,看着有点少,就又丢了一些,考虑到虞昌月现在的消化能力,他没有加荷包蛋,只是一碗很清淡的挂面,另外就是,再难一点,赏南也不会了。
虞昌月的房间开着灯,还是老式的电灯泡,电线在墙上蜿蜒攀爬,爬到床头,线的尾端吊着一枚黄色灯丝的灯泡。
房间内家具的式样都比较老旧,但干净整洁。
老人靠在床头,盖着厚厚的被子,她床上放着一张小桌板。
看见赏南,“怎么是你”
赏南将面放在桌板上,又将筷子放到虞昌月手心,扶着她的后背让她方便吃东西,“虞知白在洗澡。”
“它洗澡它洗什么澡毛巾擦一擦不就行了。”虞昌月抓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一次只能挑起一小著面条,速度也很慢,她紧盯着面条,还不忘挖苦虞知白,“以为学会像人一样生活,就真的能变成人”
赏南把她肩上慢慢往下滑的毛毯往上提了提,此时,虞昌月已经成功地吃下了第一口面条,她眼珠移到左边,斜瞅着赏南,“你也不是好东西,明知道它不是人,你还和它好,你有什么目的”
“我没有什么目的,”赏南在床尾坐下,床铺很软,深深下陷,他知道虞昌月只是不放心,不放心虞知白身边出现任何人类,他知道了虞知白的身份,相当于一颗定时炸弹,“我很喜欢他。”
赏南真的挺喜欢虞知白的,他对像小动物一样的东西,没有任何抵抗力。
14没说错,主脑也没预料错,他死之前想的是一只猫,那他原本一定是一个充满爱心的人,他想的那只猫,一定是他的宠物猫。
“它可没有车子房子可以给你,存折里已经没有钱了。”
说起这个,赏南试探性地和虞昌月说“我和虞小羽商量过了,明天上午带您去医院看病。”
本来还在好好说话的虞昌月忽然暴躁起来,她筷子一撩,还烫着的面汤溅到了赏南的脸上,“我不去。”
“哎呀,”赏南用手背擦掉脸上的汤水,有点疼,他没生气,哄着虞昌月,“我出钱,行不行”
“你有钱”虞昌月重新把筷子捡了起来。
“我有的。”
“那我也不去,”虞昌月喘着气,她累到了,“我从不欠人情。”
“那就让虞知白欠嘛。”赏南笑着,一副脾气始终很好的样子。
蹲在门口的虞小羽已经惊呆了,这样都不生气啊
难怪小白喜欢赏南,她也喜欢。
“他用什么还”虞昌月嗤之以鼻。
“大学毕业了给我打工。”赏南说。
虞昌月咳嗽了几声,看着眼前温柔的赏南,这个男生就是她想象中的虞知白长大后的模样。
“我考虑考虑。”她说。
赏南点头说好,不催促虞昌月,等虞昌月吃完这小半碗面条,他才出去房间。
虞小羽跟在他屁股后面,“你脸上被烫红了一块,让小白给你修一修。”她说完后,似乎觉得有些太不对,重新说了一遍,“让小白给你找药,擦一擦。”
“没事,等会就好了。”
虞小羽一脸惊疑,“哇,你们人类也太神奇了吧,居然会自己好”
赏南“”那还是你们纸人比较神奇一点。
虞知白做了厨房的收尾工作,他回到房间时,赏南正裹着他的被子坐在他的床上,赏南学着虞知白歪了一下头,“你晚上需要盖被子吗我需要。”
虞知白头发有些湿,他从暗处走到亮处,赏南才发现他的眼眶是空的,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
“小白,弯腰,看着我。”赏南往床沿挪了挪,离虞知白更近一些。
虞知白听话地弯下腰,俯身看着赏南,没有眼球的话,两个眼眶显得很大,黑漆漆的,一眼就能看进去。
赏南抬手,他温热的手指按在了虞知白的眉骨上,他手指沿着虞知白的眼眶慢慢往下,描绘,勾勒。
赏南眼睁睁看着血红色慢慢在虞知白的唇上蔓延,最后连手下的皮肤也变得冰冷,坚硬,苍白。
“你”
男生抬起眼,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纸人一把拖进怀里。
虞知白一口咬在赏南的唇角,有些疼,赏南忍不住张开嘴,一抹湿凉就钻了进去,不管是不是人类,生物与生俱来有着或强或弱的掠夺欲。
赏南被推到床头,他仰着头,虞知白有些不知道轻重,而且他作为纸人,它口腔有些干燥,也没有人类拥有的软度。
赏南觉得自己像深陷于沙漠漩涡当中的旅人,燥热,挤压肺腑的干燥沙粒,刮在脸上火上浇油的热风,他抓着虞知白的肩膀,喊了声停。
虞知白只愣了几秒钟,接着又往前移动了几分,鼻尖和赏南的鼻尖的贴在一起,“但我觉得还不够啊。”
“”
赏南觉得自己腰都是软的,他好半天才找回身体的自主权,“不够也停,下次再说。”
他想和虞知白说一下他准备明天带外婆去看病的事情。
但虞知白的手突然戳了一下他的脸,“你这里为什么红了”
赏南不是很在意地说道“刚刚外婆不小心把面汤弄我脸上,烫了一下,估计过会儿就消了。”
如果早知道这么一句话就能让虞知白去攻击虞昌月,赏南绝对会再思考几秒钟后回答,也一定只字不提虞昌月。
虞知白盯着赏南脸上那块通红的皮肤看了片刻,突然下翻身了床,赏南还没反应过来,虞知白就赤着脚走了出去,外面虞小羽在说话,“小白你不是睡小白”虞小羽尖叫了一声。
赏南忙下床,鞋都没来得及穿上,他出门去,虞小羽拎着自己被撕掉的右手,哭丧着脸,“小白去外婆房间里了。”
外婆房间里传来“砰”的一声闷响,这声闷响几乎像是直直锤在了赏南的胸口,他心跳短暂地停滞,后又急速跳动起来。
冲进虞昌月房间之前,赏南已经料到了自己可能会看见的场景,但当真的看见的时候,赏南仍旧觉得不可置信和满心痛楚。
虞昌月被虞知白拽到地上,床上的被子也都掉在了地上,没了厚毛毯和被子包裹的老太太,小小的一只,皮包骨,她在地上艰难爬行着,她大概是想要爬到床底下,但在虞知白黑洞般的眼里,她像一只不断蠕动的白费劲的丑陋虫子。
虞知白表情很冷漠,他转身推开了窗子,冷风灌进来,他走向虞昌月。
此时,赏南进来了,在看了一眼大敞着的窗户之后,他几乎没想就知道虞知白想做什么虞知白要把虞昌月从窗户丢下去。
它忘记了,忘记了虞舍,也忘记了虞昌月,不,可能没有完全忘记,可能她们在虞知白的心中还有着微乎其微的存在感,但远远赶不上赏南在纸人心目中的地位。
只是因为赏南被虞昌月不小心烫到了而已。
“虞知白”赏南试着唤了它一声,“她是外婆啊,她不是别人。”
不知道是不是赏南的错觉,在他说完这句话以后,虞昌月眼底出现了隐隐的泪光,老人的表情既绝望又哀痛。
可唯独没有后悔。
“我,我不认识。”虞知白轻声说,说着,它弯腰试图去抓虞昌月的脚踝。
赏南冲过去推开了它,他蹲下将虞昌月扶了起来,虞昌月虚弱地靠在赏南的身上,小声说“看吧,我和你说过,不管它学人学得再像,都掩盖不了它是个怪物的事实。”
“外婆,也是我的外婆,”赏南不急不忙说道,他抬眼看着已经完全化形的虞知白,嗓子有些发干,因为他不能确定,这种时候的虞知白,会不会对自己也动手,“你在学校不是学习得很好吗为什么现在就不行了呢你怎么能连外婆也伤害那未来你是不是也会伤害我虞知白,你是纸人,可你也是人”
虞知白此时的眼眶是空的,赏南无法通过它的眼神猜测它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揽着虞昌月,老人形容枯槁,闭着眼睛,神色灰败,他心里忽然酸得不行。
外婆没有错,虞知白也没有错,那到底是谁错了
虞知白突然抬脚走了出去。
赏南没有多想,弯腰将虞昌月从地上抱起来,一件一件将地上的毛毯和被子捡了起来,重新盖在了老太太的身上。
他又去关上窗户,转身时,发现虞昌月在哭。
“外婆,”赏南走过去,抽了纸巾擦掉她眼角浑浊的泪,“它不是故意的,它其实很爱您。”
虞昌月闭上了眼睛。
赏南知道她现在估计不想说话,默默去关了灯,出去时,带上了门。
客厅里,虞知白坐在沙发上,看见赏南,他道“你睡我的房间,我睡沙发。”
灯关了之后,赏南往沙发的方向看了一眼,虞知白还是之前的坐姿,没有任何改变,窗外马路上的路灯汇聚成微弱的光芒照进客厅,纸人的脸是诡谲的惨白,但仔细看,它的背微微弯着,脸上的表情无辜又无措。
它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它需要思考自己做错了什么,它才能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赏南上半夜完全没有睡好,任务远远没有他想象得那么简单。
14:南南,其实从它的角度出发,它是对的,以它的思维观点出发,它也是对的,这就是怪物,人类的社会规则无法约束它,人类的思想也无法禁锢它,任何的感情也无法绑架它,它对你的感情,只是被我们分析成爱情,但可能在它的思维里,并不是爱情这个词,而是别的。
14:你拯救了它,同时,你也成为了它伤害这个世界里的人的催化剂。
14:种玫瑰的人,也会有被玫瑰的刺扎伤的可能,你应该明白。
赏南用被子蒙住头,“我明白”
夜已经很深,赏南蒙了会儿,又要睡着,眼睛就快要彻底闭上时,楼下一声怒吼,将赏南整个吓醒,他抖了下,看向窗外。
光秃的槐树枝仍旧张牙舞爪地伸展着,在深夜看起来,像极了扭曲的鬼影。
紧接着,又是一声闷雷,轰隆声藏在云里,绵长又厚重地响了起来。
要下雨了。
赏南站在窗户边上往楼下看,右边是小区大门,那里围了一群人,吵吵嚷嚷的,但因为隔得远,所以赏南没有受到打扰。
那声怒吼,是一个男人发出来的,是那个叫李荣平的男人,他正疯狂地用头撞击着墙。
旁边不停试图阻止他又不断被他推搡到地上的人应该是他的母亲,他母亲只穿了一只拖鞋,另外一只早就不知踪影,披头散发。
李荣平好像不知道疼痛似的,赏南数了一下,大概撞了七八次,不知道在之前撞了多少次,终于,李荣平停下来,他转过身,赏南被吓了一跳,男人满脸是血,血液避开眼睛,从眉心鼻梁,从太阳穴脸颊,不停往下淌。
他在原地漫无目的地打着转,嘴里喃喃念着,“阿舍,阿舍,我好想你啊,阿舍,阿舍”
14:他说的阿舍,是虞知白的母亲,他曾经骚扰过虞舍,并且在小区四处造谣虞舍私生活混乱,也曾纠缠过虞舍,还在虞知白放学的路上袭击虞知白,想要害死虞知白,那样,虞舍就没有了拖油瓶,就能和他在一起了。
14:我之前和你说过,所有一切针对虞知白的肢体暴力和语言暴力行为,都会遭到反噬,这不算是虞知白主动害人,只要不招惹它,它就是无害的。
14:南南,这就是你们人类所说的报应吧,那么报应开始了。
围观的人搓着手臂,“别不是撞鬼了吧,李婶儿,要不你去找个人,给你儿子驱驱邪。”
有人也说“我看电视上说,这是躁狂症,会伤人的哟。”
群众们很有默契地退后几步,然后,接着指指点点
“那这病会传染吗会不会像狂犬病那样咬人啊”
“有可能是工作压力太大了,抑郁症,对对对,就是抑郁症,听说好多年轻人都得这个病。”
“这哪里是抑郁症,这一看就是神经病,精神病,脑子有病,李婶,你哟,节哀顺变吧。”
“好好的儿子,你看看,疯了,真是白养了。”
李荣平他妈李丽娟从花坛里捡了一把枯树枝,披头散发,气愤至极地追着这群人猛抽,也不管打没打中,总之要震慑这群碎嘴子,但她心里也苦,苦得没法说。
“你们才有病你们才有病没事儿干回去躺尸整天叨叨别人家的事,再乱说我撕烂你们的嘴,滚”
一群人被追着打还在笑。
“李婶儿,难怪你儿子疯了,你看看你自己,你怎么也像是疯了怕不是遗传吧”
李丽娟气得浑身发抖,简直就要立马翻白眼晕过去,但想到疯疯癫癫的儿子,她狠狠咬着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
又是一声雷,还是炸响的,一群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天,“要下雨了,走走走,赶紧回去吧。”
见要下雨,他们散得很快,一分钟不到,门口就只剩了李荣平李丽娟母子俩,没有了外人在,李丽娟顿时泪如雨下,李荣平从前几天就开始变得不正常,晚上不睡觉,白天也不睡觉,嘴里一直念着阿舍,可是,可是,阿舍是什么啊
赏南看了会儿,拉上窗户,一转身,对上虞知白的视线,赏南差点被自己口水噎到,“你怎么醒了”
虞知白此刻脸色正常,还装上了眼球,温柔的琥珀色,是仿照赏南的眼睛画就的,也很适合人类模样的虞知白。
赏南又撇了一眼窗外,“他疯了吗”
“不,他只是太爱虞舍了。”虞知白弯起嘴角,看不出丝毫恶意,“他那么爱虞舍,他应该很想去陪伴虞舍吧。”
“”如果说虞知白此刻不是反讽,那赏南可真是觉得见了鬼了。
“晚上的事情,”虞知白垂下眼,“我很抱歉。”
赏南揉了下眼睛,打了个哈欠,“这话你应该去和外婆说。”
虞知白睫毛抖了一下,他看着赏南,露出不解的眼神,“为什么”
赏南“”
“那你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我应该听你的话立即停下来,但是我当时没有听你的话。”虞知白回答道。
赏南觉得,怪物的思维和人类的思维真的很不一样,非常不一样。
“睡觉吧。”赏南绕开虞知白,朝床边走去,他躺下的时候,将被子一卷,卷到了墙边,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睡前看了一场疯癫戏,现在,赏南已经产生了浅浅的睡意。
站在窗边的虞知白一直没有动静,到赏南已经快睡着的时候,他才提起步伐,只不过不是往客厅的方向,而是往床的方向。
赏南睡得迷迷糊糊,模糊间感觉到有人从身后抱住自己,抱得不紧,但无法挣脱。
李荣平最近做梦总是梦到虞舍,梦到她早起跑步的样子,她下班回家的样子,她牵着虞知白的手送虞知白去上学的样子,虞舍和每个人的关系好像都很好,不过都是表面上的,他们背地里都说得很难听。
年纪轻轻,带着一个连亲爹都不知道是谁的儿子,整天花枝招展可以说的,真是太多太多太多了。
李荣平觉得,只有自己,才是真正懂虞舍的人。
如果虞舍身边没有那个拖油瓶就好了,他知道,很多女人都会因为孩子而选择不再嫁人。
李荣平在虞知白放学的路上埋伏好几次,不管是试图将虞知白推进水库,还是企图用石头砸死虞知白,都莫名其妙地被虞知白躲过了,他想,肯定是虞婆子那个老不死的在护着虞知白。
一个不知来路的外孙,有什么好护的,连这种小兔崽子都护,可想而知,虞家这一家人的品行都有很大的问题。
为了让虞舍同意自己的追求,李荣平用了最大的努力,无所不用其极,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爱虞舍的人。
甚至,在虞舍的葬礼上,他都哭得停不下来,世界上不会再有比他更爱虞舍的人了。
是虞知白和虞婆子害死虞舍的,如果不是虞知白,那虞舍不会那样疲于奔命的上班,如果不是虞婆子想要续命,那虞舍就不会出车祸,这祖孙,魔鬼般的,害死了虞舍。
他是世界上最爱虞舍的人。
可当看见穿着红裙子的虞舍血淋淋地坐在自己床尾的时候,他觉得,他不是那么爱这个女人了,应该说,他一点都不爱这个女人。
虞舍每天都会来他的床尾坐一坐,于是李荣平不敢再在卧室睡觉,他准备在客厅睡,却睡不着,每到半夜,他总想要去大门口走一走,他控制不了自己。
站在空旷的院子里,月光底下,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它们看起来像是纸做的一样,薄薄的两片,李荣平伸手拉住小拇指,往后一扯,“嘶啦”一声,小拇指被撕掉了,沿着手臂,撕了长长的一整条,悬在空中,飘飘荡荡。
一定是噩梦,一定是噩梦,一定是噩梦。
李荣平用头撞击着墙,但是一点都不疼,直到脸上感觉湿湿的,他抬手一抹,满手鲜红,他还会流血他还会流血他不是怪物,不是纸做的怪物
他喉咙里发出开心的怪笑,混合着一声声女人的低泣,从他的身后传来的,李荣平扭头往身后看去,是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正低着头,捂着嘴哭。
李荣平想起了虞舍,他惊恐地瞪大眼,连滚带爬地朝前跑去,他想喊“虞舍你别过来”,但是空气中回响着一声又一声的阿舍,阿舍,我好想你。
赏南第二天是被热醒的,他蹬了一脚被子,没成功,甚至还被压住了,所以赏南才醒过来,虞知白和他脸对着脸,对方已经醒了。
看见赏南醒来了,虞知白贴得更近了一点,在赏南的脸上亲了亲。
虞知白脸皮一向如此,赏南并不意外,他艰难地看了眼床尾,一排小纸片人正趴在上边,死死压住。
“虞知白,让它们滚。”赏南没有起床气,但看到这一幕,他不得不气一气,发一发脾气,让它们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
“你晚上爱踢被子,我怕你着凉,所以才压住的。”虞知白解释完,那一排小纸片人已经跳下床跑走了。
有一只小纸片人跑走了,却又跑回来,它艰难地跑上床,跑到赏南的脑袋旁边,用脑袋蹭了蹭赏南的脸,像是亲吻的动作。
赏南觉得挺可爱的。
本想逗逗小纸片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赏南眼前伸过来,小纸片人被虞知白一把抓住,接着,还在扑腾的小纸片人被虞知白丢进了嘴里它把小纸片吃了。
吃完小纸片人的虞知白再次亲了亲赏南的脸,轻声说“你别怕,昨晚的那几只,我也都吃掉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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