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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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 我是被人从小世界里带到这儿的任务目标”
时浅渡拧起眉头“难道不是吗”
她上前一步, 盯着男人的脸,等他的后话。
这么细细看起来,男人的面色比她刚来到这里时,要苍白一些。
他嘴唇微动, 想要说些什么。
可下一秒, 时浅渡就脱离了那片纯白之境。
她站在训练场中,短短时间里接触了太多真真假假的信息, 头脑有些乱。
难道真的是她想错了,那男人不是某个小世界中的任务目标
那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们怎么会打起来
她被抹掉的记忆,必然是有人不想让她记得, 所以她一直没有透露出自己已经想起了一些事。
或许是那男人认为她不记得, 所以说谎骗她的吧。
“时姐原来你在这儿啊”
叶竹拎着一份饭,蹦跳小跑着来到时浅渡身边。
他身后跟着几个同部门的同事。
他把食盒在时浅渡眼前晃了晃“难道姐姐是想给那帮新生上上实战课我们当年可是没有这样的待遇。”
同事也跟着附和“是啊,我们可都想跟你取经呢。”
“当年时姐你百分百的任务完成率, 学院里没人不知道, 我当时就想, 我以后要是能有这水平,以后投胎肯定爽了, 顺风顺水快快乐乐的”
时浅渡“嗐”了一声“投胎你也没有记忆啊, 什么都不知道, 投个好胎也没意思。”
她接过食盒, 干脆就坐在训练场一旁, 开始吃饭。
叶竹嘟嘟嘴唇“那不一样嘛,投了好胎,就有足够的钱跟人脉, 就能取得更大的成就,也就更有机会再回到时管局任职了啊。”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成功这件事太具有偶然性了。有的人就适合在贫苦中努力求学读书,给他衣食无忧的环境,反而可能就废了;又或者正是贫困才让人经历了丧父丧母丧夫丧子一类的痛苦,这才能在痛苦中发愤图强,顺风顺水却可能让这个人湮没在平庸里。”
时浅渡一边吃东西一边随便发表想法,吃到甜点时,一连多吃了几口。
她吃美了,脸上跟着扬起笑来“当然了,也有一部分人,无论是碰上什么样的经历,都不影响她成为实力拔尖的大佬。”
说到前面时,几个后辈同事全都若有所思。
听到她最后的话,叶竹轻笑“比如时姐你自己,是吧”
“这都被你发现了。”
时浅渡得意地挑挑唇角,在后辈额头上戳了一下。
“话说回来,一个人最终的选择啊”她尾音拉长,英气的眉宇皱巴起来,“跟他收到的善意和恶意有很大的关系吧。”
“怎么忽然这么说”
“我觉得时管局的制度有一些弊端。”
时浅渡回想起自己的经历,把最后一口饮料喝干净,放到一旁。
她擦擦唇角“等我把手里的事儿处理完,再说这个吧。”
“手里的事儿”叶竹坐在她身边,双臂抱住膝盖,“我们能帮上忙吗”
“想帮我”
“嗯”
时浅渡看着眼睛亮晶晶点头的男孩,扯起唇角笑了一声。
她摇摇头“你们是帮不上忙了,什么都别管也别沾边就行了。”
叶竹又问“很危险吗”
“危险么我没觉得危险,只是我自己就足够处理了,别人帮忙反而碍手碍脚的。”
时浅渡摸摸下巴,对她来说,应该不是什么危险的事吧。
越想越觉得,如果希望她死的人能打得过她,又怎么需要通过穿行世界耗尽她的精神
“你们帮不上我,但我觉得,有人应该能给我一些情报。”
远在她还没出生的时候,老袁就已经在时管局任职,是马上就退休的老人了。
想想袁青的态度,她总觉得他知道些什么。
叶竹想了想“你说的是袁哥吗”
“嗬,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嘛。”
时浅渡毫不吝啬地夸奖一句,把空了大半的食盒收起来放到一边儿。
她擦擦唇角“我一会儿去跟他聊聊。”
“也、也称不上什么聪明啦。”叶竹被她夸得不好意思,搔了搔头,“不过,袁哥他下午出任务去了,估计没个几天回不来吧。”
“噢,这样啊。”
时浅渡蹙蹙眉头。
大多数人都是用身份匹配模式完成任务的,主世界与小世界的时间流逝速度不一样,但每次任务也少说是几天时间才会回来。
“什么样的任务容易解决不”
叶竹想了想,说“之前袁哥失败过一次,这是第二回了,总结经验再去估计没什么问题了吧,可能大概八成很快就能结束”
“最好能能很快就结束。”
时浅渡叹了一声。
她一向不喜欢拖沓,还想饭后稍微休息一会儿就去找老袁呢。
这下倒好,得等上好几天了。
时浅渡对那男人的话半信半疑。
在袁青没有回到时管局的几天里,她把主世界中所有能去的地方都绕了一圈。
不管她找的多么仔细,也没能发现去“禁域”的路子。
不仅如此,她提起禁域一词,同事们竟也是从未听说过。
难道那真的是个为了囚禁那人而创造的小世界
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主神忌惮至此啊。
主神更替,除非是杀了主神。
莫非是那男人拥有杀死主神的能力
也不对啊,如果他真有这样的力量,就不会被关进去了。
一个实力不如主神,却被忌惮的人。
还不是被从小世界里捞出来的,而是主世界的土著
那他们两个又为什么会打斗在一起呢
如果不是任务对象,那没道理啊。
难道是主世界那帮贵族看中了她的特殊体质,拿她做人体实验,想研究永生
不至于吧,虽然只有主神能够永生,但其他土著也有上千年寿命啊。
还有记忆碎片中的那个抱住了男人的短粗婴儿手臂。
她记得男人被抱住的瞬间,眼底的阴沉瞬间变消散融化了,春水般荡漾温柔。
他有个孩子
那么,孩子又是谁的呢。
可别告诉她,那是她的孩子,太吓人了。
时浅渡把脑子里现有的情报都写在了屏幕上,一条一条地列出来。
可是她想破了头,每次都好似有答案呼之欲出,但每次都在关键时刻溜走了,抓也抓不住。
总是觉得逻辑不通顺,好像哪块拼图放错了位置。
袁青出任务,等得她心中烦躁。
偏偏在这个时候,那男人反而不出现了。
就好似那两次对话都是她的幻觉一样,男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哪儿也找不见他。
时浅渡一边休整身体,一边吃喝玩乐无所事事了几天。
又一次回到属于她的豪华宿舍,她脱下外套,猛地往沙发上一扔。
实在可恶,她觉得她马上就能想通了。
可就是差那么一点点。
再多给她一点情报,就一定能分析出一切。
她气呼呼地鼓了鼓腮帮子。
就在她烦躁地想打人时,往沙发上一坐,就没入了纯白的世界。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更是轻车熟路了。
她抬眼就瞧见了这个在回忆中被她捅过两次的男人。
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不是因为纯白的世界映衬,而是真的变得虚弱了。
就连红润的嘴唇,都有些失了血色。
她问“你这是怎么了”
“你是在关心我吗”
男人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情况,反而灿烂地笑了起来。
他的声音略显虚弱“我的能力毕竟有限。”
这话或许是想让时浅渡多多关心两句,又或许真的只是在陈述。
时浅渡沉默两秒,轻笑了一声“那我们快问快答,免得让你耗费太多气力,弄得好像是我故意想要害你似的。”
男人一怔,柔和的眼底顿时露出了可怜巴巴的失望感。
可惜时浅渡全然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很快接上话茬。
“上次说到,你不是被人从小世界里带到主世界的,是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
男人一副受了气的样子垂下头,好似在怪她就知道揪着他问问题,还不信他的话。
他摇摇头“如果你那么认为,那就是思考方向错了。”
“既然是这样”
时浅渡将手掌绷直,像刀一样凌厉地刺去,抵上男人的胸腹。
她的目光锐利,脸上反而带着笑“那你说说,我为什么会捅你刀子为什么会杀你两次”
那一瞬,男人睁大了双眼。
他头皮发麻,一种隐隐的兴奋从心头窜起,同时也徒增一抹担忧。
“你可不止杀我两次,你只记得你捅我刀子么”
他伸手,却因为锁链的束缚,没法随意动作。
手指在触碰到时浅渡之前,被她轻而易举地避开了。
时浅渡扯了下唇角“我还应该记得什么”
手掌抓了个空,男人面上划过一丝失落。
他失了血色的嘴唇蠕动两下,眼眶发红地凑到她的耳畔。
“你不记得我们那些”
他看起来那么可怜,好像随时能落下眼泪来。
时浅渡不可否认,她心中软下了一瞬。
可下一秒,她迅雷般一把死死钳制住了男人细瘦脆弱的脖颈。
掌心贴着那光滑的皮肤,能感受到动脉一下下的跳动。
“少给我动手动脚。”
“咳”
男人不轻不重地咳了两声。
脸色更见苍白了。
他勉强道“如果我真是你的任务目标,你是不是就会对我好了”
“呵,那也要看你是天生满口谎话的坏种,还是有救的人。”
时浅渡压低嗓音,言语中一股威胁之意。
“天生坏种就连你也”
男人布满血丝的眼中露出深深的失望,痛苦接踵而至。
柔美的眉眼又很快软了下去。
“还是那时好,你跟我一样孤零零一个人,就算身边有那么多人来来回回,却没有一个人真的关心你,没有人真的希望你能活着,也没有人能理解你,他们都希望你死,想杀你的人,是所有人眼中的英雄。”
“你说,不了解你的过去,就没资格评判你的现在。”他柔声说着,眼眶里渐渐浮出了水光,红着眼凑近了时浅渡,一字一顿,“只有我能理解你。”
唔,这确实是她记得的话。
“可是你现在变了。”
时浅渡扬了扬眉梢,终于松开了手“听你这么说,我以前好像很坏啊,那你觉得我现在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我以为结果是好的,但我或许想错了。”
男人被掐得脸色发红,低低地喘了几声,胸腔浮动。
他泫然欲泣,苦涩地牵起唇角,又倔强地说“你会后悔这么对我的。”
“嘁,这辈子我还不知道什么是后悔呢,那就等你的指教了。”
时浅渡轻笑,盯着那张失落的脸,故意拍了拍那只并未沾上半点污渍的手。
看到男人一副受伤的样子,更满意地露出笑意。
连装带蒙地威胁她
开什么玩笑。
“你如果再跟我演戏,知道实情却不跟我说,我不介意再杀你一次。”
男人睫毛颤动。
垂头之时,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
这次再杀他,他就真死透了啊。
时浅渡不是最吃这一套了么,怎么一点儿也不给他好脸色
想到先前看到的那些,手指缓缓地握紧了。
他没抬头,就那么低着脑袋。
“你为什么对你的任务目标那么好为什么愿意救他们”
时浅渡一时间思绪万千,又很快稳住了。
总是感觉,这个人似乎知道她在“受罚”期间所有的事似的。
她反问“如果你发现,众人眼里十恶不赦的坏人,过去只是一个可怜到不能再可怜的人就算是抱着杀人的目的过去,难道不会在动手时犹豫,难道不会救他们吗“
男人的嘴唇动了动。
半晌,冲时浅渡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嗓音柔润“我会杀了他们哦。”
又轻又柔的声音,此时却叫人毛骨悚然,就连好看的笑容都透出了几分诡异。
过去那几次见面,他总是温温柔柔的,好似一碰就碎。
如今红着眼说着狠话,竟是有些难以分清,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时浅渡看他片刻,散漫地哼笑一声。
好吧,她承认,他们确实有时候挺像的。
就比如,他们笑得越灿烂,说的话就越狠,做的事就越绝。
她没接话茬,转而说道“我上次有事忘了问,最后一个问题,你既然知道主世界中那么多外人不知道的事,那我问你,过去有没有人做过人体实验”
“”
男人很意外,眼睛睁大了一点儿。
他低喃“你连这个都知道了。”
他似乎总是能想起从前的什么事,短暂地陷入某些回忆中。
沉默一阵之后,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个问题么,答案是,没有。”
时浅渡拧了下眉头。
她盯着男人多看了几眼。
“多信你一次。”
她转身想走,长靴踏出一片涟漪,突然反应过来,她想走还走不了。
“你想离开吗”
男人了然,冲她伸出手掌。
锁链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离开前,抱我一下好吗”他温声说,“就像从前一样。”
时浅渡一顿,像从前那样抱他
她才不记得自己做过。
“让我离开。”
男人没动,继续用那双红扑扑地桃花眼倔强地盯着她。
眼眶还有越来越红的趋势。
“”
时浅渡真想推推眼镜,自然地避开一下,可惜她没有眼镜。
到底是跟谁学的、怎么知道她对这种表情最没抵抗力啊
两人僵持住了。
就在男人以为她要上前拥抱的时候,时浅渡弯腰在他面前,顿住了动作。
“对了,我记得你上次说,是主神杀了你的母亲,这又是怎么回事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说一说,或许我能帮上你的忙呢。”
男人脸上期待的笑容渐渐落下,消失不见了。
他的呼吸在不经意间变得粗重了些,像是被引发了不好的回忆。
停顿了好一阵,才终于抬头看向时浅渡。
半长的发柔顺地散落着,随着他的动作,扫过那张柔美无暇的姣好面容。
“人们都以为,新生的孩子没有记忆,至今他都以为我一无所知。”他语气平淡而柔和的叙述,安静得要命,“可惜他们错了,我能调取出那段画面来,我从小就知道那人是怎么在我出生时、在我的面前逼我母亲自杀的。”
他的唇角一直擒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但笑意盈盈的眼底不自觉掺杂了凄清之感。
一切仇恨与厌恶都掩盖在了那张保持笑容的面具之下。
“他全知全能,就连未来的事都能提前知道。”
“我过去一直不相信,觉得他只是找个借口杀了我母亲罢了。”
说到这儿,他掀起眼皮,直直地与时浅渡对视。
“但是现在,我相信了。”
时浅渡心头一跳。
她记得,这人好像是说过什么“那人应该已经意识到自己杀错人了”。
所以,主神想杀的人应该是她,但错杀了他的母亲
这还不是血海深仇
可男人的表情,真是不像跟她有仇。
一丁点儿恨意和埋怨都没有,反而一如既往地缱绻。
那眼神,黏的要拉出丝儿来似的。
“我上次只是提了一句,你竟然一直记得。”他眼中重新染上了温度,眉眼弯弯,“看来,你还是关心我的吧。”
时浅渡眯起双眼“你母亲被错杀,而应该被杀的是我,正常人怎么都会对我有所怨恨吧,觉得当时死的如果是我就好了可你这个反应,看着真是可疑啊。”
“杀我母亲的又不是你,我为什么怨恨你呢”男人平静地开口,“况且,是我”
说到一半的话,被他掐灭在嗓子眼里。
抿抿嘴唇后,他松了口气,又似是想起什么,温柔地翘起了嘴角。
笑得异常柔和。
他停顿片刻后,轻声说“有些事情我说出口就会死,如果你够聪明,现在你知道那么多事情了,应该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吧”
时浅渡“唔”了一声,脑子还是有些乱。
这要是说没想明白,继续逼问他,岂不是就是说她不够聪明
切,这个男人,这不是故意堵她的话么。
“对于你母亲的事,我听了很抱歉,想来你心里是很痛苦的吧。你不因此怨我,倒还算你有点儿理智,是个明事理的人。”
时浅渡能看得出,男人在说起母亲时,表情虽淡,但背后的痛苦是真的。
她上前,第一次颇为柔和地揉了揉男人的头发。
“如果你真的从未害过我,看在你跟我说了这么多的面子上到时候我帮你报仇,怎么样”
男人微微发怔,任凭她随意在脑袋上蹂躏。
漂亮的桃花眼注视着眼前人,说不出的欢喜眷恋。
“我知道你肯定会的。”他柔声开口,“主神全知全能,自然是不会出错。”
他第一次正正经经地称呼“主神”,声音那么温柔。
温柔得能叫人莫名打个冷战。
时浅渡深深地看他一眼,又扫过男人苍白的面色。
他与往常一样,眉眼婉柔地笑着,但脸上透着疲倦。
有些发丝被薄薄的冷汗浸湿,贴在额侧。
看来这穿行世界的能力真的很消耗他的精神与体力。
“行了,看你自己都这样虚弱了,还不让我离开”她象征性地帮男人理了下略显凌乱的头发,“别到时候仇还没报,你自己先死了。”
“不会的,你不用担心我。”
男人冲时浅渡摆摆手,下一刻,纯白的世界中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又恢复了从前的模样,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没有声音,没有人气。
一个人没入了无尽的纯白虚空里。
那副光洁貌美的面容上漾起笑意。
唇角的弧度扩大,显得越发柔顺无害了。
时浅渡回到豪华宿舍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
她打开屏幕,把自己知道的信息一条条地重新列了一遍。
关于她的记忆,关于那个男人,还有袁青他们那帮前辈对她恐惧的态度
心头好似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了。
可就是话到嘴边说不出来。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特么难受了。
她敲了敲脑袋。
就在这时,收到了局里统一的自动提示。
袁青顺利完成任务,已回到主世界。
时浅渡的眼睛亮了起来,立刻挑起沙发上的外套,一边穿上一边大步往外走。
她肯定自己马上就能得到答案了,就差那么临门一脚。
只要再给她一点点的提示就足够了
于是,袁青刚刚走进医疗中心的大门,就被她堵住了路。
“你这是”
袁青被时浅渡火急火燎的样子吓了一跳。
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本能地后退。
“老袁,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怕我”
时浅渡抓住他的手腕,盯着他,不让人有半点逃脱的机会。
她认真起来,那双凤眸是很可怕的。
袁青下意识地躲避视线,额头上浮出了冷汗。
他说“我没怕你,我这刚做完任务,你让我体检,行不行”
“不行,我要的就是一个你怕我的理由,这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吗”时浅渡的脸色沉了下来,更叫人害怕了,“一句解释都不能说吗”
“我真没怕你,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袁青的鬓角染上了汗水。
他板起了脸“做完任务不体检是很危险的,你非要这样吗”
医疗主任听见两人的声音,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他看出气氛不对,当和事佬道“哎呀,都是老同事了,有什么可吵的呀时姐,时姐,你先让老袁做体检,以防万一嘛。”
时浅渡不忘白过去一眼“谁是你时姐,不是说过差辈儿呢吗”
“是是是,小时,这样总行了吧”主任继续劝,“有什么事咱心平气和坐下来聊嘛,是不是”
“我就问老袁一句话。”
时浅渡站在原地没动,但攥着袁青手腕的力气放轻了些。
她声音平和,缓缓地一字字说地特别清晰“我只想问,为什么你们那几届人都怕我,为什么你会跟叶竹说,我只爱我自己。”
袁青的瞳孔微缩。
他实在没想到,时浅渡听见了他压低声音的“坏话”。
有什么记忆从脑子里一闪而过,他抖了一下。
时浅渡就是只爱她自己。
无论到什么时候,他都很难改变自己的看法。
袁青对自己背地里说的坏话不解释也不推卸。
他只是面色凝重的思考了几秒,终是叹了一声,无奈地开口。
“可我如果说出来,就会死。”
时浅渡动作微顿。
这个说法,倒是跟那个男人说的一样。
看来,两人都不是哄骗她,是真的因为某个“契约”而不能说出口。
“老袁,我没有要为难你的意思,你可以侧面告诉我一点儿,不用说的太直白,其他的我自己会去想。”时浅渡松开抓着袁青的手,帮他拍了拍皱巴的衣料,“如果你真的什么都不可能说,我有的事实在是想不明白,就只能去找主神当面问清楚了。”
她此时话语平稳,悠哉悠哉的,就更方才认真的样子只是个错觉。
薄薄的唇轻飘飘地往上翘起来。
她笑了笑。
“你应该是知道我的,要是我真的生气了,绝对会把主世界闹得一团乱,所有人”
她凑到袁青的耳旁,压低嗓音“都不会好过的。”
袁青浑身都僵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嘴唇开始打颤。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身体控制不住地往后躲了两步。
努力平稳了十余秒的时间,才恢复了些。
“就这么说吧。”他避开时浅渡的视线,断断续续地艰难开口,“如果你被一个人反复折磨,异常残忍地杀死了很多很多次,你也会怕的。”
“”
时浅渡顿时觉得心口直疼,不打麻药被当做实验体的记忆翻涌起来。
即便只是很短暂的一段记忆,幻觉般的疼痛却让她倒抽一口气。
她的呼吸也开始粗重了。
四周的一切都模糊又清晰,时间变得缓慢。
有一种迷幻又晕眩的感觉窜进脑海。
她有了一个猜想。
大概是几乎等同于真相的猜想。
这个很容易证实,只要
她没有回话,立刻动身,不出一分钟就来到了时管局的资料室,用关键词在万千小世界中搜查某个具体内容。
输入“未来世界”、“山谷”、“研究中心”几个字,很快就找到了一幅资料图。
图片中,是一座坐落在山间的高科技研究中心,而悬崖之下,是一个深深的山谷。
跟她“梦境”中的山谷一模一样。
只是,这个山谷中没有堆积成丘的遗骸。
时浅渡停在空中的手指不自觉地有些颤抖。
她呼吸紧促,喉咙发哽地吞咽了下。
一切都明了了。
她明白了。
为什么她从小在时管局长大,每一年的记忆都没有缺失,却莫名多出了一些无比真实的片段,为什么身为前辈的同事尊敬她却也惧怕她,为什么记忆里会出现孩子抱住男人手臂的画面、会有强迫别人亲手解剖自己儿子的场景
那些“梦境”不是假的,是真实存在过的,但也不是她被“抹去”了记忆。
而是,那些记忆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她的头脑中。
她是从小在时管局长大没错。
她轻轻松松地融入主世界的生活,受时管局局长的照拂逐渐成长。
她接受时空管理学院的教育,一件件地完成任务,受人追捧。
所以,“她时浅渡在时管局出生”这件事,板上钉钉一样深深地刻在她的头脑中,成了无需思考就毋庸置疑的事实。
她所做的思考,都是基于这个前提的。
她太坚信自己的身份了,所以才总是有一块拼图错了位,一直没能把逻辑捋通顺。
原来,从根本上就错了。
她把一切的猜想与推断,都建立在了完全错误的基础上。
呵,还真是。
那个男人还真是没骗她。
他是主世界的土著。
而两人缠斗的画面,不是“时浅渡”任务成功杀死了他,而是他任务失败被“时浅渡”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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