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春彻底呆住, 眼前的包袱里,她亲手包好放进去的避火册子,居然不见了
寄春怔愣片刻, 忙弯下腰,开始翻找包袱里衣服的每一层。
虽然她满心里都是她辛辛苦苦买来的避火册子, 可听到宋寻月的问话,多年来培养出的习惯,叫她即便在这种完全无法分心的情况下,也下意识的回答宋寻月。
但她根本没法儿回答,甚至都没有思考宋寻月的问话, 又满腹的疑惑, 只边找,边断断续续的重复道“我娘我娘我娘”
她这一系列动作,落在宋寻月眼里, 就变得格外奇怪。
宋寻月看着寄春,眼里的疑惑越来越浓, 本抬至唇边的茶盏,缓缓放下。
方才包裹打开她就惊讶的喊了声“哎呀娘”,这会儿又一层层的认真翻她衣服,嘴里还不断念叨着“我娘。”
宋寻月实在是奇怪的不行,在桌上放下杯子, 起身走了过去。来到寄春身边, 宋寻月顺着她的目光,一同在衣服里瞧瞧。随后指着自己那堆衣服,万分狐疑的问道“你娘在这包袱里”
寄春已经将宋寻月的衣服里里外外翻了三遍,但依旧没看到自己事先藏好的避火册子。
寄春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她终于停下手, 转头看向宋寻月,脸上写满无尽的悲伤“娘娘”
宋寻月委实不解,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这样了她担忧道“你到底怎么了”
避火册子没了,寄春也委实不好意思直接跟宋寻月说,重重叹了一声,连肩膀都垮下来不少,她苦着脸道“娘娘没什么,奴婢只是给您准备了一件礼物,结果丢了”
“哦”宋寻月了然,许是她准备的东西,发音同“娘”字差不多
念及此,宋寻月宽慰道“丢了就丢了,无妨,咱们日后有的是时间相处。你准备了什么”
寄春脸上还是深切的悲伤,有气无力道“娘娘别问了,等过阵子,奴婢再给您备一份。”
宋寻月从寄春的神色中,看出真情实意的悲伤,心间不免有些感动。丢了给她准备的礼物,竟是这般难过,寄春心里是当真是有她这个王妃的。
宋寻月不欲再提她的伤心事,对她道“好,那咱们先更衣吧。”
“嗯。”寄春委屈巴巴的应下,眼眶都有些红,这种浓郁的期待忽然落空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好受了。
寄春伺候宋寻月更衣后,一同离开房间,准备再次去高台楼阁之上,陪皇帝看烟火。
宋寻月来到排屋回廊外,正见谢尧臣已经等在那里,他换了身藏青色的蟒袍,大氅亦换了更相配的色系,看起来耳目一新,颀长的身形立于回廊外,与这金明池的富贵豪华相得益彰。
听到她的脚步声,谢尧臣转头看来,抿唇一笑,那只带着翡翠扳指且修长的手,便朝她伸来。
看着他这幅模样,宋寻月有一瞬的恍惚,仿佛他们真的是一对恩爱夫妻。
宋寻月微一低眉,随后走过去将手递给他,同他一起,往高台走去。
在过去的路上,宋寻月不由抬眼偷瞄了他一眼,即刻便收回目光,她怎么隐隐有种谢尧臣喜欢她的错觉。
但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若是当真如她所想,那谢尧臣这喜欢是从哪儿来的出去一趟后,撞邪了
宋寻月低眉想了片刻,最后心间做下决定。谢尧臣什么心思她不必在意,他有任何要求,她接着便是,比如牵手,比如像方才关扑时那样亲近,再比如更进一步的要求。
都已经嫁了他,哪怕她日后离开王府,在旁人看来他们怎么都是做过夫妻的,清不清白的根本不重要,也说不清,所以她没必要在这事儿上矫情。
但他若是不提,她也绝不主动省得又被他刺一下。
嗯,就这样。
想通这一节,与谢尧臣牵手同行的宋寻月,人也坦然了起来,甚至还在他低头时,主动抬首回望,并冲他笑笑。
谢尧臣见此,心间似裹上了一层蜜,可以她没有因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反感他、排斥他。那他再努力努力,关系就有望再进一步。
二人走到一半路程时,忽听身后传来声音“王爷,王妃,留步。”
谢尧臣和宋寻月不解回头,正见仪妃身边的蒋公公朝他们小跑而来。
自己母妃宫里的人,又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大太监,对谢尧臣来说是很熟悉的人,待蒋公公跑到跟前,他不解问道“蒋公公,可是有事”
蒋云无给谢尧臣和宋寻月行了礼,随后又看看宋寻月,对谢尧臣道“回王爷的话,陛下还在殿里歇着,约莫过一会儿才去前头。仪妃娘娘许久未见您,想请你和王妃去她南侧殿里坐坐,说说话。”
确实有阵日子没见母妃了,谢尧臣应下,对宋寻月道“那一道去看看”
宋寻月想起上次和仪妃的见面的不愉快,虽然心头不愿去,但到底是谢尧臣的亲娘,又是皇帝的仪妃,她这做儿媳的,少不得见面,即便这次躲过去,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念及此,宋寻月点点头“嗯。”
蒋云无侧身摊手,引了二人往金明池南侧的殿中而去。
宋寻月眉心微蹙,仪妃同孙氏交好,上次见面就没给她好脸色,还塞了个柳如丝,也不知这次见面,又会说些什么。
宋寻月不禁一声叹息,幸好仪妃出不了宫,若是她也跟寻常婆婆一样,同她住在一个屋檐下,那她不得难受死。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一行人便到了金明池南侧殿中。金明池坐于城南,入口在北侧,所以北侧繁华,南侧就比较冷僻。
谢尧臣吩咐随行的辰安、寄春等人在殿外等候,自己牵着宋寻月的手,跟着蒋云无一起进了殿中。
许是空置许久的缘故,殿里有些凉,仪妃肩上大氅未摘,手里抱着汤婆子坐在贵妃榻上,见他们进来,直接看向谢尧臣,眼里隐带关切,从头到脚细细将他看了一遍。
谢尧臣同宋寻月上前行礼“儿臣见过母妃。”
仪妃已有两个多月没见谢尧臣,上次见面,还是他进宫来说退婚的事,母子二人闹了个不欢而散。
她很想关心一下自己儿子,但念及今晚叫他们过来的目的,只好硬生生将一腔慈母之心按住,装出一副严肃的神色来,冷声冷气道“起来吧。”
一听仪妃这语气,宋寻月暗道不妙,谢恩后同谢尧臣一起起身。
谢尧臣看了眼仪妃的神色,不耐烦的疲累一眨眼,走过去坐在了对面的贵妃榻上。
在仪妃面前,谢尧臣随性多了,不仅坐了上去,还顺道将一条腿也搭了上去。
宋寻月自是不敢坐,在一旁站着,谢尧臣见此,身子前倾,一把扣住宋寻月的手腕,将她拉了过来,拽她坐下“坐”
宋寻月“”
她不由转头,看向一旁的仪妃,果然见仪妃正一脸不愉的看着他们二人。
仪妃看向宋寻月,冷声道“你倒是个厉害的,这才多久功夫,就哄着王爷这般护着你。”
宋寻月闻言抿唇,她哄什么了正欲想个法子化解,怎知一旁谢尧臣却道“当时退亲母妃不愿,如今亲都成了,又不喜儿子护着王妃,那您到底想要什么”
谢尧臣心里其实很在意自己的母妃,他也知母妃处处都是为了他好。但架不住他母妃糊涂啊,结果这么些年下来,明明母子二人都很在意彼此,可逢见面必吵架委实心累。
宋寻月不禁转头看向谢尧臣,他居然敢这么跟他母妃说话难怪他在京城里风评那般差。可不知为何,宋寻月却很羡慕,她要是有谢尧臣一半胆子和能耐,她也这么怼她父亲。
仪妃果不其然被谢尧臣气到“你”
仪妃深深白了他一眼,随后怒道“本宫叫你娶的二小姐,可如今呢娶回她来。你这个王妃,心胸狭窄不容人,本宫之前给你的妾,去了何处你们自己说”
宋寻月正欲开口,怎知又被谢尧臣抢了话,他一脸不耐烦“死了,而且是她自己不慎失足,与王妃无关,我可以作证。”
仪妃怒而起身“那可是条人命你们二人怎这般胆大妄为”
谢尧臣蹙眉道“母妃,您是听不懂儿臣的话吗是她自己不慎失足,阎王爷要收她,关我和王妃何事”
这些年来,谢尧臣当真对他母妃无奈的紧,回回吵架都这样,车轱辘话来回说你明明跟她说的明白,这个事情是这样,但她一定要给你曲解到那边去,曲解了不说,回过头来还得用自己曲解的内容来骂你。
仪妃闻言,像是完全拿谢尧臣没办法,看似伤心失望道“你就这样气我吧,根本不拿我这个母妃当回事。”
哎,得,又是这套,你跟她讲道理,她给你说感情。
谢尧臣委实无奈,对仪妃道“等下还要陪父皇看烟火,您有话快说,等过几日闲了我再来瞧你。”
仪妃再次看向宋寻月“你哄得住我儿子,你哄不住我,我同你母亲相交多年,你们宋家的事,我清楚的很。不要耍了点小聪明得了陛下喜欢,就得意忘形。本宫警告你,既然做了我儿子的王妃,从前那些坏毛病收敛着些。男人在外的事,不许再插手,好好在家里,学学怎么做个贤妻良母,怎么规训好自己丈夫。”但当真担心,宋寻月这种心思深沉的女子,在皇帝面前害了自己儿子。
宋寻月起身,正欲行礼称是,怎知一旁谢尧臣又道“母妃啊,您怎这般糊涂跟你说了多少回,那孙氏是在利用你,是在利用你,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宋寻月是前头夫人留下的孩子,她能说她好吗啊你动动脑子想想。”
仪妃闻言抿唇,瞪向谢尧臣。果然,这女人就是狐媚,哄得她儿子处处反驳她,句句护着她孙氏对她的好,她是实实在在感受到的,也不知这孩子喝了什么汤,看不见孙氏和宋瑶月的好。
仪妃没好气道“糊涂的是你”
仪妃复又道“你要是不糊涂,你就该好好读书,用心做出些政绩来,给你父皇瞧瞧,而不是整日里招猫逗狗。”
谢尧臣委实无奈,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问道“娘,我问你,上进和努力,是为了什么”
仪妃答“为了日后更好的生活。”她不指望儿子能坐上多高的位置,但她很希望他儿子能像其他皇子一样,多多努力些,这样等日后皇帝驾崩,太子继位后,他也好给自己谋一条好出路。
谢尧臣道“努力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对吧但是现在儿子府里已经攒下很多很多的财产,我已经拥有了很好的生活,我为什么还要努力”
仪妃“”
宋寻月“”
宋寻月转头看着他的俊逸侧脸,她竟然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
她和星儿前世拼命攒钱是为了什么,和顾希文成亲后,在他发迹前,连家里鸡下个蛋都拿去卖又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日后能过得更好些吗
但是如今,她自己也有了很多很多的钱,这辈子都吃喝不愁,所以为什么还要努力呢而谢尧臣的财产,更是二百万两打不住,他更不用努力啊,所以仪妃到底要他努力什么
仪妃所有话被谢尧臣噎回了嗓子眼里,她无法接受和认可儿子的观点,但是她又想不到反驳的理由。只好怒道“人活着哪有不努力的”
仪妃转头看向宋寻月“作为王妃,规训好你的夫君。”
宋寻月看了看谢尧臣,又看了看仪妃,犹豫片刻后,试探着说道“儿臣觉得,王爷说的对”
仪妃“”
谢尧臣却笑了,看吧,在这方面,他的王妃和她一条心。
“滚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出去。”仪妃气得挥手,仪态尽失。谢尧臣起身,对仪妃道“娘,日后少操心些吧,你在宫里继续不争不抢的过日子,把自己照顾好,对儿臣来说,就比什么都好。”
虽然知道仪妃听不进去,但他还是说了这话。
说罢后,谢尧臣牵起宋寻月的手,拉着她往外走,走到蒋云无身边时,谢尧臣对他道“劳烦公公,多劝劝母妃。”
蒋云无面露苦涩,只点点头“好、好。”
看着蒋云无的神色,谢尧臣明白,他这母妃固执起来,谁也劝不动,便也不再多言,冲蒋云无点点头后,带着宋寻月离去。
从殿里出来,宋寻月还有些懵。
她本以为,今晚少不得挨一顿训,还得费尽心力的应付。但万没想到,她全程居然只说了一句话,其他全是谢尧臣在说。
大多数男人,不是都不参与婆媳间的这些矛盾的吗就算是参与,顶多也是和稀泥,多半就是奉行孝道,叫妻子忍一忍。
但是谢尧臣,居然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负担,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而且还直接参与进了仪妃跟她的谈话里。不亏是京城一等一的富贵闲人,谢尧臣是真的闲,不然怎么会嘴这么碎,连女人之间的吵架都接话呢
但她竟然还挺喜欢也不知日后她和别人家的夫人吵起来,谢尧臣会不会帮忙画面往脑子里这么一过,宋寻月忽地觉得,他会
不仅如此,谢尧臣这番做派,还叫她有些羡慕。她这些年,始终没有跟她父亲大吵过,委实也是心里惦记着孝道二字,除了重生回来想退婚去找父亲那天,便再也没那般语气冷硬的和父亲说过话。
他怎么一点儿寻常人的顾忌都没有
宋寻月实在没忍住,好奇问道“王爷,您刚才那般跟仪妃娘娘说话,不怕旁人说你不孝吗”
“呵”谢尧臣不屑笑笑,对宋寻月道“什么是孝是真正为父母好。而不是一味的顺从就是孝,干什么都顺从,那是愚孝。但偏偏人们好将孝与顺连在一起,很多长辈,有时候与其说是想要个真正疼爱自己的儿女,不如说更想要个任自己控制左右的乖巧孩子。所以有的父母长辈,当你不如他意时,哪怕自己做的不对,没理也会搬大,孩子大部分时候就会妥协。但本王不同,本王是真心为母妃好,总有给她纠正过来的一天,所以别人爱说什么说什么去吧。”
宋寻月闻言,不由抿唇。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京里那些传闻,都说谢尧臣离经叛道,可慢慢接触下来,她为何有些喜欢这份“离经叛道”上次说不纳妾的话,以及这次对仪妃的态度,她真的很喜欢。
念及此,宋寻月不由看向谢尧臣,喃喃道“王爷所言甚是”
谢尧臣转头看向她,正见自己王妃眼里,带着些思考的神色。这莫名便叫他心头有些感动,还有些骄傲。鲜少有人认同他,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前世宋瑶月,还有之前跟出宫的那些嬷嬷们,就只会在他耳边聒噪,“王爷不可这般同娘娘讲话。”“娘娘好歹是你母妃,你就算不认同,也不能对母妃这种态度。”“娘娘也是为了王爷好,王爷多顺着她些不行吗”
嘶想起这些谢尧臣不禁蹙眉,所幸他母妃生来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能在后宫里安稳过下去,就以他母妃这糊涂固执,但凡生一点争宠之心,怕是人早没了。
谢尧臣同宋寻月再次回到高台上,越靠近子时,升空的孔明灯愈发的多,烟火也越来越多,一时妆点的繁华京都的除夕之夜愈加夺人眼眸。
皇帝还没来,高台上除了他们俩,没有别人。
谢尧臣四处看看,疑惑道“其他人呢今晚都去哪儿了”
往年此时,皇亲国戚都会过来,陪皇帝一起在此观看除夕的烟火,但今晚,怎么都到了这个时辰,还只有他们二人
宋寻月第一次来参加金明夜宴,自是不知道往年的规制,道“本来该有谁”
谢尧臣解释道“今晚参加夜宴的人,都应该来。”
宋寻月闻言,也看了看两边回廊,见还是没有人影,有些奇怪“还是没人来。”
谢尧臣道“等下父皇来问下便是”
话未说完,谢尧臣忽觉有什么冰冰凉的东西落在了脸上,他下意识一躲,伸手擦了下,随后一看指尖,是一片雪花。
他笑道“下雪了。”
宋寻月牵着他的手,闻声抬头,只见细碎的雪花,从黑暗的夜空中纷纷扬扬飘落下来,越来越大。
眼前是大魏最繁华的京都,亭台楼阁高低不一,四处灯火通明,孔明灯陆续升空,烟火在纷扬的大雪中绽放
从小在京城长大,年也过了不少,但宋寻月从来不知道,这大魏的京都,竟会有这么美的时候。
她不禁将手伸出高台的城墙外,去接飘落的雪。谢尧臣则一直侧头看着她,唇边勾芡着浓郁的笑意。
一个月前,迎娶她回来的那晚,他绝对想不到,一个月后的除夕,他看到她的笑容,居然会觉得这么美好。
啧,可惜就是不能亲。若不然此时此刻,他当真想尝尝那嫣红的口脂是什么滋味。
就在他心猿意马时,宋寻月忽然回头,对上他的视线。谢尧臣心兀自一紧,像干坏事被当场抓住的孩子,眼睛飞速的眨巴几下。
宋寻月却忽地道“王爷,新的一年,愿你旧去新来气象清。”注1
谢尧臣闻言一愣,随后笑开“王妃有心了,对了,等今晚回去,本王给你看个东西。”
宋寻月好奇道“什么东西”
而就在这时,一侧传来脚步声,二人同时回头,正见皇帝在一同太监的簇拥下,朝这边走来。
二人只好停下交谈,上前迎接行礼。
皇帝冲他们笑笑,免了他们的礼,走过来站定,捋须感叹道“又一年过去了,听说今年上了不少新奇的烟火,咱们一家人好好瞧瞧。”
谢尧臣又四处看看,见还是只有自己和宋寻月,这才问出心头好奇道“父皇,其他人呢今晚不来”
皇帝眼睛看着前方,随口道“朕瞧着他们烦,今晚全给打发出去了。”
谢尧臣不解,为什么啊但眼下皇帝心情好,他没必要触皇帝霉头,就没问,专心陪皇帝说话,共赏烟火。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高台之下,站在金明池廊桥的端顺王,正看着不远处的高台,对身边人笑道“从前本王怎么没发现,三弟竟是这般会笼络父皇的心”,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