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禄闻言, 含笑行礼道“是,臣这便去办。”
福禄唤来自己徒弟,将皇帝的吩咐传达下去, 回到皇帝身边,正见他还在看赵文薪上的折子,眉眼间全是笑意,福禄适时插话道“许久未见陛下这般开心,三大王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皇帝唇边笑意欣慰“朕也没想到,如今这个节骨眼上,他这番作为,着实令朕惊喜。这五年多来,每每看他上考察官风的折子, 处处言之有物, 且言之有据,幼时读的那些书,他倒是都没忘了。处理一些官风不正的地方官,也颇有计谋和成效,朕竟是挑不出错来。如今见他一声不响的将广南西路治理的这般好, 真正做到惠及百姓,朕着实惊喜。”
更要紧的,是天赐的祥瑞之子,还是他的儿子。
话及至此, 皇帝眉宇间显露一丝担忧,道“但老三贪图享乐,好玩,若帝位给他, 他便再也没有约束,可会耽于享乐,不思朝政可会变成个荒淫无度的昏君”
且除了考察官风和广南西路两桩事,他根本不知其余事上老三成不成比如定边,比如用人等等,而且日日需上早朝,他起得来吗
福禄听闻此言,便知皇帝已将琰王也考虑进了立嗣范围,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赵文薪这道折子,委实上得及时。
福禄如实道“臣也不知,但陛下从未像培养另外几位殿下般培养过三大王,三大王也从未正经的参与过朝政,这么些年,便是连早朝都未来过,三大王是否能担重任,还得需陛下试过才知。”
皇帝听着福禄这话,缓缓点头,深以为然,便道“那便等他回京,回京后再做打算。”
若老三堪用,膝下又有祥瑞之子,那么那个残害手足的逆子,他便敢放心的处置,否则只剩下两个儿子,他又何敢叫大魏担上无嗣的风险
这等心思歹毒的逆子,若非如今他子嗣凋零,他绝不会手下留情。老二和老九,他从未想过叫他们死,但唯不能容忍残害手足,希望老三,别再叫他失望。
而谢尧臣和宋寻月,自离开会宁府,谢尧臣的心情,着实沉了一阵子,直到他们抵达临潢府,他才渐渐缓过劲来,恢复往日的愉悦心情。
在临潢府暂住期间,谢尧臣和宋寻月得知京里康王因病亡故的消息,着实震惊。
消息来的时候,夫妻二人正在院里陪谢泽玩儿,听闻此信,宋寻月面色立时一慌,一把攥住了谢尧臣的手臂,问道“若是康王病故,岂非只剩下你和恭郡王父皇肯定不会选你,能选的就只剩下恭郡王,皇后曾经害过你,他若是继位,咱们可还能像如今般好生过日子”
谢尧臣亦是意识到了这点,伸手握住宋寻月的手,安抚道“你别怕”
这三个字说完,谢尧臣似是意识到什么,明显底气弱了些,转头对冲宋寻月笑笑,道“咱们只需像现在这般生活便是,如今恭郡王兄弟只剩下我一个,我又是个纨绔,只要不参与朝政,不惹是非,想来他是需要我这么个人来彰显他兄友弟恭的仁德,只是咱们的日子,多少会比现在父皇在的时候差一点。”
宋寻月听着心颤,看着他问道“会差到何种地步”
谢尧臣道“说不准,我又会被降为郡王,还有就是倘若他登基的话,祝东风肯定是瞒不住的,那么赚钱的生意,他肯定也会怕我招兵买马威胁他,所以祝东风八成也会保不住至于现有的财产”
宋寻月面露苦涩“不会也保不住吧”
真的会有可能保不住谢尧臣眼露坚定道“必须得保住这样,咱们抓紧回京,一回京,就立马彻底更换府中所有东西,常用的器具,全部换成金器,金上镀银,然后再把行立坐卧所有家具,全部换成黄梨花木、紫檀木、沉香木等,其余所有陈设,全部往贵重了改”
宋寻月听懂了他的意思,舔了舔唇,问道“你的意思是,一旦财产保不住多少,若是遇上日子过不下去,就变卖几样”
谢尧臣都不敢看宋寻月的眼睛,点点头,讪笑着道“不可能过不下去,但确实需要未雨绸缪。实在不行,我们就去龟兹,去波斯。”
宋寻月一点也不想去龟兹,去波斯她深吸一口气道“我现在就去寺院,去给佛菩萨上香,去放生,祈求父皇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谢尧臣想了想,叹道“我也一起吧”
辰安在一旁听着,着实有些听不下去了,也确实忍不住了,试探着开口问道“王爷,如今就剩你和恭郡王,您何不想着争一下试试”
谢尧臣横了他一眼,烦躁道“我这么些年什么名声你不知道吗我若是被立为太子,言官的吐沫星子能淹了皇庭。最坏的结果,便是有野心的官员,打着我昏庸无道的旗号,借此起兵。”
宋寻月坚定点头,跟着对辰安道“不止如此,他打十二岁开始,就沉迷吃喝玩乐,父皇也根本不可能考虑他他若露出些许争夺之心,怕是会被父皇和恭郡王百般嘲讽,还会被恭郡王忌惮。”
谢尧臣非常认可宋寻月的话,继续道“父皇选我继位的可能小之又小,但恭郡王却有极大的可能上位。我若在这个节骨眼上争,叫他看到我有夺嫡之心,那等他登基之后,变卖家产都不必了”
宋寻月坚定点头,接过他的话道“我们一家人直接入土吧。”
辰安愣愣的看着,夫妻二人说相声般,一人一句,说的他哑口无言,只好行礼道“是臣思虑不周,失言了。臣这便去为王爷和王妃准备上香的供品。”
还是祈求陛下无病无灾,长命百岁实在一点。
谢泽站在爹娘中间,眨巴着眼睛,看看爹,又看看娘,年纪虽小,但爹娘的担忧和意思,结合之前爹娘的告诫,他完全明白了,并得出一个结论绝对不能争权夺势,阿翁一定得长命百岁
谢尧臣和宋寻月当天便去了寺院,认认真真礼佛,布施添钱,礼佛后还去买生放生,所求只有一桩,皇帝长命百岁
因着要抓紧回京做准备,夫妻二人不敢再悠闲的游玩,在临潢府呆了几日后,便启程南下。
临潢府附近多草原沙漠,如今谢泽也大了,这一路上,夫妻二人大部分时间都在骑马,而谢泽,就坐在父亲怀里,被爹爹用宽大的布兜着,一路上着实开心,所到之处,都有谢泽的笑声和尖叫。
六月,夫妻二人行至大同府,在此地见到皇帝派来的人,催促他抓紧回京,谢尧臣将家书带给前来的太监,并对他道“还请公公转告父皇,七月底,最晚八月上旬,我们一家便会抵达京城。”
本打算谢泽五岁生辰的时候回去来着,但眼下京中变故如此之大,他俩得抓紧回去做准备。
太监应下,先一步带着谢尧臣的家书,快马加鞭的回到京城,去给皇帝回话。
勤政殿里,皇帝刚吃完午膳,正在殿里走来走去的消食,太监风尘仆仆的赶来,传话后,被宣召进殿。
皇帝走过去在罗汉床上坐下,问道“见着老三了”
那太监行礼道“回陛下的话,见着了,三大王说,七月底,最晚八月上旬,便会抵达京城。”
皇帝满意点头“看来最多两个月就能见着了。有家书吗”
太监点头“有的。”
说着,那太监将家书呈给了福禄,福禄转呈皇帝,皇帝打开家书,复又含笑看了起来,看罢后,皇帝看向福禄道“还有两个月抵达京城的话,应该就没有家书了吧”
福禄想了想,回道“许是没有了。”
皇帝看着手里的家书,展颜一笑,起身往书桌前走去,顺道跟福禄吩咐道“去,去朕书架上,将老三这些年给朕写的流水账,全部给朕取来。”
福禄应下,即刻去办,皇帝到了书桌后,随手点了一个太监过来研墨。
皇帝取过一张先前裁好的如信件大小的纸,铺在面前。
而就在这时,福禄将装谢尧臣这些年家书的鸡血玉匣子搬了过来,放在桌角,然后将其打开。
将近六年的功夫,谢尧臣的书信装满了这个匣子,且他当年给陛下送的那些特产,还有比如苗服等一类的东西,皇帝都命画师画下,和家书一起放在这匣子里,几乎满溢出来。
福禄行礼道“陛下,取来了。”
皇帝看着那一匣子家书,笑笑,随后提笔,在眼前的纸张上,提笔写下三个字四海志。
福禄见此一愣,好半晌,方才恍然大悟
是啊三大王给陛下的家书,虽然看着像流水账,但详细的描绘了各地的地理风貌,风土人情,陛下还将那些特产全部画了图,这两者结合在一起,可不就是一本详细描绘大魏风光的四海志吗
皇帝写好“四海志”三个字,握着毛笔,站在桌边欣赏,随后转头看向福禄,问道“朕这三个字如何”
福禄赞道“陛下的字极好想法也极好臣怎么就没想到,三大王这些年的家书,正好是一本四海志呢。”
皇帝闻言朗笑几声,再次看向那一匣子家书,笑道“朕本来也没想到。他一片孝心,给朕写家书,朕则一片爱子之心,不忍那些特产吃完用完之后就没了,这才命人画下。时日一长,朕有时便想,朕的大魏如此风光,便是朕自己,都得靠着他的家书,才能知道大魏各地的模样,大魏百姓见过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若是能有更多人看到该多好”
福禄跟着补充道“于是陛下您便想到将三殿下的家书,全部合在一起,编纂成一本四海志”
皇帝笑着点头,放下毛笔,将自己提的字放在匣子最上头,亲手盖上盖子,吩咐道“送去翰林,叫他们整理出来,排版刊印,各地发行”
“是”福禄喜极,抬起匣子便走出了勤政殿,看着手里的匣子,福禄满心里感叹,三大王怕是所有皇子里,最有造化的一个吧,此番这本四海志着实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若说他著书辛苦,他痛快玩了将近六年,若说他不辛苦,这本四海志他写了将近六年。
六年光阴,三大王对陛下和母妃的惦念之心,终成一本四海志。
这不仅能叫如今的人们看到大魏的风光,更是给后世留下了一份瑰宝,哪怕千百年过去后,世人通过这本四海志,也能见到如今的大魏,到底是何等多彩绚烂,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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