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蚌的鬼嚎声像卡了角的气笛。
珠珠仿佛从一场梦醒来, 隐约恍惚,等反应过来,想拍一拍脑壳。
她觉得自己真是有点疯过头了
刚才她居然觉得符玉怪好看的。
喜欢漂亮美人没什么, 甚至性格凶残暴虐、喜欢搞点奇奇怪怪的花样也没什么,反正照刚才的例子看,大概总会有脑子带泡的傻叉愿意主动凑上来给她糟践的。
但她居然还对符玉起心思天啊。
她已经禽兽不如到这种地步了吗都说素久了看狗都会眉清目秀, 她居然直接大跨步到对一块玉想入非非还是符玉这半个爹娘长辈
天啊,天啊
珠珠突然后悔。
早知道刚才就直接一鞭子抽在那个飞什么的家伙身上先发泄冷静一下了,也不至于这么发神经
符玉突然被挂到鞭子上摇晃,不明所以, 问她“怎么了”
“”珠珠莫名有点心虚,说着“没事没事”,把符玉拿下来,边往暖阁外望了一眼,问阿蚌“那个魔族人怎么样”
她改主意了,人要是还醒着, 她立刻成全他, 原地把他拖过来她先抽几鞭子爽一把。
阿蚌低头看了一眼,惊恐吸气道“小姐,好像快没气了。”
珠珠“”
唉, 这么脆皮,烦人。
珠珠摆了摆手,对容宁说“把他带下去看病, 别让他死了。”
这可是第一个主动跑来让她随便抽鞭子的人, 多有纪念意义,以后说不定用得上呢。
容宁袖子里的手指微微攥了攥,才低声应是。
阿蚌终于反应过来, 连滚带爬跑过来,发出惨烈的鸡叫“小姐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珠珠冷淡说“只不过我变成了一个神经病,看见血就兴奋,吃东西的时候会很想杀漂亮美人。”
鸡叫瞬间消失了。
珠珠瞥她一眼,说“还好我似乎对男人的兴趣比较大,暂且还不想睡女人,不会对你下手的,你不用担心。”
阿蚌“”
阿蚌“”
阿蚌彻底安静如鸡。
珠珠一脸平静冷淡,好像不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恐怖的话题,扯了会儿淡,她总算冷静下来。
她把赤玉重新挂回脖子上,把鞭子扔到旁边,才伸手“什么东西要给我,给我。”
“”阿蚌哆哆嗦嗦把信拿出来,迅猛塞到她手里,生怕碰到她一根手指
她不能不害怕,万一小姐兽性大发真要对她下手了,她到底是抵抗呢还是咬着牙哭唧唧从了呢
这可真是个艰难的抉择早知道还不如刚才让小姐抽那魔族人几鞭子呢,阿蚌暗戳戳想。
珠珠拆开信,入眼就是敖金瓴一笔瘦削冷寒的字体,似曾相识,看得她都有一瞬间恍惚。
真是好多年过去了,当年她去西海找人借龙鳞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后来她又是和衡道子决裂,又是跳天门,又是和裴玉卿合合分分,再跳到忘川里涅槃兜兜转转,到今天转眼竟是几千年光阴了。
珠珠啧了声,才继续往下看,看着看着,表情逐渐怪异。
敖金瓴还是那样言简意赅,先向她问好,问问她的情况,然后又大概说了说他们龙族那边及妖族的情况,请她最近有空去做客细谈
这都是正常,珠珠几眼就大概扫过,直到她看见最后几行字。
“”珠珠缓缓说“敖金瓴在信里说,南海的八太子在向南海龙王龙王妃闹绝食要娶东海的王太后。”
阿蚌“”
珠珠继续缓缓“如果我没记错,东海的王太后就是青秋吧。”
阿蚌尴尬说“小姐青秋那个蠢蛋您还不知道,她脑子冒泡”
珠珠磨着后槽牙一字一句“我知道她脑子有泡,我只是好奇,她是怎么又和南海扯上关系了”
阿蚌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那年她她给我写信,说东海王死了,她一个人在东海带孩子太空虚寂寞了,她想招几个面首在身边陪着逗闷,我一心软,就答应了,然后才发现她不小心把人家南海小太子给睡了。”
珠珠“”
珠珠死鱼眼。
“她说她本来只想睡一次就散了的,可那个南海小太子大概是年纪小,没怎么经历过事,一直缠着她,她就一直半推半就”阿蚌连忙说“但她也没想到那个小太子会这么干,她也心虚死了,一直哭哭啼啼,她说她已经传信去骂人了,都没敢来见小姐,说等把事情处理好再来拜见小姐。”
珠珠冷笑“她把事情处理好的那天,我这辈子不知道能不能等到。”
阿蚌也无言以对。
珠珠本来也打算最近去一趟龙族那边,这下可好,还能顺便给她的傻叉侍女收拾一下烂摊子。
珠珠写了封回信,邀请敖金瓴去东海见面,让阿蚌把信送出去。
阿蚌跑去干活了,北荒的宫人来服侍她更衣,珠珠打了个哈欠儿,想起什么“对了,明天早上把那个魔族的魅女叫过来。”
珠珠第一天睡饱醒来,懒洋洋就准备收拾人,不过在收拾人之前,她正好收到一封请帖,是从魔族帝城来的一队使者,恭恭敬敬向她行礼,没有提伊水的事,而是道贵妃听闻她归位北荒,十分敬仰,派特使来请她去幽都魇帝城做客。
魔界如今的贵妃,闺名叫婉秀。
珠珠眯了眯眼,从生锈的脑子记忆里翻了半天,才勉强翻出来这么个人名
哦,原来是燕煜的那个白月光表姐啊。
三千年前,燕煜抢了她爹的琉璃珠,甩了她跑回魔界,就是为了救这位郡主,后来就顺利与她定下了婚约,看来如今这对苦命鸳鸯总算修成正果了。
珠珠拆开信随意看起来,看得差不多的时候,魅女也战战兢兢地来了。
魅女昨天半夜听说飞镰王竖着进去、横着被抬出来的惨剧后,还没来得及幸灾乐祸,就收到自己被召见的消息。
“”她差点原地吓飞。
妈的一定是那个煞笔张口就把她卖了。
千算万算没算到,怎么办怎么办,小暴君会不会直接把她生吃了
魅女魂飞魄散,她恨不得当场扭头就跑,但她清楚自己要能跑早跑了她但凡跑出伊水地界,那恐怖的小妖王必定真把她脑袋砍下来当蹴鞠球踢。
纠结了一整夜,最后魅女还是咬牙心惊肉跳来见人。
珠珠正在看信,看见魅女,饶有兴趣打量她,懒散笑道“孤还小瞧了你,没瞧出你有一双火眼金睛、还有一颗这么细致的心。”
魅女想都没想扑通就跪下去,谄媚“大大王妾身知罪,小的知罪。”
“妾身是看大王妖力躁动,担忧大王身心不愉,当时飞镰来求妾身,言辞恳切,妾身看他对大王一片虔诚,才告诉他,谁想他竟敢冒犯大王,惹大王生气”
魅女为表忠心不惜下血本,狰狞凶狠说“大王妾身这就亲手去杀了那混账三刀六洞,分尸碎骨,给大王出气”
“不用了,他被我踹了一脚,已经快没气了。”珠珠摆了摆手,云淡风轻地说“我现在在想怎么处置你的问题。”
“你们贵妃娘娘给我写信了,请我去你们魔帝城做客。”珠珠说“我现在就在思考,回信的时候要不要顺带多附一封讣告,说你进我肚子旅游了,请你们魔界再选一位新魔王。”
魅女“”
魅女“”
魅女骇得差点发出鸡叫,扑过去一把抱住小暴君的腿“大王不要杀妾身妾身还有用妾身有一事要禀明大王”
“那被大王诛杀的八头阴之前占据伊水,仗着天高水远,又临近忘川,一再向北荒边界寻衅侵扰,这背后全是有人暗中授意。”
魅女喊道“那背后之人就是贵妃婉秀背后主使正是这位贵妃娘娘因陛下常年闭关,不问朝事,贵妃在后廷日益势大,又暗中拉拢了许多前朝臣子,每每压下伊水的折子,多番为其遮掩,才放任那八头阴在伊水屡屡兴风作浪寻衅滋事。”
小暴君的腿一顿,低下头来瞧她“哦,还有这回事”少女敲了敲信“可我瞧你们贵妃娘娘信里的口吻很亲切谦顺啊。”
“是真是”魅女忙道“大王有所不知,贵妃面慈心苦,看似温柔敦厚,实则一副狠毒蛇蝎心肠,她一直”说到这她瞬间卡了一下,才觑着珠珠的脸色小心翼翼说“一直一直暗恨大王当年与陛下的那段过去,视您为眼中钉肉中刺,因而迁怒北荒,趁您不在,更屡屡授意八头阴对北荒不利。”
珠珠没有说信还是不信,只是低头看着她,半响意味深长地笑嘻嘻“你还知道得不少嘛。”
魅女一噤,感觉自己仿佛说错了什么又不知道,慌忙讨好地嗫嚅“不妾身只只知道这些”
“别谦虚嘛。”珠珠漫不经心撩一下魅女卷成蛇一样的头发,声音轻柔地问“看来你真是很讨厌那位贵妃啊,都说你与贵妃明争暗斗,可见传言不虚。”
“”魅女头发被轻轻撩扯几下,听着小暴君像随口说的话,莫名感觉后背发凉。
“听说你喜欢燕煜,啊,不,喜欢你们魔帝。”小暴君托着腮笑眯眯说“听说魔帝也十分宠信你,时常把你叫去身边治病。”
“”
魅女全身猛地打了个激灵
听弦知音,魅女瞬间意识到什么,连忙慌张解释道“大王明鉴妾身只是会些造梦成魇之术,陛下三千年前吞噬了六合基石,又与仙族连年大战,落下些头疾,便偶尔会召妾身去献场魇境,权当喝茶听戏之类的娱事。但除此之外,妾身不过一卑弱小魔,在陛下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难以知晓陛下的病情,陛下深沉威重,视妾身等为蝼蚁,那些大事更不可能与妾身多说的。”
魅女生怕珠珠不信,恨不得把赤红的心都掏出来,伏在她腿边嘤嘤哭道“妾身发誓妾身所言句句是真,绝不敢欺瞒大王求大王相信妾身”
珠珠打量着她,觉得她倒不像有胆子说谎。
毕竟一般人大概是不愿意自己的脑袋变成蹴鞠球的。
珠珠屈指叩了叩桌面的信,笑道“那真是稀奇了,我听所有人都说魔帝宠信你,你却说你什么都不知道,那谁还能知道呢”
魅女忙道“大王有所不知,陛下身边事,向来多由田茂田总管和相柳大人操持。”
“田茂我有点印象。”珠珠若有所思“那个相柳又是谁呢”
魅女道“相柳大人是荒古相繇魔族的血脉,许多年前就服侍在陛下身边,只是从前多留在魔界为陛下奔走、低调埋名,后来陛下成就大业,相柳大人是我们魔界第一个封功封王的,因陛下常年在深渊魔窟闭关,相柳大人就坐镇幽都魇,有国相之称,我们诸魔王也都要以相柳大人的命令马首为瞻。”
珠珠看她知无不应应无不答的惶恐样子,不由笑了“我相信你了。”
她又叹气“唉,你长得好看,又这么识相懂事,我倒不舍得杀你了。”
魅女还来不及面露喜色,就听这小暴君道“算了算了,本来暂且不想看见姓燕的那张老马脸,但既然正好你们魔帝在闭关,你们贵妃生辰又如此恭敬请我去魔帝城玩玩,我怎么好拂人颜面呢。”
“那我就走一趟好了。”她自顾自地笑说“等我去过一趟东海,就去你们幽都魇帝城瞧一瞧,到时你给我当向导吧,当得好,你的小命就留住了。”
魅女的表情瞬间像要仰昏过去了。
“哈哈”
珠珠哈哈大笑,亲昵地拍了下她的肩膀,把她的半条胳膊折断卸掉,捏了几下,再像拼玩具一样拼回去,只听见咔喳喳的骨头裂响声。
“一个小小的教训,你这么有用,我还是很喜欢你的。”珠珠和蔼说“跟在我身边吧,以后都老老实实的,可不要再动什么小歪心思了。”
魅女疼得冷汗涔涔,恐惧到骨子里,连声应是。
珠珠收拾完魅女,双手叉腰在殿内转了一圈,余光瞥见容宁照往常一样安静杵在旁边。
伊水原本的封地主八头阴被她杀了,以后这里就是北荒的地盘,康阿爷他们已经着手派几个经验足的老臣来坐镇,也建议从伊水本地的藩国中选些靠谱的人来辅佐理事。
珠珠得到伊水后,也过场似的开过宴会认认人,但那些藩国的国君贵族来来去去她也没记住脸,到头来的,还是容宁这最初几个叫得出名字的。
珠珠坐回榻边,手臂往后软枕一靠,懒懒说“你留在伊水吧,我封你做伊水的刺史,以后好好管这里。”
喜从天降,容宁却没有立刻跪下谢恩,而是道“大王这次走了,还回来吗”
珠珠还在思量别的事,没有多想,漫不经心说“不回来了,伊水的事都了结了,以后就交给你们,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容宁抿了抿唇,忽然跪下去道“小姐,宁才能浅薄,不堪大任,只想随侍小姐身边,伺候笔墨、端茶送水,便已满足。”
珠珠最近独断朝纲说什么是什么,有一阵没被驳了颜面。
她半是诧异,半是不快,盯着容宁,神色逐渐冷下来“我身边可不缺伺候笔墨的。”
容宁道“那宁愿为奴为仆,便为粗使”
他话音未落,一只砚台就砸在他腿边,四分五裂。
“如果你再不识相,下一次这块砚台就会砸在你脑袋上。”珠珠冰冷说“我的耐心有限,别给脸不要脸。”
容宁没有说话。
珠珠看他好半天低着头不吭声,愈发不耐烦,起身走过去抬起他的脸,看见他咬着嘴唇轻颤,眼眶泛红,眼中波光晃动,竟像要哭了。
“”
珠珠突然一愣。
她忽然觉得有点恍惚。
她平生只见过两个男人哭,一个是她爹,一个是衡道子。
一个是她娘死的那日,她爹抱着她娘哭。
还有一个,就是当年在人间的时候,衡道子来抓她,她把剑放在脖子威胁他决裂滚蛋,那老东西神色惊怒震怒,难以置信,又伤心欲绝。
啧。
大概是挖去了情根,珠珠甚至已经不太能体会当时强烈的心情了。
“情爱是最愚蠢的事。”珠珠低头冷冷对容宁说“你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力,满脑子只有这些小家子气的欲爱,实在愚蠢至极。”
容宁嘴唇颤得更厉害,却仍仰头执拗望着她,道“我不想要权力,我甘愿永远侍奉在小姐身边。”
呵,恋爱脑。
珠珠看他,像看个无可救药的傻叉。
“随便你。”珠珠懒得再与他废话,好好的刺史不做,非想做奴才。
珠珠对阿蚌说“把他带上,拴马赶车,以后最脏的粗活都交给他做。”
阿蚌看了容宁,有点犹犹豫豫地应了,容宁倒一言不发,俯身谢恩。
珠珠懒得再看,拂袖大步往外走
“走,去东海。”
车架仪仗行驶进东海疆域,三千年过去,东海周围的城池似乎变得更繁盛了。
阿蚌解释说“仙魔大战,神州不太平,四海这边因为是妖族地界,不掺合战事,反而太平一点,因此许多人都跑来四海过活。”
阿蚌又道“小姐,西海王回信,说已经在来东海的路上了。”
珠珠颔首。
又行驶了几日,刚靠近东海海疆,就远远看见早迎出来的大队东海使团。
“大君”
“大王大王”
“大王,您总算回来了。”
珠珠掀开车窗帘子,一群当年随同青秋陪嫁的北荒侍女看见她,瞬间湿了眼眶,纷纷跪下行礼,带着哭腔喊她,珠珠把她们叫起来“好了,青秋呢,叫她给我出来。”
几个侍女顿时支支吾吾,苦着脸小声说“大王王太后怕您责骂,躲在殿里不敢出来。”
珠珠冷笑“她不出来,等我过去就少收拾她了”
侍女们悄咪看大君,已经看出大君是必定要拾捣她们太后一顿了,顿时都讷讷装死不敢吭声。
珠珠正要说什么,忽然就听后面传来一道少年人处在变声期的沙哑冷淡的声音“姨母。”
北荒众人都是一愣,珠珠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叫自己。
珠珠诧异地扭头看去,才见不远处缓缓走来一个着深荼色王袍罩袖的少年。
少年十六七岁年纪,身高七尺,身条瘦高修长,体态虽还单薄,但眉骨颇深,鬓眼浓烈,眼神又冷淡严峻,少年老成,竟极有让人颇是心一惊的气度。
他走到车架面前,双手合拳拱手“姨母来访,母亲未亲至,十分失礼,嘉元代母亲向姨”他说着,终于抬起头,隔着车窗对上珠珠好奇垂望的目光。
“”
少年人的声音突然卡住。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